藏在英文里的希臘詞根（二十）

曾泰元

上一期我們介紹了-phyll/phyllo-（葉）、-anth/antho-（花）、-carp/carpo-（果），我們“自然世界”類的希臘詞根也就結束了。

溫故知新，緩步致遠，在進入下一個主題之前，我們不妨花點時間，重點復習上一個主題。“自然世界”類的希臘詞根我們一共正式介紹了21個，另有若干借題發揮、順便帶到的，在此略過不提。這21個詞根條列如下，并舉例說明：

（1） -bio-（生命；生活；生物）【biology（生物學），aerobics（有氧運動），amphibian（兩棲動物），antibiotic（抗生素），symbiosis（共生），microbe（微生物）】

（2） -thanas/thanato-（死；死亡）【euthanasia（安樂死），thanatology（死亡學）】

（3） necro-（尸體；亡者）【necropolis（大墓地）】

（4） -anthropo-（人類）【anthropology（人類學）】

（5） -demo-（人民；民眾）【demography（人口學）】

（6） -agog/-agogue（帶領者）【pedagogy（教學法），synagogue（猶太教堂）】

（7） -andro-（男人）【androgen（雄激素）】

（8） -gyn-/gyneco-（女人）【gynarchy（女性主政），gynecology（婦科；婦科學）】

（9） -ped-（兒童）【pediatrics（小兒科；兒科學）】

（10） -zoo-（動物）【zoology（動物學）】

（11） entomo-（昆蟲）【entomology（昆蟲學）】

（12） ichthyo-（魚）【ichthyology（魚類學）】

（13） ornitho-（鳥）【ornithology（鳥類學）】

（14） hippo-（馬）【hippodrome（跑馬場）】

（15） -cyte/cyto-（細胞）【hemocyte（血細胞），cytology（細胞學）】

（16） -phyte/phyto-（植物）【hydrophyte（水生植物），phytoplankton（浮游植物）】

（17） dendro-（樹）【dendrology（樹木學）】

（18） xylo-（木）【xylophone（木琴）】

（19） -phyll/phyllo-（葉）【chlorophyll（葉綠素），phyllotaxis（葉序）】

（20） -anth/antho-（花）【amaranth（莧菜），anthology（選集）】

（21） -carp/carpo-（果）【外果皮（epicarp），carpophagous（食果的）】

這一期開始，我們進入另一大類的詞根，繼續學習。這一大類是“物質世界”（physical world），也就天地之間的無生命事物。

我們生活在地球上，雙腳踩著陸地，不妨就先從-ge-（地；土地；地球）這個詞根說起。

先講一個有趣的例子。大家或許有所不知，George（喬治）這個名字的意思是husbandman（莊稼漢），也就是farmer（農夫）。George可以拆成ge-（土地）+ -orge（工作，與work有關）兩部分，本義是“在土地上工作”“種地的”，指的就是農夫。洋里洋氣的George居然有著土里土氣的含義，想象不到吧？

題外話，husbandman不是“丈夫”，而是舊時的“莊稼漢”。沒錯，husband現在是“丈夫”，但它有個古義是“種地的”，再加個-man還是“種地的”。順著這個意思發展，husband加個-ry（名詞后綴，表“所從事的業務”）派生出來的husbandry，就是從事耕作或飼養的“農牧業”。把husbandry放在詞組里，crop husbandry就是“種植業”（字面“作物栽培”），animal husbandry就是“畜牧業”（字面“動物飼養”）。

回過頭來繼續講-ge-（地；土地；地球），所衍生出來的，有三個字眼比較基礎，歷史也比較悠久。

其一是geography（地理；地理學：geo-“地”+ -graphy“書寫；記錄；描述”），對于地球表面的描述就是地理，這個學科就稱為地理學。另外，以前介紹過幾次，-graphy的本義是“書寫”（最核心的成分是-graph-，而-y是名詞后綴），引申而有“記錄”“描述”之義。行業專家是geographer（地理學家），形容詞是geographical（地理的；地理學的）。美國知名的《國家地理雜志》是National Geographic，源自舊稱National Geographic Magazine，雜志名稱的“地理”用的是形容詞geographical的異體geographic，這里需要留意一下。

之前曾經說明過，現在再提醒一次，上面的-ge-有兩個連字符，代表ge這個詞根前面可以接東西，后面也可以接東西。還有，一個詞根的前面或后面可能會加個o，這個o只是個連接元音（connecting vowel），作為轉折、潤滑之用，讀起來也比較順，并沒有實質的意思，比方說這里的geo-。另外，-graphy也作-ography，-logy也作-ology。

與geography（地理；地理學）的意思接近的字眼是geology（地質；地質學：geo-? “地”+ -logy“學問”）。geology是研究地球的學問，特指地球內部，而geography則重在地球表面。行業專家是geologist（地質學家），形容詞是geological（地質的；地質學的）。

還有一個字眼，本來和地球有關，現在則歸數學管轄，這個字眼是geometry（幾何；幾何學：geo-“地”+ -metry“測量”，本指測量地球、測量土地）。根據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黃河清編纂的《近現代漢語辭源》，“幾何”一詞首見于1607年北京出版的《幾何原本》，此乃意大利耶穌會傳教士利瑪竇（Matteo Ricci）根據古希臘數學家歐幾里得（Euclid）著作的口譯，徐光啟的筆受。“幾何”本來是漢語的固有詞匯，意思是“若干；多少”，比如曹操的《短歌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一邊喝酒一邊高歌，人生的歲月能有多少）。利瑪竇和徐光啟合作翻譯，把geometry翻成“幾何”，取的就是geo-的音。《幾何原本》的英文書名為Elements。

內含geo-的傳統單詞就這三個，都很基礎：geography（地理；地理學）、geology（地質；地質學）、geometry（幾何；幾何學）。

geo-這個詞根后面再加另一個成分，構成的許多單詞，意思都是比較透明的，比如：

geoscience（地球科學：geo-“地球”+ science“科學”），現在多用earth science

geophysics（地球物理學：geo-“地球”+ physics“物理學”）

geochemistry（地球化學：geo-“地球”+ chemistry“化學”）

geopolitics（地緣政治學：geo-“地理”+ politics“政治學”），一個國家的地理位置、經濟特性、人口組成等因素會影響其外交政策，這樣的研究就是地緣政治學

geomagnetism（地磁學：geo-“地球”+ magnetism“磁性；磁學”），研究地球的磁性

geomedicine（風土醫學：geo-“土地”+ medicine“醫學”），研究疾病的地理因素

geochronology（地質年代學：geo-“地質”+ chronology“年代學；年表”），地質學的分支，測定巖石構成的年代和地質事件

geocentric（以地球為中心的；地心的：geo-“地球”+ centric“中心的”）

geothermal（地熱的：geo-“地球”+ thermal“熱的；熱量的；保暖的”），和地球內部的熱能有關的

另有幾個geo-開頭的字眼語義比較不透明，需要進一步解釋一下，其中一個是geotropism（向地性：geo-“地”+ tropism“向性”），就是植物的某些部分（比如根）朝著地底下（也就是重力的方向）生長的特性，又稱gravitropism（向重力性：gravi- = gravity“重力”+ tropism“向性”）。positive geotropism（正向地性）是根往下生長的特性，negative geotropism（負向地性）則是枝芽往上生長的特性。

tropism（向性：trop-“轉向”+ -ism“名詞后綴”）是植物生長的方向性，還有幾種常見的組合，比如heliotropism（向日性：helio-“日”+ tropism“向性”）、phototropism（向光性：photo-“光”+ tropism“向性”）、hydrotropism（向水性；向濕性：hydro-“水”+ tropism“向性”）、thigmotropism（向觸性：thigmo-“觸碰”+ tropism“向性”）等。需要留意的是，表“濕”的希臘詞根是hygro-，用以生成hygrometer（濕度計）、hygrophyte（濕生植物）等單詞，不過“向濕性”一般就用“向水性”的hydrotropism，理論存在的hygrotropism雖然合理，但是連最大的英文詞典都查不到。

另一個geo-開頭但語義較不透明的字眼是geodesy（大地測量學：geo-“地球”+ -desy“分割”），這門學問又稱測地學，研究的是描繪地球表面，借以測定其大小和和形狀。形容詞是geodesic（大地線的；網格狀的），描述的是球面或曲面上兩點之間的最短距離，也用來描述穹頂或其他結構，指其有網格狀的外觀，比如geodesic dome（網格穹頂）、geodesic structure（網格結構）。

第三個geo-開頭但語義較不透明的字眼是geoponics（耕作學：geo-“土地”+ -ponics“耕作”），指的是傳統的土耕，也就是在土地上耕作的技術或學問。后一半的-ponics（耕作）去掉代表“技術”“學問”的后綴-ics，剩下的-pon-的意思是“勞動”。形容詞是geoponic（耕作學的；耕作的；土耕的）。

這個geoponics講的是傳統的土耕，但隨著農業技術的進步，作物的生長不見得一定要有土壤，所以衍生出了新的hydroponics（水耕：hydro-“水”+ -ponics“耕作”）和aeroponics（氣耕；霧培：aero-“氣”+ -ponics“耕作”）。hydroponics（水耕）是用液體養分來栽培植物，不用土壤，形容詞是hydroponic（水耕的）。而aeroponics（氣耕；霧培），則是把植物的根懸掛在空中，再噴以霧狀的液體養分來栽培，形容詞是aeroponic（氣耕的；霧培的）。

-ge-這個構詞成分大部分居于前位，以geo-的形態現身，但也可居于后位，以另一種形態-gee在詞尾發揮關鍵的作用。這個-gee的拼法是透過法文的中介。

這樣的例子主要有兩個，其一是apogee（遠地點：apo-“遠離”+ -gee“地球”），指的是月球或人造衛星繞地球運行時，其軌道離地球最遠的那個點。apogee前一半的成分apo-表“遠離”，若把連接元音的o拿掉，剩下的ap-和英文的off（離開）有關。“道歉”的apology就有這個apo-，因為道歉就是用“話語”（這里的-logy是“話語”，表“學問”的意思由此引申而來）來讓當事人“遠離”紛擾和糾葛，在面對他人的指責時進行自我防衛。

其二是perigee（近地點：peri-“靠近”+ -gee“地球”），指的是月球或人造衛星繞地球運行時，其軌道離地球最近的那個點。peri-以前介紹過，本義是“四周”“環繞”。我們介紹人體部位的“心”時，講了一個專業詞匯pericardium（心包），就是包覆在心臟四周的薄膜。“四周”“環繞”就是“不遠”，就是“靠近”，語義是相通的。

好了，差不多了，“物質世界”的第一個希臘詞根-ge-（地；土地；地球）就這些，我們下一期繼續探討，共同學習。So much for now（到此為止）。

*上海杉達學院英語系教授兼外語學院院長、臺灣東吳大學英文系原系主任、國家語委漢語辭書研究中心兼職研究員、本刊編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