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國陶瓷的釉色變化看色彩在藝術中的表現力

摘 要：陶瓷作為我國傳統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其釉色變化展現出了色彩在藝術表達中的獨特表現力。通過對中國陶瓷釉色從新石器時代至當代的歷史演進進行梳理與分析，可以發現陶瓷釉色不僅是技術進步的體現，更是各個時代文化觀念、社會心理與審美標準的縮影。本文從陶瓷釉色的視覺表現力、文化內涵以及當代藝術創作中的創新應用三個方面展開討論，重點探討釉色如何通過色彩的層次、對比、透明度及肌理變化，成為藝術創作中重要的表現語言。文章同時分析了陶瓷釉色在歷史演進中所承載的文化符號功能及其對現代藝術創作的啟示，筆者期望文章能為現代藝術創作提供重要的思想資源和藝術靈感。

關鍵詞：陶瓷釉色；色彩表現力；藝術語言；文化符號

Abstract： As an important part of Chinese traditional art， the glaze color change of ceramics shows the unique expression of color in the artistic expression. Through the combing and analysis of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Chinese ceramic glaze from the Neolithic age to the contemporary， it can be found that ceramic glaze is not only the embodiment of technological progress， but also the epitome of cultural concepts， social psychology and aesthetic standards of various times.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visual expression of ceramic glaze， cultural connotation and the innovative application of contemporary artistic creation， and focuses on how glaze color can become an important expression language in artistic creation through the change of color level， contrast， transparency and texture. At the same time， the paper analyzes the function of cultural symbols carried by the ceramic glaze color in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and its enlightenment to the modern artistic creation. The author expects that the paper can provide important ideological resources and artistic inspiration for the modern artistic creation.

Keywords： Ceramic glaze color；color expression；artistic language；cultural symbols

0 引言

陶瓷作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璀璨明珠，承載著民族數千年的歷史與文明，其獨特的藝術魅力在世界藝術之林中獨樹一幟。在陶瓷藝術的諸多構成要素中，釉色的變化無疑是最為引人矚目的部分之一。色彩作為一種極具表現力的藝術語言，在人類的視覺感知與情感交流中扮演著關鍵角色。從原始陶器的質樸單一，到后世瓷器的絢麗多彩，中國陶瓷釉色歷經歲月的洗禮，呈現出千姿百態的風貌，這不僅是工藝技術進步的直觀體現，更是各個時代審美觀念、文化內涵與藝術追求的生動映照。本研究聚焦于中國陶瓷的釉色變化，旨在揭開其神秘面紗，深入挖掘色彩在藝術領域所蘊含的巨大表現力，為傳承與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促進現代藝術繁榮發展貢獻一份力量。

1 中國陶瓷釉色的歷史演進

1.1 新石器時代至秦漢時期陶瓷釉色的發展

中國陶瓷釉色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晚期，當時的陶器表面多采用天然礦物質進行裝飾和處理。最初的陶器釉色多為簡單的黑色或紅色，這些顏色的形成通常依賴于低溫燒制過程中礦物元素的自然還原反應[1]。仰韶文化和龍山文化的陶器，尤其是馬家窯文化的黑陶，便是通過鐵元素在低氧環境中的還原反應，使陶器表面呈現深黑色。這一時期的陶瓷工藝尚處于原始階段，表面釉色多為自然色調，且陶器表面通常較為粗糙，裝飾性較弱。然而隨著陶瓷技術的逐步發展，早期的陶器逐漸在釉色和工藝上取得了突破，尤其是在商代和西周時期，青銅器和瓷器的燒制技術得到進一步創新。為秦漢時期陶瓷釉色的多樣化奠定了基礎。商代晚期的白陶，以其溫潤如玉的質感，標志著陶器向瓷器過渡的重要階段。進入秦漢時期，隨著陶瓷工藝的成熟，陶器的釉色開始向更加豐富和精細的方向發展。特別是在漢代，青瓷和灰瓷的出現代表了陶瓷釉色的新高度。青瓷在這一時期成為主流，其釉色多呈現淡綠色或青灰色，且表面光滑且富有光澤，燒制溫度達到了1000°C以上。青瓷釉色的形成與鐵、鈣、鋁等礦物元素的使用密切相關，在高溫條件下，這些礦物質能夠與黏土發生化學反應，賦予陶器獨特的顏色和質感。此時，陶瓷工匠不僅開始掌握了更為精準的窯溫控制技術，也開始更加注重陶器的美學效果和裝飾性，陶瓷釉色的演變逐漸趨向多樣化和藝術化。秦漢時期的陶瓷釉色不僅滿足了實用需求，更在審美上取得了長足的進步，為后世陶瓷藝術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且這一時期的陶瓷釉色還開始展現出地域特色，不同地區因原料和技術的差異，形成了各具特色的陶瓷風格，進一步豐富了中國陶瓷藝術的多樣性。

1.2 唐宋時期陶瓷釉色的成熟與創新

唐宋時期是中國陶瓷工藝的黃金時代，陶瓷釉色的技術和藝術表現達到了新的高度。唐代的陶瓷以其釉色的豐富多彩和燒制技術的高超聞名于世，特別是在唐三彩陶器中（圖1），黃、綠、褐三種釉色的組合，使陶器的外觀表現出鮮艷的色彩和復雜的裝飾效果[2]。如圖1中釉色形成工序過程復雜且富有技巧，使用的鉛、銅、鈷等礦物元素能在高溫下產生鮮艷的釉色，而釉層的厚薄和氣氛的變化則直接影響其色彩的深淺和變化。而唐代的青瓷與中原地區的白瓷在釉色上也表現出多樣性，唐代青瓷呈現出典型的“天青色”釉面，具有細膩的光澤和均勻的色澤，這與當時窯業技術的不斷發展密切相關。

到了宋代，陶瓷釉色的創新與精致達到了頂峰。宋瓷不僅在器型上注重簡潔優雅，更在釉色的處理上表現出了極高的藝術水準。宋代的五大名瓷（汝瓷、官瓷、哥瓷、定瓷、鈞瓷）各具特色，特別是在汝瓷和官瓷中，釉色的變化表現出極致的細膩與層次感。汝瓷以其典雅的天青色聞名，這種釉色在宋代是通過嚴格的窯溫控制和復雜的施釉工藝實現的，釉面呈現出微妙的青灰色調，并在光線的折射下產生柔和的光澤。官瓷則以其厚重的釉層和鮮艷的綠色或黃色釉色為特色，其燒制溫度的控制達到了精密化水平，使釉色更加均勻且持久[3]。在宋代，陶瓷釉色不僅成為藝術表現的手段，也是品位與身份的象征，深刻反映了當時社會審美標準和文化追求的變化。宋代工匠們在釉料的選擇、釉色的調配以及燒制技術上都進行了大量的探索和創新，使得宋代陶瓷的釉色呈現出前所未有的豐富性和層次感。除了傳統的青瓷和白瓷外，宋代還出現了以鈞瓷為代表的紅釉瓷，其釉色鮮艷如火，猶如晚霞般絢爛，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和藝術感染力。同時宋代陶瓷釉色的變化還體現在釉面的紋理和質感上，如汝瓷的“開片”現象，即在釉面形成自然的裂紋，這種裂紋不僅增加了陶瓷的藝術美感，還使其更具自然韻味和人文氣息。唐宋時期陶瓷釉色的成熟與創新，不僅體現在技術層面的進步，更在于其藝術表現力的提升。釉色的變化不僅豐富了陶瓷的外觀形態，更賦予了其深厚的文化內涵和審美價值。這一時期的陶瓷作品，無論是色彩搭配、釉面質感還是整體造型，都展現出極高的藝術水準和審美追求，成為后世陶瓷藝術發展的典范和標桿。

2 陶瓷釉色變化展現的色彩表現力

在我國傳統陶瓷藝術中，單一釉色的運用不僅是一種視覺美感的體現，更是陶瓷技藝與哲學思想的深度融合。釉色作為陶瓷作品的“外衣”，其不僅承載了器物的審美價值，還反映了制瓷技藝的精湛與文化象征的深層內涵。白釉、青釉和黑釉三種釉色，作為中國陶瓷藝術的代表性色調，各自具有鮮明的特色和獨特的文化象征。白釉作為最具象征意義的釉色之一，常被賦予“純潔”和“高潔”的美學價值，其在景德鎮白瓷中的應用尤為典型。

景德鎮白瓷的白釉呈現出細膩的質感與溫潤的光澤，體現了中國古代陶瓷工藝在釉料配方、燒制溫度與氣氛控制方面的高度精湛。圖2中所示瓷器正是白釉瓷的代表性器物，其釉色均勻細膩、光澤柔和內斂，充分展現了中國古代陶瓷工匠在釉料配方、燒制溫度與窯火氣氛控制方面的高超技藝[4]。尤其在其米白和乳白色調中，透射出一種內斂、清新的光澤，象征著超脫塵世的純凈與高雅。釉面反射的光澤如同玉石般溫潤，散發出一種超然脫俗的美感，這種“玉質感”不僅是技術工藝的結晶，更成為宋代以來文人士大夫階層崇尚的美學象征。同時，白釉的純凈色調蘊含著深厚的文化意涵，其“無色勝有色”的審美哲學契合了中國傳統文化中“清靜無為”“以簡勝繁”的精神追求。相比之下，青釉作為另一種典型的陶瓷釉色，則具有更為深刻的文化符號意義。尤其是在龍泉窯的青釉瓷器中，青釉不僅展現了色彩的溫潤和清雅，更體現了道家哲學中“道法自然”的思想。青釉的色澤層次變化，從粉青到梅子青的色調轉換，不僅反映了自然界四季的色彩變遷，也象征了道家追求“無為而治”的生活哲學。陸龜蒙在《越窯》一詩中寫道：“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恰如其分地描繪了越窯青釉的自然之美，詩句中“千峰翠色”的色澤與光澤，呼應了青釉在陶瓷器物中呈現的溫潤、清雅之感。這一自然色彩的呈現，不僅讓陶瓷作品具備了藝術價值，也使其成為文人雅士日常生活中的文化載體，承載著他們對自然、寧靜與內心和諧的追求。青釉瓷器（圖3），釉色均勻細膩，呈現出典型的粉青色調，正是龍泉窯青釉瓷器的代表作之一，其釉面光滑如玉，色澤溫潤清雅，散發出柔和內斂的美感。這件器物的造型端莊秀麗，頸部兩側的雙耳設計不僅增添了裝飾性，也突顯了宋元時期龍泉窯青釉瓷器在藝術與實用結合上的獨特工藝特點。青釉釉色通過釉料中鐵元素的精準調配和高溫窯燒中氧化還原氣氛的控制得以實現，呈現出自然色澤的漸變與微妙的光澤，使人聯想到“千峰翠色”的詩意之美。

陶瓷釉色的藝術表現力不僅體現在其色彩的豐富多樣上，更在于色彩與形態的完美結合。在陶瓷藝術創作中，釉色的變化往往與器物的造型、線條和裝飾相互呼應，共同構成了一幅幅生動的藝術畫面。如青花瓷中，藍色的釉色與潔白的瓷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使得器物在視覺上更加突出和立體。同時青花瓷的圖案和紋飾也通過釉色的深淺和變化，展現出豐富的層次感和空間感，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和審美享受。除了青花瓷外，其他類型的陶瓷釉色也在藝術表現力上展現出獨特的魅力。如紅釉瓷的鮮艷如火，不僅給人以熱情奔放的感受，還通過釉色的變化表現出不同的情感和意境。而黃釉瓷則呈現出一種溫暖而莊重的美感，其釉色的深淺和變化與器物的造型和裝飾相得益彰，共同營造出一種和諧而寧靜的藝術氛圍。

黑釉則以其深沉的色澤和窯變效果，在陶瓷藝術中占據了重要位置，黑釉的深色調，配合窯變過程中的色澤變化，呈現出如同金屬般的光澤，給人一種神秘而優雅的感受。建窯黑釉通過釉料中鐵和銅的不同配比，使得黑釉的變化極為豐富，形成了具有高度藝術性的雨絲紋理與兔毫紋理，展示了中國古代陶瓷工藝的多樣性與復雜性[5]。這些釉色的單一運用，并非簡單的色彩疊加，而是材質、技藝與文化的深度融合，形成了陶瓷藝術的一種“純粹之美”，不僅在視覺上具有獨特的吸引力，也在文化層面上傳遞出豐富的象征意義。

3 陶瓷釉色變化對當代藝術創作的啟示

在當代陶藝創作中，色彩與材質的融合已經成為陶瓷藝術探索的重要方向。藝術家們以開放的藝術視野，打破傳統陶瓷釉色的單一表現形式，將古代陶瓷釉色的工藝精髓與現代材料及技術手段相結合，賦予作品新的生命力。圖4作品是這一創作趨勢的典型代表。它通過金繕工藝以金屬修補青花瓷的斷裂部分，將瓷器原本的溫潤與金屬的冷硬質感融為一體，形成了極具張力的對比效果。青花紋飾中的藍白配色在金屬金線的映襯下，既保留了傳統青花瓷典雅素凈的美學特征，又因金屬的介入展現出煥然一新的視覺體驗。這種對傳統色彩的再設計，突破了傳統審美范疇，為作品注入了現代感與藝術張力。在色彩搭配上，這一作品巧妙地運用了對比與統一的原則。青花釉色的柔和與金繕修復的明亮金色形成強烈的色彩對比，使作品的視覺層次更加鮮明。同時金屬線條在瓷器的破裂處形成自然的結構分割，與青花紋飾的柔美線條產生了視覺上的平衡與和諧。這種從傳統美學中提煉出的現代化表達，使作品既具有濃厚的文化底蘊，又符合當代審美的開放性與多元性。且材質的跨界融合更為作品帶來了深刻的文化象征意義。金繕工藝不僅修復了瓷器的破損部分，還通過強化斷裂的痕跡賦予作品獨特的美學價值。這種對“破碎”的尊重與修復的哲學思考，傳達出東方文化中“斷而不缺”的價值觀念。金屬的介入使傳統陶瓷釉色的溫潤內斂煥發出新的張力，象征著傳統文化在與現代藝術對話中的重生與融合。這一創作理念啟示了當代陶藝創作者如何在作品中實現傳統與現代、自然與科技的跨界融合，使陶瓷藝術在多元語境下煥發出新的活力。

4 結語

陶瓷釉色的演變歷程充分展示了色彩在藝術中的巨大表現力與多重功能。從新石器時代的簡單釉色到秦漢時期的青瓷工藝，從唐三彩的鮮艷多彩到宋代五大名窯釉色的極致表現，再到當代陶藝的創新探索，釉色不僅展現了工藝技術的不斷進步，更承載了深厚的文化內涵與美學價值。色彩作為陶瓷藝術的重要語言，其表現力體現在視覺美感、文化象征以及情感表達等多個層面。為我國陶瓷藝術注入了鮮明的視覺美感與深刻的文化內涵，也為當代藝術家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靈感與資源。

5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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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劉玥，王廈儀，陳根，等.釉色淺談——陶瓷釉色在當代陶瓷設計的演變發展[J].流行色，2022（05）：4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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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陶慧玲.陶瓷繪畫中的色彩運用及其美學價值[J].天工，2024（18）： 2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