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燕
摘要:2023年8月,中央網信辦展開了“優化營商網絡環境,保護企業合法權益”專項行動,有組織網絡暴力就是其重點打擊對象。有組織網絡暴力是一種升級型網暴,多用于商業競爭領域,是不法分子為了利益,針對競爭對手精心策劃的網絡謠言構陷,其組織嚴密、目的明確,利益巨大,已經成為行業不公平競爭的新手段,成為一種新型的有組織犯罪。本文從輿情傳播的過程入手,對輿情傳播的各要素依次進行了分析,總結了有組織網絡暴力的成因。只有建立以政府管理部門為主導,媒體、網絡平臺、網民、企業自身共同參與的治理模式,平衡各主體方利益關系,才能真正治理有組織網絡暴力,從而優化網絡營商環境,推動網絡空間的可持續發展。
關鍵詞:有組織網絡暴力;成因;黑公關;自媒體;網絡法治;治理對策
有組織網絡暴力是一種多用于商業領域的升級型網暴,是不法分子針對競爭對手精心策劃的網絡謠言構陷,其組織嚴密、目的明確,利益巨大,已經成為行業不公平競爭的新手段。它不僅對受害企業和個人的名譽、利益、隱私造成嚴重侵害,而且對相關行業的正常有序發展、對整個網絡生態系統、對網民的三觀都造成巨大沖擊,給青少年群體帶來嚴重的不良影響。當前,在優化營商環境、保護企業合法權益的政策指引下,分析有組織網絡暴力的成因及其治理對策,就顯得尤為重要。
一、有組織網絡暴力的形成因素
(一)網絡黑公關組織的造謠構陷
這是有組織網絡暴力的根源。“黑公關是打著公共關系的名頭,在暗處專門以‘黑為營生的網絡營銷公司。”[1]為了壟斷市場,打擊競爭對手,一些不法資本雇用網絡黑公關對競爭對手進行蓄意詆毀構陷,損害其商業信譽。黑公關先對打擊對象進行全方位調查挖掘,對其素材惡意拼接,曲解關聯,或者編造假料,炮制黑稿。黑公關善于操縱輿論,提前布局,輿情策劃與國內外重要歷史事件、當前熱點事件相掛鉤,如高考前后抹黑人物學歷、國祭日抹黑人物政治立場等。他們擅長綁架民意,打著正義道德的外衣作惡,利用網民對現實社會中貧富分化、階層特權、女權主義、民族主義、疫情疾病等話題的敏感心理,挑起事端,將不知真相的網民裹挾其中。黑公關將策劃好的稿件短時間內發布到預定的網絡渠道,包括各種自媒體營銷號、豆瓣小組、微博超話、知乎圈子、B站動態等,甚至收買記者寫稿。還利用真人或機器人網絡水軍刷屏,進行數據造假和病毒式傳播。在各方勢力的助推下形成踩踏效應,對受害者形成輿論圍剿。黑公關主要涉及科技、新媒體、電子商務、娛樂業及其他互聯網行業,近些年不少企業和名人如美團、比亞迪、拼多多等都遭遇過黑公關的構陷污蔑。正如中國藝術研究院副研究員孫佳山所說,在網絡黑公關策劃組織下,“圍繞一個或數個目的,結成看似松散,實則分工明確、很有效率的網暴群體,這種有組織的網暴,其影響力、輻射范圍大大加強。”[2]因此,早在2021年12月,中央網信辦就因黑公關、網絡水軍擾亂網絡輿論環境,破壞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問題而部署開展了 “打擊流量造假、黑公關、網絡水軍”的專項行動。
(二)媒體亂象
當前,五花八門的自媒體缺乏相應的審查制度。為了流量逐利,自媒體熱衷于炒作噱頭、煽動情緒、斷章取義,編輯傳播博人眼球的內容,甚至與黑公關利益捆綁,充當打手,從而導致網絡新聞失責失范現象嚴重。而有些主流媒體在自媒體的競爭沖擊下,也放棄了新聞媒體應有的倫理和專業精神,在沒有實踐調查的前提下,主動迎合自媒體觀點。由于其原有的公信力,主流媒體對未經調查證實的謠言的傳播使這些信息瞬間仿佛被一錘定音。主流媒體的參與,也使網絡上尋求真相的信息被公眾完全排斥,從而放大了輿論場 “沉默的螺旋”,最終造成輿論審判和媒體定罪。“媒體代表公眾對社會事務進行監督,是新聞媒介光榮的職責,但媒介審判定罪卻是對輿論監督權的扭曲。”[3]因此,在新媒體迅速崛起的互聯網時代,中國傳媒產業雖然似乎得到了繁榮,但新聞倫理內核卻并沒有得到相應的構造,這種媒體亂象應引起我們格外關注。
(三)網絡平臺數據霸權
網絡平臺數據霸權是現階段互聯網發展的一個突出現象,互聯網平臺這個信息海洋看似觀點多元、百花齊放,但實際上資本卻在通過技術引導公眾。“平臺通過‘過濾泡技術精確匹配、塑造用戶的興趣”,[4]利用大數據算法技術制造信息繭房和群體對立,使受眾變為某種群體觀念的囚徒。受眾得到的信息都是自己樂意看到的,受眾的信息圈子也都是觀點一致的群體。真相已經在資本利益和現代技術背后失去了它本來的面目。互聯網的流量為王的利益機制,也使得平臺對不同群體之間的互黑互撕及網暴行為采取漠視縱容的態度,有的平臺甚至限流分散澄清信息,封禁追查真相的用戶。在平臺壓制下,受害者失去了澄清真相的機會和資格。因此,我們急需在網絡平臺權力的確認、分配、制衡、問責等方面出臺新的治理方案,防治平臺數據霸權。
(四)情緒化的網民
截至2022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已經達到了10.67億。然而,網民的整體媒介素養能力偏低。大多數網民難以區分媒體所塑造的媒介真實和客觀真實,對充滿主觀性和片面性的媒介真實信以為真。同時,后真相時代的網民,上網更多是為了娛樂、獵奇、發泄情緒和獲利,把對真相的探求置于情感和成見之后。“情感優先的道德評判模式,導致了人們依據直覺好惡推論行為的道德價值,從而誘發了網絡輿論泛道德化的滋生。”[5]如今,我們正處于新舊觀念雜糅并立、貧富分化、民族主義、女權主義、特權腐敗等社會矛盾突出的時期,在黑公關惡意引導下,媒體所提供的話題一旦觸動了受眾內心的正義感、同情心、道德感等,網民就很容易被煽動情緒,不再追求事情真相,轉而成為集體情緒宣泄的一分子。人們不加理性判斷,自以為是地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對受害者口誅筆伐,群起而攻之,并迅速對其輿論定罪。網民的這種行為實際上助長了組織性的網絡暴力,是對惡的縱容,但每個參與其中的網民對此并不自知。
(五)互聯網法治薄弱,監管滯后
我國目前還沒有一部專門界定網絡暴力的法律法規。針對互聯網領域的法律法規沒有跟上日新月異、紛繁復雜的網絡空間的發展,一些不法分子利用網絡空間法治薄弱、監管滯后而作惡牟利。網絡作案匿名隱蔽,實施主體分散,傳播速度快、范圍廣以及作惡成本低廉,使黑公關肆無忌憚。而互聯網法治對受害者的保護不能及時到位。一方面,網絡暴力對受害者所產生的更多是名譽、精神傷害,因客觀侵害達不到治安處罰、刑事處罰標準,一般按照民事處理,公安機關無法立案;另一方面,有些互聯網案例已經難以根據舊的司法解釋進行判定,使很多互聯網案件在缺乏法律程序正義、調查核實的情況下,迅速被輿論審判定罪。被網暴者維權成本非常高,訴訟取證之路異常艱難,許多被網暴者陷于自證清白的旋渦中不能自拔。
同時,網絡監管部門的監管相對滯后。面對洶涌的有組織網暴,網絡監管部門不能在輿情萌發時進行有序監管,錯過了控制的最佳時間,致使暴力輿情迅速蔓延。而后,監管部門為了控制輿情而采取的刪帖、禁號的做法,更導致網民的抵制心理和輿情的加劇。
二、防控治理有組織網絡暴力的對策
(一)加強對網絡空間的綜合管理
在網絡暴力治理中,要 “堅持黨委領導,加強網上內容監管,規范網上信息傳播秩序,嚴防境外意識形態滲透,防范資本控制輿論的風險,做好價值宣傳、思想引領和輿論引導工作。”[6]加快形成在中宣部、中央網信辦領導下,立法、執法、工商、文化等管理部門主導的網絡暴力管理體系,明確各部門權責,強化部門合力,加快形成可操作的應急處理機制。加大對不法資本、黑公關及其利益群體的打擊力度。監管部門要做好輿情監測,加大新聞事實核實查驗的力度和速度,及時澄清、合理引導輿情。及時控制輿情的苗頭不僅有助于凈化網絡環境,也可避免主管部門被輿情情勢裹挾,被黑公關利益團體利用。
(二)完善網絡空間法規,加快網絡暴力立法
目前的一些與網絡暴力相關的法律法規、司法解釋由于存在針對性不強、銜接不暢、效力不高等問題,因此很少被用于司法實踐中,“導致現行立法對網絡暴力的治理空有形式而無實質”。[7]因此,多位法學專家和人大代表呼吁制定反網絡暴力法,以明確的法律條文指導司法實踐。加快網絡暴力立法,明確界定網絡暴力的內涵外延、侵權方式及責任形式,“制定相對具體的損失賠償標準、精神損害賠償標準以及消除影響、恢復名譽、賠禮道歉的具體方式和標準等”。[8]執法部門應建立網絡暴力黑名單機制與檢查執法體系,集中查辦網絡暴力典型案例,特別是將對社會危害嚴重的有組織網絡暴力案件納入公訴案件范圍,以案釋法,以案促法,真正做到通過法律保護受害者,追責施暴者,震懾違法者。
(三)加強網絡平臺和媒體管理
加快網絡媒體管理制度改革,落實平臺及媒體責任,約束其從業人員正確履行職責。明確網絡平臺權力的分配、制衡及問責,避免網絡平臺數據霸權。2023年7月,中央網信辦發布了 《網絡暴力信息治理規定 (征求意見稿)》,明確指出 “網絡平臺應履行網絡信息內容管理的主體責任,規定了平臺在網絡暴力信息監測預警、信息處置、保護機制等方面的具體權責”。[9]加強對各類自媒體的管理和整治,加大對 “自媒體”所屬MCN機構的管理力度,強化自媒體的資質認證,加強信息真實性管理。主流媒體作為黨和政府的輿論宣傳主陣地,應更加嚴格遵守新聞倫理道德,追求真相,第一時間實事求是地公布信息,而不是隱瞞不報。另外,輿論審判不能代替法治,媒體應合理引導網絡輿論,構造多元、理性、開放的輿論場。加強平臺和媒體管理,也要約束其從業人員正確履行職責,嚴厲杜絕公器私用,為自己牟利的行為。
(四)提升網民媒介素養,進行全民網絡道德和法治宣傳教育
“媒介素養是指人們面對媒介信息時的選擇能力、理解能力、質疑能力、評估能力、創造和生產能力、思辨反應能力。”[10]現階段,我國網民普遍媒介素養不高,尤其是我國擁有數量眾多的青少年網民。因此,學校和社會教育不僅要控制青少年接觸不良網絡信息,更應關注青少年網絡媒介素養的提升,培養青少年接受、處理與分析傳媒信息的能力。同時,要對網民進行網絡道德和法治宣傳教育。網民的道德素質參差不齊,有的缺乏社會公德,在網絡公共空間隨意辱罵攻擊他人;有的則熱衷于打著正義的旗號在網絡上對他人進行道德審判。現代文明社會的核心是依法治國,道德審判不能代替法治,因此增強網民的網絡法律意識,進行網絡道德和法治宣傳教育刻不容緩。
(五)加強防范網暴意識,提高自我保護能力
對于企業機構來說,應建立輿情監測系統,及時了解社會對企業的關注評價,制定危機處理、輿情引導策略,面對網絡輿情,快速做出回應,以澄清謠言、消除公眾疑慮。當然,最重要的是盡快尋求法律支持,進行維權起訴,保護自身利益和聲譽。對于個人來說,要加強防范網暴意識,保護好個人信息,遭遇網暴要盡快對謠言做出澄清回應,及時向親友、專業機構尋求心理支持和法律援助。
三、結束語
有組織網絡暴力是輿情傳播過程中多重利益主體方共同促成的,對它的治理需要打好一系列 “組合拳”。只有在黨的領導下,建立以政府部門為主導,媒體、平臺、網民、企業等共同參與的治理模式,平衡各主體方利益關系,嚴厲打擊網絡不法勢力,加強網絡法制建設,加強對媒體、平臺的管理和監督,提升網民媒介素養和道德法治意識,才能真正治理有組織網絡暴力,從而優化網絡營商環境,推動網絡空間的可持續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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