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初期武漢市公共建筑遺產現狀研析

摘 "要：建國初期，公共建筑作為新中國社會主義建設初期的時代產物，承載著我國那一段艱苦奮斗、蓬勃向上的建設歷程。這些建筑都已經超過六十載物理使用年限，在城市進程及城市記憶中具有不可磨滅的影響，系統的研究、保護工作已經是一個亟不可待的課題。本研究選取武漢地區仍在正常使用的13處代表性公共建筑作為研究對象，從建筑平面布局、建筑形構邏輯、立面形式與裝飾手法等方面進行了實地調研與分類解析，為進一步深入研究、保護該時期建筑遺存提供研究思路和實證依據。

關鍵詞：建國初期；公共建筑；“蘇聯式”風格；中國民族元素；建筑遺產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3年度城市公共空間藝術湖北省協同創新中心基金一般項目（XT-2023-03）研究成果。

一、建國初期武漢市公共建筑歷史背景及現狀概括

（一）歷史背景

武漢作為建國初期國家重點建設城市，無論是“一五”時期的向蘇聯學習引發的蘇聯古典式還是國內的民族形式，以及 “反浪費”的簡化樣式，都直接表現在武漢公共建筑上[1]。研究建國初期武漢公共建筑的歷史脈絡，能夠為更清晰更全面認識建國初期的中國民族元素應用做基礎準備。

1.國家經濟恢復發展的階段：1949-1952年。百廢待興，武漢政府在這一時期成立了一批建筑設計單位，編制各項城市規劃條例，以恢復工農業生產。國家面臨時間緊、任務重的情況，在這種情況下，武漢政府延續著建國前的設計思想與設計方法，自發地建造出新武漢的現代公共建筑，比如洪山區華中農學院教育樓、中南同濟醫學院校史館等。

2.第一個“五年計劃”階段：1953-1957年。在國家經濟經過三年的恢復發展后，國家提出“五年計劃”政策。“一五”工程以蘇聯援助為主，由此掀起了中國現代建筑發展過程中學習西方的熱潮[2]。中國建筑學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號召，建筑設計不僅學習蘇聯先進的技術和經驗，還確立“民族的特色，社會主義的內容”為今后建筑設計的指導思想。蘇聯專家對我國進行的工業建設上的幫助也影響著武漢公共建筑。為了配合國家建設，建造出了具有時代特征的工業建筑，如武漢肉聯廠、武漢鍋爐廠。教育建筑有武漢大學水利電力學院，建筑華中工學院（現華中科技大學）南一樓、老圖書館、東一、東二、東三樓，華中師范學院歷史文化學院大樓，武漢理工大學余家頭主樓。住宅建筑有武鋼蔣家墩 8、9、10 三個封閉周邊式住宅街坊。其他公共建筑如中蘇友好宮、武漢長江一橋等。

3.“大躍進”運動階段：1958-1960年。武漢出現中國現代建筑的轉折點是1958年開啟的“大躍進”運動和人民公社化運動引起了全國的轟動。在“破除迷信、解放思想”“技術革新、技術革命”的口號下，武漢建筑行業也加速了工業的基本建設的速度，并大膽的提出新建、擴建的冒進規劃。但由于這種盲目規劃，導致配套設施的落后，整體效果不明顯。緊接著在1959年大躍進調整時期，建工部召開了“住宅標準及建筑藝術”座談會，對“創造中國社會主義建筑新風格”指導思想進行了確立。這個特殊的時期建造了武漢劇院以及武漢理工大學余家頭校區。

（二）現狀

武漢市是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具有工業遺產資源豐富、形成年代延續性較強、分布遍及武漢三鎮、遺址大多地處城市中心區域和遺產建筑種類較齊全等區域特征。本文以建國初期武漢市出現過的典型傳統公共建筑為研究對象，通過調研數據，結合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文物局公布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名單、湖北省文化和旅游廳公布的湖北省文物保護單位名單，以及武漢市文化和旅游局公布的武漢市文物保護單位，截至2022年8月，共統計武漢市有關公共建筑遺產37處，其中有1處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處湖北省文物保護單位、3處武漢市文物保護單位、24處武漢市優秀歷史建筑以及13處未被登記為武漢市優秀歷史建筑[3]。

本研究對武漢市公共建筑遺產實地調研，對整體建筑功能、建筑質量、建筑使用情況進行調查。由于建國初期武漢市小部分公共建筑現處于已荒廢狀態，因此調研目標主要以建筑功能是否沿用、建筑結構破損、建筑立面、構件、裝飾損害作為主要依據。武漢市公共建筑遺產分為三類，分別為仍在使用的建筑、亟待改造的建筑及已拆除的建筑（如圖1）。

二、形態演變

在中蘇友好時期，武漢公共建筑風格總體延續了蘇式建筑的特征，但因我國不同階段發展的需要引致建筑本體外在形態發生了風格演替。武漢市建筑風格演變進程具有典型的時代背景特色，其風格出現及發展主要有三個方面：國民經濟恢復時期，中共中央提出“三年準備，十年計劃經濟建設”設想，五年計劃草案開始進行；一五時期，在蘇聯援建的影響下，我國提倡“社會主義內容民族形式”建筑設計形式；大躍進及大調整時期，劉秀峰發表“創造中國社會主義建筑新風格”的指導思想。本研究基于上述的時代背景特色，分析將從建國初期武漢建筑形式的三個演變階段入手，對其形態演變的不同特點和影響因素進行闡述，并舉出明顯特征的建筑案例進行提煉總結（如表1、表2、表3）。

三、建國初期武漢市公共建筑中的蘇式風格與特征

調查表明，前文中部分不具有明顯蘇式風格特征的建筑，將不在本研究范圍內。研究將對形態演變里提到的具有典型代表的13處建筑進行分析。本研究利用最初建造時原始圖紙、武漢檔案館內的公開資料和現有的公共建筑實體等為信息判斷依據，分析詮釋其蘇聯式建筑風格特征。

（一）典型平、立面構圖形式

通過對建國初前、后期武漢市建筑形式特征進行梳理總結（如表4、表6）可以看出，建筑整體形構邏輯明確，端莊而簡約，對稱格局和規整形式遵循了蘇聯古典主義的風格和構圖原則，其主要特征表現為：建筑總平面多采用“U”字形或“一”字形布局，內部空間采用走廊式和對稱式；建筑外立面呈明顯的三段式結構，即分為檐部、墻身、勒腳三個部分；位于建筑主體核心的體量一般要比其他部位高出一至三層，是一個具有高度藝術性、文化性與標志性特征的空間。門廊運用古典主義的建筑立面構成手法及裝飾特點；屋頂多采用平屋頂，并在屋頂檐壁部分增加中國傳統圖案元素。但也有建筑采用了其他中國傳統屋頂形式，例如，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文潤樓采用了單檐歇山頂，而武鋼機電所辦公大樓采用了尖山式硬山頂。

武漢建國初建筑形式具有多樣性的特點，總體風格由蘇聯古典主義向蘇聯現代主義風格演變，并在其發展過程中出現過中國古典主義的風格特征。建國初、中期最顯著的特征為主控的建筑形式要素發生了更迭——在屋頂形式上由平屋頂轉而出現一批攢尖頂、歇山頂及廡殿頂的建筑。調查表明，武漢市民族形式的“中國化”建筑有4棟，分別為（如表5）：行吟閣、武漢市政府禮堂、武漢長江一橋橋頭堡、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辦公樓。在建筑立面構圖形式上，梁思成曾分析中國傳統建筑的立面由臺基、屋身、屋頂三部分構成，而建國初武漢公共建筑與蘇聯合作的建筑立面特征為鋼筋水泥的西式墻體與木結構梁架體系的中式屋頂結合，整體厚實沉穩。

（二）建筑風格細部特征

通過前文梳理武漢公共建筑的歷史背景，及其自身各種功能特性后發現，武漢公共建筑具有多元類型和動態演變的特征。本研究通過類型學原理對武漢市公共建筑的特征進行分類總結。建筑單體可以解構為屋頂、檐口、柱式、墻身及基底、門窗、主入口及挑臺5個部分。

1.屋頂

建筑的屋頂構件受中國傳統文化和“一邊倒”政策的影響，裝飾特征上多采用錘子，鐮刀，谷穗、五角星、黨旗等組成的共產黨黨徽紋徽圖案；另有屋頂是在挑檐之上的處理，比如轉角處微微翹起、屋檐下用混凝土摹寫椽子形象[6]。其樣式特征表現總結為三類：特有的人文主義圖像類、傳統屋頂類及植物類（如表7）。

2.檐口

傳統建筑的檐部常分為三個主要組成部分：最下部的額枋；中間部位的檐壁；最上端的檐口。在民族形式的“中國化”階段，細部裝飾多出現在額枋處。而建筑外立面檐壁作為“蘇聯式”公共建筑重要點綴部分，與傳統屋頂形式下的檐壁不同，在屋檐的處理上，試圖抽象地傳達出中國的精神。檐壁細部紋飾由民族圖元或幾何圖形組合而成，各種紋樣與幾何圖形結合成若干層線，構成了富有節奏的檐壁。此類檐壁多見于純粹型及一些地域型的“蘇聯式”公共建筑中，還有一些建筑檐壁沒有任何紋飾，做了簡約處理。武漢市公共建筑檐部特征主要表現總結為四類：裝飾檐壁、線條檐壁、圖案檐壁、極簡檐壁（如表8）。

3.柱式

古典柱式包括柱頭、柱身和柱礎三部分，其是“蘇聯式”建筑的重要造型手段。本研究的柱式圖元沒有沿用歐式的古典柱式，柱頭裝飾形式多采用混合式和改良式，民族形式雕刻圖案集中于柱頭，在裝飾特征上主要表現為雕刻花草和云紋、五角星等代表政治意義的裝飾符號，裝飾紋樣多注重傳達美好寓意（如表9）。

4.墻身及基底

在縱向構圖上，建筑墻面呈現左右對稱式。在橫向構圖上，保持蘇式建筑三段式分割的基本格局，窗間墻通過凹凸關系進行層次區分，形成豎向構圖感[7]。建筑基座部分采用富有韻律的幾何線腳和植物紋樣，元素之間相互融合，讓建筑立面與細部豐富多樣。裝飾樣式主要表現在：主入口兩側的須彌座、兩窗之間的窗間墻和窗臺下部的窗檻墻上。裝飾紋樣多表現為：云紋、幾何紋、蓮花紋、植物紋和多種組合紋樣（如表10、表11）。

5.門窗

蘇聯式公共建筑的門窗構件結合了中西古典主義建筑特征，主要特征表現為：造型上沿用蘇聯式的矩形窗、圓額窗和多邊形門窗，門窗棱條為鑄鐵材質，裝飾圖案多采用曲線、植物及幾何形[8]。也有建筑采用中式傳統門式，由窗欞、裙板、滌環板和外框等四部分構成，圖案裝飾為直線條和圖案。最基本的形態是隔扇，既有窗的功能，又有墻和門的作用，不同的是，建國初期受蘇聯式的影響棱條多為鑄鐵材質，較少為木條。門窗構成要素多呈對稱式排列，線性依次疊加重復，使建筑具有秩序性與邏輯性（如表12、表13、表14）。

6.主入口及挑臺

主入口及門廳作為主要的交通樞紐，使整體造型及尺度莊嚴氣派，主要造型特征為凸出式和嵌入式。主入口上方的挑臺多采用中國傳統青石護欄，裝飾多集中于門頭與門頭上部的挑臺位置（如表15）。

7.天花

天花是建筑內部作為遮蓋建筑結構并起到裝飾美化作用的構件。其位于建筑內部的核心位置。天花頂部具有中國古建筑吊頂樣式特征——藻井，其頂端最高點高于室內其他天花，繪有藻類紋樣及其他動植物紋樣，中心掛有造型豐富豪華的吊燈，強調室內大堂核心地位；而西式逐級吊頂造型與中國古建筑的裝飾要點大不相同，裝飾細節多集中在天花邊角和轉角處（如表16）。

8.欄桿構件

樓梯是建筑內部作為樓層間垂直交通用的構件。其裝飾符號多集中在欄桿立柱上，主要類型分為欄板式和立柱式欄桿兩類。其中欄板式欄桿的墻體材料采用水泥澆筑或磚砌，扶手多木質。扶手與欄板之間的連接處通常用彎曲的線條和卷草類裝飾圖案，由木材和鐵藝質成，鐵質圖案纖細更顯活力，木質圖案敦實更簡潔純粹，但都保留了中國傳統建筑裝飾要點；立柱式欄桿扶手通常由木材制成，立柱由鐵制成，相較于前者，后者裝飾性更強（如表17）。

四、結語

“蘇聯式”建筑是在“社會主義的內容，民族的形式”背景下逐步發展為一種以政治意識來表達價值取向。這種樣式在武漢市流傳期間，在地域性政治的影響下、城市的性質及其他因素，建筑風格的形態及其要素特征的演變和更迭，構成武漢市“蘇聯式”的建筑風格。其中，研究范圍內的13處代表性建筑案例，具有獨特風格的建筑類型學意義和建筑藝術價值、特定時代建筑技術價值等建筑遺產綜合價值[9]。本項研究在查閱大量歷史資料和實地走訪的基礎上進行，對武漢市現有的和資料較完整的建筑物進行了整理，但是仍有大量被拆毀的建筑物，因史料缺失，建筑的原始狀態不能恢復，故研究對于建筑的分析與討論僅可反映現存建筑的建筑特征，希冀此研究對建筑特征之研析，能與公共建筑遺產數據庫類型相輔相成，為研究建筑特征傳播轉譯問題提供了新的思路與基礎數據。

參考文獻：

[1]王樂.武漢現代建筑研究（1930年代初～1980年代初）[D].武漢：華中科技大學，2006.

[2]費小坤.建國后（1949-1978）歷史建筑保護價值及其評價體系研究[D].武漢：華中科技大學，2016.

[3]王倩.沈陽近代鐵路建筑遺產特征解析[J].城市建筑，2021（33）：138-139.

[4]常青.回眸一瞥——中國20世紀建筑遺產的范型及其脈絡[J].建筑遺產，2019（3）：1-10.

[5]鄭萍，費小坤，孫謙.武漢市武昌區建國后（1949—1978年）歷史建筑評價標準初探[J].華中建筑，2017（5）：124-127.

[6]姜娓娓.建筑裝飾與社會文化環境[D].北京：清華大學，2004.

[7]王欣遠.合肥蘇式建筑風格特色及其運用探析——以安徽省政府機關醫院專家門診改造項目為例[J].安徽建筑，2022（7）：20-22.

[8]劉璐.基于符號學的“蘇式”公共建筑特征性研究[D].合肥：合肥工業大學，2016.

[9]王倩，劉撫英，黃上君.“帝冠式”建筑風格地區性演變背景下滿鐵奉天鐵道總局舍建筑研析[J].世界建筑，2022（6）：86-90.

作者簡介：

梁競云，湖北美術學院環境藝術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環境藝術設計研究。

張月，湖北美術學院環境藝術學院環境藝術設計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環境藝術設計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