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的實踐路向

【摘" 要】" 思想政治教育空間是人類社會實踐活動的產物，是物質空間和精神空間的統一。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旨在推進空間協同、轉變空間形態、調整空間結構、調控空間生產等，以實現精神、觀念、價值影響的實踐。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塑造意味著形成共生互構的物理存在空間，營造團結和諧的社會交往空間，涵育立體豐滿的精神觀念空間，要通過拓展思想政治教育空間思維實現觀念塑造，建構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共同體實現形態塑造，追求人的美好生活和全面發展實現旨向塑造。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塑造與時間延展辯證統一，應回應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理論發展需要，關照中國式現代化的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為人類文明的發展貢獻中國智慧。

【關鍵詞】" 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教育空間

【中圖分類號】" G647" 【文章編號】" 1003-8418（2024）05-0097-05

【文獻標識碼】" A" 【DOI】" 10.13236/j.cnki.jshe.2024.05.014

【作者簡介】" 劉興平（1974—），男，江蘇南京人，河海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馬思琪（1997—），女，寧夏吳忠人，河海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生。

一、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的理論闡釋

（一）空間與思想政治教育空間的邏輯關聯

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思想政治教育在一定的區域、一定的國家、一定的空間范圍內產生和發展，并深度嵌入社會的空間布局之中，空間秩序體現了一定歷史階段思想政治教育發生、發展、活動的基本方式和基本樣態。因此，以馬克思主義空間理論為指導，有必要結合思想政治教育實踐展開過程深化思想政治教育空間邏輯的理論分析。

首先，空間的社會性。空間社會性的起點乃是馬克思深刻揭示的客觀表象下涵納的各種社會關系，這正是馬克思主義空間理論的精髓。延續馬克思的社會關系思想，列斐伏爾指出，“任何空間都體現、包含并掩蓋了社會關系——盡管事實上空間并非物，而是一系列物（物與產品）之間的關系”［1］。福柯更認為，我們所處的世界，并不是由時間流動而塑造出來的，而“更多地是能感覺到自己像一個連接一些點和使它的線束交織在一起的網”［2］。可以說，“空間是社會性的存在，一切空間都是社會空間”［3］。可見，空間的價值和意義是由人們在其中的活動、相互作用和相互影響所塑造的，而關系是空間社會性的重要特征。思想政治教育本身就是一種關系型的活動，是教育者對受教育者施加一定的影響，建構和發展于特定時空范圍內的具體的、特定的實踐活動。

其次，空間的政治性。空間不僅是一種物理存在，它更蘊含著意識形態、政治秩序、權力關系等政治性因素。列斐伏爾直接指出，“空間不是一個被意識形態或者政治扭曲了的科學的對象；它一直都是政治性的、戰略性的”［4］。例如，空間中的建筑、紀念碑、標識、藝術和文化等元素都承載著特定的意識形態信息和符號。同時，空間作為一種物理場景，其中承載的政治性信息和價值觀對人們的行為和思維方式產生直接或間接的影響。政治組織往往通過塑造空間的意識形態元素來強化自身的意識形態影響力，并通過它們來影響人們的思想觀念和行為方式。在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矛盾運動之中，總會產生促進或者阻礙生產力發展的思想文化意識，在歷史發展的各階段，統治階級需要根據生產方式的變革改進思想政治教育，以便系統性地建構以思想文化意識為代表的政治意識形態。

最后，空間的生產性。如果對于空間的社會性的分析是對空間的本質的把握，那么空間的生產性則是空間的目的，也即空間轉向的實踐旨趣。列斐伏爾發現，“占有空間并將空間整合進資本主義的邏輯是資本主義得以存續的重要手段”［5］，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越來越從“物質生產”向“空間生產”的方向變革，空間的不平衡性及其所容納的資源的分化，成為當代資本主義增殖、維系和演進的立足點。列斐伏爾將此概括為資本主義的發展手段——“占有空間，并生產出一種空間”［6］。蘇賈依照這一理解，認為空間生產“就是作為一個整體的資本主義制度借此有能力通過維系自己的規定結構延長自己的存在的諸過程”［7］。社會主義社會空間的生產性主要體現在以人的自由全面和社會美好和諧為目的，采取顯性或隱性的方式進行空間塑造，以達到思想政治教育目的的能動性實現，因而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也就具有了生產性。

可見，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種具有較為明確政治目的的社會實踐活動，社會性、政治性和生產性是思想政治教育的當然屬性。空間作為思想政治教育的一種媒質和中介，也必然為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塑造提供了可能。

（二）思想政治教育空間的生成與發展

將空間引入思想政治教育是一個重要的理論創新，它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獨特的、立體的范式去理解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發生方式和展開方式。思想政治教育空間是人類社會實踐活動的產物，是物質空間和精神空間的統一，具有價值導向性、變化發展性和形態多樣性等特征。

首先，思想政治教育空間是人類實踐改造客觀物質環境的結果。思想政治教育是人類生產實踐的過程中，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人類思想文化和社會意識發展到一定層次和水平的產物。隨著國家的出現，統治階級由于統治的需要，以及人類個體自身成長的需要，開始自覺地運用諸如空間等來進行政治教育實踐，從而形成了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其次，思想政治教育空間是社會物質空間和人的精神空間的統一。從空間的視角看，思想政治教育的任務就是協調好社會物質空間的人和其精神空間之間的關系，促進物質空間和精神空間的協調發展，實現個體和社會的共同進步。最后，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具有價值導向性、變化發展性和形態多樣性等基本特征。

（三）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的發展指向

從思想政治教育空間特性及其實踐生成可見，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的目的在于通過推進空間協同、轉變空間形態、調整空間結構、調控空間生產等，有意識、有組織、有目的地進行精神、觀念、價值影響的實踐活動。

二、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的基本機理

（一）形成共生互構的物理存在空間

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塑造首先呈現于新時代對思想政治教育的創新規劃與更高要求，思想政治教育充分嵌融新時代社會空間而形成共生互構的物理存在空間。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最本質特征，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最大優勢。一方面，社會空間為思想政治教育提供發生與作用的場域，社會空間的拓展（尤其是在新技術變革下，社會空間向數字、虛擬領域的高速復制與擴張）進一步要求思想政治教育在空間中進行延展，并持續要求思想政治教育適應新形勢必須做出相應的調適與改進，比如對“大中小”思政課一體化建設的強調，就是從整體性、系統性、層次性方面對思想政治理論課社會空間的一種重塑。另一方面，思想政治教育從可感、可知、可為的多方面進一步塑造社會空間，在精工與巧思的嵌融之下發展出新的社會空間生長點，甚至可以設想構建一種以人為主體的社會空間成為思想政治教育本身，以滿足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化人育人的要求。

（二）營造團結和諧的社會交往空間

新時代黨的建設為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塑造提供了起點與入場方式，而思想政治教育在與社會空間嵌融之后，既可以在黨的工作中繼續發揮和強化思想政治教育，更能夠全面鋪展進入社會生活空間的方方面面。思想政治教育對社會生活的關照營造出了“社會關系的總和”，即人的交往空間。具體而言，以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的場景為例，高校學生在思想政治教育環境中浸潤，除了“主渠道”之外，還有豐富的思想政治教育社會交往場景，尤其是高校社會生活突出的“集體”特征。高校學生處于一種群體或組織下的個體自主生活，思想政治教育一方面進行著半強制性的規定和管理，另一方面又嵌入高校學生的日常生活，當下討論熱烈的“具身認知”正是思想政治教育營造社會交往空間的一個例證。

思想政治教育塑造的空間是人與人交往的空間，團結與和諧是其最顯著的特征。思想政治教育的政治性規定了其所營造出的社會交往空間不可能是去意識形態的、價值抽象的領域，必須彰顯和貫徹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而社會交往空間解決的是思想政治教育過程中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問題，集中體現的是人所組成的集合即集體的價值追求。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營造的社會交往空間，在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中蘊含著團結與和諧的價值理念。

（三）涵育立體豐滿的精神觀念空間

在新時代我們建立起了頗為宏大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體系，在這一完整體系中，“大思政”越來越成為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的突出特征，這一工作體系的構建，不僅是物理存在的基礎層面或社會交往的實踐層面，更是思想政治教育在人的觀念中構建起的新空間。當然，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的成果也廣泛投射到精神觀念空間，對于我們認識和把握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產生了新的啟發。

在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實踐中，思想政治教育不斷塑造著自身和其他領域的精神空間，不斷協調社會物質空間的人和人的精神空間之間的關系，在實現個體和社會共同進步中涵育立體豐滿的精神觀念空間，既實現了對思想政治教育本身的革新和超越，也為思想政治教育參與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事業、開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新境界塑造了充盈豐沛的精神能量。

三、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的實踐策略

（一）觀念塑造：拓展思想政治教育空間思維向度

空間轉向最直接的表現應該是一種范式的革命，即一種思維方式的變革。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塑造實踐首先要解決觀念問題，拓展思想政治教育空間思維的向度。從觀念塑造出發討論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的實踐進路，并不違背辯證唯物主義的認識論，因為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的理論問題正是由現實的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提出的時代命題，本質上仍然是“實踐-認識-實踐”的過程。由此可見，思想政治教育空間思維的形成正是解決從現實的思想政治教育實踐到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之間的中介環節，也是把握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整體價值、系統的關鍵環節。

實現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所要求的思維變革是建立在空間轉向哲學基礎上的。現代哲學的空間轉向已經為人們揭示，空間是人類社會實踐的產物和一切社會活動的構成因素，“它包含著豐富的物質特征、主觀意義和社會效用，形成了從社會場域、權力關系、符號體系、情感體驗等層面去認識空間的分析視角和解釋框架”［8］。而重審空間，最重要的是關注到空間本身的社會性、意識形態性，剖析存在于空間之內的社會關系。在這一點上，福柯、列斐伏爾等已經做了卓越的工作。通過對空間立體、多維的審視，形成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化思維，“將線性思維、實體思維轉換成網狀的空間思維，即從關系思維的角度對思想政治教育構成要素進行審視，通過觀察偶然性、地方性，審視空間產生的差異性、突變性”［9］，即首先在觀念中把思想政治教育視為空間化的存在，從空間角度考察思想政治教育，借用現代哲學提出的“空間生產”“時空壓縮”“空間隱喻”等范疇，探索構成思想政治教育的各要素在空間中的位置及其相互作用，揭示思想政治教育的實現過程以及具體表現，并在立體的空間思維中梳理其框架與癥結，尋找化解問題的方法出路，從而實現思想政治教育理論和現實空間的優化。如此，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才能真正實現，而不是“新瓶裝舊酒”式的概念轉型。例如，整體性思考“大中小”思政課一體化建設就是這種空間觀念引入的結果，把時間上先后相繼的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學拉到同一個空間來對授課的目標、內容、形式、方法進行整體性設計，避免不同學段教育內容的重復雷同，以提升思想政治理論課的精準性與時效性。而國家級虛擬仿真思政課體驗教學中心的建設更是空間思維方式引入的最好明證，其突破了思想政治教育地域、條件和師資的限制，把分散的思想政治教育資源進行空間整合，提升了資源的使用效率，也增強了思想政治教育的真實與可感性。

（二）形態塑造：建構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共同體

“人的思維是否具有客觀的真理性，這不是一個理論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踐的問題。”［10］如果說拓展思想政治教育空間思維向度是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在觀念層面的前提，那么建構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共同體”便是新時代實現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的實踐一步。思想政治教育共同體是已有的，學者們以其指稱思想政治教育人（隊伍）的共同體，強調思想政治教育人（理論隊伍和工作隊伍）的交流共生和思想政治教育理論和實踐的統一共進。具有代表性的是戴銳提出的思想政治教育“學術-行動共同體”，即“由眾多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包括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者、實際工作者）在長期專業實踐中逐步形成的具有宏觀組織形態的有機體”［11］。與學者們提出的思想政治教育共同體所不同的是，以空間為中心構建思想政治教育共同體，是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的一種進路。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的獨特性體現為在空間中能夠實現自覺有意識、有組織、有目的地進行精神觀念價值影響，這不僅需要所謂“思想政治教育人”的工作，更需要思想政治教育實踐發生的空間的參與，甚至起作用的就是思想政治教育空間本身。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塑造需要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共同體”的建構。

隨著國家政治生活的變遷、社會文化交往方式的改變、社會文明價值觀的迭代更新、精神生活和價值觀原則的現代化，新時代的思想政治教育不再是政府、某個團體或組織所特有，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思想政治教育的中心，傳播思想價值觀念。所以需要建構共享共建的思想政治教育空間生態，突破現有空間中存在的行政劃分、城鄉二元、文化差異、族群差異等阻隔，將個人、家庭、學習、企業等更多社會主體的觀念、思維、態度等納入思想政治教育，形成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容器；將教學、精神、交往、網絡、制度等不同空間融入思想政治教育，搭建思想政治教育空間節點。

（三）旨向塑造：追求人的美好生活和全面發展

思想政治教育要堅持以人為本，這既是思想政治教育作為教育實踐活動的本質要求，又是實現思想政治教育空間正義的核心要義。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應該遵循著實現人的美好生活和全面發展的價值旨向。

實現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正義要堅持以人為本。以人為本不是從抽象的人出發，而是從“現實的個人”出發。“人類文明發展進步的顯著標志便在于人之生活的基本境遇。”［12］馬克思強調的“現實的個人”是實踐的、社會的、歷史的和能動的人，是追求自身全面發展的人。在此意義上，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要以人的發展為根本，尊重人的主體地位和個性需求，謀求人的美好生活和自由全面發展。與此同時，要警惕人在空間中的異化，切不能將空間本身作為思想政治教育的主體，而將人降格為空間的附庸。一旦倒置了人與空間的關系地位，將極大地損減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的意義，空間正義就無從談起，更可能演化為對思想政治教育主體的反噬。無論在何種意義上探討空間，人都必須作為思想政治教育的主體，這是思想政治教育本質所規定的必然原則。遵循這一原則，在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塑造的實踐中，需要實現由空間對人的單向作用轉向人與空間的雙向互動，這種雙向互動實質上包含了三個層面的意蘊：一是要強調人的主體性，二是要關照“他者”的存在，三是要關照人類整體命運。

當然，思想政治教育的發展演進有著內在的時間尺度與空間尺度，強調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塑造，并不是否定思想政治教育時間的重要性，而是在正確把握二者之間的辯證關系中實現思想政治教育空間應有的價值，以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科學化、精細化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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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江蘇省“十四五”教育規劃重點項目“互聯網時代高校大學生閑暇生活及其教育研究”（B/2021/01/43）；河海大學人文社科專項社科成果培育項目（B230207010）。

The Practical Path of Shaping the Ideologicaland Political Education Space in the New Era

Liu Xingping， Ma Siqi

Abstract：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space is the product of societal activities， which integrates material and spiritual world into an entirety. Shaping the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space proclaims its ambitions in collaboration across space， form transformation， spatial structure adjustment， spatial production regulation， etc.， so as to effect its ideology and value system. The space shaping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in the new era means the formation of a physical existence space of symbiosis and mutual construction， the creation of a united and harmonious social interaction space， and the cultivation of a three-dimensional and full-bodied spiritual concept space. It is necessary to realize the concept shaping by expanding the space thinking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construct the space community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to achieve the form shaping， and pursue a better life and all-round development to achieve the target shaping. The spatial shaping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in the new era is dialectically unified with the time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responds to the needs of the development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theory in the new era， points to the major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issues of Chinese modernization， and contributes Chinese wisdom to the development of human civilization.

Key words：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space shaping; education space

（責任編輯" 沈廣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