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寫作教學思想研究

【摘 要】朱自清在多年的教學實踐中，重視寫作教學，形成了一套融實用性與生活化為一體的寫作教學思想。朱自清寫作教學思想主要包含了為實際需要的目的觀，寫至誠之文、不放松文字的態(tài)度觀及“讀、觀、想、修”為一體的方法論。通過研究朱自清寫作教學思想，廣大語文教師可以收獲其培養(yǎng)良好寫作習慣、充分利用報刊資源和重視學生主體參與等方面的教學啟示。

【關鍵詞】朱自清 寫作教學思想 啟示

【中圖分類號】G633.3"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3275（2024）21-49-04

朱自清是我國著名的文學家、散文家，同時也是一位學者、語文教育家。朱自清自1920年踏入教育行業(yè)，此后三十多年潛心教育教學研究與實踐，撰寫了大量研究論文，獨著有《國文教學》等，并與葉圣陶合著了《精讀指導舉隅》《略讀指導舉隅》等教育論著。在多年教育經(jīng)驗下，朱自清逐步形成了一套融實用性與生活化為一體的寫作教學思想。研究其寫作教學思想，對促進當前寫作教學具有重要指導意義。

一、朱自清寫作教學思想的形成

（一）時代氛圍的熏陶

朱自清的寫作教學思想孕育于我國語文教育變革之初，此時的語文教育正經(jīng)歷著新舊觀念的激烈碰撞，催生出許多思想上的創(chuàng)新。朱自清寫作教學思想的形成，可以說是這一時代背景下的必然產(chǎn)物。

1916年，朱自清中學畢業(yè)考入北京大學預科。此時正值蔡元培先生擔任校長，其推行的一系列改革措施為朱自清寫作教學思想的形成埋下了“人”的種子。在“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辦學理念下，朱自清接觸和吸收各種新興思想，為日后寫作教學中強調(diào)文學與現(xiàn)實生活的聯(lián)系、注重學生個性表達和批判性思維奠定了基礎。1920年，朱自清走上講臺，此時的中國正經(jīng)歷“五四運動”的洗禮，語文教育改革如火如荼地開展，主要表現(xiàn)在語言文字的簡化、教育與實際的接軌及“人”的觀念的興起。改革浪潮影響下產(chǎn)生的新主張、新觀念，不斷發(fā)展朱自清寫作教學思想，使其倡導文學的現(xiàn)實主義和民主思想，推崇白話文的樸實表達，強調(diào)思想啟蒙與教育改革，從而形成了一種關注社會現(xiàn)實、注重個性解放與創(chuàng)新精神的寫作教學理念。

（二）自身工作實踐的認識

朱自清語文教育思想的形成和他多年的一線教學經(jīng)歷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北京大學哲學系畢業(yè)后，朱自清先后在杭州、揚州、吳淞、臺州、溫州、寧波等地中學任教。多年的教學實踐使朱自清得以洞察中學教育弊端，并探求解決的辦法。例如當時學生讀寫多為文言文，但因其功力不足容易產(chǎn)生厭倦，朱自清便鑒于白話文的便易與實用特點，倡導學生用白話文寫作，并且寫作題目緊貼生活。這不僅讓學生有內(nèi)容可撰、有情感可抒，而且使寫作教學有較大成效。又如對于寫作批改，朱自清提出當面符號批改法，讓學生自行修正，不僅能激發(fā)學生的寫作熱情，而且能減輕教師的負擔。這些源于實踐的教學策略，不斷推動朱自清寫作教學思想的發(fā)展。

1925年，朱自清前往清華大學任教。大學執(zhí)教的經(jīng)歷有助于朱自清寫作教學思想的完善，使其能全面把握中學寫作教學問題。其思考成果見于《論教本與寫作》《寫作雜談》《關于寫作答問》等作品，主要強調(diào)寫作教學應注重實用，加強應用文體訓練，關注學生思維邏輯，幫助學生樹立假想讀者的意識等。除了教學經(jīng)驗，朱自清還擁有豐富的編輯經(jīng)驗和創(chuàng)作經(jīng)驗，這些經(jīng)驗對其寫作教學思想奠定了深厚的實踐基礎。

二、朱自清寫作教學思想的內(nèi)涵

（一）寫作的目的：為實際需要，忌濫用文學筆調(diào)

朱自清對寫作教學的基本定位是為實際需要。朱自清指出：“寫作是基本的訓練，是生活技術的訓練——說是做人的訓練也無不可。”［1］在近代中國文學的初創(chuàng)階段，眾多學生受蓬勃發(fā)展的創(chuàng)作風氣感染，普遍傾向于文學創(chuàng)作，熱衷詩歌、散文、小說等文體的創(chuàng)作。然而，觀察其最終成果，能夠成就作家之名的寥寥無幾，大多數(shù)嘗試以失敗告終。雖然文學創(chuàng)作激發(fā)了學生的寫作熱情，但是不少學生未能掌握白話文的寫作技巧，在文體辨別上亦有混淆，出現(xiàn)濫用文學手法、文章晦澀難懂等問題。

朱自清憑借其國文教學與散文創(chuàng)作的雙重經(jīng)驗，對此明確指出“寫作”不同于“創(chuàng)作”，認為大部分學生最需要的不是創(chuàng)作能力，而是實用性寫作能力。他對當時青年過分偏愛記敘文、抒情文類的“文學教材”及濫用文學筆調(diào)的狀況持否定態(tài)度，表示一味濫用文學筆調(diào)，脫離實際，會使文章“成分太多”“廢話連篇”；主張中學生應當多練習說明文和議論文這兩體文字［2］，寫作應以思路條達、表述精確為先，足以應對日常之需，繼而將情感寓于筆端進行創(chuàng)作。同時，朱自清極力提倡青年要重視技能的訓練。思想寓于詞匯、字句、篇章、聲調(diào)之間，若放棄訓練而獨論思想，則所得思想不過是浮光掠影。就目的觀而言，朱自清從應用角度出發(fā)，指明寫作教學的方向，提倡真實、清晰、有目的的寫作，這在當時具有前瞻性。

（二）寫作的態(tài)度：寫至誠之文，不放松文字

朱自清認為學生寫作應持有真誠和嚴謹?shù)膽B(tài)度。

1．寫作應該真誠

朱自清強調(diào)寫作應說真心話，寫至誠之文。朱自清率先垂范，寫了大量的示范性作品。直至今日，其文章出現(xiàn)在中學教材里已近百年，原因便是他在字隙間留下的情感足夠真摯，這是任何浮華的辭藻都比擬不了的。寫作要言之有物，發(fā)自肺腑，才能“親切有味”。朱自清至誠的文章隱藏著靈魂，其強調(diào)以立意為宗，不以能文為本；言之無物，空洞浮夸，終究難以打動人。

2．寫作應該嚴謹

朱自清認為不該放松字句，要求學生應當對文字保持謹慎，“在可能范圍內(nèi)，務必得其確解”［3］。為此，他強調(diào)要重視文字的訓練，主要包括詞匯、標點及寫字的訓練。在詞匯訓練上，應精選詞匯，深思熟慮。朱自清認為用字的準確性關乎文章的好壞。教師應引導學生潛心吟詠他人篇章，在閱讀時逐字探究其意，使學生注重字詞的精選，進而養(yǎng)成深思熟慮的文風，形成“統(tǒng)一的文字”的意識。《文病類例》就是朱自清在摘抄學生病句，歸納、整理、分析學生詞匯運用問題基礎上所著的文章。在標點訓練上，應隨寫隨標，斷明語義。標點符號是文章的音符，用以調(diào)節(jié)語言節(jié)奏、明確語義結(jié)構(gòu)。朱自清在批改寫作時發(fā)現(xiàn)許多學生喜歡在成篇后再加上標點，且標點濫用、亂用的現(xiàn)象層出不窮。朱自清強調(diào)：“標點符號表明詞句的性質(zhì)，幫助達意的明確和表情的恰切，作用跟文字一樣，決不是附加在文字上，可有可無的玩意兒。”［4］他認為學生應當厘清各種標點符號的用途，隨寫隨標。在寫字訓練上，應強化訓練，端正書寫。寫作求速則字跡紛亂，使人難以辨識，錯別字也不少，這是學生寫作的一大問題，因此書寫的鍛煉也是必需的。朱自清要求學生重視書寫訓練，書寫要工工整整，指導教師可通過默記與字表考試等方式，提升學生的書寫能力。

（三）寫作教學法：“讀、觀、想、修”一體

朱自清的寫作教學法可以概括為“讀、觀、想、修”四法并重。讀，即重視閱讀、朗讀；觀，即善于觀察生活；想，即樹立假想讀者；修，即倡導自主修改。

1．讀：重視文脈訓練，厘清思路

文脈，如同人的骨骼和血脈，支撐起整個文本的框架和生命。寫作當抓其文脈，精煉其辭，方能顯條理之分明。當時，不少人對學生國文的評價流露出悲觀情緒，究其根本，“是讓語脈蒙蔽了自己”［5］。

為訓練文脈，一方面，朱自清主張要用宣讀文件的聲調(diào)朗讀。一是讓學生多多用心誦讀各家各派的文字，引導學生獲得書面表達的語感和文體形式感；二是要反復誦讀自己的文章，“最好先讀給人聽，再請他看，請他改”［6］，如此更容易洞察文中的語句阻塞、思路混沌，避免文脈與語脈混淆。另一方面，重視閱讀的作用。強調(diào)要廣泛涉獵各類文本，在吸收豐富的詞匯和多樣的表達方式的同時，深入理解不同文章結(jié)構(gòu)的邏輯性和連貫性。這種長期的閱讀能夠為學生的寫作提供范本，使學生在寫作時能夠自然而然地借鑒優(yōu)秀作品的框架和脈絡，將零散的想法有序地組織起來，形成清晰的主題和流暢的敘述。

2．觀：關注熟悉生活，言之有物

朱自清認為生活是寫作之源泉，想要寫好文章，須博涉生活之方面，持謹嚴之態(tài)度，更需深入生活之肌理，以豐贍經(jīng)歷，涵養(yǎng)情感。朱自清創(chuàng)作的散文名篇，如《荷塘月色》《春》《背影》等，都出于他對生活的精細觀察，浸染著他對人生的深邃感懷，這是“至誠”的體現(xiàn)。其強調(diào)教師應以生活為教材，引導學生留心周圍的細枝末節(jié)。

為了讓學生在寫作中關注生活，他提倡命題與選材應從小范圍著手，貼近學生的生活，“給些小題目，讓他們在日常生活里找點自己的話”［7］。例如對于題目“關于學校的伙食”，學生覺得更熟悉、親切，因而有物可言，能抒己見。同時，強調(diào)命題寫作不宜過多，“平常則以用自由的方法為宜”［8］，讓學生選擇自己感興趣且有意義的題目，以充分發(fā)揮他們的主體性。

3．想：樹立假想讀者，辨析文體

針對部分學生寫作存在“套作”問題，朱自清分析其原因在于他們感受不到實際的需要，不知道文章是寫給誰讀的，因此產(chǎn)生潦草措辭、文不切題等問題。朱自清給出的對策是要培養(yǎng)學生假想讀者的意識，即寫給誰，以何種資格，在何種場合，側(cè)重實用還是審美，這都是學生寫作時需要深刻考慮的問題。“只有把作文練習置于正常的以傳達為目的的寫作情境中，學生才能意識到寫作果然是有所為的。”［9］寫作情境的創(chuàng)設在無形之中指明了寫作的時間、場合、相匹配的讀者及特定的事件，相比教師設定的“可望而不可即”的大目標，學生寫起來會更有目的性和針對性。

為培養(yǎng)學生樹立假想讀者的意識，朱自清親身實踐，將學生的優(yōu)秀寫作張貼于教室墻壁，這便制造了許多實際讀者；鼓勵學生閱讀雜志、報紙、新聞短評，甚至是各式各樣的廣告，以更好地明晰讀者與體裁之間的聯(lián)系。

4．修：發(fā)揮學生主體，自主修改

寫作的修改，是教學中費時費力的重要問題。朱自清主張寫作批改不是打個分數(shù)就完事了，需要教師負起責任，指出毛病，著力修改。朱自清認為，在學生拿到寫作后，“他們第一是看總批，第二是看圈點和眉批；至于改作，光顧的竟是很少”［10］。為改變這種狀況，朱自清主張教師的批改宜少不宜多，將立意、議論、結(jié)構(gòu)等方面的問題指出來，至于字句不必細究。在指出問題后，讓學生自改自糾，或與其他同學相互校訂，由此將主動權交還給學生，形成師生通力合作的關系，改變教師獨勞而無功的局面。

三、朱自清寫作教學思想對當代寫作教學的啟示

（一）培養(yǎng)良好寫作習慣

朱自清非常注重提升學生的文學修養(yǎng)，尤其是寫作能力的培養(yǎng)，他的“抓其文脈”“隨文標點”“讀者意識”“自主修改”等觀點對培養(yǎng)學生的良好寫作習慣具有重要啟發(fā)意義。

在寫作之初，朱自清指出寫作應從內(nèi)容出發(fā)，注重邏輯思維的排列，而非僅僅關注文采，學生應培養(yǎng)撰寫全文提綱的習慣。文脈是學生思維的體現(xiàn)，文脈昭昭則代表著學生寫作思路的清晰。除了繪制思維導圖、列提綱等傳統(tǒng)的厘清思路、培養(yǎng)學生結(jié)構(gòu)意識的方法，教師還可以適時引入演講、辯論等活動。這些活動看似屬于口語的范疇，但是能有效鍛煉學生在文脈與語脈之間的轉(zhuǎn)換，其語言和文字的條理性、邏輯性、清晰性也會得到大幅提升。

在寫作過程中，朱自清提倡要養(yǎng)成隨文標點、“咬文嚼字”的習慣。就隨文標點而言，他警示“若是等文字寫成篇再‘加標點’，那總是不會切合的”［11］。標點符號的正確使用對于文章的流暢性至關重要，同時也是作者語文素養(yǎng)的體現(xiàn)，這一點不容小覷。因此教師在寫作講解時，可讓學生了解各種標點符號的定義、用法和作用，還可引導學生分析優(yōu)秀范文中標點符號的使用，讓學生感受其在文章表達中的作用。就“咬文嚼字”而言，提高學生的語言文字運用能力，“比較”是一個方法。朱自清表示，文學家涂改批注的原稿可以體現(xiàn)寫作的用心。因此，教師可以聚焦詞匯的運用，搜集名家原稿讓學生與其終稿進行比較，以發(fā)現(xiàn)作者的良苦用心。在課堂教學時，要向?qū)W生滲透“不放松文字”的意識，例如在教學《登泰山記》一課中，可引導學生思考“蒼山負雪，明燭天南”的“負”為何不是“覆”，“燭”為何不用“照”等問題。如此經(jīng)常的煉字練習，對學生文字的運用能力將大有裨益，使學生在寫作過程中也會主動地去推敲字句，精益求精。

在寫作完成后，朱自清建議學生要養(yǎng)成認真審視教師評語的習慣。要仔細研讀教師的批改意見，并且多次朗讀修改后的文本，這樣才能真正從中獲益。

（二）充分利用報刊資源

朱自清提倡寫作范本的多樣化，主張利用報紙、期刊、評論等資源，“拿報紙上和一般雜志上的文字作切近的目標”［12］。這些出版物中的新聞、評論乃至廣告，覆蓋多種應用文體，通常有其特定的讀者群，因讀者不同，文章各有體裁，學生若能細加比較，便能明白讀者、語調(diào)、體裁之間的關聯(lián)。同時，好的報刊能夠生動展現(xiàn)社會的進步與變遷，為學生提供了解時事的機會，幫助學生積累話題與素材。

因此，教師應當利用好這些資源，鼓勵學生學習和閱讀。一是可以選擇報紙上的熱點新聞作為教學內(nèi)容，開展時事教學，讓學生了解當前的社會動態(tài)，通過分析新聞事件，培養(yǎng)學生的批判性思維能力和社會責任感。二是可以使用報刊文章作為閱讀理解的材料，引導學生分析文章的結(jié)構(gòu)、論點、論據(jù)和語言風格等，提高學生的閱讀能力和理解能力。三是可以創(chuàng)建班刊，為學生提供展示自己的機會。班刊可以包含“新聞版”“評論版”“廣告版”“生活版”“專題報道”等板塊，每月可由師生商討共同選擇一個主題，如“先秦諸子百家思想”，引導學生以小組形式選擇自己感興趣的板塊，面向不同讀者選擇恰當?shù)捏w裁進行撰寫。

（三）重視學生主體參與

對于“寫作課堂的真正主人到底是誰”這一問題，朱自清給出了答案：“新的教學法是以學生為本位，教師只加以協(xié)助。”［13］他所倡導的自由寫作就是給予學生充分表達自己的機會。然而，許多學生在自由寫作時，無論頭腦中構(gòu)思得如何精巧，寫下來卻總覺得不知所云，漫無目的。為此，教師應當鼓勵學生養(yǎng)成隨時隨地動筆記錄的習慣，將觀察與記錄聯(lián)系起來。這種記錄可以不用像常規(guī)寫作一般嚴格，但是要引導學生做到“我口抒我心，我手寫我口”，倘若將素材簡單復制或東拼西湊，便又會陷于白費功夫的窘境。教師可在課堂中留出五到十分鐘，組織學生分享交流自己記錄下的片段、隨筆。

在寫作修改方面，教師要將主動權還給學生，組織同學互評，并要求他們在每篇寫作后標注自己的姓名及修改意見，最后由師生共同選出一些修改后的優(yōu)秀或典型文章，同原稿一起張貼在教室的固定寫作欄目，供學生觀摩與學習。如此，可以逐漸培養(yǎng)學生以讀者視角審視文本的能力。

朱自清的寫作教學思想博大精深，對當下的語文寫作教學有著重要的啟發(fā)意義。在課程改革深化的背景下，對寫作教學的研究不會止步，教師應不斷從前人的思想中汲取營養(yǎng)，將每一個有效的措施落到實處，為改善中學語文寫作教學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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