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傳統文化在紀錄片中的創新表達

張楚茗

摘要：近年來，傳統文化題材紀錄片不斷發展創新，將中國的美食、文物、工藝等傳統文化以立體、形象的方式呈現出來，推動國家正面形象的樹立和文化自信的建立。文章從傳統文化在新媒體時代的發展現狀和傳統文化在紀錄片中的傳承現狀出發，分析傳統文化在紀錄片中的創新表達方式。在文化價值方面，為了避免題材雷同，應當深耕內容，挖掘傳統文化尚未展現的亮點。同時，要注意轉換敘事視角，避免只停留在歷史中，要以發展的眼光看待傳統文化的傳承與發展，將深刻的歷史內涵與現代性轉化成果相銜接。為了突破圈層，吸引更多受眾尤其是年輕受眾，文化類紀錄片還應當避免在內容表達上過于嚴肅，采取符合新媒體時代語境的方式將傳統文化傳播得更廣。希望找到在新媒體語境下傳統文化創新與傳播的途徑，為傳統文化在新媒體營造的新生態下傳承和推廣提供參考。

關鍵詞：傳統文化；紀錄片；創新表達

中圖分類號：J9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21-0-03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無數先人付諸心血、不懈探索，后人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精心傳承的中華文明成果。“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近年來，歷史風貌和傳統文化，以及傳統文化的現代傳承，成為紀錄片題材的重要來源。”［1］同時，通過影像形式傳播和留存，能夠記錄傳承，展現創新，具有更為直觀的優勢和文獻價值。

2017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明確提出要讓優秀傳統文化滋養文藝創作。創作者要善于從中華文化資源寶庫中提煉題材、獲取靈感、汲取養分，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有益思想、藝術價值與時代特點和要求相結合，運用豐富多樣的藝術形式進行當代表達，推出一大批底蘊深厚、涵育人心的優秀文藝作品［2］。因此，以《“字”從遇見你》《如果國寶會說話》等為代表的文化類紀錄片順應時代發展浪潮不斷涌現，致力于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電視節目中的創新表達。

1 新媒體語境下傳統文化發展現狀

隨著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越來越關注精神產品的消費。同時，新媒體技術迅猛發展，為傳統文化的創新與傳播提供了更廣闊的空間。首先，傳統文化在新媒體平臺呈現出豐富的形式，許多文化遺產如“非遺”項目、傳統工藝等，通過短視頻、網絡直播獲得了展示和傳播的機會。其次，新媒體具有互動性強的特點，用戶在新媒體平臺通過圖文、音視頻等形式體驗到傳統文化的魅力之后，可以參與彈幕實時討論，或者在評論、話題中分享自己的感受，提高對傳統文化的關注度，起到自發傳播的作用。最后，傳統文化在新媒體平臺具有創新性，數字技術的應用、與其他藝術形式的跨界融合，增強了傳統文化的生命力與吸引力。

但同時，新媒體裹挾著技術與文化生態革新而來，傳統文化的表達與傳播同樣面臨諸多挑戰。首先，新媒體時代，人人都可以成為信息的生產者，得益于便捷快速的傳播渠道，人們每天都可以接收到各種各樣的信息。信息過載導致傳統文化內容容易被淹沒，許多展現傳統文化的優質內容難以被人們看到。其次，人們對精神文化的需求日益增加，許多受眾愿意選擇新媒體作為生活中娛樂消遣的必需品。同時，新媒體為了吸引更多的用戶，竭盡所能地利用大數據將趣味性十足的內容推到受眾眼前。因此，過度追求娛樂化正成為新媒體領域的一種負面現象，追捧思想淺薄、缺乏藝術價值和審美趣味的內容必然導致諸如傳承文化成果、展現傳統文化的當代創新這類核心價值被忽視和放棄。最后，為了滿足受眾碎片化閱讀的需要，以及防止落后于快速發展的新媒體潮流，幾乎每一個內容生產者都在被快節奏的內容生產速度推著往前走。可能是為了趕上某一次網絡熱點發酵，可能是為了增強受眾黏性而高頻率更新，內容生產速度的加快可能導致內容質量難以保證。尤其是需要基于大量學術資料進行嚴謹論證的傳統文化題材，內容質量尤其值得關注。

2 傳統文化在紀錄片中的傳承現狀

目前，傳統文化題材的紀錄片大多在內容上集中于文物本身及其相關故事、手工藝以及精神傳承上。

以文物為主線的文化類紀錄片往往以其歷史背景、形態工藝和現代保護為主要內容。例如《城河》《中國古代玉文化》《敦煌畫派》等，這類紀錄片介紹的主要是博物館或者古建筑中陳列在櫥窗里的文物，觀眾在了解與文物相關的歷史故事、人物事跡之外，更多關注的是文物的精美造型，感嘆工匠技藝之精巧。

以手工藝為代表的紀錄片常取材于民間的手工藝人以及民間技藝。例如，《尋找手藝》通過對精巧技藝的真實記錄，展現手藝人將浮華虛榮拋諸腦后，醉心于創作的境界，也讓很多瀕臨失傳的民間技藝有了影像留存。在眾多技藝類紀錄片中，美食烹飪技藝題材格外受到觀眾喜愛，自《舌尖上的中國》開始，《風味人間》《早餐中國》等相繼聚焦中國深厚豐富的美食文化，展現各地獨特的美食文化。

傳統文化的精神內核由天人合一、以人為本、剛健自強、以和為貴四個部分組成［3］。在展現傳統文化的同時，文化類紀錄片必然會挖掘精神層面的內容。例如，《故宮100》中就通過講述太和殿廣場的庭院布置，引申出中國傳統文化中人與人之間相互關懷、照應守望的和諧共處、關愛他人的倫理精神。但這一類型的紀錄片大多通過解說、字幕等形式簡單呈現精神內涵，缺乏深度，難以引發觀眾的情感共鳴與文化認同。

3 傳統文化在紀錄片中的創新表達

3.1 文化價值的垂直深挖

自紀錄片形式出現在中國，文化題材就一直在市場上占據較大比例。但數量上的優勢意味著必然會出現題材雷同的問題，如單就以瓷器為題材的紀錄片，就有《我是你的瓷兒》《手造中國》《瓷路》《China·瓷》《景德鎮》《匠心冶陶》等，文博類紀錄片中題材涉及瓷器元素的就更多了。政策導向固定以及市場同質化必定造成受眾審美疲勞，在紀錄片創作中，傳統文化元素的表達不能再局限于對“文化”標簽的淺層消費，而是要實現多領域、多視角、全方位的內容深耕。

詩歌是中華文明寶庫中的瑰寶，凝結著歷史長河中流逝的光陰、真摯的情感和珍貴的思想，也是眾多文化類影視作品常用的題材。但在日常學習和運用的過程中，人們更注重對詩歌文本的認知和解讀，因此以詩歌為題材的文化類紀錄片如果仍然把重心放在這類“根基式”的文化記憶上，會導致觀眾的期待視野受阻。

央視出品的《跟著唐詩去旅行》在詩歌這一題材的基礎上對文化價值進行了垂直深挖，探尋詩人在游歷途中寫下這些精彩詩篇的心路歷程以及書寫在詩句當中的文化記憶。該片總導演李文舉在談及創作構思時說：“把唐詩和旅行這兩個元素結合起來，用今天的方式去旅行，用今天的人的眼光去看、去感悟唐代詩人當年的感受，去揭示他們當年的經歷。”［4］《跟著唐詩去旅行》并未著重于對詩歌文化的簡單科普，而是選擇以重新踏上詩人走過的旅途這一方式，讓觀眾對山水、詩歌以及詩人有更加深刻的理解，旨在喚醒當代人對古典詩歌的文化認同。

在《杜甫：江湖》中，詩人西川重走杜甫晚年的漂泊之路，將自己置身于甘肅隴南的群山峻嶺之中。嘗過“歲拾橡栗隨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中的橡栗，西川真切體會到了杜甫的艱苦，驚訝于在如此顛沛流離中仍然不忘抒于詩以寄情；通過與美食家、詩人石光華的對話，西川打破了杜甫在“居于廟堂之上”和“退隱山林”之間徘徊的詩人形象，用“喜愛美食”這一標簽讓杜甫的形象更加鮮活生動。跟隨《跟著唐詩去旅行》重走杜甫當年踏過的土地，欣賞杜甫曾流連過的美景，體味杜甫曾滿懷胸臆的情感，觀眾可以從詩歌文本之外，真切理解杜甫深厚的愛國主義精神。

3.2 敘事視角的古今連接

隨著社會的發展和時代的進步，傳統文化常常被灌注新的內涵和不同于以往語境下的意義，這是文化發展的必由之路。縱覽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發展歷程，不難發現中華文化自古以來就具有開放、包容的特性，而這也是中華傳統文化歷經歲月洗禮依然繁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傳統文化類紀錄片如何將厚重的歷史文化呈現給當代年輕受眾，是值得創作者思索的問題。年輕受眾尤其是“Z世代”，生長于互聯網興起和信息技術發展的時代背景下，作為“數字原住民”，他們更習慣碎片化的傳播生態和流行文化。因此，在向這類受眾科普傳統文化時，不能只停留在歷史語境下的意義呈現，而應將視角延伸至現代社會，探尋歷史文化成果與當代文明的聯結。

漢字自發明伊始，一直伴隨著人類的生活，字體、含義、讀音依然在不斷發展演進。雖然現在計算機、手機的鍵盤輸入占據了人們的日常生活，但文字依然是凝結文化結晶、總結思想成果、抒發情感體會的重要工具。甚至可以說，漢字在如今有著比過去更廣泛的應用場景和更快的進化速度，每隔幾個月就會出現新興的詞和用法，有些很快過氣，但有些也許若干年后會變成中華文明傳承積淀的一部分［5］。因此，以漢字為題材的文化類紀錄片《“字”從遇見你》沒有將敘事視角停留在已逝去的歷史中，而是努力尋找誕生于過去的文字與當下的恒久關聯。

《“字”從遇見你》從當代人的視角出發，向人們展現了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漢字依然保留著豐裕的古老基因。如“舟”字始見于商代甲骨文及商代金文，其古字形像一條小船，本義即船。到今天，中國人自主研發制造的“神舟”系列飛船已數次搭載宇航員探索太空，推動我國航空事業向前發展。命名“神舟”體現了“舟”字所蘊含的“船”的含義已成為流淌在民族血液中的文化基因。

雖然技術發展使人類從“寫字時代”進入了“打字時代”，但文字依然在歲月的洗禮中保持著鮮活的生命力。如“福”字在漢字中總是與“機遇”“幸運”等美好寓意相通，飽含中華民族最真摯的祝愿。直至如今，在世界上各個有華夏血統駐足的角落都會有“福”字的身影。片中這樣描述：“在如今發現的甲骨文中，只有1600多個能和現在的漢字一一對應，其中很多字都出現了歧義，只有‘福，它現在代表幸福，4000年之前也代表幸福，幸福是如此一以貫之。”

3.3 內容表達的順應語境

麥克·雷畢格在《制作紀錄片》這本書中說：“紀錄片的精髓在于深切地敬重真實，與逃避主義式的娛樂決然相對。”長期以來，紀錄片都難以逃脫曲高和寡的刻板印象，傳統紀錄片平實不介入的拍攝方法和追求真實性的原則都使創作者不得不放棄一定的趣味性，尤其在文化類題材的紀錄片創作中，這一直是創作者們努力克服的難題。

隨著新媒體技術的發展和突破圈層、吸引更多受眾的需要越來越強烈，近年來紀錄片的創作形式和手法不斷更新。《如果國寶會說話》將國寶擬人化，通過“黏土動畫”和“變聲”等表現形式使原本脫離受眾日常生活的“國寶”題材更接地氣。《文學的故鄉》放棄了全景式、外聚焦、全知全能的解說方式，而是采取作家口述生活經歷、重回故鄉尋根、突發偶遇等記錄方式，讓文學中的故鄉與現實相互映照。《但是還有書籍》采用了實景與動畫相結合的方式，讓靜態的書籍“活”了起來，還選擇知名演員胡歌擔任配音員，其自帶粉絲效應能吸引更多人觀看。

在這一系列致力于擺脫紀錄片“小眾”傳播窠臼的文化類紀錄片中，《歷史那些事》在內容表達上進行了更大膽的嘗試，它并沒有與大多數歷史文化題材紀錄片一樣講述大家耳熟能詳的歷史故事，也沒有花費大量篇幅去梳理王朝的興衰和歷史帶來的啟示，只是基于史書中的事實，選擇某個歷史故事或者某個歷史人物最有趣味的側面加以敘述和呈現。例如，第一集圍繞“蘇東坡是個吃貨”來講述，選擇了蘇東坡發明東坡肉、羊蝎子，即使痔瘡發作也要吃荔枝這幾個故事，用以突出表現蘇東坡的吃貨屬性。在《歷史小劇場》中還虛構了蘇東坡穿越到現代，在一家號稱“正宗東坡肉”的飯店吃到了與他記憶中不同的現代東坡肉。于是蘇東坡親自到廚房展示了他所發明的東坡肉做法，“凈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這也從側面傳遞出被貶謫黃州、老無所依的蘇軾是無法做出今天濃油赤醬的現代東坡肉的。《歷史那些事》為蘇軾設定的“穿越”能力看似荒誕不經，但實現了歷史人物與現代的結合，歷史故事在現代語境下的創新，也更能使觀眾深刻體會蘇軾慘遭三次貶謫的不易生活。

4 結語

文化類紀錄片作為以展現中華傳統文化為核心的紀錄片類型，不僅通過藝術影像重塑了傳統文化的呈現方式，也更新了受眾對傳統文化的解碼方式，實現了傳統文化從小眾到大眾、從傳統到現代的轉化。其以紀錄片為載體，從視聽等多個方面展現傳統文化的傳承與創新，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更能將傳統文化事半功倍地傳播出去，起到很好的文化傳播作用。新媒體時代，傳統文化的傳承與傳播面臨著更多的機遇與挑戰，作為推廣傳統文化的重要手段，紀錄片應該探索更多的創新表達方法，確保傳統文化在新媒體環境下也能煥發生機與活力，為文化繁榮發展貢獻力量。

參考文獻：

［1］ 張欣.近年來人文歷史題材紀錄片創作分析［J］.中國電視，2015（10）：27-30.

［2］ 中共中央辦公廳 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EB/OL］.中國政府網，https：//www.gov.cn/zhengce/2017-01/25/content_5163472.htm，2017-01-25.

［3］ 葉嶸.我國歷史人文紀錄片對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的隱性傳播［D］.長春：吉林大學，2016.

［4］ 劉向陽，莊紫涵.人文歷史題材紀錄片的文化記憶與認同建構：以《跟著唐詩去旅行》為例［J］.東南傳播，2023（1）：137-139.

［5］ 劉鴻彥，錢鈺.傳統文化類微紀錄片《“字”從遇見你》創新探討［J］.電視研究，2022（9）：74-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