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時期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思想及歷史貢獻

［摘 要］ 自我革命是中國共產黨跳出歷史周期率的“第二個答案”，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思想內涵豐富。大革命和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思想初步形成，反對黨內錯誤路線、增強紀律約束、糾正不良作風等內容構成了其基本輪廓，為延安時期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思想發展奠定了基礎。延安時期是中國共產黨積蓄力量、走向全國執政的重要時期，同時也是毛澤東關于加強外在監督和黨的自我革命思想的成熟時期。這一時期，毛澤東堅決糾正黨內思想、政治、作風、組織不純問題，推動黨的建設走向深入，引領社會革命取得勝利，為推動黨的自我革命貢獻了延安經驗。

［關鍵詞］ 延安時期 自我革命 毛澤東

［中圖分類號］ D262.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642（2024）03—0049—08

自我革命是中國共產黨百余年奮斗的寶貴歷史經驗。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思想經過大革命時期、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的探索與發展，于延安時期走向成熟。延安時期，毛澤東堅持問題導向，清除黨在思想、作風、政治、組織方面的“沉疴”與“頑疾”，有力推進了黨的自我革命，為我們黨保持自身肌體健康、凝聚起強大力量以取得革命勝利提供了重要保證。總結延安時期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思想的歷史脈絡、內涵要義、歷史貢獻，對新時代全面從嚴治黨、把黨的自我革命向縱深推進具有重要意義。

一、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思想的歷史脈絡

大革命時期和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是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思想初步形成期。毛澤東在反對黨內錯誤思想、嚴肅強調黨的紀律、糾正黨內不正之風等方面進行了初步探索，形成其黨的自我革命思想的基本輪廓，為延安時期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思想發展成熟奠定了基本框架。

（一）大革命時期

大革命時期，由于黨內以陳獨秀為代表的右傾思想發展為右傾機會主義錯誤并在黨的領導機關中占了統治地位，黨和人民在面臨國民黨反動派殘酷屠殺時不能組織有效抵抗，致使大革命遭到慘重失敗。面對黨內右傾機會主義錯誤，毛澤東從統一戰線領導權和軍事問題兩方面作了堅決斗爭。

第一，堅持統一戰線領導權，反對一味妥協退讓。大革命時期，陳獨秀右傾機會主義脫離中國革命實際，對資產階級采取妥協退讓的政策，幻想依靠國民黨取得革命勝利，在政治上喪失獨立性，放棄統一戰線領導權。毛澤東以堅決的態度進行斗爭，在《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中高度肯定了無產階級的先進性，認為無產階級是“中國新的生產力的代表者，是近代中國最進步的階級”且“做了革命運動的領導力量”［1］8。他還在《國民革命與農民運動》中進一步指出：“進步的工人階級尤其是一切革命階級的領導。”［2］39在八七會議上，毛澤東著重批判了陳獨秀放棄統一戰線領導權的錯誤，他認為中國共產黨應當有領導中國革命的意識和決心，而非一味妥協退讓。“當時大家的根本觀念都以為國民黨是人家的，不知它是一架空房子等人去住。其后像新姑娘上花轎一樣勉強挪到此空房子去了，但始終無當此房子主人的決心。我認為這是一大錯誤。”［2］46這表明毛澤東對黨在大革命時期的右傾錯誤進行了深刻反思，以及與妥協退讓態度的根本對立。

第二，主張掌握武裝力量，反對輕視軍事運動，提出“槍桿子里面出政權”的著名論斷。大革命時期，相較于軍事運動，中國共產黨把工作重心更多地放在民眾運動上，割裂了民眾運動和軍事運動的關系。五卅運動血的教訓讓越來越多的共產黨人意識到掌握革命武裝進行斗爭的重要性。大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具有一定的組建武裝力量的條件，但陳獨秀認為革命的勝利歸諸國民政府和國民軍，中央則要求在國民軍從事政治工作的共產黨員和共青團員“只是注意政治宣傳的事，而不可干涉到軍事行政上事”［3］。因為沒有積極爭取革命武裝，黨在面臨國民黨反動派的大肆屠殺時無力抵抗，使革命力量遭到沉重打擊。毛澤東認為，忽視軍事運動是導致大革命失敗的重要因素之一，并指出，“對軍事方面，從前我們罵中山專做軍事運動，我們則恰恰相反，不做軍事運動專做民眾運動。蔣、唐都是拿槍桿子起的，我們獨不管”，“以后要非常注意軍事。須知政權是由槍桿子中取得的”［2］47。毛澤東的這一論斷揭示了黨在大革命時期不重視發展革命武裝的問題，推動黨在八七會議上修正錯誤，作出武裝斗爭的正確決策。

大革命后期，毛澤東立足于中國革命實際，以堅決的態度同黨內右傾機會主義進行斗爭，為黨建立統一戰線、進行武裝斗爭積累了經驗。這一時期，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思想在反對黨內右傾錯誤中初步發展。

（二）土地革命戰爭時期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由于大量階級出身不同的新黨員的加入，各種非無產階級思想也被帶入黨內，對黨的思想和作風建設產生消極影響。大革命失敗后的一段時間，黨內“左”傾路線致使中國革命遭受挫折。毛澤東在領導我們黨開辟出“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革命新路的同時，始終堅持檢視自身問題、進行自我革命。

第一，糾正黨內錯誤思想，堅持真理，反對“左”傾。1928年井岡山會師后，我們黨為鞏固紅色政權吸收了大量黨員，許多農民和小資產階級分子加入黨組織，使黨內充斥著各種非無產階級思想。對此，毛澤東加緊黨內教育，促使出身各不相同的黨員在思想上團結一致。1929年古田會議上，針對黨內存在單純軍事觀點、極端民主化等八種非無產階級思想的現象，毛澤東指出：“若不徹底糾正，則中國偉大革命斗爭給予紅軍第四軍的任務，是必然擔負不起來的。”［1］851930年，毛澤東寫下《反對本本主義》來反對和糾正黨內教條主義思想。他批評了理論脫離實際現象，強調“中國革命斗爭的勝利要靠中國同志了解中國情況”［1］115。毛澤東在完成這篇文章之前通過實地調查研究，寫出八萬多字的《尋烏調查》，有力支撐了他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洗刷了黨內的唯心精神。1935年，遵義會議在極端危急的歷史關頭召開，毛澤東在會議上作了長篇報告，堅持實事求是，批評黨內冒險主義、關門主義等“左”傾錯誤。遵義會議結束了“左”傾教條主義錯誤在中央的統治，挽救了黨、挽救了紅軍、挽救了中國革命。

第二，加強黨內紀律建設，懲治貪污，凈化作風。1928年初，毛澤東在帶領部隊分兵下鄉前向部隊進行紀律教育，提出“六項注意”，后發展為紅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古田會議決議案中，毛澤東總結了紅四軍前委工作的經驗教訓，針對紅四軍內存在的“極端民主化”以及“非組織觀點”等問題提出“厲行集中指導下的民主生活”［1］89及“黨的紀律之一是少數服從多數”［1］90的解決措施，以嚴格的紀律規范了黨內權力運行，發揚了黨內民主，紅軍戰力得到極大增強。中國共產黨局部執政條件下，要守住根據地就要守住人民的心，就必須打造一支作風優良的黨員隊伍。中央蘇區時期，毛澤東針對貪污浪費、以權謀私的問題，始終強調“貪污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1］134，并采取了一系列整治措施；在入黨標準上，毛澤東認為，必須“在選舉中絕對的屏除那些階級異己分子，貪污浪費與官僚主義分子”［4］；在機構建設方面，1933年9月，毛澤東與中共中央通過了《中央關于成立中央黨務委員會及中央蘇區省縣監察委員會的決議》，建立了黨的各級監察委員會；在法規建設方面，毛澤東、項英等簽署了《中央執行委員會第二十六號訓令——關于懲治貪污浪費行為》，從法規層面對懲治貪污浪費標準作出詮釋；在輿論監督方面，在毛澤東悉心指導下創辦的蘇區刊物《紅色中華》開設了“鐵錘”“警鐘”等欄目，時常刊登對貪污腐敗分子的處理結果，彰顯輿論威力。由于上述措施的實行，民眾唱出了“蘇區干部好作風，自帶干糧去辦公”的歌謠。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思想輪廓基本形成，以黨內教育糾正錯誤思想、以鐵的紀律約束黨員干部、以嚴厲手段懲治貪污腐敗成為毛澤東推進黨的自我革命的重要舉措，為延安時期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思想走向成熟奠定了基礎。

二、延安時期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思想的內涵要義

遵義會議事實上確立了毛澤東同志在黨中央和紅軍的領導地位，為延安時期毛澤東帶領全黨進行自我革命創造了前提。延安時期，毛澤東堅持問題導向，正視問題并以堅決手段糾正了黨內思想不純、政治不純、作風不純、組織不純的問題。延安時期是中國共產黨扎根陜北、積蓄力量，進而走向全國執政的重要時期，毛澤東帶領全黨堅持真理、修正錯誤，其黨的自我革命思想在實踐中發展成熟。

（一）加強學習教育，凈化思想沉疴

延安時期，因革命形勢需要，中國共產黨大量發展黨員，黨內存在著各種非無產階級思想。主觀主義、教條主義、宗派主義束縛著黨的正確行動。針對黨內思想不純的問題，毛澤東提出“要造成一河大水，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革命的水，實行思想革命，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水，徹底改革各部門的工作”［5］365。

一是學習馬列主義，堅持實事求是。毛澤東領導全黨加強對馬列主義的學習研究，始終強調馬列主義要與中國實際相結合，同黨內理論脫離實際的錯誤進行斗爭。遵義會議之后，“左”的錯誤在黨內仍然存在。1937年7月至8月，毛澤東先后寫下《實踐論》《矛盾論》，以馬克思主義科學的認識論來反對黨內長期存在的教條主義與經驗主義錯誤，為形成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提供理論依據。實踐層面，1939年5月，毛澤東領導中共中央開展了以馬列主義為主要內容的黨內學習教育運動。這次黨內學習教育，黨的高級干部是主要群體。運動開始之前，毛澤東對全黨提出“把馬克思列寧主義同中國的具體特點相結合，反對教條主義”［5］94的要求。在《論新階段》中，毛澤東更是將“學習”單列出來，繼續強調“應當學習他們觀察問題和解決問題的立場和方法”［6］533，反對把馬列主義當作教條。1939年2月，中共中央成立了中央干部教育部，張聞天任部長；1940年初，中共中央先后發出《關于干部學習的指示》《關于在職干部教育的指示》等文件，為黨員干部學習提供制度規范，但在推行過程中仍然存在理論脫離實際的傾向。對此，毛澤東在1941年《改造我們的學習》中再次批評了教條主義錯誤，提出“廢除靜止地孤立地研究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方法”［7］802，并進一步號召開展全黨范圍內的馬列主義教育運動，延安整風運動就此拉開序幕。延安整風運動先在高級干部中展開，毛澤東親自擔任高級學習組組長并列出70篇學習材料，要求高級干部認真學習并做筆記。1942年，整風運動范圍擴展至全黨。廣大黨員在延安整風運動中堅持實事求是，認真檢視自身問題，深入學習理論知識，形成了濃厚的交流學習氛圍。延安整風運動使全黨徹底克服了長期以來存在的主觀主義、教條主義影響，加深了廣大黨員干部對馬列主義的理解，逐步確立起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推動全黨思想統一。

二是學習黨的歷史，總結經驗教訓。毛澤東注重從黨的歷史中汲取智慧和經驗。黨的六屆六中全會雖基本上糾正了王明的左傾錯誤，但受戰爭環境的影響，黨并未來得及對歷史上的重大問題作出定論。1940年3月，從重慶回到延安的王明再版了集中反映其錯誤觀點的《為中共更加布爾什維克化而斗爭》的小冊子，引起了黨內在思想上的分歧。正確看待不同路線的是非問題，清除錯誤路線的遺毒已迫在眉睫。毛澤東從1940年下半年開始親自主持整理黨的六大以來的重要歷史資料，以系統地總結黨的歷史經驗；在同年12月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毛澤東集中指出了黨在歷史上所犯的各種錯誤，并強調：“總結過去的經驗，對于犯錯誤和沒有犯錯誤的人都是一種教育。了解過去的錯誤，可以使今后不犯重復的錯誤。”［5］238為解決延安整風前黨內認真研究歷史的氛圍不濃厚的問題，推動全黨從黨史中汲取經驗教訓，1941年9月，以毛澤東為組長的中央學習組成立，要求全黨學習黨的歷史，研究六大以來的決議。1942年，毛澤東在中央學習組作了《如何研究中共黨史》的報告，開篇即提出“如果不把黨的歷史搞清楚，不把黨在歷史上所走的路搞清楚，便不能把事情辦得更好”［8］399。《如何研究中共黨史》有力配合了整風運動的開展，為糾正黨內錯誤思想起到重要作用。毛澤東在全黨強調學習黨的歷史，有助于廣大黨員干部在分析黨的路線問題、總結歷史經驗中實現思想上的自我凈化。1945年，黨的六屆七中全會通過《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正式對黨的歷史上的重大問題作出定論，促進全黨在思想上的步調一致。

延安時期，毛澤東帶領全黨深入、科學地學習馬列主義和中共黨史，明晰了黨史中的是非問題，逐漸樹立起一條實事求是的辯證唯物主義路線，思想不純得到糾正，為正確領導中國革命打下堅實的思想基礎。

（二）勇于直面問題，糾正黨內不良作風

中央蘇區后期，錯誤的黨內斗爭方式曾使黨的事業遭受重大損失；另一方面，延安時期，由于革命形勢嚴峻，黨內出現了官僚主義、形式主義的不良作風。針對黨內作風不純的問題，毛澤東帶領全黨堅持自我檢視、自我批評、自我改進，糾正了黨內不良作風。

一是建立正確糾錯機制，持續改進工作作風。毛澤東深刻總結汲取了黨內斗爭的經驗教訓，正確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以整頓黨的作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受到“左”傾錯誤路線的影響，黨內斗爭是“殘酷斗爭，無情打擊”的，既不利于分清是非對錯，也不利于糾正錯誤，使黨損失了一批正直忠誠的干部。毛澤東運用矛盾觀點對此作了科學分析，他批評教條主義者只是千篇一律地使用“公式”到處硬套，只會導致革命遭受挫折；同時指出“共產黨內的矛盾，用批評和自我批評的方法去解決”［1］311。毛澤東認為，黨進行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正確方針應是“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目的是要幫助廣大黨員認識和改正錯誤，并且在批評過程中要堅持“誠懇坦白的，實事求是的，與人為善的態度”［9］，以實現“團結—批評—團結”，促進全黨在良性的糾錯機制中不斷進步。毛澤東不僅提出了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方法，也帶領全黨進行了深刻實踐。1937年3月，在批判張國燾“分裂主義”錯誤的會議上，毛澤東指出，“我們應該用誠懇的態度要求張國燾轉變，拋棄他的錯誤，今后應從頭干起”［10］。延安整風時期，不論是干部還是黨員，都深入研讀整風文件，反省深思自身問題，糾正缺點與錯誤，改進自身工作作風。毛澤東還率先垂范進行自我批評。在中央黨校的一次報告會上，毛澤東說：“整個延安犯了許多錯誤，誰負責？我負責，因為發號施令的是我。”［11］延安時期，黨內形成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濃厚氛圍，工作作風在正確的糾錯機制中持續改進。

二是糾正脫離群眾傾向，貫徹落實群眾路線。毛澤東始終注重同人民群眾保持血肉聯系，維護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隨著陜甘寧邊區根據地的進一步發展、革命形勢日趨穩定，一些黨員干部的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問題也逐漸顯露出來，存在脫離群眾的傾向。毛澤東堅決批評了黨內脫離群眾的弊病和驕傲自大的工作態度。為整治此類問題，從1941年12月到1944年初，毛澤東領導全黨開展三次精兵簡政工作，精簡黨的機構、提高工作效能，極大地改善了干群關系。1940至1941年間，面對日寇的“掃蕩”和國民黨挑起的反共摩擦，陜甘寧邊區政府極度困難。危難時刻，人民群眾伸出援手，保障了軍隊和工作人員的食糧；但是，一些地區的工作中存在只注重向人民要東西的錯誤作風。對此，毛澤東指出：“不顧人民困難，只顧政府和軍隊的需要，竭澤而漁，誅求無已。這是國民黨的思想，我們決不能承襲。”［7］894他提出要發展經濟、保障供給以減輕人民負擔、休養民力。由此，毛澤東領導陜甘寧邊區開展大生產運動，發展人民經濟、改善人民生活，加強了黨同人民的血肉聯系。由此可見，中國共產黨在保持與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中逐步克服了“使自己的領導變成脫離群眾的官僚主義的領導”［7］900的問題。1943年，毛澤東在《關于領導方法的若干問題》中提出了“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基本領導方法。毛澤東帶領全黨以自我革命的實踐印證了“我們共產黨員，無論在什么問題上，一定要能夠同群眾相結合”［7］933。

延安時期，我們黨在毛澤東的領導下堅持正確的黨內斗爭方法，形成了正確的糾錯機制；保持同廣大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克服了脫離群眾的弊端。黨內作風不純得到糾正，為黨的作風革命積累了寶貴經驗。

（三）嚴肅黨規黨紀，懲治違紀行為

長征途中，張國燾無視黨的紀律，其分裂中央的行動使革命遭受巨大損失。延安時期，王明回國后以“欽差大臣”自居，將個人凌駕于中央之上，嚴重破壞了黨的紀律。面對黨內政治不純的情況，毛澤東意識到要推動全黨在思想和行動上步調一致，必須加強黨內紀律約束。

一是加強紀律教育，培養守紀自覺。毛澤東注意對黨員進行紀律教育，堅決懲處違紀行為，以形成遵守紀律的自覺。毛澤東認為，之所以有破壞紀律的人，一是不懂得什么是黨的紀律，二是被利用了對紀律的無知。因此，以嚴格的紀律預防和糾正錯誤，就要以紀律教育培養廣大黨員守紀的自覺。1938年，毛澤東在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上強調了紀律教育的重要性，提出要對黨員進行黨紀教育，避免再發生張國燾事件。毛澤東通過理論學習與樹立典型相結合，加強對黨員的紀律教育。其一，延安整風運動中，毛澤東制定了《整頓黨的作風》《反對自由主義》《列寧、斯大林等論黨的紀律與黨的民主》等包含黨的紀律相關論述的學習文件，要求黨的高級干部不僅要精讀，而且要做筆記。其二，毛澤東通過樹立典型案例深化紀律教育的作用。延安時期，抗日軍政大學第三期第六隊隊長黃克功因逼婚未遂，槍殺了陜北公學學員劉茜。毛澤東對此事高度重視，他在給邊區高等法院院長雷經天的信中指出，“如為赦免，便無以教育黨，無以教育紅軍，無以教育革命者，并無以教育做一個普通的人”，“共產黨與紅軍，對于自己的黨員與紅軍成員不能不執行比一般平民更加嚴格的紀律”［12］。此舉使邊區黨員、百姓看到了一個紀律嚴明、懲惡揚善的黨的形象，是紀律教育的最好樣本。

二是加強制度建設，嚴格約束黨員。毛澤東完善了黨的各項規章制度，為增強紀律約束提供制度規范。延安時期，中國共產黨面臨復雜的外部斗爭形勢，要取得社會革命的勝利，必須堅持刀刃向內，時刻把鐵的紀律挺在前面。1938年10月，毛澤東在《論新階段》中重申了“四個服從”的組織紀律，并強調“誰破壞了這些紀律，誰就破壞了黨的統一”［6］528。在毛澤東的指導下，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通過了《關于中央委員會工作規則與紀律的決定》《關于各級黨部工作規則與紀律的決定》，對黨的高級干部、各級黨部及黨員行為作出硬性要求，有力保障了黨的紀律貫徹執行。解放戰爭初期，黨和軍隊中存在“事前不請示、事后不報告”的不良習慣。“為了及時反映情況，使中央有可能在事先或事后幫助各地不犯或少犯錯誤”［13］，1948年1月，毛澤東指示各中央局和分局及各野戰軍首長和軍區首長必須按期向中央和中央主席進行報告，并在《關于建立報告制度》中詳細規定了報告的種類、行文、內容等要求。同年3月，毛澤東又起草了《中共中央關于建立報告制度的補充指示》，確定三項額外制度以完善請示報告制度，加強了中央的集中統一領導。

延安時期，以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始終不忘加強自身建設，在“自覺”與“強制”相結合中保持黨的先進純潔。黨內政治不純得到糾正，為淬煉黨的高度紀律性作出重要貢獻。

（四）強化內外監督，規范權力運行

黨的歷史上，以王明為首的“左”傾分子錯誤地結合一部分同志進行反中央的宗派活動，破壞了黨的民主集中制，使黨的決策偏離實際。面對組織不純的問題，毛澤東汲取經驗教訓，以黨內監督作為保持黨先進純潔的主要手段，并接受人民監督來彌補黨內監督不足。

一是堅持民主集中制，加強黨內監督。毛澤東以民主集中制為原則，推動完善黨內監督機構、建立監督制度，提升黨內監督水平。毛澤東認為，要奪取偉大斗爭的勝利，就要高度發揮全黨積極性。這種積極性集中表現為“對于領導機關和領導干部從愛護觀點出發的監督作用”，“而這些積極性的發揮，有賴于黨內生活的民主化”［6］529，即堅持民主集中，對加強黨內監督、發揮黨員干部積極性具有促進作用。黨的歷史上曾發生過因極度強調民主而導致的極端民主化，也發生過因極度強調集中而導致的“家長制”“一言堂”錯誤，毛澤東深刻明白貫徹黨的民主集中制、加強黨內監督的重要性。在毛澤東的推動下，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通過了《關于各級黨委暫行組織機構的決定》，作出“在區黨委之下，得設監察委員會”［14］775的決定，并明文規定了監察委員會的職權范圍，以監察委員會為監督機構保障各種黨的機關、黨的干部對黨章和黨的法律貫徹執行。不僅如此，這次全會上一并通過的《關于各級黨部工作規則與紀律的決定》指出，“上級黨委得向下級黨委派遣巡視員，傳達上級黨委的意見，考察下面的情形報告上級黨委”［14］773。此決定推動了黨內巡視制度的發展，有利于糾正黨的組織中存在的極端民主化、“家長制”等問題，監督黨內權力運用、充分發揮黨的民主集中制優勢。

二是接納人民監督，彌補監督缺口。知政失者在草野。毛澤東帶領全黨主動接受人民監督，探索建立民主監督體制機制，以改正黨自身的缺點與不足。毛澤東關于接受人民監督的理論闡釋極其豐富。《論聯合政府》《抗日根據地的政權問題》《在陜甘寧邊區參議會的演說》《為人民服務》等論著集中體現了其“共產黨應該受人民的監督，而絕不應該背離人民的意旨”“由各級人民代表大會決定大政方針，選舉政府”“廣開言路、打開窗戶”的思想。在毛澤東的指導下，陜甘寧邊區制定《陜甘寧邊區抗戰時期施政綱領》《陜甘寧邊區憲法原則》系列文件，以法律文件的形式要求黨員接受人民的監督；在制度方面實行議會制和普選制，確立了“三三制”的新型建政原則，建立了以選舉為核心的民主制度；在健全監督機構方面，陜甘寧邊區建立了專門的審計處與參議會來審理群眾的檢舉控告，以監督貪污腐敗等問題。上述舉措將群眾監督的力量融入政府權力運行體系之中，不僅使群眾意見能夠更好地反映給領導機關，而且增強了黨員干部依法行使權力的意識，對黨的隊伍形成有效監督。

延安時期，毛澤東在加強黨內監督、發揚黨內民主的同時接受人民監督，使二者協同發力，黨內組織不純得到糾正，為促使黨員干部審慎用權、更好地為人民服務提供制度保障。

三、延安時期毛澤東關于黨的自我革命思想的歷史貢獻

延安時期，以毛澤東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堅持自我革命，促進全黨在思想、政治、組織上空前統一，推動中國共產黨以更加成熟的姿態帶領人民群眾取得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偉大勝利。毛澤東帶領全黨進行自我革命所積累的延安經驗，對新時代中國共產黨解決大黨獨有難題、持續推進全面從嚴治黨向縱深發展具有借鑒意義。

（一）推動黨的自身發展走向成熟

延安時期，毛澤東在帶領全黨進行自我革命的過程中形成了科學的指導思想、堅強的領導核心，打造了一支擁有純潔黨性的革命隊伍，促進全黨在思想、政治、組織上達到空前團結，中國共產黨在自我革命中逐步走向成熟。

一是擁有科學的指導思想、堅強的領導核心。延安時期，黨的自我革命推動確立毛澤東思想為全黨的指導思想，形成以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第一代領導集體。其一，延安時期黨的自我革命始終堅持糾正黨內政治不純的問題，其重點是確立和維護以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權威和集中統一領導。歷經張國燾分裂主義、王明在抗戰初期的右傾錯誤所帶來的曲折坎坷，全黨深刻意識到要實現團結統一必須擁有堅強的領導核心；而中國革命的實踐證明了這個核心必然是毛澤東同志，要維護這個核心必須通過嚴格的黨規黨紀來規范黨內關系、凈化黨內政治生態。從1938年“四個服從”政治紀律的提出，到1943年《中共中央關于中央機構調整及精簡的決定》中提出“政治局推定毛澤東同志為主席”［15］，再到1945年黨的七大形成了以毛澤東為核心的中央領導機構，毛澤東同志的核心地位逐步確立。其二，毛澤東思想在堅持馬列主義同中國實際相結合、批判糾正黨內“左”、右傾錯誤、總結黨的歷史經驗教訓中逐步形成并確立為黨的指導思想。毛澤東領導的延安整風運動既是一場馬克思主義的思想教育運動，也形成了中國共產黨善于從歷史中總結經驗教訓以加強自身建設的優良作風，糾正了教條主義和經驗主義錯誤，確立了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六屆七中全會《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指出，“我們黨以毛澤東同志為代表，創造性地把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的革命學說應用于中國條件的工作”［7］955，使全黨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重大意義特別是對毛澤東思想的科學性、正確性有了更加清晰的認識。三天后，黨的七大就以黨章的形式將毛澤東思想確立為黨一切工作的指針，全黨“空前自覺地團結在毛澤東的旗幟下了”［7］999。

二是擁有作風優良、黨性堅強的革命隊伍。延安時期，黨的自我革命推動形成黨的三大優良作風，提升了黨員干部的黨性修養。作風建設是黨進行自我革命的永恒課題，延安時期，毛澤東持之以恒緊抓黨的作風建設，在中共七大上正式提出理論聯系實際、密切聯系群眾、批評與自我批評三大優良作風。因為有了糾正馬克思主義教條化和共產國際指示神圣化錯誤、從中國革命實際出發的理論聯系實際的作風，我們黨能夠在思想上極大地鞏固起來；因為有了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與人民群眾保持血肉聯系的作風，所以“任何敵人也不能壓倒我們，而只會被我們所壓倒”［7］1096；因為有了堅持檢視自身問題、勇于批評和自我批評的作風，黨能更好地抵御各種政治灰塵和政治微生物的侵蝕，維護自身先進純潔。黨的作風問題根本上是黨性問題，黨的作風是黨性的外在表現。三大優良作風在黨的自我革命實踐過程中發展、形成，增強了黨員干部的黨性修養，切實提升了中國共產黨進行自我革命的能力，從整體上鍛造了中國共產黨的先進性與純潔性。

（二）引領偉大社會革命取得勝利

以黨的自我革命引領偉大社會革命，是中國共產黨進行自我革命的核心要義。延安時期，中國共產黨在自我革命中掌握了克敵制勝的三大法寶，凝聚起億萬民眾的磅礴偉力，在革命戰爭中攻無不克、所向披靡。

一是掌握三大法寶，取得革命勝利。延安時期，毛澤東領導全黨從馬克思主義同中國實際相結合的過程中，從黨史上的經驗教訓中自我揚棄、自我超越，掌握了統一戰線、武裝斗爭、黨的建設三大法寶。毛澤東認為，正確地理解了三大法寶及其相互關系，就等于正確地領導了全部中國革命。在統一戰線問題上，延安時期，毛澤東批判了“為淵驅魚，為叢驅雀，把千千萬萬和浩浩蕩蕩都趕到敵人那一邊去”［1］155的“左”傾關門主義，糾正了忽視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原則差別的右傾機會主義，正確地把握了統一戰線的策略、手段、目的，為中國共產黨聯合起強大的革命力量清除思想障礙。在武裝斗爭問題上，毛澤東在《抗日游擊戰爭的戰略問題》《論持久戰》等論著中，批判了抗日戰爭初期黨內存在的輕視黨所領導的游擊戰爭而把希望寄托于國民黨軍隊作戰的右傾機會主義錯誤，提出抗日戰爭時期武裝斗爭的總概念就是游擊戰爭，從而正確利用這一斗爭形式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在黨的建設問題上，毛澤東克服了黨在過去不善于將馬列主義同中國革命實際相結合的缺陷，教育黨員干部了解中國歷史狀況、中國革命的特點和規律，在思想上防范“溶解”危險。同時清除黨內投機分子和暗害分子，鞏固黨的組織。中國共產黨掌握了這三大法寶，“使黨鐵一樣地鞏固起來”［6］614，從而堅強地領導中國革命走向勝利。

二是贏得群眾擁護，取得革命勝利。延安時期，毛澤東帶領中國共產黨堅持人民至上，糾正自身不良作風，以自我革命的實際行動獲得人民群眾真心擁護。沒有延安人民的支持，中國共產黨在延安扎不下根，也就無法凝聚力量戰勝強大的敵人。延安十三年，我們黨不斷壯大的歷史，也是一部黨的自我革命史，更是毛澤東帶領全黨以自我革命筑牢群眾根基的歷史。黨始終堅持貫徹群眾路線，以維護人民群眾利益為根本，以群眾利益為標準衡量自身施政得失，從而糾正自身思想不純、政治不純、組織不純、作風不純的問題。毛澤東領導下的中國共產黨人深刻明白，只有接受人民批評、監督，經受人民的考驗，黨自身才能有長足進步，才能將人民緊緊地團結在周圍。延安時期，中國共產黨不論是堅決糾正脫離群眾的不良作風，還是適時調整政策方針以適應人民需要，或是虛心接受人民的監督，都塑造了一個勇于自我革命、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黨的形象，贏得了人民群眾的真心擁護。正是由于人民的支持，黨的革命隊伍逐漸擴大，根據地經濟狀況日漸向好，為推翻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三座壓在中國人民頭上的大山凝聚群眾偉力。

（三）為黨的自我革命積累延安經驗

延安時期，黨在革命戰爭條件下進行自我革命，始終堅持以歷史主動精神為指引，正確把握了關鍵少數與絕大多數、制度建設與其他各項建設、黨內監督與黨外監督的辯證關系，為黨的自我革命積累了延安經驗。

一是發揚歷史主動，明晰黨的自我革命的目的。毛澤東領導中國共產黨堅持以歷史主動精神為推進黨的自我革命的指引。歷史主動精神建立在中國共產黨對歷史規律、發展大勢的深刻把握中，體現為黨對自身所處歷史方位以及所承擔的歷史使命的清醒認識，運用于抗日救亡之際黨主動將自身命運同整個中華民族命運結合在一起、勇擔歷史使命、堅持以自我革命引領偉大社會革命的實踐。延安時期，毛澤東教育全黨要清楚地認識到中國共產黨肩負著領導抗日戰爭的重大歷史責任，要做到“領導這次戰爭達到勝利而不致失敗”就必須“認識自己、加強自己、團結自己”［6］520，黨的自我革命就是有效手段。毛澤東從現實問題出發，以領導革命戰爭勝利為目標導向，主動清除危害黨健康肌體的病毒，維護黨的先進性、純潔性，推進黨的自我革命。毛澤東領導全黨開展整風運動以破除思想上的頑瘴痼疾、直面黨內突出問題以糾正不良作風、以嚴格的紀律懲治黨員違紀行為、加強黨內監督接受人民監督。這一系列自我革命的實踐，增強了黨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的能力。進入新時代，面臨世情、國情、黨情的多種變化，中國共產黨要正確認識新的歷史方位，繼續發揚歷史主動精神，將黨的自我革命推向深入。

二是把握辯證思維，提升黨的自我革命能力。毛澤東以辯證思維正確處理了黨的自我革命中幾個辯證關系。其一，“政治路線確定之后，干部就是決定的因素”［6］526。延安時期，毛澤東抓住黨內“關鍵少數”，重點糾正黨的干部中存在的官僚主義、形式主義、宗派主義作風，發揮黨的干部以上率下、以身示范的作用，提出要關心、識別、使用、愛護干部。同時管好“絕大多數”，以黨規黨紀約束每位黨員的言行舉止。毛澤東重視黨內生活民主化，強化黨員對干部的監督作用，將“關鍵少數”與“絕大多數”結合起來。其二，制度建設在黨的建設中具有根本性、全局性、穩定性與長期性作用。不論是延安整風時期的學習制度，還是嚴格管黨治黨的紀律制度，抑或規范權力運行的監督制度，都體現出毛澤東在思想、政治、組織各方面建章立制以推進黨的自我革命。同時，毛澤東所采取的思想教育與紀律教育作為“柔性”措施，也推動了制度治黨的進程。其三，以黨內監督為主，黨外監督為輔，形成監督合力。為提升黨內監督實效，毛澤東探索建設黨內監督機構與制度，有效發揮了民主集中制的作用。不僅如此，毛澤東還重視以黨外視角監督黨內人員及政府的廉潔，通過拓寬民主監督渠道、領導建立各種監督機構等方式，調動人民群眾和民主人士、黨派對黨內問題進行提議與監督。延安時期，毛澤東帶領中國共產黨進行自我革命的實踐中所蘊含的辯證思維，為新時代全面從嚴治黨、不斷推進黨的自我革命提供了經驗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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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20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173.

責任編輯：徐 辛

收稿日期：2024-01-02

作者簡介：李曄曄，吉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吉林大學黨史黨建研究所研究員；方游洋，吉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