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妹”終于走上自己的“星光大道”

李思毅

初見“高妹”，她因身高而自卑

記不得初次見面是什么時候了，只記得那個女孩在同齡人中顯得特別高，同學們都叫她“高妹”。“高妹”不僅高還壯實，常常駝著背，我偶爾看見總會提醒她：“把背挺直，這么高的個子駝背可不好看喔！”她每次都會害羞地跑開。

后來我兼職教了體育，剛好教他們班。每次上體育課玩游戲需要兩兩組隊時，她總會落單，然后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同學們玩耍。我問了才知道，因為她平時不愛說話，加上個子高，行動相對遲緩，所以同學們很少和她一起玩。也許正因為這樣，她漸漸地習慣了一個人。剛開始我以為她含胸駝背是處于發育期，加上性格內向害羞導致的，后來才知道她含胸駝背竟然是因為不希望自己的身高讓同學們感到“距離感”。當時我立刻想到，籃球運動對她而言再適合不過了！于是，我希望找個合適的機會讓她接觸一下籃球運動，從而讓她明白，個子比別人高并不是一件令人自卑的事情，而是一種并非人人都可以擁有的優勢。

“高妹”第一次接觸籃球

一天，下體育課時，我找到“高妹”對她說：“你會打籃球嗎？”她有點不耐煩地說：“不會！”正當我想問她想不想學打籃球時，她轉身就走了。當時，我感覺非常尷尬，立在那里愣了好一會兒，心想：我是想幫她變得自信，她怎么這么沒禮貌？既然不接受我的好意，那就讓她繼續自卑去吧！

此后，接連好幾節體育課我都沒有再跟她說起這個話題。可看見她那么好的身體條件，又從班主任那里了解到她的文化成績很一般，于是關愛學生的心又燃了起來。我對自己說：老師的天職就是教化育人，我怎么能和學生一般見識呢。于是我決定再找她說一次，再給她也給自己一次機會。

一次體育課上，很多同學都被班主任叫去幫忙了，剩下為數不多的學生中就有“高妹”。我拿來一個籃球走到她面前，“騙”她說：“體育課的期末考試內容就是投籃，所以必須學會！你現在不會沒關系，我來教你。”說完，我便開始邊做示范邊講解投籃時持球和壓腕的技巧。隨后，我把籃球遞給“高妹”，她沒有拒絕，而是按照我說的要領慢慢地做了起來，雖然動作不是很標準，但得益于她那雙大手和接近1米7的身高，投的三個球進了兩個。我大大表揚了她一番：“你是我教過的女生中籃球天賦最好的。一般人第一次投籃，因為運氣好，10個才有可能進一兩個，你隨便投了三個球就能進兩個，簡直就是天才！”看得出她似乎半信半疑，于是我隨機叫來另外一名女生讓她也投三個球，結果不出我所料，因為力量和身高的懸殊，三個球都沒有進，相比之下“高妹”的天賦就顯而易見了。但是隨后“高妹”就把球還給我走開了，我以為她要放棄，誰知道她去脫掉外套又來練習了。就這樣，“高妹”漸漸為自己的天賦找到了一個適合的平臺。

來之不易的比賽機會

好巧不巧，就在同年5月，原計劃代表我們學校參加暑期在長沙舉辦的“姚基金希望小學籃球季”湖南賽區比賽的一名女隊員因父母不支持選擇了退賽。這讓我萌生了讓“高妹”試一試的想法，雖然我知道這對球隊而言并不一定是個好的選擇，畢竟想讓“高妹”在短短兩個月時間內達到比賽的水平確實有點不切實際。但好在退賽的那位球員并不是主力，因此對球隊的影響并不大。“高妹”如果能夠利用身高優勢搶籃板和投籃，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于是我決定試一試。根據規定，加入學校籃球隊除了需要本人同意外還需要家長的同意，“高妹”本人對于這件事情猶豫不決，最后我們商定，如果她父母同意她就參加。

壓力又來到了我這邊，因為根據以往的經驗，想要說服家長是一件困難的事情，這取決于家長的認知水平和家庭環境。我了解到她父母都在外面打工，原本的家訪改為了電話溝通。不知是“高妹”的運氣好還是我的運氣好，我和她父母的溝通非常順利，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的父母并不像大多數鄉村家長那樣，一聽到是做與學習無關的事情就想辦法婉拒。她的父母竟主動詢問：“參加這次活動需要多少錢？”這讓我驚喜不已，耐心告訴他們本次活動所有環節都是免費的，而且不會占用其學習時間。之后，她的父母不斷表示對我和學校的感謝，讓我倍感欣慰，也因此決定一定要好好教他們的女兒，不但要教會她怎么打籃球，還要教會她如何不再自卑、怎樣融入集體并處理好人際關系。于是，“高妹”正式進入學校籃球隊，開始了她的籃球奮斗征程。

克服重重困難，蛻變后奪得冠軍

進入籃球隊之前，“高妹”一直是一個人在練習投籃，距離參加籃球比賽的水平還差得很遠。籃球是五個人的團隊游戲，需要分工協作、相互信任、相互理解、相互幫助。起初，我在全隊合練時只要求“高妹”負責搶籃板球，這對于她而言似乎很容易做到，但是她每次搶到籃板球之后就不知道傳給誰，在對方的逼搶下更是屢次將搶到的籃球誤傳給了對手，也因此遭到隊友的多次抱怨。這把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些許自信漸漸摧殘殆盡，于是她又陷入了自卑情緒，一度不敢拿球。我在一旁看著，深知這已經不是僅靠鼓勵和加油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了，主要原因是她還沒能學會怎么保護球，而且心理素質較弱。于是，我單獨找她分析出現問題的原因，單獨帶她加練護球步伐和護球動作，并采用由淺入深的防守難度進行訓練，以增強其自信心。我還專門找了三名同學輔助她訓練。經過一個多星期的練習，再次進入實戰訓練的“高妹”終于克服了對方的逼搶壓力，一次次準確地將籃板球傳到了隊友手中。

暑假期間，我第一次帶領球隊走出校園，來到長沙，站在了省級比賽的賽場上。“高妹”不再那么安靜，不再含胸駝背，和隊友們有說有笑，大家其樂融融，非常興奮。當她們通過努力拼搏、團結互助最終獲得“姚基金希望小學籃球季”湖南賽區冠軍的那一刻，“高妹”興奮得一把抱住我的胳膊。我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當初我認識的那個靦腆害羞且自卑的“高妹”，看著她那燦爛的笑臉，我也為她的成長欣慰地笑了。

像“高妹”這樣因為對自己缺乏了解而形成自卑心理的學生，在鄉村還有很多，但并不是每個孩子都能幸運地找到適合的平臺來發揮自己的特長，從而建立起自信。希望鄉村教師可以多多關注這些孩子，并為他們創造改變的機會，引領更多的“高妹”走上自己的“星光大道”。

【讀編往來】

2024年1月第二期《教育家》雜志中《加強人文教育：不僅任重道遠，而且迫在眉睫》《少有人走的路》這兩篇文章，讓我感觸頗深。

張雪峰評價文科的言論被一眾人追捧，但教育工作者是一個特殊群體，我們肩負著神圣的育人使命。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研究員陳定家在文中提到的“善歌者使人繼其聲，善教者使人繼其志”這句話，為我們一線教師提供了解決問題的思路。只有重視人文教育，讓學生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和健全的心智，他們才不至于在學海中迷失，老師的諄諄教誨才能喚醒他們的靈魂。

如果說《加強人文教育：不僅任重道遠，而且迫在眉睫》是宏觀上的高屋建瓴，那么《少有人走的路》便是用身邊的實踐來闡述如何加強人文教育。四川省成都市新都一中的夏昆老師在師生有限的時間里，通過鑒賞課帶學生接觸美、解讀美，直至愛上美。但很可惜，這樣一位有力量、有想法的老師，卻需要放棄評優、評職稱的“前程”來繼續堅定前行。這值得我們每一位教育工作者反思，也希望《教育家》雜志能繼續為這樣一批“不走尋常路”卻“一切以學生為本”的教師們發聲。

——山東省臨清市京華中學教師 蘇華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