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高等教育在教育強國建設進程中具有龍頭作用,而一流大學在高質量高等教育體系建設中又具有引領性。論文在討論高等教育及一流大學之于教育強國建設重要性的基礎上,梳理并分析了一流大學必須“高效推進現代化強國建設”“積極應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挑戰”“主動適應人工智能主導的第四次科技革命”的時代邏輯,提煉并闡述了一流大學必須“致力于拔尖創新型人才培養”“致力于國家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致力于大學內部治理體系現代化”轉型的具體路徑選擇。
【關鍵詞】" 教育強國;一流大學;時代邏輯;轉型發展
【中圖分類號】" G647" 【文章編號】" 1003-8418(2024)05-0001-07
【文獻標識碼】" A" 【DOI】" 10.13236/j.cnki.jshe.2024.05.001
【作者簡介】" 眭依凡(1956—),男,江蘇鎮江人,浙江大學高等教育研究所所長、教育學院博士生導師;高潔(1981—),女,天津人,浙江大學教育學院博士生,金華職業技術學院商學院院長。
舉目世界,凡現代化強國無不是教育強國,無一例外。換言之,凡現代化強國無不循“教育興則國興,教育強則國強”之發展規律,進入知識經濟社會和人工智能時代以來,尤其如是。基此認識,2019年2月印發的《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特別強調,為“著眼本世界中葉要實現的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目標,要求提前十五年進入教育強國之列,為建設現代化國家奠定堅實基礎”,到2035年我國必須“總體實現教育現代化,邁入教育強國行列”[1]。隨后,黨中央在2020年10月召開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基于建設高質量教育體系的需要,再次重申了到2035年建成教育強國的戰略目標。2022年10月,黨的二十大報告在“實施科教興國戰略”總體戰略框架下,把加快“建成教育強國”置于“科技強國、人才強國、文化強國、體育強國、健康中國”[2]之首進行部署。為把教育強國戰略付諸行動,2023年5月中共中央政治局把建設教育強國作為第五次集體學習的主題,習近平總書記深刻闡述了建設教育強國的重大戰略意義,指出建設教育強國是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戰略先導,是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的重要支撐,是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有效途徑,是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基礎工程[3]。由此足見,教育強國之于我國現代化強國建設的極端重要性。
一、一流大學之于教育強國建設的重要性
回答“一流大學之于教育強國建設的重要性”問題,我們有必要先對高等教育與教育概念的關系及高等教育之于教育強國的重要性問題加以了解和討論。
作為國家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抑或重大事業,教育是一個整體的上位概念,特指包括各級各類學校教育的國民教育體系。作為培養人的社會活動,教育的層次涵蓋了學前教育、基礎教育(九年義務教育)、中等教育以及高等教育。高等教育是相對基礎教育及中等教育的概念,居教育的最高層次。由于培養高層次專業人才以及通過科學研究創造新知識并據此服務和推進社會發展的屬性特征,高等教育具有強烈的生產力屬性,即相對基礎教育及中等教育,高等教育對國家發展及社會進步更具直接性及源動力性。由此我們可以推斷,高等教育對國家之強盛及社會之發展更具引領性、決定性。
事實亦然,考察當今世界不難發現,“凡現代化強國無不是科技強國,而科技強國無不是人才強國的產物,人才強國則又無不成就于高等教育強國。在科技已經成為首要生產力亦即國家核心競爭力的知識經濟時代抑或新質生產力時代,高等教育的社會性繼而國家性、民族性愈加強烈。由此可以斷論,高等教育強盛之于國家強盛、民族興盛具有不容置疑的決定性”[4]。高等教育之于教育強國之所以重要的邏輯,亦在于此。習近平總書記高屋建瓴指出:“建設教育強國,龍頭是高等教育。”[5]《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強調,到2035年我國必須實現“高等教育競爭力明顯提升”[6]的目標。由此可以做出判斷:在教育強國建設進程中,高等教育強國建設十分緊迫。如果我們缺失了對高等教育及其強國意義的理性認識和價值判斷,缺失了率先致力于高等教育強國建設的行動,我們就難以建成綜合國力和國際影響力領先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7] 。
作為國家事業存在的高等教育是由宏觀治理高等教育的政府系統及以具體實施高等教育為責任擔當的大學集群構成的完整體系,大學與教育強國建設間極其密切的邏輯相關性由此決定。關于一流大學之于教育強國建設的重要性,當我們對一流大學的內涵及其外延加以討論明確后,答案自然就在其中。
何謂一流大學,筆者早在《世界一流大學建設的六要素》一文作了如下界定:世界一流大學即“擁有一些(或若干)世界一流學科和一流專業,聚集了一群世界一流學者,吸引了一大群世界一流學生,以世界一流的大學辦學治校育人理念和世界一流辦學條件,構建了世界一流大學制度和世界一流大學文化,能夠培養世界一流專業人才和研究創造世界一流水平新知識的大學”[8]。除此之外,筆者還指出:世界一流大學絕非什么評估的結果,而是具有諸多世界一流水平之要素特征的,在知識創新和杰出人才培養等方面做出諸多世界級貢獻并被國際社會認可的高等教育組織[9]。進一步演繹之,世界一流大學必須具有如下特征:由于擁有國際一流的學術實力,因此能做出國際一流的學術貢獻并享有國際最高的學術聲譽。
隨著人類社會進入以人工智能為引領的新科技革命時代,國際競爭經由科學技術競爭的中介,最終演進為日益強烈的以人才培養和知識創新為核心使命的高等教育實施者——大學的競爭。由于一流大學是集人才隊伍高水平、科學研究高層次、物質資源高投入的學術優勢以及“教育、科技、人才”于一體的大學群集,因此一流大學自然成為國家核心競爭力之重要組成,在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以及拔尖創新人才培養、提升我國高新知識和高新科技競爭力中,具有源動力和生力軍的地位并發揮引領和推動作用。
基于上述討論,我們就不難理解一流大學之于教育強國建設的極端重要性,亦不難理解習近平總書記何以會在關于教育強國主題的政治局集體學習會議上強調,“要把加快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的大學和優勢學科作為重中之重”,一流大學在“大力加強基礎學科、新興學科、交叉學科建設,瞄準世界科技前沿和國家重大戰略需求推進科研創新,不斷提升原始創新能力和人才培養質量”[10]方面要發揮領跑作用。現代化強國的最終衡量標準是國家高新知識和高新科技的競爭力,一流大學在提升國家高新知識與高新技術競爭力的進程中所扮演的角色是其他高校不能替代的。
二、一流大學轉型發展的時代邏輯
所謂大學的轉型發展,即區別于原來或傳統發展模式的具有突破性的大學新型發展模式。關于大學轉型發展的內涵、外延等,本文的第三部分將具體解讀。這里先就一流大學轉型發展的時代邏輯加以梳理并闡述。
回顧并總結大學發展史,我們可以獲得兩個毋庸置疑的結論:其一,大學是基于社會發展需要并受社會諸如政治、經濟、文化、科技等多種因素影響的產物;其二,具有近現代經典意義的大學,經由中世紀早期末創生之初的被動滿足社會發展的需要,文藝復興及第一次工業革命主動適應社會發展需要,至近現代主動引領和推動社會發展需要的三大歷史演進階段。由此我們做出如下判斷:大學是必須隨社會發展而不斷演進的、與時俱進的社會組織。尤其是當大學從中世紀早中期單一的人才培養職能,發展進化至兼人才培養、科學研究及社會服務職能于一體后,大學作為實施最高層次教育者,必須傳授與時代發展同步的最高水平知識、創造引領社會發展的最新科技成果,這決定了大學與生俱來的強烈的社會性、國家性、開放性、競爭性等屬性特征,繼而決定了大學必須與時俱進,即與社會發展同頻及引領社會發展的時代邏輯。
對大學具有普遍意義且必須與時俱進的一般時代邏輯有所認識后,我們再來分析和闡明在特殊時空背景下,我國一流大學必須與時俱進轉型發展的時代邏輯問題。關于一流大學何以必須轉型發展,其時代邏輯可以置于推進現代化強國建設、應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以及智能化社會挑戰三大時代背景下加以歸納及闡明。
其一,高效推進現代化強國建設的時代邏輯。如前所述,教育強國之于現代化強國建設具有首要性和奠基性,而高等教育之于教育強國建設又最具競爭性和引領性。一流大學是諸多一流水平要素之有機集成,作為國家高質量高等教育體系的價值存在及國家提升科技競爭實力的有組織科研集群,在教育強國建設及現代化強國建設中都扮演著龍頭角色,必須把自己納入國家發展戰略框架,“在服務國家戰略的強大使命責任意志驅使下,自覺、主動、積極于‘開辟發展新領域新賽道,不斷塑造發展新動能’,并充分發揮自己高端專業人才及高新科技資源集中的優勢,為攻克我國高新科技薄弱領域,提升我國高新科技的競爭力起到領跑的作用”[11]。由此可斷,推進現代化強國建設不僅是一流大學轉型發展的題中之義,更是一流大學必須服從及服務于國家戰略需求導向、集中力量推進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提升國家高新知識及高新技術競爭實力做出的選擇。作為知識密集生產和傳授的學術組織,人才培養、知識創新不僅是大學組織的本質屬性,更是大學責無旁貸的國家使命與責任擔當。一流大學轉型發展之于高效推進現代化強國建設的時代邏輯,由此不言而喻。此亦即筆者在本文開篇對高等教育之于教育強國建設及一流大學之于現代化強國建設關系,加以重點討論的原因所在。
其二,積極應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挑戰的時代邏輯。所謂世界大變局其突出特征之一,即以地緣政治為主導的國際關系發生了巨變,逆全球化甚至極少數利益集團國家抱團反全球化的趨勢日益強烈,世界各國經幾十年逐漸建立并完善的以互惠互利為價值取向的全球化治理體系受到嚴峻挑戰。國際環境的巨變不僅導致國與國間的合作與競爭、人類命運共同體構建與逆全球化、國際化與民族化等矛盾日益激化,形勢日益嚴峻,同時也帶來了國家必須加快自主創新發展、高質量發展及“內循環”發展的緊迫性。在國際競爭已經凸顯為新質生產力競爭的背景下,大學尤其是一流大學作為高新知識的發現者及高新技術的發明者,在形成和提升國家新質生產力的競爭中不能是旁觀者,必須積極有效發揮自己的引領作用。正是基于對國際競爭日益殘酷的形勢及“科技是第一生產力、人才是第一資源、創新是第一動力”的認識,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提出了“全面提高人才自主培養質量,著力造就拔尖創新人才;加快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增強自主創新能力”[12]。“兩個自主”均與大學尤其是一流大學高度關切,“兩個自主”既是國家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挑戰做出的應對,亦是一流大學必須轉型發展的時代邏輯。
其三,主動適應人工智能主導的第四次科技革命的時代邏輯。以人工智能為主導的第四次科技革命,徹底改變了傳統的產業結構和落后的生產方式,促進了以新質生產力為特征的全球經濟創新發展的大變革。不僅如此,人工智能也給以人才培養和知識創新為己任并以此服務和推動社會進步的大學帶來了嚴峻且必須積極應對的挑戰。在《挑戰與應對:人工智能時代的高等教育創新發展邏輯》一文中,筆者不僅提出了人工智能對高等教育的挑戰是全方位的且迫切需要應對的觀點,而且將人工智能為主導的科技革命對大學提出的挑戰做了如下提煉:一是對包括傳統的大學觀、知識觀、人才觀等在內的高等教育觀念提出了挑戰,二是對包括知識生產模式、學科重構邏輯及科技倫理引領等在內的大學知識創新提出了挑戰,三是對包括培養目標調整、培養模式創新、培養質量評價等在內的人才培養提出了挑戰[13]。在人工智能時代,高新知識與高新技術不僅對國家興衰成敗具有決定性,而且作為一種競爭實力所在,對新型國際關系的形成與發展亦具有決定性作用。這就是一流大學必須轉型發展以主動適應和應對人工智能挑戰的時代邏輯。我們只有面向世界科技前沿,才具有加快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及實施創新驅動發展的主動權。
三、一流大學轉型發展的路徑選擇
具體討論一流大學轉型發展路徑之前,對大學轉型發展內涵及其外延加以界定和梳理有其必要。作為哲學術語,發展本身指事物的運動變化過程,這個過程可以是由小到大、由簡到繁、由低級到高級、由舊質到新質等等。而轉型發展指在事物的發展過程中,由原來的狀態或模式轉變為一種新的狀態或模式的過程,這個過程是一種更深刻并向更高層次的轉變過程。就概念的嚴謹性而言,大學發展與大學轉型發展是內涵與外延都不同的概念。大學轉型發展是一種本質上區別于原來的或傳統的具有創新性或突破性的大學發展模式。如果我們認同這一界定,那么用對應比較的方法對大學發展模式予以分類亦即對大學發展模式的外延加以歸納具有其合理性。基于此,大學的轉型發展包括:外延式發展模式與內涵式發展模式,傳統發展模式與現代發展模式,應用型發展模式與研究型發展模式,封閉式發展模式與開放式發展模式,內向型發展模式與外向型發展模式,扎根本土的發展模式與國際化發展模式,保守型發展模式與創新型發展模式,就業型發展模式與創業型發展模式,等等。
大學是人類社會的一個組成部分,大學之所以能在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長河中經久不衰,就在于植根于大學的知識屬性。失去知識生產、傳播及運用的內在功能和社會職能,大學則失去其存續的社會價值。由此決定大學的轉型發展必須是針對知識生產、傳播及運用的發展,亦即大學的轉型發展本質上是針對人才培養、科學研究及社會服務的轉型發展。此外需要強調的是,由于我們是在推進“現代化強國建設”和應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挑戰”及“第四次科技革命”之時代背景框架下對一流大學轉型發展的討論,所以,一流大學的轉型發展非同于普通高校的轉型發展,是必須針對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為新質生產力發展奠定堅實科學基礎,以及服務國家發展戰略需求做出更高水平、更具引領性和推動性的轉型發展。一流大學轉型發展的路徑選擇據此而清晰。
(一)致力于拔尖創新人才培養
人才培養是大學存在和發展無須論證的天理和不能放棄的天職,否則大學就絕非本真意義的大學。一流大學亦然,其不同于普通高校的突出特征之一,就在于其人才培養的整體高水平高質量,尤其是以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為己任。當今國與國的競爭,歸根結底是人才的競爭尤其是拔尖創新人才的競爭。正是基于對“培養造就大批德才兼備的高素質人才,是國家和民族長遠發展大計”的論斷,黨的二十大報告不僅闡明了“深入實施人才強國戰略”的重要性,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對“全面提高人才自主培養質量,著力造就拔尖創新人才”[14],“加強拔尖創新人才自主培養,為解決我國關鍵核心技術攻關提供人才支撐”[15]提出了要求,并強調“只有培養出一流人才的高校,才能夠成為世界一流大學”[16]。
一流大學作為為國家培養拔尖創新人才的基地,不僅需要把轉型發展置于上述討論的三大時代背景下加以重視,更應把轉型發展落實于高質量發展已經成為我國高等教育普及化時代之主題的人才培養實踐中。積極探索和構建既符合中國國情及特色,又具有國際比較優勢的一流人才自主培養模式,從而為“加快建設國家戰略人才力量,努力培養造就更多大師、戰略科學家、一流科技領軍人才和創新團隊、青年科技人才、卓越工程師、大國工匠、高技能人才”[17]做出效果卓越的貢獻。雖然人才培養質量取決于人才培養體系諸要素及其有機聯系,但人才培養目標對人才培養具有主導作用。
為此,一流大學的轉型發展之首要,必須把立德樹人作為根本任務,把拔尖創新人才培養作為學校育人的頂層設計及核心價值,在明確拔尖創新人才必須具備的知識、能力以及素養的結構基礎上,制訂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目標,據此對知識結構、培養模式、制度設計、文化營造、評價體系及教師素養等要素進行系統深入的改革并創新人才培養方案。尤其需要強調的是:其一,一流大學必須根據人工智能時代發展的要求,充分發揮學科特色優勢,通過學科整合及融合調整拔尖創新人才培養方案,改革人才培養制度并營造有利于拔尖創新人才脫穎而出的育人環境,為學生的全面發展與個性發展創造必要的制度與文化條件。其二,一流大學是研究生培養高度集中的學術組織,必須特別重視研究生尤其是博士生創新能力的培養。“強化對博士生創新能力培養的要求是國家高新知識競爭力提升的需要,具有時代的緊迫性。”[18]提升博士生的創新能力,傳統的博士生培養模式亟待改革。尤其是過于重視存量知識積累導致博士生創新能力不足的博士生培養制度和文化,亟待突破性變革。
(二)致力于國家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
大學作為與知識高度相關的學術生態組織,其不僅具有知識傳播亦即人才培養的本質屬性,還具備知識生產亦即知識創新及其物化為生產力的屬性特征。一流大學具有學科專業齊全、高水平人才集中、科研資源豐足等優勢,故此在知識創新及其成果物化方面具有很大的壟斷性,必須主動擔負加快實現我國“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增強自主創新能力”的時代使命,為攻克我國高新科技薄弱環節及提升我國高新科技的競爭力起領跑作用。基于知識生產及其創新目標的一流大學轉型發展,其路徑選擇包括:
其一,加強基礎科學研究及其投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政治局第三次集體學習時,把“切實加強基礎研究”置于“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及“建設世界科技強國的必由之路”[19]的高度加以強調。我們所說的新質生產力不僅源于且根基于知識創新及其物化成果——高新技術。據《科學:無盡的前沿》披露,美國的科技生產力水平之所以領先于世界并牢牢占據科技強國霸主的地位,就在于自二戰后美國歷屆政府高度重視“不以應用為目的的基礎研究,面向長遠,逐步擺脫了對歐洲基礎科學研究的依賴”[20],從而帶來了美國的基礎科學研究長期領跑世界并形成諸多引領世界科技革命的重大突破。據筆者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從事訪學研究期間發現,美國研究型大學無不高度重視基礎科學研究,其基礎研究經費占據了全部研究經費的絕大多數。就知識生產而言,一流大學的轉型發展之根本就是要克服受學術績效主義驅使下的急功近利,重視并加強基礎科學研究及其投入,提升國家可持續科技競爭力。
其二,充分發揮有組織科研的作用。一流大學必須把自己視為國家有組織科研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自覺納入提升國家科技競爭實力的戰略體系。一方面,服從國家戰略需求,以服務具有戰略性、全局性、前瞻性的國家重大科技項目與關鍵核心技術為價值導向;另一方面,以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學術理性,根據本校學科專業特色及優勢明確定位科學研究的主攻方向,集中人、財、物資源攻艱克難,為積極引領和有效增強我國自主創新能力做出突出學術貢獻。
其三,加強以人工智能科學為引領的一流學科融合建設。一流大學必須以一流學科為支撐,但就一流學科而言,今日之學科已非昔日學科的概念,其“既可是某一學科新發現的或某科學原理創新應用而產生的富有深入挖掘價值的研究方向或某一新研究領域,但更多的是多學科、跨學科交叉融合甚至是自然科學、工程技術及人文社會科學協同攻關的新學科”[21]。一流大學必須積極應對人工智能時代對學科建設帶來的挑戰,針對具有突破價值的多學科融合的高新知識及高新技術新領域的知識創新,充分發揮自己多領域、跨學科協同攻關的優勢。唯此,一流大學才能在“加強基礎學科、新興學科、交叉學科建設,加快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的大學和優勢學科”[22]中做出實質性的貢獻。
(三)致力于大學內部治理體系現代化
基于教育強國建設的需要,國家為一流大學的高質量發展創造并提供了必要的制度供給環境和資源供給條件。一流大學能否在“致力于拔尖創新人才培養”和“致力于國家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的轉型發展中,有所行動且有所作為,取決于其如何辦學治校以及其治校水平,此即一流大學的轉型發展必須“致力于大學內部治理體系現代化”的重要性所在。關于大學內部治理現代化,筆者在擔任教育部哲社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高校內部治理體系創新的理論與實踐研究”首席專家時,發表過《關于一流大學建設與大學治理現代化的理性思考》《轉向大學內部治理體系創新:高等教育治理體系現代化的緊要議程》《大學領導力提升:推進大學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實踐路徑》等系列論文,提出了一流大學的治理體系現代化包括“治理理念的現代化”“治理結構的現代化”及“治理能力的現代化”三個要素。基于此,我們認為無論是作為轉型發展的邏輯前提還是管理工具,一流大學在致力于治理體系現代化的進程中,應對以下三方面予以重視。
首先,必須調整自己辦學治校的目標定位,自覺把自己納入加速實現“兩個自主”的國家戰略框架體系,把推進“兩個自主”作為建設目標,努力在培養拔尖創新人才和攻克我國高新科技薄弱環節及被西方卡脖子的核心技術方面,做出獨創性貢獻。須加以說明的是,開放性及由此導致的競爭性是大學與生具有的屬性特征,一流大學尤其凸顯,故強調“兩個自主”是國內外全要素時空發生巨變賦予一流大學辦學治校轉型發展定位的時代邏輯,而非意味著自我封閉。相反,一流大學更需要通過加強國際化以擴大國際學術交流合作并且形成有利于學術開放的組織生態環境,全面提升國際競爭力并藉此為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構建做出中國貢獻。此即一流大學轉型發展治理理念現代化之首要。
其次,一流大學必須致力于學校內部包括組織及制度的改革亦即治理結構的現代化,以根本解決阻礙治理效率提升的問題。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從教育大國到教育強國是一個系統性躍升和質變,必須以改革創新為動力。”[23]一流大學轉型發展亦然,必須通過諸如人才培養治理結構、科學研究治理結構、內部資源科學配置及其管理結構、行政與學術權力的關系結構及大學章程完善等一系列組織及制度層面的改革,方能激發一流大學內部治理機構及學術組織兩方面的積極性。譬如,為了更有利于拔尖創新人才培養及加強基礎研究,尤其鼓勵突出原創的基礎研究,一流大學必須堅決破除一切有礙于大學高質量發展的制度及機制弊端,大膽探索并建立有利于“著力造就拔尖創新人才,聚天下英才而用之”“鼓勵卓絕人才成長及脫穎而出”“鼓勵自由探索”“激發創新活力”及“提升研究投入效能”的相關治理結構改革。尤其是必須深化新時代一流大學內部評價改革,徹底改變對一流大學建設以辦學條件改善和注重所謂“成果數量”的績效評價傳統,努力構建既符合中國國情又具有世界一流大學水平的評價體系。
最后,一流大學治理體系的現代化必須通過辦學治校效率提升得以體現,而大學的治理效率并非僅是大學治理結構影響的結果。考察大學治理的過程,不難發現治理者的治理能力對大學的治理成效影響甚大。基于對“治理能力是關于治理體系內部諸要素在治理過程中之效能表現,尤其是反映治理者能否充分發揮治理體系內部諸要素效能之概念”[24]的理解,一流大學治理者治理能力的現代化之于轉型發展的邏輯理性一目了然。一流大學治理能力的現代化,只有通過學校、學部、院等各級領導者及管理職能部門負責人,亦即不同層級的治理者之領導力提升得以付諸實踐。由于一流大學的領導力是覆蓋大學治理全過程的、對治理全要素施加有目的和系統性影響所產生的結構性影響力,對大學辦學治校育人及知識創新具有決定性,因此,一流大學的領導力即一流大學的競爭力。一流大學的高度復雜性使其成為最需要運用大學領導力來解決復雜問題的學術組織,換言之,一流大學的領導力水平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流大學的興衰成敗。致力于大學內部治理體系現代化的一流大學,必須把大學領導力提升作為轉型發展的必要路徑加以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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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struction of a Powerful Country in Education: The Logic of the Timesin the Trans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Sui Yifan, Gao Jie
Abstract: Higher education plays a leading role in the process of building a powerful country in education, and at the same time,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are also steering bodies in the construction of high-quality higher education systems. Based on the discussion about the significance that a powerful country in education can be optimized by higher education as well as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the paper generalizes and analyses the logic of the times, which encompasses \"promoting the building of a powerful modern country with high efficiency\" \"actively responding to the major changes and challenges the world has not faced in a century\" and \"actively adapting to the fourth revolution i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led by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Furthermore, it refines and elaborates specific paths of transformation in which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should be committed to the training of top-notch innovative talents, the self-reliance and self-improvement i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nd the modernization of internal governance structure of university.
Key words: powerful country in education; world-class universities; logic of the times; trans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責任編輯" 沈廣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