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補缺到培力：農村留守兒童關愛體系構建的新視角

摘 要：傳統的留守兒童關愛工作單方面依賴政府的福利供給和社會力量的援助，忽視其他主體，治標不治本。培力視角下的留守兒童關愛工作更加注重發揮農村家庭、學校、社區的主體作用，挖掘其內在潛能，提升家庭親職教育能力，推動鄰里之間合作共育，培育社區組織，注重社區資產和能力建設，最終形成家庭、學校、社區的多維聯動，構筑完備的留守兒童關愛體系。

關鍵詞：留守兒童 關愛體系 培力 新視角

留守兒童問題是我國城市化進程中，城鄉二元結構下農村勞動力流動的衍生問題［1］，由于親子分離，有效監護不足，留守兒童在安全、教育、心理健康方面更易遭遇困境。留守兒童溺水、沉迷網絡，甚至自殺等新聞不時見諸媒體，留守兒童的狀況日益受到社會各界的關注，也引起了政府部門的高度重視。

近年來相關部門出臺了一系列關愛留守兒童的政策文件。2016年，國務院出臺《關于加強農村留守兒童關愛保護工作的意見》，強調農村留守兒童關愛服務體系構建的意義和要求，此后關于如何推進留守兒童關愛服務體系建設成為學界研究的熱點。有學者通過對留守兒童關愛服務成效與問題的分析，指出當前對留守兒童缺乏科學的認識與判斷，關愛服務長效機制尚未形成，關愛服務經費投入不足，缺乏專業化的關愛服務隊伍，關愛合力沒有真正形成。［2］也有學者認為當前的留守兒童關愛保護政策以“問題回應”為主，沒有從留守兒童的真正需求出發，忽略了兒童和家庭的主體地位，在關愛服務建構理念、關愛服務協調機制等方面存在諸多困境，阻礙了農村留守兒童關愛服務體系的有效推進。［3］總體而言，當前我國留守兒童關愛服務體系建設的實踐活動缺乏系統理論的指導，因此，本文擬從培力視角探索留守兒童關愛服務體系的建構路徑，為創新留守兒童關愛服務體系提供有益借鑒。

一、當前農村留守兒童關愛工作面臨的困境

（一）留守兒童底數不清，關愛主體“失真”

部分地區對農村留守兒童關愛工作重要性認識不足，在執行過程中存在被動應付的情況。［4］不少迫切需要關愛的留守兒童沒有被關注到，或者說開展的關愛服務難以真正契合留守兒童的需求。有些地方為獲得上級資金支持，虛報數據；也有些地方留守兒童摸底工作不扎實，統計口徑偏大，為完成任務隨意填報數據，以致匯總的數據和實際情況存在較大偏離；或者在收集留守兒童信息時，信息收集不完整，只錄入家庭成員信息，對兒童的健康、學習、監護狀況等關鍵信息缺乏統計。大多數留守兒童摸底工作只有對留守兒童數量的估計，缺乏留守兒童群體整體狀況數據，導致對留守兒童基本情況掌握不細致、不準確，未能真正建立起留守兒童需求庫，不利于根據留守兒童的不同需求，有針對性地開展關愛和幫扶。

（二）親職教育處于空白，關愛行為“失焦”

當前很多地方的留守兒童關愛工作以補償式服務為主，注重直接面向留守兒童提供關愛服務，如物質援助、情感關愛、生活關懷等，但這種服務往往停留在表面。須知家庭是兒童生活的最基本單位，也是兒童監護的主體，是影響兒童健康成長的生態環境中的最重要組成部分。父母是兒童的直接養育者，父母角色的扮演狀況直接影響兒童的健康成長。留守兒童面臨的問題不僅是家庭物理距離上的分離，更是由此產生的家庭教育和情感支持的缺位，使留守兒童得不到應有的關愛和教育。當前，不少農村年輕父母由于家庭教育意識和知識的缺乏，在兒童養育和關愛方面存在缺位和錯位，部分父母出于補償心理溺愛孩子，在物質上無休止地滿足其需求，反而助長了其行為問題。

（三）社區參與渠道不足，關愛資源“失力”

近年來隨著兒童關愛工作愈加受到重視，政府在兒童關愛工作中的角色和責任更加清晰，受此推動，各級政府紛紛出臺了相關的具體關愛舉措，在社區設立兒童主任一職，負責建立留守兒童臺賬，履行兒童關愛職責。但是在社區層面，關于其他社會組織和力量如何參與留守兒童關愛工作的做法卻著墨不多。盡管政府呼吁和倡導社會各界參與關愛工作，但參與機制并不健全，參與途徑也不清晰。社會力量參與社區留守兒童關愛工作更多是一種自發行為，短線參與、活動式參與居多，其角色和作用并不明確，以致社區的力量和資源長期被忽視和空置，潛能沒有被充分挖掘，不少愛心人士和團隊空有關愛的想法，但卻缺乏有效的持續參與渠道，參與積極性很受影響。

（四）被動介入工作居多，關愛服務“失范”

當前不少地方開展的留守兒童關愛工作還停留在較初級的層面，出發點主要為了應對上級的檢查和考核或避免事故的發生，主動作為偏少。

主要開展的工作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對留守兒童數據的摸排形成臺賬，有整體的數量統計，但缺乏更詳細的整理和分析，數據可用性不強；二是開展了一些留守兒童關愛工作，但并不成體系，也缺乏規劃，臨時性的服務居多，如兒童節、春節前的慰問探望活動，不定時的物資發放等，關愛效果有待進一步評估。整體而言，各地在留守兒童關愛工作上，由于缺乏強有力的統一規范，缺乏清晰的指引，不少工作停留在表面，手法較為粗糙，主觀性較大，難以滿足留守兒童差異化的需求。

二、從補缺到培力：農村留守兒童關愛體系構建的新視角

（一）理念的重構——從補缺到培力

缺乏視角是指看問題總是關注不足和缺陷，在這種視角指導下，有關方只會將注意力放在留守兒童及其所處環境的不足上，如過分關注留守兒童家庭教育存在短板、留守兒童監護人文化水平低、農村公益服務資源不足等問題。從缺乏視角發展出來的農村留守兒童關愛體系構建更加依賴政府的救濟與外界的幫助，忽視了留守兒童家庭的主體地位，忽視了對留守兒童照料者潛能的挖掘以及本地資源的整合。

培力視角也稱為優勢視角，反對簡單地將服務對象問題化，主張除了看到服務對象的不足之外，還要注重發掘服務對象及其環境的資源和潛能，強調留守兒童關愛體系構建應該重視社區的建設。廣大農村事實上并不缺乏相關社區資源，祠堂、曬谷場、村活動室都是寶貴的資源，能為留守兒童關愛工作提供場地支撐，廣泛存在于農村的鄰里互助的傳統也是有益的無形資源，社區資源既包括人、財、物等有形資源，也包括村民之間的信任互惠關系、良好的傳統文化等。以社區建設為核心的留守兒童關愛體系構建側重于三個方面的內容：一是個人層面的留守兒童家庭監護人養育能力建設，二是人際層面的留守兒童家庭之間的互助合作，三是社區層面的留守兒童關愛資源的整合與聯動。

（二）培力的對象

培力視角下農村留守兒童關愛體系不再是單方面依賴外在資源救助的外援型，而是更加聚焦社區資產與能力建設的內育型。培力的對象是多層次的，既包括個人和家庭，如留守兒童的父母、監護人、家庭成員，也包括團隊和組織，如鄉村中小學和社區，尤其重視留守兒童關愛類隊伍和組織的催化和培育。

（三）培力的原則

培力視角下的農村留守兒童關愛體系的構建更加注重在地化，以本地資源和力量為支撐，按照“從點到面，循序漸進，分類支持”的原則來具體實施。

從點到面是指留守兒童關愛體系的構建不宜搞大運動式的全面鋪開和覆蓋，而是先選擇合適的家庭和院壩作為試點，對相關主體進行培育，取得明顯效果之后再分步驟推廣。循序漸進則要求將留守兒童關愛體系的構建劃分為幾個階段，認識到留守兒童關愛體系的建設不是一個短期就能完成的工作，將經歷從試點—培育—鞏固—推廣—聯動—總結等過程，在實施中要避免冒進。分類支持是指培力的主體各不相同，既有個人和家庭，也有團隊和組織，因此需要根據不同主體的特點、需求和發展階段，有針對性地給予引導和支持，避免一刀切。

（四）培力的策略

1. 對留守兒童照料人賦權增能，提升親職教育能力

由于親子分離，留守兒童主要接受的是隔代教育。作為照料人的祖父母或外祖父母由于年齡較大，在留守兒童照料方面過于注重養，而忽視育，較為關心生活，在性格塑造，行為習慣養成方面不夠重視。在此方面應重點做好隔代教育的引導工作，通過圖片展、情景劇、講座、微電影等多種多樣的宣傳方式，引導照料人樹立正確的家庭教育意識，提升其養育能力。同時對于留守兒童父母，可通過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方式，在線上建立社區微信群，定期開展線上課堂、進行案例分享，線下在合適時間開展講座、座談會、優秀家長分享會等，增強家庭教育意識，轉變不合理的教育觀念，糾正過分補償心理，增強親子溝通能力，做好正向教育工作。

2. 推動留守兒童家庭間的合作，促進鄰里互助共育

廣大農村地區鄰里之間長期以來就有互惠互助的傳統，只是近二十年來隨著市場經濟浪潮席卷，傳統的鄰里互助傳統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沖擊，但互助的基礎在不少農村依然存在。從培力視角出發，推動留守兒童關愛體系的構建亦可充分調動和整合鄰里資源，發揮鄰里互助的傳統。在此方面，可以充分發揮鄉鎮社工站的作用，通過實地走訪、摸底、評估和篩選工作，培育社區熱心骨干，以院壩為單位，以熱心家庭為服務點，建立農村兒童關愛互助社，選擇熱心家長擔任負責人，將留守兒童組織起來，一起學習，一起游戲，實現鄰里之間的互助共育。

3. 拓展農村中小學教育功能，促進學校—家庭—社區三者聯動

當下農村地區由于人口出生率的下降，以及不少農村兒童進城上學，農村義務教育規模不斷縮小，鄉村教育面臨不斷萎縮的局面。新形勢下做好農村留守兒童的教育和關愛工作，更需要學校教育走出校門，增強和家庭、社區的聯動。以此作為突破口，發揮農村中小學家庭教育的陣地作用，既是新形勢下農村兒童關愛工作的新要求，也是發揮學校的教育資源優勢的新途徑。在此方面，鄉鎮社工站可以發揮橋梁樞紐作用，做好學校、家庭和社區的協調工作，聯動學校設立家長學校，開展家長培訓工作，提升留守兒童家庭管教能力，真正實現家—校—社三者共育。

4. 培育農村社區兒童關愛組織，構建在地化服務力量

當前社會各界關心關注農村留守兒童關愛工作，但農村留守兒童關愛工作也存在突出的短板。其中之一就是兒童關愛工作的組織化程度不夠，表現為農村兒童關愛類社區社會組織數量嚴重不足。長期以來，問題化視角下的兒童關愛工作忽視了在地化關愛力量的培育，過分依靠政府和外來力量的援助，社會力量難以持續性有組織地參與進來。須知社區場域在留守兒童關愛工作迫切的需求下也潛藏著眾多的資源，居住在農村的退休干部、教師、退伍軍人、大學生、熱心家長都是有待挖掘和整合的巨大資源。如能進行合適的引導和整合，推動以退休干部、教師、退伍軍人、大學生、熱心家長為骨干的留守兒童關愛組織的成立，將有助于構建在地化穩定的兒童關愛隊伍。

三、結語

培力視角下的留守兒童關愛服務體系構建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首先需要跳出傳統的問題化視角，避免將農村留守兒童家庭、農村留守兒童社區視作被動的客體，而忽視了家庭、社區、學校等在留守兒童關愛體系構建中的主體地位，忽視其在留守兒童關愛體系構建中的巨大潛能。事實上留守兒童家庭、社區、學校充滿潛能，只是缺乏合適的平臺和載體，缺乏能將這些主體聯合和凝聚起來的新的留守兒童關愛機制。這種機制的建立不僅需要強有力的上層政策支持，更需要現有留守兒童關愛政策的重大轉向，從依靠政府的福利救濟，到推動留守兒童家庭、學校、社區、社會組織的共同參與，從關注問題補救到注重在地化的留守兒童家庭、社區、學校賦權增能，在地化關愛力量的培育。只有這樣才能促進留守兒童關愛工作的多主體參與，調動各方積極性，挖掘各方潛能，發揮各自優勢，實現社會資源的整合與協同，使留守兒童問題的解決獲得更多力量的支持，構筑起面向留守兒童的完備的關愛服務體系，從而逐步緩解并最終解決留守兒童問題。

參考文獻：

［1］ 鄭再良，王哲.皖西農村留守兒童留守現狀調查及教育對策探討［J］.皖西學院學報，2011（3）：53-58.

［2］ 石蘭月.農村留守兒童關愛服務：成效、問題與對策［J］.河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3）：91-95.

［3］ 孫文中，孫玉杰.家庭生態系統：農村留守兒童關愛服務體系的建構路徑［J］.社會工作與管理，2019（4）：56-65.

［4］ 劉金接，張福慶，蔣國河，等.分類管理視角下農村留守兒童關愛服務體系建設研究［J］.社會工作，2020（3）：27-38，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