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滿足狀況及影響因素分析

【摘 要】 目的 了解我國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滿足狀況，分析影響因素，以期為建立和完善我國老年人照護服務和保障體系提供參考。方法 采用中國健康與養老追蹤調查（CHARLS）2020年數據，選取居家失能老年人樣本，根據安德森模型設置自變量，描述性統計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滿足狀況，運用卡方檢驗和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未滿足照護需要的影響因素。 結果 共納入2 473名居家失能老年人，其中36.2%的老年人存在照護需要未滿足情況，男性、失能程度低、經濟狀況差、無醫療保險、無配偶、與子女交往少、可選擇其他照護資源不足的居家失能老年人更容易出現照護需要未滿足的情況。結論 建議引導家庭成員積極承擔照護老年人的責任，探索以人為本的整合型照護服務，重視男性養老護理員培養，發展靈活多樣的照護服務項目，建立完善的社會化照護服務體系，同時可通過發展養老儲蓄賬戶、長期護理保險和商業照護保險等方式來緩解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經濟壓力。

【關鍵詞】 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安德森模型；影響因素；衛生服務利用

中圖分類號：R197.1 """"""文獻標識碼：A

Analysis of the Meeting Status and Influencing Factors of Care Needs for Community-Dwelling Disabled Elderly/ZHANG Yuyan，HU Linlin.//Chinese Health Quality Management，2024，31（8）：17-22

Abstract Objective To investigate the meeting status and influencing factors of care needs for community-dwelling disabled elderly in China， in order to provide support for the establishment and improvement of our elderly care service and security system. Methods Data from 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CHARLS） in 2020 were used to select a sample of community-dwelling disabled elderly. Independent variables were set according to Anderson model to make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n the status of community-dwelling disabled elderly in meeting their care needs. Chi-square test and binary logistic regression were used to analyze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unmet care needs. Results A total of 2 473 community-dwelling disabled elderly were included， of which 36.2% had unmet care needs. The community-dwelling disabled elderly were more likely to have unmet care needs if they were male， had low disability， poor economic status， no medical insurance， no spouse， few contacts with children， and insufficient other care resources to choose from. Conclusion "It is recommended to guide family members to actively take on the responsibility of caring for the elderly， explore a person-oriented integrated care service，develop male caregivers and flexible and diverse care service projects， establish a complete social care service system， and alleviate the economic pressure brought by the need for care for community-dwelling disabled elderly through the development of pension savings accounts， long-term care insurance， and commercial care insurance.

Key words Community-Dwelling Disabled Elderly;Care Needs;Anderson Model;Influencing Factors;Utilization of Health Service

Firstauthor's address School of Health Policy and Management，Chinese Academy of Medical Sciences amp; Peking Union Medical College，Beijing，100730，China

2020年，我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的占比達到了18.70%［1］，失能老年人數量呈上升趨勢。據估計，到2030年，我國因日常生活活動或工具性日常生活活動失能需要照護的老年人將達到約6 000萬人［2］。居家養老是我國老年人主要的養老方式，但在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方面，傳統的家庭非正式照護能力不斷下降，而以養老機構上門服務為主的正式照護需要良好的經濟購買力，且存在數量不足、質量不高的雙重問題［3］。盡管我國于2016年啟動了長期護理保險制度試點工作，于2022年在15個省份啟動了老年護理服務試點工作，但我國老年人照護服務體系和保障體系的建設仍處于初級階段，尤其是對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服務的供給仍不能滿足需求。

在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研究方面，有學者將未滿足照護需要分為客觀未滿足和主觀未滿足［4］。客觀未滿足照護需要指失能無人幫助，是一種客觀存在的照護需要。在失能界定方式方面，曹楊等［5］采用日常生活活動能力（Activities of Daily Living， ADL）量表界定失能，張繼文等［6］結合ADL和工具性日常生活活動能力（Instrumental Activities of Daily Living， IADL）量表界定失能。在失能老年人客觀未滿足照護需要影響因素方面，研究［7-8］認為低齡、文盲、大專學歷、西部地區、不能自理、失能程度低、經濟狀況差、非正式照料、無配偶、子女少、獨居的老年人更易出現失能無人幫助的情況。主觀未滿足照護需要指失能有人幫助但既得照護尚未完全滿足其主觀需求，反映了照護需求未滿足或對已有照護服務不滿意。國內有研究［9-10］發現，低齡、男性、農村地區、文盲、西部地區、身體不健康、失能程度高、有認知障礙、經濟狀況差、無房產、接受正式照料、有配偶、子女少、獨居、無養老保險、不能及時就醫、無社區生活照料、社會服務事業費用低、照料者態度不好、無社交活動的居家失能老年人更易出現主觀未滿足照護需要的情況。國外有研究［11-13］顯示，抑郁是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未滿足的重要影響因素。

綜上，客觀未滿足照護需要與主觀未滿足照護需要的界定方式和影響因素并不一致。相較于主觀未滿足照護需要，我國學者對居家失能老年人客觀未滿足照護需要的研究較少、年份相對較遠，且納入分析的影響因素缺乏系統性。本研究采用中國健康與養老追蹤調查（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 CHARLS）項目2020年數據，了解我國居家失能老年人客觀未滿足照護需要的情況，并結合安德森理論模型分析影響因素，以期為建立和完善我國老年人照護服務和保障體系提供證據支持，從而更好地滿足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

1 資料來源與方法

1.1 數據來源

CHARLS項目是由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主持、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調查中心與北京大學團委共同執行的大型跨學科調查項目，旨在通過收集我國45歲及以上中老年人家庭和個人的高質量微觀數據，分析我國人口老齡化問題，推動老齡化問題的跨學科研究，從而為制訂和完善我國相關政策提供科學依據。

在問卷設計方面，CHARLS項目問卷內容包括個人基本信息、家庭結構和經濟支持、健康狀況、體格測量、醫療服務利用和醫療保險、工作、退休和養老金、收入、消費、資產以及社區基本情況等。在抽樣方法方面，CHARLS項目基線調查于2011年-2012 年在全國28 個省、150 個縣（區）、450 個村（社區）開展，采取縣（區）-村（社區）-家戶-個人4個層面的多階段抽樣法，并于2013 年、2015 年、2018 年和2020 年分別開展了4 輪追蹤調查，2020年第5輪調查樣本量已增加至19 395人。本研究數據來源于2020年的橫斷面調查結果，問卷內容包括個人基本信息、家庭信息、健康狀況與功能、工作與退休、收入與支出、疫情等［14］。

1.2 樣本選取

本研究從ADL和IADL兩方面對老年人是否失能予以評估。CHARLS項目針對6項ADL活動（包括穿衣、吃飯、洗澡、上下床、如廁、控制二便）和6項IADL活動（包括做家務、做飯、購物、打電話、吃藥、管錢），向被調查者提問，12個問題選項相同：（1）沒有困難；（2）有困難但仍可以完成；（3）有困難需要幫助；（4）無法完成。本研究以ADL和IADL量表中的12個測試指標全部選擇“沒有困難”或“有困難但仍可以完成”判定為“可以自理”，以≥1項指標選擇“有困難需要幫助”或“無法完成”判定為“失能”。

在19 395個被調查者中，首先剔除存在 ADL和IADL選項缺失值的48人，其次依據上述標準統計出失能樣本3 449人，再次剔除年齡＜60歲和非居家的樣本887人，初步篩選出2 562名居家失能老年人，最后剔除存在變量缺失值的樣本，最終納入分析的樣本有2 473人。

1.3 "變量設置

1.3.1 因變量 本研究探討客觀未滿足照護需要，依據前文定義，以ADL或IADL量表中的各項失能活動均有人幫助判定為“照護需要滿足”，以≥1項失能活動無人幫助判定為“照護需要未滿足”。

1.3.2 自變量 安德森于1968年提出了醫療服務利用模型，又稱安德森模型，用以分析影響個人醫療服務利用的因素。安德森模型也常

被用來分析照護服務利用和照護需要滿足狀況的影響因素［15］。因此，本研究采用該模型來分析居家失能老年人客觀未滿足照護需要的影響因素。安德森模型將影響因素分為前傾因素、需要因素和使能因素三個方面。其中：前傾因素包括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健康信念等社會人口學特征；需要因素主要指健康狀況，包括主觀健康、客觀健康等，由于本研究對象為失能老年人，主要服務為照護服務，因此將失能程度作為主要的需要因素；使能因素指經濟條件或資源條件，包括收入、補貼程度、服務機構和從業人員的數量和分布，結合本研究實際將使能因素分為經濟資源、家庭照護資源、社會照護資源［16］。

本研究基于安德森模型，結合既往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未滿足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對自變量進行篩選（表1）。前傾因素包括年齡、性別、城鄉地區、教育水平。需要因素為失能數目，將6項ADL活動和6項IADL活動的失能數目相加得出。使能因素中的經濟資源包括家庭人均年收入、有無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家庭照護資源包括有無配偶、子女數量和與子女交往情況，社會照護資源包括其他照護資源以及是否上網，其他照護資源指的是除配偶和子女以外可選擇的照護資源，如父母、兄弟姐妹、其他親屬、保姆、志愿者、養老機構人員、社區提供的幫助以及其他人員。

1.4 統計分析方法

使用SPSS 22.0軟件對所得數

據進行統計分析。首先，采用例數和構成比描述樣本基本情況和總體照護需要滿足狀況；其次，運用單因素卡方檢驗比較不同特征的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滿足差異；最后，采取二元Logistic回歸探索未滿足照護需要的影響因素。以Plt;0.05為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

2 結果

2.1 樣本基本情況

40.8%的居家老年人僅有1項失能，除了配偶和子女，超過1/3的居家失能老年人沒有可供選擇的其他照護資源，僅有6.0%的居家失能老年人可選擇的其他照護資源≥2種。其余基本情況見表2。

2.2 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未滿足影響因素分析

在2 473名居家失能老年人中，63.8%（1 578/2 473）的失能老年人日常照護需要可以完全滿足，即失能活動均有人幫助，36.2%（895/2 473）的失能老年人日常照護需要不能滿足。

2.2.1 單因素分析 結果顯示，城鄉地區、不同教育水平、不同失能程度、不同家庭人均年收入、有無醫療保險、有無配偶、不同子女交往情況、不同其他照護資源數目的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滿足情況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lt;0.05）。見表2。

2.2.2 "多因素分析 "結果顯示：與男性相比，女性居家失能老年人未滿足照護需要的概率降低了17.2%；與僅1項活動失能的老年人相比，6項～12項活動失能的居家老年人未滿足照護需要的概率降低了33.6%；與家庭人均年收入＜25 000元的老年人相比，家庭人均年收入≥

25 000元的居家失能老年人未滿足照護需要的概率降低了51.1%；與有醫療保險的老年人相比，沒有醫療保險的居家失能老年人未滿足照護需要的概率增加了50.1%；與有配偶的老年人相比，沒有配偶的居家失能老年人未滿足照護需要的概率上升了81.6%；與子女交往頻繁的居家失能老年人相對于與子女交往少的老年人未滿足照護需要的概率降低了21.2%；相較于無其他照護資源的老年人，有可供選擇的照護資源的居家失能老年人未滿足照護需要的概率降低了約30%。見表3。

3 討論與建議

3.1 超過1/3的居家失能老年人存在日常生活活動無人幫助的情況

本研究發現，有36.2%的居家失能老年人存在ADL或IADL活動照護需要無法滿足的情況，即失能無人幫助。ADL和IADL活動是居家老年人日常生活必須的活動，有1項活動無法正常進行就會對居家老年人生活質量造成較大影響。因此，超過1/3的居家失能老年人存在活動困難而無人幫助的情況應得到重視。究其原因：一方面，家庭成員可能疏于對老年人的關心或者精力不足；另一方面，區別于養老機構統一管理，目前我國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服務主要包括家庭照護、社區照護以及機構上門照護［17］，照護服務資源比較分散，缺乏統一部署，未能做到有效銜接和管理。對此，建議在發展長期護理保險制度和醫養結合制度的基礎上，以社區為中心向老年人提供整合型照護服務，同時加強照護資源管理。

3.2 男性居家失能老年人更容易出現失能無人照護情況

本研究中，男性居家失能老年人客觀未滿足照護需要的比例高于女性，這與 Spiers GF等［12］系統綜述結論一致。原因可能為，照護男性失能老年人需要耗費較大的體力，女性護理員在這方面略顯不足，且男性患者更愿意接受男性護理員為其提供照護服務［18］。但目前，提供照護服務者以女性偏多，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男性失能老年人的照護需要較難得到滿足。對此，建議發揮男性護理員在老年照護方面的優勢，在社會層面重視男性護理員的培養和管理，鼓勵男性家庭成員承擔部分照護職責。

3.3 失能程度低的居家老年人照護需要未滿足情況明顯

本研究結果顯示，與僅1項日常生活活動失能的老年人相比，6項～12項活動失能的居家老年人照護需要未滿足的概率較低。進一步分析發現，失能程度高的老年人可選擇的其他照護資源種類較多，這說明失能程度高的老年人比較受重視。對于輕度失能老年人而言，其往往不愿意給家人增加負擔，且我國民政部門針對居家失能老年人的政策扶持多側重于完全失能或者重度失能老年人［19］，大部分長期護理保險制度試點城市也都強調要保障重度失能人員的基本護理需求［20］，因而輕度失能老年人容易成為家庭和社會的照料盲區。輕中度失能群體若長期得不到有效的保障服務，不僅會加重其家庭經濟負擔，而且會增加長期護理服務壓力［21］。對此，一方面，家庭成員要多關心老年人，及時發現老年人在生活方面的困難；另一方面，社會層面要出臺、完善相關政策，如擴大長期護理保險保障范圍，聯合物業、企業等開發適用于輕度失能老年人的服務項目。

3.4 經濟狀況差、無醫療保險的居家失能老年人更容易出現照護需要未滿足情況

本研究結果顯示，相較于家庭人均年收入＜25 000元的居家失能老年人，人均年收入≥25 000元的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得到滿足的概率較高。失能會給家庭帶來較大的經濟壓力，因此經濟水平是影響照護服務需要能否得到滿足的重要因素之一。收入狀況好的家庭可以抵御失能照護所帶來的部分經濟風險。此外，相較于無醫療保險的居家失能老年人，有醫療保險的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更容易滿足。這可能與我國基本醫療保險不僅分擔了疾病治療費用，而且居家上門醫療服務和長期護理保險制度的試點推行也是基于基本醫療保險有關。建議參考國際經驗，通過發展養老儲蓄、長期護理保險或商業照護保險等來分擔照護服務所帶來的經濟壓力［22］，同時要擴大保險覆蓋面，讓更多居家失能老年人享受到服務保障。

3.5 有配偶、與子女交往頻繁、其他照護資源種類多的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滿足程度高

無配偶相對于有配偶的居家老年人失能無人幫助的風險增加了81.6%，這體現了配偶在滿足失能老年人照護需求方面的重要作用。子女數量對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滿足的影響不顯著，與子女交往頻繁更能滿足照護需要。多樣的照護資源可以彌補家庭照護不到位的不足。建議重視家庭教育，以形成和諧、穩定、健康的家庭環境；建設老年友好型社會，在以家庭照護為主的基礎上，完善社會化照護服務體系，關注獨居失能老年人的照護需求。

4 小結

本研究基于CHARLS數據分析了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滿足狀況及影響因素，發現超過1/3的居家失能老年人存在失能無人幫助的情況，男性、失能程度低、經濟狀況差、無醫療保險、無配偶、與子女交往少、可選擇的其他照護資源不足是照護需要未滿足的影響因素。這提示應關注居家失能老年人個人護理和生活活動無人幫助的問題。建議引導家庭成員積極承擔照護老年人的責任，探索以人為本的整合型照護服務，改善照護資源供給結構，重視男性養老護理員培養，發展靈活多樣的照護服務項目，建立完善的社會化照護服務體系，同時通過發展養老儲蓄、長期護理保險和商業照護保險等方式來緩解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經濟壓力。

本研究局限性在于僅分析了CHARLS項目2020年的橫斷面數據，無法了解照護需要未滿足隨時間變化的情況。未來可以使用多個截面的調查數據進行分析，進一步探究我國居家失能老年人照護需要未滿足狀況的變化趨勢和影響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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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信作者：

胡琳琳：中國醫學科學院 北京協和醫學院衛生健康管理政策學院研究員、碩士生導師E-mail：hulinlin@sph.pumc.edu.cn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項目（編號：72034005）；中國醫學科學院醫學與健康科技創新工程項目（編號：2021-I2M-1-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