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特點與啟示

摘 要：本科生轉專業制度是美國頂尖大學支持學生個性化發展，提升學生與專業適配度的重要保障。通過對哈佛大學、斯坦福大學等美國4所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制度設計及實踐的考察分析，發現美國頂尖大學為本科生轉專業設置了專門的負責機構，提供了寬松靈活的時間安排，構建了過程嚴謹的實施程序，并總體呈現出三大特點：一是貫徹以人為本的教育理念，尊重學生個性發展；二是參與人員分工明確，注重提供專業化指導；三是操作流程嚴格規范，重視學生轉專業基礎評估。當前，在我國大力構建高質量高等教育體系的背景下，優化我國大學本科生轉專業制度，應著力優化本科生轉專業時間、次數、條件等制度規定，加強本科生轉專業機構及專業隊伍建設，提高本科生轉專業評估與指導質量。

關鍵詞：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制度；個性發展；專業適配度

本科生轉專業制度是指大學制定的本科生在學期間從所在專業轉換到其他專業就讀的相關規則，旨在解決本科生入學就讀的初始專業與其學習興趣、能力或性向不匹配的問題，以促進有轉專業意愿的本科生順利完成學業，或幫助有轉專業需求的本科生開發學習潛能，實現最大限度的發展。一般而言，本科生轉專業的的緣由主要是：從高中進入大學或進入大學一段時間，認為所學專業與自身興趣不符或難以滿足自身發展需求。因此，本科生轉專業制度不僅是提高本科生與專業學習匹配度的重要制度設計，也是大學提高本科生成才率的有效途徑。因此，世界各國的本科院校尤其是頂尖大學都高度重視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設計。

為提高本科生的初始專業匹配度，我國對高考志愿填報方式的改革尤為重視。近年來，隨著我國高校招生錄取模式改革的不斷深化，“專業優先”的志愿填報改革成為提升高校專業錄取匹配度的重要手段。但有實證研究表明：目前，仍有超過4成的學生在高考志愿填報的過程中秉持“學校優先，專業其次”的取向，招生錄取模式改革在短時間內不能完全規避學生專業錯配風險，高校有必要通過轉專業制度為學生提供“二次選專業”的機會，從而幫助學生及時修正學業和職業生涯方向。[1]同時，在“以學生為主體”的高等教育理念的指引下，2017年重新修訂的《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明確提出“在學習期間對其他專業有興趣和專長的本科生可以申請轉專業，學校應制定本科生轉專業的標準和具體辦法。”[2]可見，建立完善的本科生轉專業制度是新時代加快中國式高等教育現代化的題中應有之義。

目前，國內對于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研究主要涉及三個方面：一是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內容與成就；二是現行制度下本科生轉專業的原因與存在的問題；三是優化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建議。[3-6]梳理發現：已有研究存在兩方面的局限：一是學界雖對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內容進行了較為全面的研究，但缺乏從精神、文化等視角深層次探究本科生轉專業制度設計的研究；二是對國外高校尤其是頂尖大學的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系統研究較為鮮見。基于上述考慮，本文根據2022—2023年度QS世界大學排名，選取美國位居世界前列的4所頂尖大學，即2所私立大學（哈佛大學和斯坦福大學）、2所公立大學（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和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為案例，對這4所大學本科生轉專業制度進行系統考察與比較分析，探尋世界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組織運行及其主要特點，為我國本科院校尤其是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高校優化本科生轉專業制度提供域外借鑒。

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組織運行

美國大學的專業設置靈活多樣，不同大學的專業設置各具特色，沒有國家統一的本科專業目錄。[7]同時，美國大學代指“專業”的詞匯并不唯一，與“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相關的表達也不盡相同。哈佛大學使用“Concentration”表示學校內開設的各種專業，用“Changing Concentration”表示與“本科生轉專業”相關的制度規定；斯坦福大學、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和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一般使用“Major”表示學校內的各種專業，用“Changing Major”表示與“本科生轉專業”相關的制度規定。然而，這些名稱雖然各異，但從制度內容、功能及其實施機構來看，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組織運行，主要包括負責機構、時間安排和實施程序等幾方面內容。

1.負責機構：充分協調，積極對接

為滿足長時段、大規模的本科生轉專業需要，美國頂尖大學設立了專門負責本科生轉專業事務的獨立機構并配備專業人員。美國頂尖大學的本科生轉專業負責機構普遍涵蓋各院系、教務部門、專業注冊辦公室、學生服務中心，其中的專業人員主要為學生導師、專業顧問、專業注冊辦公室官員等。

哈佛大學重視學生在轉換專業方面的自主權，學生可以與導師溝通，尋求專業顧問的建議，以評估自己是否需要且適合轉專業。志愿專業的系主任或者助理系主任將要求申請轉專業的學生制定新專業學習計劃，并與學生一起審定該計劃，在審定合格后簽署批準學生轉專業的決議。[8]斯坦福大學規定，學生在提交轉專業申請前必須與專業導師和院系專業顧問會面，專業導師和專業顧問將分別從學生在現專業中的學習情況以及學生意向專業的學習要求兩個方面審查學生是否適合轉專業。[9]如果學生被認為適合轉專業學習，專業顧問將聯系意向專業的導師對學生進行指導，聽取學生對專業學習的計劃，批準學生的轉專業申請并幫助學生適應新專業的學習。[10]

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構建了覆蓋全校的“轉學和轉專業學生中心”（Transfer Student Center），該中心將本科生轉專業事務所涉及的院系、教務部門和專業注冊部門進行整合，形成負責審核學生轉專業申請、指導學生進行轉專業選擇、評估學生專業適配程度、統計發布學生轉專業數據的專業機構。[11]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將本科生轉專業事務大致分成兩類：一類由導師和學生主導，這種情況的轉專業一般發生于學院內部開設的不同專業之間，現專業導師批準學生的轉專業申請并轉交給志愿專業的負責導師，志愿專業的負責導師接收學生的轉入申請，并上報學院教務部門完成學生的轉專業程序。另一類由學校設置的專業顧問負責，這種情況的轉專業一般發生于不同學院間的專業，有些甚至發生在加州大學不同校區的專業之間。[12]學校的專業顧問將協同兩個專業的導師與學生進行溝通，掌握學生的轉專業動機和學習計劃，幫助學生謹慎地做出轉專業決定，并確保學生轉專業的效益最大化。

2.時間安排：尊重意愿，靈活寬松

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目的在于：尊重和保障大學生作為高等教育消費者和契約關系主體所具備的專業選擇權；尊重學生的專業意愿，激發學生專業發展潛能，提升人才培養質量。[13]為尊重本科生的專業意愿，保障本科生的轉專業權利，美國頂尖大學對本科生轉專業的時間安排大都較為靈活（詳見表1），給予學生充分的時間空間做專業選擇。

表1 美國4所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的時間規定

學校 本科生轉專業時間

哈佛大學 第二學年至提交學位申請日期截止前可以隨時轉換專業

斯坦福大學 第三學年及之后的專業學習期間可隨時提交轉專業申請

加州大學

伯克利分校 從確定主修專業（一般是第三學年）開始至最后一個學期前

均可以轉專業

加州大學

洛杉磯分校 第三學年開始至畢業前轉換專業

哈佛大學規定：本科生在第一學年將學習通識教育課程而不必在某一特定領域內學習，但是在第二學年開始時必須選擇一個主修專業，在此之后直到畢業提交學位申請的日期截止之前，學生都可以隨時轉換自己的主修專業。[14]斯坦福大學規定：本科生在第一學年和第二學年將通過通識課程和多元的學習項目探索自身的專業興趣，并提出專業申報申請，第三學年開始正式的專業學習，此后直至提出學位申請之前學生都可以隨著自身興趣的轉移而更改專業。[15]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規定：通識學院的學生在第三學年開始前必須確定主修專業，從第三學年開始學生將進行專業學習；但是，工學院、化學學院、環境設計學院和自然資源學院規定學生在入校時就確定主修專業；除工學院之外，本科生可以在最后一個學期前提出轉專業申請。[16]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也將學生專業選擇的時間規定為第三學年開始之前，并允許學生在畢業前提交轉專業申請，以“充分了解自身的天賦、興趣，在學校提供的多元學術環境中充分實現自身潛能。”[17]

可見，美國頂尖大學的本科生轉專業制度是學生專業選擇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目的在于實現學生與專業的充分適配。因此，在本科生轉專業的時間安排上，美國頂尖大學多以靈活寬松的時間安排為本科生提供充足的專業探索機會。

3.實施程序：環環相扣，過程嚴謹

為保障本科生轉專業的效率與質量，美國頂尖大學大多都建立了環環相扣、過程嚴謹的本科生轉專業實施程序，該程序主要包含申請、評估、錄取三個主要環節。

第一，申請。美國頂尖大學鼓勵學生以開放的心態對學校提供的專業進行廣泛的探索并根據興趣的轉移提交轉專業申請。斯坦福大學設立專業顧問以受理學生提交的申請，并與相關專業導師一道幫助學生完成轉專業程序。[18]哈佛大學的本科生可以在了解學院和專業要求后，直接向志愿專業提交轉專業申請。[19]此外，美國頂尖大學還規定了本科生提交轉專業申請的不同條件。斯坦福大學的本科學生必須在當前專業中修得一定的學分后才能提出轉專業申請。例如：普通生物學專業要求轉入的學生最好在與生物學課程相關的課程（如數學類或物理類課程）中獲得過學分。[20]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規定申請轉專業的本科生最好在通識教育階段接受過與志愿專業相關的課程學習，具備進行專業學習的基礎知識和能力，學生可在申請時提供課程作業、考試成績等課程學習證明，以提升轉專業申請的通過率。[21]

第二，評估。評估是通過院系專業導師或學校專業顧問審核申請材料、訪談申請人以判定學生是否需要轉換專業學習并為申請者提出專業學習建議的過程。斯坦福大學規定的評估內容主要包括學生提交的申請材料的真實性、學生提交轉專業申請的動機、學生在轉專業后的學習計劃。在評估完成后，專業顧問將向志愿專業的導師提交評估報告，學生有權查閱自己的評估報告并提出修改意見。評估報告主要包括申請者個人信息、轉專業的原因、學生在前置專業中的學習情況、學生對志愿專業的認識以及學習計劃、對是否錄取該學生的建議等內容。[22]哈佛大學規定本科生在提交申請后需要在志愿專業系主任的指導下制定初步的學習計劃，志愿專業系主任和助理系主任將聯合審查學生的學習計劃，并指導學生對學習計劃進行修改完善，最終形成明確、具體、可落實的個人學習計劃。[23]而對于暫時不適合轉專業學習的學生，各大學也規定了相應的處理辦法。例如：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專業顧問將暫緩學生的轉專業程序，并根據評估結果向學生提出轉專業學習的建議，如為學生提供需要補習的課程建議和轉專業所需的課程成績參考，學生在準備充分后可以再次提交轉專業申請。[24]

第三，錄取。學生通過轉專業評估后，其專業變動信息將在所涉學院的教務系統中得到更新，學校也將在學籍注冊系統變更學生的專業學習信息。學生在轉入新專業后將按照新專業與前置專業間的學分轉換標準完成學分轉換，以重新計算畢業所需的總學分數，進而規劃在新專業中的學習進程。斯坦福大學對轉專業學生的畢業要求是：獲得至少180學分、滿足專業教育的畢業要求、滿足通識教育的畢業要求。其中，轉專業前的課程學分不能超過90學分，這意味著學生在新專業中的學習總量必須超過在前置專業中的學習總量；同時，轉專業學生還需要按照新專業對通識教育課程門類和數量的要求補齊通識教育課程學分。[25]

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基本特點

美國頂尖大學的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設計與實施，在育人理念、組織支持、過程保障等方面具有鮮明的特點。

1.育人理念：貫徹以人為本，尊重學生個性發展

以人為本的教育理念是引領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制度建設的方向標，在轉專業實踐中表現為充分尊重學生的專業選擇權利以及注重服務與指導學生轉專業的應對策略，這對促進學生個性發展、提升學生與專業的適配度發揮了潛移默化的作用。[26]具體而言，一是給予本科生轉專業充分的自由。哈佛大學、斯坦福大學等美國頂尖大學都明確規定本科生在首次確定主修專業后直至畢業前可以隨時按照學習興趣的轉移進行專業轉換。同時，美國頂尖大學及其院系一般也不在學生前置專業成績、院系轉專業學生比例、院系接收轉專業學生名額等方面設置轉專業門檻。二是對本科生轉專業進行充分的指導。在申請評估環節，專業顧問和專業導師通過訪談溝通并指導學生制定新專業的學習計劃，使學生充分了解志愿專業的學習內容、培養目標、成績要求等，同時對尚未做好轉專業準備的學生提出指導建議，以幫助他們進一步向志愿專業靠攏。可見，美國頂尖大學在賦予學生充分的轉專業自由的同時也重視對學生轉專業的指導，避免轉專業自由可能導致的盲目決定，體現了對學生的教育責任和人文關懷。

此外，美國頂尖大學還將本科生轉專業制度建設與學生專業選擇體系建設相結合，采取專業選擇為主、專業轉換為輔的學生與專業匹配措施。一方面，美國頂尖大學重視專業選擇在提升學生與專業適配度上的基礎作用。美國頂尖大學大多實行本科生院制度，向低年級學生提供通識教育，引導學生通過探索不同的專業領域形成持久的專業興趣，從而潛移默化地形成專業志愿。[27]另一方面，對于在專業選擇后轉變學習興趣和發展目標的學生，學校也允許他們通過轉專業制度及時調整專業選擇，進一步實現學生與專業的適配。從學生專業選擇體系的功能來看，美國頂尖大學的本科生轉專業制度是學生轉變專業選擇、探索成才方向的二次機會，體現了美國頂尖大學學生專業選擇體系設計對學生個性化發展的高度重視。

2.組織支持：人員分工明確，提供專業化指導

第一，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事務皆由分工明確的專業人員負責，有效保障了本科生轉專業受理、評估、錄取等工作的專業性。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參與成員主要包括專業導師和專業顧問，他們“必須具備足夠的專業知識和運用多種方式客觀評價學生的能力”[28]，這為提供高質量的轉專業服務提供了保障。專業導師一般由院系中相關專業的教授擔任，了解自身專業人才培養的要求，具備識別學生專業特質、指導學生進行專業學習規劃的能力。專業顧問是學校設置的負責學生專業選擇和專業轉換的專職人員，他們不僅具備多學科的專業素養，而且具備指導學生進行專業規劃、評估學生專業適配度、訪談記錄、撰寫評估報告、數據整理和分析的知識能力。

第二，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事務管理的職責分配科學，既保障了各參與主體充分發揮業務專長，又促進了學校和院系間各部門的密切協作。在本科生轉專業程序的前期，專業顧問以及當前志愿專業的專業導師將受理學生的轉專業申請，并進一步對學生展開評估。而專業顧問往往同時參與受理申請和評估學生兩個環節，是處理學生轉專業事務的關鍵人員。做出接收轉專業學生決議的決策層一般由志愿專業的導師或教務管理人員構成，學校層面的學生注冊機構負責落實接收決議，在學生管理系統中更改學生專業信息，代表學校認可學生的轉專業結果。總體而言，不同主體在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事務中的職責分配具有“自下而上”的特點，即學生在提交轉專業申請后，院系中的專業導師或學校專業顧問隨即受理申請，并由專業顧問代表學校與專業導師一道對學生進行評估，最終將決議結果上報至學校。

3.過程保障：流程規范，重視轉專業基礎評估

規范的轉專業程序是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核心內容。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的程序可謂階段分明、層層遞進：受理學生申請是啟動院校評估的前提，評估結果是決定錄取與否的依據，整個過程簡明、規范而嚴謹。在該程序下，美國頂尖大學在受理學生轉專業申請前不主動向學生提出轉專業的建議，而是鼓勵學生在做好轉專業的準備后自主提交轉專業申請。這有利于幫助學生和院系、學校就轉換專業形成清楚、統一的認知，從而減少學生在進入轉專業程序后再次放棄轉專業申請的風險，降低不必要的轉專業申請對負責機構和參與人員的精力浪費，提升本科生轉專業程序的運行效率。此外，美國頂尖大學重視對轉專業學生的評估。學生提交申請后，專業顧問和專業導師將立即受理學生的申請，并開展評估。一旦進入評估環節，專業顧問和專業導師將重新審核學生提交的各項材料，尤其是學生提供的證明自身學習基礎的成績報告、課程作業、轉專業自述和新專業的學習計劃等。評估環節結束后，專業顧問負責形成評估報告，該報告將成為志愿專業院系做出決議的重要參考。

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主要啟示

以學生發展為中心，尊重學生的自由選擇是高水平本科教育的發展方向。[29]本科生轉專業制度的重要價值在于擴大本科生的專業選擇權，為學生發展創造更廣闊的空間，彌補專業人才培養與學生成長成才需求之間的偏差，對建設高質量本科教育體系具有重要的促進作用。當前，在我國大力推進“雙一流”建設和著力構建高質量高等教育體系的背景下，結合我國本科生轉專業面臨的實際問題，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制度設計及其實踐經驗，對完善我國大學尤其是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高校本科生轉專業制度具有諸多啟示。

1.堅持以生為本，優化本科生轉專業政策條件

美國頂尖大學尊重和保護學生的專業選擇權，其本科生轉專業制度比較充分地體現了以人為本的教育理念。相比之下，我國大學的本科生轉專業制度更傾向于對學生權益的“被動保護”，即首先是為了規避當前專業學習存在的問題而轉換專業，而后才是以適應學生才能為目的鼓勵學生轉換專業學習。同時，一些學校本科生轉專業政策中包含的轉專業時間、成績指標、專業背景、轉專業次數等條件也阻礙了學生專業才能的發揮。這些問題之所以存在，既有我國大學內部各專業間的學生培養容量、教育資源配置不均衡等客觀原因，也有各大學轉專業政策理念人性化程度不高等主觀原因。當前，從建設高質量高等教育體系的視角來看，我國大學本科生轉專業制度仍有較大的完善空間。

第一，適當放寬轉專業時間和次數限制，增強轉專業學生的學制彈性。在四年學制下，大學為保證學生能夠在規定學制年限內畢業，一般要求學生在第一學年內和第三學年后不得提交轉專業申請。這雖然減少了專業內學生的流失，但是犧牲了學生與專業之間的適配空間，從長遠來看并不利于學生的發展與成長。因此，在我國大學已普遍實行彈性學制的條件下，大學應將本科生轉專業的時間適當向高年級延伸，并在每學期內設置1個或2個轉專業時間點，同時明確學生轉專業時間與最長修業年限間的關系，為轉專業的本科生提供合適的修業年限。

第二，設置科學的轉專業條件，允許轉專業學生比例適當提高。當前，我國大部分大學的專業建設水平和可提供的教育資源總量與美國頂尖大學相比還存在一定的差距。這決定了我國在短時間內還無法像美國頂尖大學一樣實現大規模、低門檻、全覆蓋的本科生轉專業。因此，我國大學仍有必要通過設置科學的轉專業條件控制轉專業本科生的規模，保護部分冷門專業的發展權益。但過于嚴苛的轉專業條件將導致我國本科生在轉專業時陷入“有資格的沒意向，有意向的沒資格”的困境。破解這一困境，需要準確把握學生的轉專業需求，允許當前專業中的后進學生在經過志愿專業的審查考核后轉入新專業學習。

第三，鼓勵學生在通識教育階段開展專業探索，將轉專業制度作為專業選擇體系的有機組成部分。作為學生專業選擇制度的延伸或學生專業探索的二次機會，本科生轉專業制度應當是大學專業選擇體系的有機組成部分。[30]當前，我國高校的招生錄取制度決定了學生專業選擇的時間早于大學入學時間，高考分數所決定的高考位次往往是決定學生專業選擇的重要因素。因此，部分學生在選考時根本不看高校專業科目要求，只以可能取得更高分數作為最高目標。[31]因此，我國學生在專業選擇時缺少對志愿專業的理解和體驗，專業與學生的適配帶有一定的不確定性，學生在接受專業學習后容易產生轉專業意向。而在實行大類招生、建設本科生院、推行本科通識教育的背景下，我國大學應當及時轉變本科生轉專業政策設計，鼓勵學生在大學低年級的大類學習和通識教育過程中進行專業探索，從而根據自身的興趣、才能選擇合適的專業，進而將“轉專業”作為專業探索的“二次機會”，而不是招生錄取機制的“補救措施”。

2.細化程序設計，促進本科生轉專業規范運行

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程序階段分明，為應對大規模、高頻次的本科生轉專業事務提供了操作性指南。為提高我國大學本科生轉專業的可操作性與高效性，借鑒美國頂尖大學本科生轉專業的處理程序設計，我國大學應進一步明確與細化本科生轉專業的處理程序和實施細則。首先，在程序開始前通過加強專業引導、提高政策透明度等方式使學生了解不同專業的轉專業政策，支持學生謹慎理性地提出轉專業申請。其次，在啟動程序階段，要制定科學的評估或考核標準，細化評估或考核工作的內容，運用科學的測評方法評價學生與專業的適配性，為學生的專業發展形成具有參考性的報告。最后，在程序結束后，各專業院系應及時與學校學生管理部門對接，更新學生專業學習信息，跟蹤轉專業學生的學業發展情況，保障學生轉專業后的平穩過渡與適應性發展。

3.設立專門機構，提高本科生轉專業服務水平

美國頂尖大學的本科生轉專業管理機構是落實學校本科生轉專業政策和運行本科生轉專業程序的基礎。而我國高校內負責本科生轉專業的機構大多只在轉專業的時間點短暫存在，這導致我國大學的本科生轉專業管理常因“臨時性管理”而流于形式。為提高我國大學本科生轉專業服務水平，更好地促進學生與專業的適配性，幫助學生成長成才，我國大學應持續加強本科生轉專業組織機制的建設。一方面，大學應設立負責轉專業的專門機構，建立一支包括院系領導、分管學生工作的行政教師和專業教師組成的專業隊伍，在保證相關人員具備基本的教育學、評價學和學科專業素養的基礎上，還應加強轉專業政策培訓，提高機構成員對學生與專業適配度的鑒別能力與評價能力。另一方面，為保障轉專業負責機構建設的常態化，學校和院系應明確機構職責，使機構定期向院系或學校提交本科生轉專業報告，向學生開展轉專業培訓和政策宣講，并全程負責轉專業程序。

結語

本科生轉專業制度作為大學教育管理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本質上關涉本科生的專業發展、潛力發掘以及大學的人才培養成效，因此優化本科生轉專業制度是提高大學內部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水平的根本需要。從大學的職責來看，本科生轉專業制度是大學尊重學生專業選擇權，踐行以人為本教育理念的根本體現，也是實現大學人才培養與專業發展良性互動的應有之義。從大學的育人機制來看，本科生轉專業制度是大學招生制度和本科通識教育制度的必要補充，是消解本科生專業適配風險的重要手段，也是提高本科育人質量及本科成才率的重要保障。當前，我國要建設高質量高等教育育人體系，不僅需要完善高考招生錄取機制，增加學生本科階段初始專業的匹配度，更需要優化轉專業制度設計，為本科生鋪設暢通、自由、靈活的成才之路。當然，需要指出的是，美國頂尖大學的本科生轉專業制度設計是以其豐富的本科教育資源和成熟的通專銜接教育模式為基礎的，我國包括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高校在內的大多數本科院校，在改進本科生轉專業制度時應立足本校教育實際，同時注重加強本科教育資源投入和教育模式改革。

本文系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高校招生考試改革引導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研究”（項目編號：20JZD050）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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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浙江大學科舉學與考試研究中心）

[責任編輯：苑聰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