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教師涵養：教師培訓時代轉型的有益探索

- 編者按 -

黨的二十大明確提出“加快建設教育強國”的要求。強教必先強師，而打造高素質、專業化、創新型的教師隊伍，培養時代強師和未來教育家離不開高質量的教師培訓。進入新時代，教師培訓面臨新的要求和新的問題，需要教師培訓機構創新研究與實踐，不斷探索教師培養的新形式、新樣態。2024年是北京市“教師隊伍建設年”，在此背景下，本刊與北京教育學院聯合推出“以高質量教師培訓助推新時代教師隊伍建設”專題策劃，陸續呈現系列研究成果，以饗讀者。

2014年底，教育部印發了《關于實施卓越教師培養計劃的意見》，“卓越教師”正式成為一個特定群體進入全國各級教師培訓領域。此后，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關于全面深化新時代教師隊伍建設改革的意見》，再次提出了“卓越教師”的培養。應該說，這個概念的提出，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會對“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需要好教師的期待，同時也從另一個角度對教師培訓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結合北京教育學院承擔的“北京市卓越教師涵養項目①”，筆者就卓越教師的涵養及所引發的培訓變革做些梳理與探討。

1.卓越教師涵養的邏輯基礎

“卓越”在漢語詞典中的解釋是杰出的、超出一般的，通常用來形容那些超越常規、超出一般水平的事物或成就，如卓越的人才、卓越的貢獻等。此外，也常用于象征自我超越，表示在某個領域或層面上達到了高超的水平，是一種超出普通、不平凡的成就或表現，即所謂“夫唯大雅，卓爾不群”。我們深切地認識到，“卓越”在教師而言始終是其追求的高目標，因此，卓越教師在火熱的教育現實中，應該是一個教師充滿動力的成長過程，而不是一個特定的結果。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參加卓越教師項目者，并非已經是卓越教師，而是有足夠潛力走向“卓越”的教師。而這樣的教師，我們定位在已獲得特級教師稱號或取得正高級教師職稱的優秀教師，且為了激活其成長動力，我們通過自愿報名和1：1.5的比例進行了遴選。

這些教師都有豐富的教育教學實踐經驗，也有自己多年的研究積累，基本有了自己的教學特色、教學主張乃至教育思想。因此，我們認為，對他們的培訓，就不能用傳統的培訓思維，而是要超越培訓，超越研修，探索“涵養”的新型培訓形態。我們將“涵養”界定為：以特定培訓項目為平臺，由培訓者和被培訓者共同參與，雙方均作為培訓的貢獻者和推動者，從方案設計、課程設置、組織實施、成果形成、效果評價等全過程形成共研、共生、共建、共享的機制，課程與活動充分體現動態生成和自主管理，成果體現創新或原創，最終使培訓者和被培訓者都能在涵養中得到成長與發展。不過，這不是一個精確的定義，而是一個培訓的操作性解釋。但在這個解釋背后還有一個底層的邏輯需要明確，那就是具備什么樣特質的教師才能在涵養中得到我們所期待的成長呢？

在對特級教師和正高級教師進行研究的基礎上，我們建立了卓越教師的“樹”型素養模型。一位卓越教師就如同一棵參天大樹，由“樹根、樹桿、樹冠”三個部分構成，其“根系”至少涉及三方面的素養：一是政治素養，包括堅定的政治信念與信仰，以及堅定踐行黨的教育方針的行動，即一個卓越教師必須要有堅定的馬克思主義信仰和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奮斗終身的信念，要有用心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的使命感；二是精神素養，包括高尚的師德和寬厚的仁愛之心，即卓越教師要深諳為師之道，將立德樹人作為自己一生的追求；三是文化素養，包括廣博的人文素養和良好的科學素養，即卓越教師要將自己對教育事業的追求與教育教學的實踐，深深地植根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土壤和人類科學發展的精華之中，將傳播知識、傳播思想、傳播真理的事業做得更好。“樹干”由學科素養和思維素養構成，前者包括學科知識與能力和學科教學知識與能力，這是一個教師能夠“傳道授業解惑”的基礎；后者包括其思維品質和思維方式，是決定一個教師能否成為好老師的關鍵。簡言之，學科素養決定一個教師能否“教會”學生，思維素養則決定一個教師能否“教活”學生。“樹冠”由創新素養構成，是一個教師的教育教學經驗、教育教學思想及育人成果的充分體現。可見，一個教師只有“根深”才能“桿壯”，“桿壯”才能“枝繁葉茂”。

2.卓越教師涵養的原則與目標

卓越教師涵養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培訓，而是教師培訓的一個重要的時代轉型。因此，卓越教師涵養的原則與目標自然有其獨特的內涵。

第一，“涵養”的基本原則。

我們基于對卓越教師涵養的基本理解，明確了“涵養”實施的三個特征和四個原則。

三個特征為眾籌、生成、自主。“眾籌”是指項目從方案、成果、課程到評價等關鍵性設計均由培訓者和被培訓者共同討論，協商確定。在這個過程中，培訓雙方的角色要轉變，不是誰培訓誰，也不是誰受誰培訓，而是要建立一種平等協商的機制，大家共同為項目貢獻智慧；“生成”是指以雙方協商確定的成果為導向，過程中的課程根據進展情況隨時調整生成，以滿足學習研究的需要，而這也是符合成人學習的特點與規律的方式；“自主”是指項目實施的全過程，從活動設計實施到項目日常管理等都充分體現學員的自主性。

四個原則是指自主性、生成性、實戰性、成果性。其中，自主和生成的內涵已如上所述，從原則而言，自主性原則和生成性原則表達了項目實施中的一種堅持，即要充分體現學員的自主，但又不是沒有要求的隨意；要充分體現課程的按需生成，但同樣不是隨心所欲的“填補”。實戰性原則，要求項目的實施必須始終立足于教育教學實踐，同時項目生成的各項成果都要立足于解決教育教學實踐中的問題，特別是要充分體現卓越教師的教育影響力，積極探索將教育改革發展，特別是新課標、新課程的要求和理念轉化為課堂教學的具體策略，以發揮引領示范的作用。成果性原則是指項目始終堅持以終為始，將成果凝練作為推動項目實施的目標，但又不是因成果而成果，而是以學員的素養和影響力提升來促進成果的形成。

基于以上原則，項目在成果設計上側重于三個方面。一是思想凝練，這是對卓越教師的高要求高標準，要求每位學員都要認真梳理自己的教育教學實踐，力爭凝練形成自己的教育思想或教育主張，以更好地發揮示范引領作用。二是課改落地，即要求每位學員以自己的學科為基礎，針對新課標、新課程，就其中的關鍵點或難點進行研究，設計出自己的示范課及課改工作坊，以帶動更多教師實踐和落實新課標、新課程的要求。三是政策建言，即要求學員圍繞基礎教育綜合改革的重點難點問題，通過學習研究，形成推動改革的政策建議。

第二，“涵養”的個性化目標。

對卓越教師群體而言，突破思維和心理的禁錮，才能夠超越自我，走向新的發展境界。為此，項目對全體成員（包括項目團隊成員）提出了自我突破的五個方面的目標要求。一是找找靈魂。我們要求涵養項目中的每個人都要做必要的心理建設，讓自己放下常態中的自我，消解自己因權威、形象、面子等帶來的人生禁錮，以更加平和與低調的心態面對學習與研究。換言之，就是要求每個人都先轉變角色。基于這樣的目標，我們實施了以突破自我為主題的心理建設工作坊，助力大家解放自我。二是找找方向。習近平總書記勉勵廣大教師，不要做傳授書本知識的“教書匠”，而要做“經師”與“人師”相統一的“大先生”。這為卓越教師群體的發展指明了方向。找找方向，就是要求每位項目成員都要做深度的自我反思，找到自己成長的方向，明確自己是要做一個“教書匠”，還是要做“好老師”“大先生”“教育家”。這個方向決定著每位教師教育人生的層次。三是找找路徑。方向一旦確定，路徑就很重要。對卓越教師群體來講，不能用大一統的培訓方式，而應該走個性化的道路。因此，項目推動實施了“一人一案”，要求每位學員在對自己的優勢與不足進行認真分析的基礎上，制訂自己三年的學習研究方案，圍繞共同目標，通過個性化路徑，實現大家共同約定的理想。四是找找價值。《左傳·襄公二十四年》說：“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這個“三不朽”是歷代知識分子人生價值的最高追求。在今天，卓越教師要走向“大先生”，同樣需要修煉自己高尚的師德，激勵自己為高質量教育、為人民滿意的教育作出更大貢獻，提升自己為教育改革與發展建言獻策的水平。五是找找和諧。這個和諧就是建立自己與社會、與他人、與自己的和諧相處之道，為更好地育人奠定基礎。

3.卓越教師涵養的實踐路徑

我們構建了“九宮格”課程體系和“三體四研”的涵養路徑，并將課程與路徑有機融合。

針對卓越教師的核心素養，我們從內容和主體兩個方面建構了課程體系，其中課程內容從素養、專業、實踐三個維度設計，課程主要從必修、選擇性必修、自修三個維度設計。這樣就形成了“3×3”的“九宮格”課程結構體系。這個課程體系關注的不是某個具體的專題，而是提升卓越教師整體素養的學科領域，目標指向卓越教師知識結構的優化。在實施過程中，具體的專題課程需要在這個課程框架內生成。

“九宮格”課程體系要落地，需要有相配套的實現路徑。為此，我們設計了“三體四研”的路徑，其中“三體”即場景體驗、跨界體悟、自我體認，“四研”即理論研習、經典研讀、學術研討、實踐研發。我們希望這樣的設計能夠做到“體、相、用”更好地結合。具體而言，素養提升、思想凝練、服務教育改革是“體”，“九宮格”課程體系是“相”，“三體四研”涵養路徑是“用”。

課程實施的過程中，我們希望處理好以下三對關系。

一是視野與素養的關系。卓越教師需要更加堅定地做到“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因此，我們的課程體系旨在從兩個方面為學員打開視野和提升素養。其一是知識領域，課程涉及政治學、哲學、倫理學、歷史學、文化學、心理學、教育學的學科領域，通過理論研習和經典研讀等方式，緊緊圍繞教育思想凝練，希望促進卓越教師能夠將自己的思想植根于更加廣博深厚的知識領域，并使凝練的思想之理論基礎更加扎實、知識結構更加系統。其二是實踐領域，我們所期待的實踐領域不僅是指學校場景，更是跨界場景，希望卓越教師們能夠真正做到“跳出教育看教育，跳回教育干教育”。在這個方面，我們同樣是圍繞教育思想的凝練，深度體驗現代腦科學研究場景、AI應用場景及高端成人學習場景等，為其教育思想凝練打開不同的“窗”，去尋求更有智慧的靈感與啟示。

二是方法與思維的關系。涵養項目的課程與路徑設計，不是簡單地指向知識與能力，而是通過多種方法的運用，達到提升思維品質、改進思維方式的目的。但改變思維同樣不是“術”上的行為，而是需要從“道”入手。因此，我們從本體論與方法論的視角，在經典閱讀中開啟了與思想大家“對話”的旅程。通過精讀馮友蘭先生的《中國哲學簡史》，打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一扇窗，讓學員能夠建立看教育的文化視角，形成凝練思想的世界觀；通過精讀杜威的《我們怎樣思維》，把握我們如何運用反省思維，系統深入地建構結構化、系統化的思想體系；通過精讀阿德勒的《自卑與超越》，深刻理解學生的深層心理特點與規律，為思想凝練建立心理學的基礎。項目設計了需精讀和泛讀相結合的40多本經典著作的學習。此外，圍繞破解新課改重點與難點問題，實施了工作坊研發課程，每位學員從選題、設計到實施等過程全面掌握工作坊方法，以推動新課改在課堂落地。而這樣的方法運用，最終目標同樣是改變思維。

三是自助與助人的關系。涵養項目的全程其實就是一個自主與自助的過程。自主是說培訓者與被培訓者在角色重構中，都轉變成了項目主體，需要雙方在項目全程中主動參與、主動作為，以實現自主成長。自助則是說“涵養”的旅程，其實也是一個自助的過程。項目中的每一個成員貢獻項目就是為自己負責，就是按照項目方案和“一人一案”的內容設計、時間安排，一步步實現自己的發展。同時，還要求每位成員在每個項目活動中都要全情投入，而這樣的投入就是在助人，而助人在本質上還是在自助。當然，從終極目標上來講，卓越教師高水平的自助，同樣是為了更廣泛意義上的助人，這里的“人”，既包括學生，也包括他們能夠影響到的每一位老師。

我們深切地意識到，隨著中小學教師隊伍整體素質的日益提高，“涵養”不僅會是教育領軍人才培養的一種新形態，也將會成為全體教師專業提升的有益實踐，同時也會推動教師培訓發生一次重要的時代躍遷，我們將為此做出不懈努力。

本文系北京市教育科學“十四五”規劃2023年度優秀關注課題“首都基礎教育教師培訓體系構建研究”（課題編號：BFEA23017）階段性研究成果

注釋：①項目團隊成員還有鄧靖武教授、沈彩霞副教授、胡春梅副教授及翟獻帥、趙雪伶、張澤宇三位青年博士。他們在項目的設計與實施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其中沈彩霞副教授在項目方案的設計中作出重要貢獻。另外，還有學院的11位教授、副教授承擔學科導師，為項目深入推進付出了心血。在此，一并致謝！

編輯 _ 李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