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與沉默：《芒果街上的小屋》中的敘事技巧

[摘" 要] 桑德拉·希斯內羅斯的《芒果街上的小屋》以獨特的敘事風格著稱。通過對作品中的對話與沉默的深入分析，本文揭示了作者如何巧妙運用這兩種敘事技巧塑造角色、推動情節發展，并表達深層主題。研究發現，精心設計的對話展現了芒果街居民的生動形象和復雜心理，而有意義的沉默則暗示了無法言說的痛苦與壓抑。這種對話與沉默的交織運用不僅增強了敘事張力，還成功地展現了拉丁裔移民社區的文化沖突與身份認同困境，為理解該作品的藝術成就及其文化意義提供了新的視角。

[關鍵詞] 芒果街上的小屋" 桑德拉·希斯內羅斯" 對話" 沉默" 敘事技巧

[中圖分類號] I10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4）30-0019-04

《芒果街上的小屋》作為一部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拉丁裔文學作品，以其獨特的敘事風格和深刻的主題探討贏得了廣泛贊譽。對話與沉默作為兩種關鍵的敘事技巧，在希斯內羅斯的創作中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它們不僅構建了小說的敘事結構，塑造了鮮明的角色形象，還表達了作品的核心主題。通過深入分析這兩種技巧的運用，我們能夠更好地理解作品如何展現芒果街居民的內心世界，反映拉丁裔移民社區的文化沖突與身份認同困境，從而揭示《芒果街上的小屋》的藝術成就和文化意義。

一、言語的編織：對話在敘事中的多重角色

1.角色塑造

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希斯內羅斯巧妙地運用對話來塑造鮮明的角色形象。通過人物之間的交談，讀者得以深入了解每個角色的性格特征、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念。例如，埃斯佩蘭扎與其他女性角色的對話展現了她敏銳的觀察力和同理心，同時也反映了她對自身處境的困惑和對未來的憧憬。對話中的語言風格、用詞選擇和語氣變化都成為刻畫人物個性的重要工具。希斯內羅斯通過精心設計的對話，不僅展現了芒果街居民的外在形象，更揭示了他們內心的復雜情感和心理狀態。

2.情節推動

對話在《芒果街上的小屋》的情節發展中扮演著關鍵角色。希斯內羅斯通過人物之間的交談推動故事情節向前發展的信息，揭示關鍵信息，制造沖突和轉折。對話不僅傳遞了事件的發生和進展，還展現了人物之間的關系變化和內心矛盾的升級[1]。例如，埃斯佩蘭扎與父母的對話揭示了家庭的經濟困境和搬家的決定，這成為推動整個故事發展的重要因素。同時，鄰居之間的閑談和八卦也常常引入新的情節元素，為故事增添意外性和戲劇性。希斯內羅斯善于利用對話中的暗示和潛臺詞來埋下伏筆，為后續情節的發展做鋪墊。

3.主題呈現

希斯內羅斯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巧妙地利用對話來呈現和探討小說的核心主題。通過不同角色之間的交流，作者觸及了諸如身份認同、文化沖突、性別歧視、貧困等深刻主題。對話中的爭論、質疑和反思直接表達了人物對這些問題的態度和看法，從而引導讀者思考小說的主題意義。例如，埃斯佩蘭扎與其他女性角色關于婚姻和自由的討論，深刻反映了拉丁裔社區中的性別問題和女性困境[2]。同時，不同代人之間的對話也揭示了文化傳承和變遷的主題。希斯內羅斯通過精心設計的對話，不僅自然地引入了這些主題，還展現了不同角色對這些問題的多元視角，從而使主題的呈現更加豐富和深刻。

二、無聲的力量：沉默作為敘事的隱形筆觸

1.內心獨白與心理描寫

希斯內羅斯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巧妙運用沉默來展現人物的內心世界，通過內心獨白和心理描寫深入刻畫角色。這種技巧在描述埃斯佩蘭扎對自己名字的感受時尤為明顯。當埃斯佩蘭扎說“我想要一個更適合我的名字，像雪落在寂靜的樹枝上那樣輕柔”時，她的沉默蘊含著對自身身份的深刻思考。這段內心獨白不僅揭示了她對自己名字的不滿，還反映了她作為拉丁裔移民后代對身份認同的困惑。另一個典型例子是露易絲在面對家庭暴力時的沉默。作者通過描述露易絲“坐在窗邊，凝視著遠方”的畫面，展現了她內心的痛苦和無助。這種沉默不是簡單的不說話，而是充滿了復雜的心理活動。

2.社會批判與文化反思

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希斯內羅斯利用沉默作為一種強有力的社會批判和文化反思工具，這一點在描述瑪琳的故事時表現得尤為突出?，斄毡黄容z學在家照看弟妹，她的沉默不僅反映了個人的無奈，更暗示了拉丁裔社區中女性受教育權利被忽視的普遍現象。作者沒有直接批評這種不公，而是通過瑪琳望向學校的沉默眼神，讓讀者感受到她內心的渴望和社會的不公。另一個例子是薩莉面對父親暴力時的沉默。薩莉“低著頭，用頭發遮住臉”的描述，不僅展現了她的恐懼，還隱含了對家庭暴力這一社會問題的嚴厲抨擊。通過這些充滿張力的沉默場景，希斯內羅斯巧妙地避開了直接的說教，而是讓讀者通過感受和思考來理解拉丁裔移民社區面臨的各種社會問題，包括性別歧視、教育不平等、家庭暴力等，從而實現了深刻而有力的社會批判和文化反思。

3.留白技巧與讀者參與

希斯內羅斯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熟練運用沉默作為留白技巧，創造了豐富的闡釋空間，鼓勵讀者積極參與文本意義的構建[3]。這種技巧在描述埃斯佩蘭扎與老修女的互動時表現得尤為明顯。當老修女要求埃斯佩蘭扎解釋她詩中“像海一樣”的比喻時，埃斯佩蘭扎保持沉默。這個沉默的瞬間充滿了張力，作者沒有直接描述埃斯佩蘭扎的想法，而是留下了空白，讓讀者自行想象和解讀。另一個例子是描述曼尼和薩莉離家出走的情節。作者沒有詳細描述他們離開的原因和過程，而是通過其他角色的只言片語和沉默的反應來暗示事件的發生。這種留白不僅增強了小說的藝術張力，還使得文本具有了多層次的解讀可能。讀者被邀請去思考那些未被明確說出的內容，去揣摩角色的真實想法和感受。

三、聲與默的交響：敘事的雙重奏

1.敘事節奏的控制

希斯內羅斯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巧妙地交織運用對話與沉默，有效控制了小說的敘事節奏。這種技巧在描述埃斯佩蘭扎與瑪琳的友誼時表現得尤為明顯。當兩人討論未來夢想時，作者通過快節奏的對話展現了她們的熱情和憧憬：“我要當作家。”埃斯佩蘭扎說。“我要當模特?！爆斄栈貞?。緊接著，作者插入一段沉默的描寫：“她們坐在門廊上，看著街道上的車輛緩緩駛過。”這種對話和沉默的交替使用，既推動了情節發展，又給予讀者思考和消化的空間。另一個典型例子是描述露易絲與她丈夫的互動[4]。短促的對話“你去哪兒？”“不關你的事?！敝笫情L時間的沉默，這種結構不僅展現了夫妻關系的緊張，還通過沉默的延伸增加了情節的張力。希斯內羅斯通過這種對話與沉默的精妙配合，成功地控制了敘事的快慢節奏，使得小說在緊湊與舒緩之間保持平衡，增強了閱讀體驗的豐富性。

2.張力的營造

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希斯內羅斯通過對話與沉默的交織運用，巧妙地營造了小說的張力。這一點在描述埃斯佩蘭扎與莎拉嬸嬸的互動中表現得尤為突出。當莎拉嬸嬸說：“你要小心那些墨西哥人。”時，埃斯佩蘭扎的沉默回應充滿了矛盾和困惑。這種對話與沉默的對比不僅突顯了代際之間的文化差異，還凸顯了主人公內心的身份認同沖突。緊接著的沉默描寫：“埃斯佩蘭扎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甲里還留著摘辣椒時的痕跡?！边M一步增強了這種張力。另一個例子是描述埃斯佩蘭扎目睹鄰居家庭暴力的場景。簡短的對話“別打了！求求你！”之后是長時間的沉默，這種結構不僅增強了情節的戲劇性，還通過沉默的延伸強化了讀者的緊張感。希斯內羅斯通過這種對話與沉默的精心安排，成功地在文本中構建了多層次的張力，使得小說情節更加引人入勝，同時也深化了對社會問題的探討。

3.多層次含義的構建

希斯內羅斯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熟練地運用對話與沉默的交織，構建了豐富的多層次含義。這種技巧在描述埃斯佩蘭扎與她父親的互動中表現得尤為明顯。當父親說：“你必須學會烹飪，這樣才能照顧好家庭?！卑Ｋ古逄m扎保持沉默，但緊接著的內心獨白揭示了她的真實想法：“但我想要的是書和自由?！边@種對話、沉默和內心獨白的組合，不僅展現了家庭中的性別期望沖突，還暗示了主人公對傳統角色的抗拒。另一個例子是描述埃斯佩蘭扎與露西和蕾秋討論“漂亮”這個概念的場景。三人的對話充滿了對美的不同理解，而穿插其中的沉默則暗示了她們對主流審美標準的懷疑和反思。希斯內羅斯通過這種對話與沉默的精巧配合，成功地在文本中構建了多層次的含義，既表達了表面的交流內容，又揭示了深層的社會文化議題，如性別平等、文化認同、審美標準等。這種敘事技巧使得小說內容更加豐富多元，為讀者提供了深入思考和多角度解讀的空間。

四、語言的萬花筒：文化身份在詞句間的折射

1.雙語現象與文化認同

希斯內羅斯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巧妙地運用雙語現象來探討文化認同問題。這一點在描述埃斯佩蘭扎與她祖母的互動中尤為明顯。當埃斯佩蘭扎用英語說“We’re going to eat now”時，祖母回應“Qué？”（什么？），這種語言的交錯不僅展現了代際之間的語言差異，還暗示了文化認同的復雜性。希斯內羅斯通過插入西班牙語詞匯和短語，如“novia“（女朋友）、“la Virgen de Guadalupe”（瓜達盧佩圣母），在英語主導的敘述中創造了獨特的語言風景。這種雙語現象反映了芒果街居民在美國主流文化和拉丁裔傳統之間的搖擺。例如，當埃斯佩蘭扎描述她的名字時說：“In English my name means hope. In Spanish it means too many letters”，這種對比鮮明地展現了她對自身文化身份的矛盾感受。通過這些細膩的語言選擇，希斯內羅斯成功地捕捉了移民社區中的語言現實，同時深入探討了語言、文化和身份之間的復雜關系。

2.語言障礙與溝通困境

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希斯內羅斯敏銳地捕捉了語言障礙給人物帶來的溝通困難。這一點在描述埃斯佩蘭扎父親與房東的互動中表現得尤為突出。當父親試圖用蹩腳的英語解釋漏水問題時，“The water is...水...is not run”，房東的不耐煩和誤解凸顯了語言障礙造成的困境。希斯內羅斯通過這樣的場景，展現了語言能力不足如何影響移民家庭的日常生活。另一個例子是瑪米的故事，她因為英語不好而被迫留在家中[5]?，斆渍f：“I don’t want to go out. I don't like to speak English”，這句話道出了許多移民因語言障礙而產生的社交恐懼和自我隔離。希斯內羅斯還巧妙地使用了誤譯和誤解來展示語言障礙的影響，如當露易絲誤將“mattress”（床墊）理解為“matches”（火柴）時引發的一系列混亂。通過這些具體而生動的描述，作者不僅展現了語言障礙給移民帶來的實際困難，還深入探討了語言與社會融入、自我認同之間的密切關系。

3.沉默作為抵抗的形式

希斯內羅斯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巧妙地將沉默塑造成一種抵抗的形式，展現了邊緣群體面對主流社會壓力時的無聲反抗。這一點在描述埃斯佩蘭扎面對學校教師的情景中表現得尤為明顯。當教師要求她在全班面前朗讀時，埃斯佩蘭扎選擇保持沉默，“My face could feel the cold air blowing through the cracks in the boards”，這種沉默不僅反映了她的羞怯，更是對不公平對待的一種抗議。希斯內羅斯還通過其他角色的沉默來展現抵抗，如瑪琳面對父親強迫她輟學時的沉默，“她只是盯著自己的鞋子，一言不發”，這種沉默蘊含了對父權制度的無聲抗議。另一個例子是薩莉在面對鄰居閑言碎語時選擇的沉默，“She just smokes and looks at her shoes”，這種沉默既是自我保護，也是對社會偏見的無聲抵抗。通過這些細膩的描寫，希斯內羅斯成功地將沉默塑造成了一種強有力的敘事工具，展現了弱勢群體如何在不發一言的情況下表達自己的立場和抗議。

五、打破沉默的和聲：女性聲音的多重奏章

1.對話中的女性觀點

希斯內羅斯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通過女性角色之間的對話，巧妙地呈現了多元的女性觀點。這一點在埃斯佩蘭扎與她的朋友露西和蕾秋的對話中表現得尤為明顯。當討論到未來的夢想時，埃斯佩蘭扎說：“我要有自己的房子”，而露西回應：“我要漂亮的衣服和鉆石戒指”，蕾秋則說：“我想要一份好工作，不用依靠任何人”。這段對話不僅展現了年輕女性對未來的不同期望，還反映了她們對女性角色的不同理解。希斯內羅斯還通過代際對話展現女性觀點的變化，如埃斯佩蘭扎與她母親關于婚姻的討論。當母親說“找個好男人很重要”時，埃斯佩蘭扎反駁道：“但我想先上大學”。這種對話不僅揭示了傳統與現代女性觀念的沖突，還展現了年輕一代對自主性的追求。通過這些生動的對話，希斯內羅斯成功地呈現了拉丁裔社區中女性觀點的多樣性和復雜性，深入探討了性別、文化和個人抱負之間的關系。

2.沉默中的女性壓抑

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希斯內羅斯巧妙地運用沉默來展現女性角色所經歷的壓抑，這一點在描述薩莉的故事中尤為突出。當薩莉面對父親的暴力時，她的沉默變得異常沉重：“薩莉低著頭，用頭發遮住臉，一言不發”。這種沉默不僅反映了薩莉的恐懼和無助，還暗示了家庭暴力這一嚴重的社會問題。希斯內羅斯還通過瑪琳的沉默展現了女性教育權利被剝奪的現實。當瑪琳被迫輟學在家照顧弟妹時，她的沉默充滿了無奈和失落：“瑪琳只是坐在窗邊，看著其他孩子上學”。這種沉默不僅反映了個人的挫折，還揭示了整個社區對女性教育的忽視。

3.打破沉默：尋求自我表達

希斯內羅斯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通過女性角色打破沉默、尋求自我表達的過程，展現了她們的成長和覺醒，這一點在埃斯佩蘭扎的故事中表現得尤為明顯。起初，埃斯佩蘭扎常常選擇沉默，但隨著故事的發展，她逐漸學會用語言和寫作來表達自己。當她說“我喜歡把故事寫下來。這是我的逃生梯”時，展現了寫作如何成為她打破沉默、表達自我的工具。希斯內羅斯還通過其他女性角色展現了打破沉默的不同方式。例如，露西通過反抗父親的管制來表達自己的獨立意愿：“你不能把我關在家里，我不是你的囚犯”。另一個例子是蕾秋，她通過堅持上學來反抗傳統的性別角色期望：“我要讀書，我要成為老師”。通過這些女性角色打破沉默、尋求自我表達的描寫，希斯內羅斯不僅展現了她們的個人成長，還深入探討了女性如何在傳統文化和現代社會的夾縫中尋找自己的聲音，以及這種自我表達對于個人身份認同和社會變革的重要性。

六、結語

希斯內羅斯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對對話與沉默的巧妙運用，展現了其高超的敘事技巧。這種獨特的敘事策略不僅塑造了生動的角色形象，推動了情節發展，還成功地捕捉到了拉丁裔社區的文化特征和生存狀態。通過對話與沉默的交織，作品超越了簡單的成長小說范疇，成了一部具有深刻社會意義和文化價值的文學杰作。這一研究為理解拉丁裔文學的敘事技巧提供了新的視角，也為探討文學如何成為反映文化身份、社會正義和個人成長的有力工具開辟了新的途徑。

參考文獻：

[1] 王立君，劉璐.人文紀錄片敘事中共情技巧的應用研究——以《人生第一次》為例[J].新傳奇，2024（22）.

[2] 喬麗華.“畫出沉默的國民的魂靈“——細讀魯迅小說對話中的省略號[J].上海魯迅研究，2017（4）.

[3] 方洲云.女性主義視域下小說《芒果街上的小屋》的解讀[D].武漢：武漢理工大學，2018.

[4] 白曉敏.從文學文體學視角分析《芒果街上的小屋》中譯本[D].北京：外交學院，2014.

[5] 顏立新.解讀《芒果街上的小屋》之他者[J].中外企業家，2014（5）.

（特約編輯 楊"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