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療法，賦能“躺平”學生

開學一個月后，語文老師突然對我說：“你們班的小佳文筆真不錯，今天她在課上的閱讀分享非常精彩。你可要好好培養，多鼓勵她參加更多活動。”自己班的學生被科任老師點名表揚，我內心非常歡喜，也在慢慢回憶小佳的日常表現。印象中這個女孩子經常扎著低馬尾，不太愛說話，極少與班里其他同學來往。再看她交上來的周記，果然文字功底很不錯，應該是有比較豐富的閱讀積累。

我決定鼓勵小佳多參加學校的活動，然而，小佳并不領情，不管是班會課的閱讀分享活動，還是學校的征文活動，小佳全部都拒絕參加。為了了解原因，在一次班會課后，我找到了小佳，跟她進行了一次長談。

接連受挫，無奈“躺平”

原來，小佳初中時成績優異，去年第一次參加中考發揮失常后，在父母的全力支持下，決定復讀一年。然而，命運總愛開玩笑，經過又一年的緊張復習，第二年中考，小佳再次發揮失常，與心儀的高中失之交臂。經過了兩次失敗的中考，小佳對自己失去了信心，來到中職學校后，她對自己說：“不要再努力了，努力也是沒用的。”于是她選擇了“躺平”，把自己封閉起來，從不主動參加活動，對身邊同學的態度也比較冷淡。她覺得這樣會更安全一點。

聽完小佳的故事，我對這個女孩有了不一樣的認識。她冷靜地講述著自己的經歷，眼睛黯淡無光，像是一只受傷的小動物，蜷縮在角落拒絕再一次的嘗試，仿佛這樣就可以避免挫敗帶來的傷害。首先，我肯定了小佳的努力：“我要為你的勇氣點贊，第一次中考失利后，你堅定地選擇了重來一次，這種勇氣是非常難得的。”其次，我跟她分享了我的個人經歷：“挫折確實會給我們帶來不好的感受，仿佛否定了我們之前的努力。”最后，我跟她一起分析了挫折的普遍性，挫折是人生的“必需品”，人人會受挫。然而，小佳還是對我說：“老師，這一次，我沒有出發的力量了。”

敘事療法強調每個人都是自己問題的專家，通過外化、改寫、重塑和見證等技術，幫助學生重新建構自己，找到生活中的積極力量，促進自我成長和發展。談話后，根據小佳的特殊情況，我決定采用敘事療法，嘗試幫助小佳找到在中職學校重新出發的力量。

外化挫折，增強動力

敘事療法的第一項技術是外化，指將挫折形象地展現在講述者面前，讓他們在直面挫折的同時，將挫折與自己分開，把自己“解放”出來。

我帶著小佳來到心理咨詢室，讓她將遇到的挫折在沙盤上呈現出來。小佳選擇了一個抱頭蜷縮的小女孩代表自己，同時選擇了一所學校放置在非常遠的地方；在自己的旁邊放置了一些書籍和鉛筆、臺燈，同時還擺放了2位成年人，小佳說那是自己的父母；旁邊擺放了一些同齡人，但是距離自己比較遠。沙盤擺放結束后，我讓小佳根據沙盤的擺放場景重新敘述一遍自己的故事。整個過程，我耐心傾聽與積極回應，得到了更多故事的細節。隨后，我將代表小佳的具象人物從沙盤中拿出來，讓她握在手里。“你現在看看，你還處在這個挫折事件中嗎？”小佳若有所思：“好像我與這些事情的距離比較遠了，現在情緒平復了一點。”我告訴她，在中考失敗這件事中，挫折只是挫折，我們與挫折是可以分開的。只有意識到這點，我們才有改變的動力。

解構挫折，重塑信心

敘事療法的第二項技術是解構，主要是看問題對人們的影響，以及這個問題有沒有受到主流文化等其他因素的影響。我想在這個環節中進一步分析小佳在挫折事件中受到的影響。

敘述結束后，我問小佳：“兩次中考失利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小佳說：“意味著我必須進中職學校讀書了，并且我對自己也失去了信心。我考了兩次都沒考上高中，我好失敗。”我繼續問：“這種想法是怎么來的？對你現在產生了什么影響？”隨后，小佳承認自己對中職學校存在偏見，認為成績不好的學生才會來這里上學。自己兩次中考都失敗了，證明自己的能力是不行的，于是來到這里后，選擇了“躺平”，沒有嘗試就不會有再次的失敗。

“拋開別人的議論，你比較希望用怎樣的方式看待自己、看待中職學校呢？”我繼續問。小佳沉思，隨后說：“我其實很認可自己的努力，我希望大家可以看到我努力的過程，而不僅僅是結果。另外，進入中職學校一個多月了，我覺得這里挺好的，身邊也有很多優秀的老師和同學，我希望自己可以像他們一樣優秀。”講到這里，我看到小佳的神態出現了一些變化，她似乎在憧憬著新的生活。最后，我再次肯定了小佳曾經的努力，并且分析了這件事情給她帶來的影響。這些影響有內部的心理變化，也有外部社會環境帶來的不合理認知，關鍵是我們要看到并且理性分析這些影響，重塑信心。

重構挫折，看見力量

敘事療法的第三項技術是重構，也是敘事療法的“重頭戲”，告訴人們除了某個生活故事之外，還存在很多別的生活樣式的可能。當找到強大的主線故事背后被忽略的支線故事，并關注支線故事中蘊含的能力、閃光點和積極反應時，敘事者目前的單一詮釋便能發展為豐富的、多樣的詮釋，面對問題時將會更有力量。

接下來，我要帶領小佳找到她的支線故事，也就是特殊意義事件。在這一環節中，小佳講述了好幾個支線故事，其中包括中考復習的時候，面對日復一日的練習，她最終堅持下來了，這是需要勇氣的。第一次中考成績出來后，父母全力支持她復讀，并且提供了各方面的關懷，第二年中考失敗后，他們也是毫無怨言，竭力尋找優秀的中職學校。父母給的無條件的愛，讓她覺得很滿足。來到學校后，遇到了一位優秀的語文老師，在課堂上，她愿意分享自己的各種感悟……看著越講越起勁的小佳，我仿佛看到了一股新的力量正在她的心中升起。在這一環節，我和小佳一起總結了身邊的各種力量，希望這些力量可以陪伴她繼續前行。

見證挫折，賦能成長

敘事療法強調，在講述故事的過程中，欣賞故事的觀眾同等重要，他們能幫助當事人更好地構建新的生命故事。按照社會建構論者的觀點，自己敘說的故事如果產生共鳴會更有意義，因為對絕大多數人而言，要在沒有他人支持、鼓勵的情況下做出大幅度的改變幾乎是不可能的。

為了促成小佳轉變，我決定召開一次主題班會課，主題是：我的挫折見證物。我讓同學們回憶自己經歷的挫折，并且選擇一件物品見證自己的挫折。我提前鼓勵小佳在班會課上勇敢地說出自己的經歷。在課上，好幾個同學都分享了自己的挫折見證物，其中包括操場的跑道、電腦的顯示屏、自己喜愛的公仔等。小佳勇敢地走上講臺，緩緩講述了自己中考兩度失敗的事。她選擇的見證物是一塊橡皮擦，正是這塊橡皮擦陪伴她度過了艱難的兩年，現在她想帶著這塊橡皮擦開啟新的生活。挫折需要見證，每個人不但在敘說自己的故事時得到療愈，而且能從他人的故事中汲取成長的力量。

班會課結束后，小佳找到我說：“老師，你上次跟我說的閱讀分享活動，我想試一下。”我眼前的小佳，語氣中多了一絲堅定，神態中多了一些從容。我開心地說：“好呀，我請語文老師當你的指導老師。”

我希望小佳在短暫的“躺平”后，能夠找到重新出發的力量，在中職學校擁有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文中學生均為化名）

【本文系廣州市教育科學規劃（Guangzhoueducationscientificresearchproject）2023年度課題《中職學生自我認同現狀、問題及干預對策研究》（202318214）研究成果】

（作者單位：廣東省廣州市財經商貿職業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