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生產主體責任協議豁免可行性探討

李萬青 張軍 胡迪

[摘 要]新時代發展格局對企業的安全生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安全生產是企業和員工的生命線。在外包任務中，發包人希望通過與承包人簽訂安全生產管理協議，厘清雙方安全生產職責，以免除或減輕本單位在事故中的責任。文章基于零星工程發包人視角，通過分析和實踐探討安全生產主體責任的類型及協議豁免的可行性，指出僅簽訂協議不足以免責，更重要的是全方位的合規經營管理。文章通過協議豁免的成功案例提出建立完善的安全內控管理體系和制度體系等管理建議，以幫助企業盡職免責，實現合規高質量發展。

[關鍵詞]合規管理；安全生產；主體責任；協議豁免

中圖分類號：F4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1722（2023）23-0020-03

安全生產是企業和員工的生命線，在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安全生產法》（簡稱《安全生產法》）加大保障和懲處力度、強化生產經營單位主體責任的背景下，高度重視安全生產，合法合規經營管理，是企業穩定發展的必然要求[1]。在外包任務中涉及多種危險源[2]，發包人通常會與承包人簽訂安全生產管理協議，一方面明確各自的安全生產管理職責和具體措施，防范風險，避免事故；另一方面，一旦發生安全事故，意圖通過協議免除本單位的責任。文章從發包人的視角，探討安全生產主體責任協議豁免的可行性。

一、責任類型及協議豁免可行性

在生產安全事故中，可能產生的法律責任類型包括刑事責任、民事責任和行政責任。協議豁免是指零星工程等施工合同發包人通過與承包人簽訂安全生產管理協議，將安全生產的管理責任轉移給承包人，以避免或減輕生產安全事故發生后的法律責任。

（一）刑事責任

刑事責任有嚴格的評價體系，梳理與生產安全事故相關的十項犯罪[3]，其構成要件可概括歸納為：主觀上故意或放任安全事故發生，客觀上存在違反安全管理規定或未嚴格履行安全管理責任等情形，結果上造成現實危險、導致實際重大傷亡事故或其他嚴重后果。如果簽訂安全生產管理協議，安全管理主要義務轉移到承包人，發包人只需承擔統一協調、定期檢查、督促整改等輔助工作，承擔刑事責任的可能性顯著降低。

（二）民事責任

民事責任可能有兩方面，一是對職工的工傷給付責任，二是對人身、財產損害的侵權賠償責任。

關于工傷給付，實行無責任補償原則，無論生產安全事故中用人單位是否有過錯，只要認定為工傷，用人單位都應承擔工傷待遇的給付。即使發包人無法通過協議豁免職工給付責任，但可以通過安全生產管理協議的約定，以遭受損失為由向承包人追償。

關于侵權賠償，如果是造成第三人（非職工）的人身、財產損害或職工的財產損害，根據相關法律規定，應由侵權人承擔賠償責任，此處的侵權人可以是發包人、承包人。發包人如承擔了安全生產管理協議約定之外的賠償責任，則可以向承包人追償。采用法定或約定的追償權形式，可轉嫁發包人的風險，實現民事責任的豁免。

（三）行政責任

《安全生產法》是安全生產領域行政責任的主要法律依據，其規定的責任主體包括單位、主要負責人、其他負責人和安全生產管理人員，責任形式包括責令限期整改、停業整頓、罰款、撤職、禁入限制等。然而根據該法第一百一十四條規定，行政責任的歸責以“負有責任的生產經營單位”為基礎。因此，發包人欲通過協議轉移主要安全生產行政責任的，應以對事故發生不負有責任為前提。“不負有責任”的評定應從嚴，需要發包人恪守安全工作責任的相關法律法規，完全履行安全生產管理協議約定的義務，不存在主觀過錯或過失。

這里從刑事責任、民事責任及行政責任三個方面分析了可能承擔的安全生產主體責任，總結出協議豁免需要兩個條件：一是簽訂內容翔實的安全生產管理協議；二是開展合規管理，完善內控體系[4]，提高依法治企水平。

二、協議豁免典型事例實證研究

（一）協議豁免典型事例

某單位發生一起高處墜落事故，涉及發包人、承包人、承包人管理人員楊某某，作業人員段某某、羅某某。段某某在拆除某建筑外立面原標識過程中，不慎從4.7米高處墜落地面，經搶救無效死亡。生產安全事故發生后，區應急管理局會同公安分局、區總工會、區人力社保局、區住建委、政府等有關部門組成事故調查組，同時邀請區紀委、區監委參與事故調查。建設方按照事故調查組的要求，提交了與承包人簽訂的《勞務外包框架協議》、安全生產管理協議、安全告知表及監督檢查記錄等。事故調查組依法勘驗調查，查閱有關資料，詢問相關人員，查明了事故原因和性質。

事故的直接原因為段某某安全意識淡薄，在高處作業時未采取任何防止高處墜落的安全防護措施就冒險登高作業。事故的間接原因為：一是楊某某作為承包人施工組長，未依法履行安全管理職責，未對施工現場進行安全生產檢查，未及時發現并制止現場作業人員違規從事高處作業；二是承包人未檢查施工現場的安全狀況，導致施工人員冒險實施高空作業。

事故調查組認定施工人員段某某、管理人員楊某某及承包人應當承擔相應的責任，根據《安全生產法》相關規定，提出如下處理建議：段某某對事故的發生負有直接責任，鑒于其在事故中死亡，故不再追究其相關責任；楊某某對事故的發生負有直接管理責任，建議公安機關依法對楊某某立案偵查；承包人對事故發生負有管理責任，建議區應急管理局依法對承包人給予行政處罰。

（二）實證研究

在施工前雙方簽訂了安全生產管理協議，約定由承包方負責施工現場日常安全生產管理，發包方負責監督檢查。在施工過程中，發包人對承包人傳達了安全管理要求，針對各項具體任務進行了專項安全交底，書面簽訂了危險作業安全告知書，包括高處作業、動火作業及有限空間作業等，發包人合法合規管理，不構成未盡安全管理義務的情形，對本次事故不負有責任。因此，發包人未被追究刑事責任，行政責任得以豁免，也無須承擔工傷給付和損害賠償的民事責任。

在事故發生后，多監管部門聯合開展全面調查。發包人遵守各項法律法規，在安全生產管理、合同管理、職工權益保護、人力資源管理等多方面管理中盡到了應盡的職責和義務，未被事故調查組追究管理責任。

三、協議豁免語境下企業安全生產管理控制措施

國務院安全生產委員會提出“盡職照單免責、失職照單問責”的指導意見，“盡職”就是要盡到法律規定和協議約定的義務[5]，按照法律法規對承包人的要求，結合前文案例結果，承包人應從以下六個方面完善內控建設，強化合規管理，避免事故或減免責任。

（一）建立完善的安全內控管理體系和制度體系

生產安全事故牽一發而動全身，事故的發生、調查和最終結果是綜合管理的集中體現。在上述案例中，多監管部門聯合開展合法合規性調查，綜合性極強，合規管理要求極高。企業必須建立完善的安全內控體系和制度體系并有效實施，規范管理外包任務的各環節和關鍵控制點，分權制約、細化到崗、責任到人，充分宣貫落實相關制度，使全體人員自覺遵守制度，形成規范標準化的工作要求，將事故風險降至最低。案例中的承包人有效實施了內部控制，盡到了各項管理職責，因而無須承擔責任。

（二）嚴格相對方審核，明確合同內容，強化合同履行

為了明確作業活動當事雙方的權利和義務，保護雙方合法權益，規范任務與資金管理，發包人應與承包人簽訂合同，同時應注意以下事項。

一是應審查承包人的資質。許多生產安全事故的發生都與企業資質和人員素質密切相關，根據相關法律規定，審查承包人資質是生產經營單位的法定義務，特別是施行安全生產行政許可制度的行業，必須具備相關的安全生產條件，依法取得安全生產許可證；特種作業人員必須經專門的安全技術培訓并考核合格，取得特種作業證書。此外，審查內容一般還包括承包人的營業執照、特種設備使用登記證、安全標準化達標證書等。

二是應審查合同簽訂主體和簽訂人。發包人就某項作業活動與承包人企業簽訂合同時，注意審查合同相對方為企業而非個人；應審查相對方簽訂合同的人員是企業法定代表人或授權代理人，確保合同效力。

三是應審查合同名稱、類型、內容準確，載明全部作業活動的內容和范圍。本案例中發包人的合同管理還應糾正兩處瑕疵，一是簽訂的合同名稱應明確為零星項目工程合同，而非勞務外包框架協議合同；二是作業地點表述不清楚，未明確將某建筑寫入作業范圍內。名稱準確的意義在于可以準確判斷工作實質為工程外包，而非勞務用工；規定清楚作業范圍的意義在于準確適用本合同及安全生產管理協議的規定。

四是合同簽訂后，應當收集合同履行過程中形成的材料，妥善保管，及時存檔，以便在檢查時予以及時提供。

（三）簽訂安全生產管理協議明晰權責，奠定責任豁免基礎

安全生產管理協議是作為發包人與承包人之間關于生產安全管理的權利與責任的約束，是實現盡職照單免責的前提。本案例中，為降低發包人的風險，安全生產管理協議除規定雙方義務外，還明確約定“如承包人有違章行為或違反承包人管理規定，由此造成一定后果應負全部責任”。

需要特別注意的是，并非簽訂了安全生產管理協議就萬事大吉，發包人必須履行協議規定的安全管理、監督檢查等義務，尤其是宣貫各項制度、安全生產培訓與告知、危險作業審批、開展監督檢查等重點工作必須落實到位。案例中發包人盡到了上述管理義務，準確把握了管理尺度，沒有矯枉過正，超越協議約定過度干預承包人工作，否則一旦發生生產安全事故，發包人同樣負有一定程度的責任。

此外，為保證安全生產管理協議能夠充分發揮其應有作用，在簽訂協議時應注意協議有效期與合同有效期保持一致，由雙方的法定代表人或授權代理人簽訂。

（四）培訓告知，監督檢查，嚴格履行本企業義務

承包人一般需要進入發包人作業區域開展作業活動，承包人需要遵守發包人相關規章制度。因此，發包人有義務向承包人通報相關管理要求，告知涉及作業活動區域可能出現的危險源及控制措施。承包人在作業活動區域涉及施工、設備安裝維修、物資運輸、裝配試驗等現場作業活動的，發包人還要組織安全培訓，內容包括安全管理制度、作業區域危險源、安全技術交底、作業活動安全措施及應急要求等。發包人應規范安全培訓與告知的工作流程，落實到責任人，留存培訓記錄。

發包人需要監督檢查承包人的作業活動，必要時可以采用安全生產管理協議中規定的獎懲措施，督促承包人合法合規作業。特別是對關系人身安全與生命健康的關鍵控制點，例如隱蔽工程中由于施工工藝不合理、偷工減料、材料以次充好造成的重大質量安全隱患，要加大檢查及監督力度，保障安全生產，杜絕事故發生。

本案例中發包人宣貫培訓安全要求時保留了記錄，開出檢查單和整改單有簽字閉環，妥善保管了相關材料，實現了盡職免責。

（五）規范經費管理，及時支付安全文明施工費用

涉及安全文明施工費的項目，應按時支付。《建設工程工程量清單計價規范》對發包人支付安全文明施工費的比例、時限作出了具體規定，發包人需按時支付，否則發生生產安全事故時應承擔相應責任。在實際管理中，可以要求承包人對安全文明施工費的使用列出相應的資金計劃，同時發包人有義務對安全文明施工費專款專用進行合理監管，確保施工安全措施投入使用，保障安全文明施工費的效果。

（六）踐行社會責任，妥善處理事故

踐行社會責任也是企業合規管理的重要組成部分，一流的企業絕不能把利潤作為經營管理唯一的目標。一旦出現生產安全事故，企業出于倫理道義和維護社會和諧穩定的需要，無論是否需要承擔責任，都要與承包人共同面對事故，依法依規協助承包人準備材料接受調查和處理，協助承包人給予傷亡人員精神關懷和物質慰問，安撫照顧傷亡者及家屬。企業應以大局為重，避免與承包人針鋒相對，造成事態影響擴大，高效處理事故善后工作，盡快使相關人員回歸正常的工作生活，防止造成突發性或群體性事件，避免企業社會評價降低。

四、結語

安全生產無小事，所有與事故相關的管理活動均應接受嚴格調查，自始至終、方方面面的合規管理都不能掉以輕心。在安全生產這個底線紅線領域，合法合規管理是企業應當達到的基本要求，也是安全生產責任協議豁免的前提條件，更是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堅實基礎。

參考文獻：

[1]趙赤，王力.全球視野下我國企業合規的完善研究[J].湖南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20（02）：55-62.

[2]王振坤，張鳳先.運用HSE管理體系思維破解承包商安全管理難題[J].現代職業安全，2021（10）：32-35.

[3]李一奇，曾明榮，劉光龍，等.工程項目中建設單位安全生產責任界定淺析[J].安全，2019（11）：71-74.

[4]李清顥，張海峰.企業現代化內控及合規體系建設路徑[J].中國電力企業管理，2021（01）：10-14.

[5]魏國雄.風險管理的盡職免責[J].中國金融，2015（14）：3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