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延遲退休對老年人健康影響問題的思考

黃秋琪

摘要：目前，延遲退休在我國進入了計劃實施階段。本文從健康角度探討延遲退休對老年人健康的影響，發現延遲退休對老年人心理健康呈積極影響，因職業和性別等因素，對老年人身體健康的影響存在個體差異化，但總體上不會有負面影響。政府在實施延遲退休的政策時，應該配套相關規定，改善老年人工作環境；適當降低工作強度；根據勞動強度和危險性，分職業制定延遲退休年齡，實現老有所為、老有所樂，保障老年人健康。

關鍵詞：延遲退休；心理健康；身體健康；政策建議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明確提出，“按照小步調整、彈性實施、分類推進、統籌兼顧等原則，逐步延遲法定退休年齡”。由于中國人口紅利逐漸消失，中國人口老齡化不斷加劇，老齡化速度較其他歐美國家相對較快，延遲退休勢在必行。隨著延遲退休在社會范圍的深入討論，“延遲退休對老年人健康影響”的議題被更多學者關注。健康水平是延遲退休政策制定和實施的重要基礎，延遲退休不能夠以犧牲老年人口的健康為代價。

退休對老年人健康影響的相關研究已經有很多的積累。有學者認為，退休可以使人們放下工作的負擔，更多享受家庭生活，因此可以改善健康狀況。也有學者持不同意見，如Sahlgren（2012） 使用歐洲11個國家的面板數據，發現退休對自評健康、心理與身體健康都有顯著的負向影響，且短期影響不明顯，長期影響越來越顯著。我國比較有代表性的研究是雷曉燕等 （2010） 使用中國2005年1%人口抽樣調查數據，運用斷點回歸的方法研究退休 （永久性離開勞動力市場） 對健康的影響。實證結果表明正常退休對男性健康有顯著的負面影響，對女性沒有影響。[1]近年來，我國學者在探討退休對老年人健康影響時大多都會提及延遲退休政策，這為本文提供了研究思路。

由于延遲退休在我國還未真正實施，可供研究數據不足，黃乾和于丹 （2019） 基于對退而不休的老年群體的健康研究，利用傾向得分匹配法發現，老年人退而不休行為對健康呈現積極影響，[2]為研究延遲退休對老年人健康的影響提供了新的思路。

回顧文獻，我們可以基于退休和退而不休行為探討延遲退休對老年人健康的影響。本文從心理健康和身體健康兩條路徑分開討論，預測政策實施的效果，為延遲退休政策提供依據，就政策實施提出前瞻性的思考與建議。

一、延遲退休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響

延遲退休在提出時，受到很大爭議，大多數還未退休的人群對延遲退休的意愿不強烈，態度相對消極，對政策的理解程度很低，對政策的負面評價較大。本文先從心理健康角度出發，探究延遲退休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究竟有什么樣的影響。由于延遲退休在我國還未正式實施，不能直接評估其對老年心理健康的影響。本文將從退休對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影響和對到達退休年齡仍繼續在勞動力市場就業的老年人群進行分析，證明延遲退休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積極影響，試圖為延遲退休政策提供理論依據，提高勞動者對延遲退休政策的理解和接受程度，促進延遲退休政策的順利實施。

（一）降低抑郁傾向

根據 《國務院關于安置老弱病殘干部的暫行辦法》 《國務院關于工人退休、退職的暫行辦法》的規定，我國職工現行退休年齡是，男性60周歲，女干部55周歲，女工人50周歲。由于我國對退休年齡有明確規定，所以工作和退休有很大斷層，不論是生活習慣還是生活狀態，都呈現巨大差異，很容易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產生影響。在退休前人們往往對退休產生強烈向往和憧憬，認為退休后可以過上幸福悠閑的生活，但事實卻與人們的預期相反。世衛組織發布的關于全球抑郁癥與其他常見精神障礙的最新數據顯示，老年人群體是抑郁癥的高發人群。退休是老年人多發抑郁癥的一大病因，退休老年人與工作相關的身心活動或社會接觸減少，導致抑郁情緒滋生，不利于身心健康。這種現象具有兩面性：一方面，老年人精神健康存在較大的潛在風險。即將退休或已經退休的老年人，正處于社會角色轉換與勞動參與過渡階段，不少老年人缺乏相應的調整能力，開始減少社會參與活動，出現社會隔離，極易產生抑郁癥狀，并與慢性病共同作用產生惡性循環。[3]另一方面，退休前后收入的差距，也會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產生影響。由于中國傳統文化影響，大多數老年人傾向于依靠自己的力量解決自己的經濟問題，不愿意成為子女的負擔，希望盡自己所能補貼子女，甚至愿意被 “啃老”。退休就意味著收入的減少、經濟水平的下降、社會角色的轉變，對老年人的自我認可和自身價值認知產生負向影響。

而延遲退休可以很好地起到過渡作用，延長老年人的工作年限，延緩退休，降低老年人抑郁傾向。

（二）提高自我認可度

由于我國基本養老金替代率不斷下降，養老保險覆蓋率還不夠高，工作成為一部分老年人維持生活的重要方式，這使一部分老年人面臨再就業和退而不休的情況。由于延遲退休和退而不休行為存在一定共性，通過對這部分人群的心理健康分析，我們也可以探討延遲退休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響。張立媛和劉成斌 （2022） 使用中國老年社會追蹤調查數據，利用多元線性回歸、傾向值匹配、KHB中介分解效應、調節效應等方法對數據進行實證分析。結果發現：再就業能夠顯著降低城鎮離退休老年人的抑郁傾向，促進其心理健康，通過傾向值匹配檢驗后，結果依然顯著。[4]到達退休年齡仍活躍在勞動力市場的老年人，仍然維持良好的社會地位和社會關系，對外交流和溝通順暢，他們對自我價值的認可程度高。同時，自身良好的經濟水平，也有利于緩解子女經濟壓力，促進家庭關系穩定和諧，更有助于老年人擁有積極健康的心理狀態?；顒永碚撜J為老年人在保持社會活躍時，會延緩衰老的過程。當人離開了工作，他就步入了老年，無論他自己是否服老。持續的活動水平和社會互動是幸福和健康老齡化的關鍵，參與活動是健康衰老的主要途徑。

根據退休對老年人的消極心理影響和退而不休對老年人心理的積極影響，我們可以認為，延遲退休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總體會產生積極影響。老年人延遲退休有助于社會角色的平衡、自我價值的認可，有利于社會關系的維持，使老年人保持活躍的狀態參與社會生活。

二、延遲退休對老年人身體健康的影響

延遲退休對老年人身體健康的影響因素相對復雜。諸多研究表明延遲退休不會對健康產生負面影響，但是積極影響呈現個體差異化。

延遲退休對身體健康的正向影響機制主要是活動，延遲退休可以增加老年人的活動量，鍛煉身體機能和日常活動能力。如今老年人生活日漸豐富，有大量的鍛煉活動和老年生活，特別是女性還有家務勞動的鍛煉量，所以本文認為延遲退休對大多數老年人身體健康不會有負面影響，但積極影響因人而異。

（一）職業差異

延遲退休對不同職業的老年人身體健康的影響有差異化。在我國，教師返聘、醫生返聘都是很常見的。中國肝膽外科之父吳孟超96歲仍然堅守在手術臺前，新華網評選的 “中國好醫生”平均年齡在50歲以上，這是由于醫生的培養周期長，年齡越大經驗越豐富。這種情況出現在很多職業中，現有的退休年齡不符合這些職業的規劃。延遲退休可以增加這些老年人的活動量，促進健康衰老。

但是有些職業不是這樣，我國法律對從事井下、高空、高溫、特別繁重體力勞動或其他有害身體健康的工作的人群退休年齡有特殊規定，相較正常退休年齡提前5年，這是基于其工作的危險性和工作對身體素質的高要求而制定的以人為本的政策傾向。這部分老年人由于工作強度大、危險性強，延遲退休可能加劇其職業病的惡化。此外，繁重的體力勞動也會影響其身體健康。

（二）性別差異

延遲退休對不同性別的老年人身體健康的影響存在一定差異。一些基于中國健康與養老追蹤調查數據的研究發現，對比退而不休和退休老年人，退而不休行為對自評健康、抑郁情緒和認知功能均沒有顯著影響，但是ADL（日常生活能力） 得分男性對比更為顯著，表明退而不休對老年人的日常生活能力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但這種正向作用只體現在男性老年人。延遲退休對男性老年人的日常生活能力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這主要是因為，退休后，女性老年人大多仍然承擔各種家務勞動，并且參加鍛煉活動的積極性高，活動量相對足夠。而男性老年人在退休后由于活動量不足，普遍有肥胖的傾向，延遲退休有助于增加其活動量，提高日常生活能力，對其身體健康有積極正向影響。

三、政策建議

人口老齡化趨勢下，延遲退休政策順應時代發展的需要，是大勢所趨。但是政策實施不能夠以損害老年人身體健康為代價，應該統籌兼顧，發揮延遲退休政策的積極影響，避免消極影響，以全面發展的眼光，完善政策框架。這要求進行系統規劃，企事業單位和政府通力合作，維護老年人健康。政府部門應該出臺相關配套政策和規范，企業應該負起社會責任，積極保障老年人健康，穩步推進 “健康中國戰略”。

（一）改善老年人工作環境

老年人隨著年紀增長，身體機能下降，因此改善老年人的工作環境是很有必要的。長時間的工作不適合老年人的身體狀況，完善基礎的福利設施是可行的方案，相關企業單位可以為老年人準備專門的午休室，保證老年人能夠充分休息，同時也可以適當增加綠植，改善工作環境，起到舒緩身心的作用。老年人的患病率比較高，部分老年人可能患有慢性病，可以采取預備常備藥、定期體檢等多種方式全面為老年工作者考慮。此外，老年人骨質脆弱這一點尤為需要關注，這涉及老年人上下班安全和工作中的安全問題。

要真正落實企事業單位的福利措施，需要政府部門給予適當的財政支持。

（二）適當降低老年人工作強度

老年人身體狀況已經不適合從事高壓力和高強度的工作，應該適當降低老年人工作強度，減輕老年人工作壓力，保障老年人的健康。積極建立完備的崗位流動制度，對一些壓力大、工作強度大并且難以調整的崗位，應該根據老年人意愿，調崗到相對輕松的崗位，避免老年人工作強度過大，進而損害健康。

（三）分職業確定延遲退休年齡

延遲退休對老年人身體健康影響存在職業差異，延遲退休政策制定要基于這一點，根據勞動強度和危險性，分職業確定延遲退休的年齡，貫徹以人為本的方針，兼顧效率和公平。對于高危高壓職業，不能一概而論，應該科學確定適合的退休年齡，保障老年人身心健康，共享社會發展的成果。

（四）建立健全完善的社會保險制度

老年人職業風險相對較大，隨著年齡的增長患病率較高，身體素質下降導致因工受傷的概率增大。為了保障老年人權益，政府可以適度給予社會保險制度的政策傾斜，在醫療保險、工傷保險等方面給予照顧。同時，考慮到政府財政壓力過大，可以將保險任務部分轉移給商業保險公司，制定相關政策，由企事業單位共同負擔保費，為老年人購買額外的商業保險，為老年人提供保障。

四、結束語

當前，人口老齡化日益嚴重，延遲退休是必然趨勢。本文從健康角度思考延遲退休政策實施的可行性，以退休和退而不休兩種情況為基礎進行分析論證，分別探討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響和身體健康的影響，推論得出延遲退休對老年人心理健康呈現積極影響，對身體健康影響因為職業、性別有差異，但總體上不會有負面影響，積極影響存在個體差異化。延遲退休政策應該不只從經濟的角度考量，政府也應該更多關注老年人健康，與企事業單位共同作用，制定相關配套政策，保障老年工作者的心理和身體的全面健康，真正實現健康中國的美好愿景。

參考文獻：

[1] 雷曉燕，譚力，趙耀輝.退休會影響健康嗎？[J].經濟學（季刊），2010，（4）：1539-1558.

[2] 黃乾，于丹.延遲退休會損害健康嗎：基于對退而不休的研究[J].人口與發展，2019，25（02）：76-85.

[3] 白玥.勞動參與緩解老年抑郁癥狀的影響研究[J].浙江工商大學學報，2020，（05）：144-154.

[4] 張立媛，劉成斌.再就業對城鎮離退休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響[J].人口與經濟，2022，（03）：56-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