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的從后思索法及歷史唯物主義闡釋

摘"要：從后思索法是馬克思剖析資本主義發展歷史、追溯資本本質所逐漸形成的獨創性方法。邏輯與歷史相統一的思維方式和對歷史總體性的深刻把握是從后思索法形成的基礎。這一方法具體包括從復雜到簡單、從現實到過去、從具體到抽象三重內涵。運用從后思索法剖析社會運行規律，需以歷史總體性看待社會形態的嬗變，分析不同社會形態的內在關聯，立足實踐剖析當今社會的發展趨勢。同時，理解并掌握這一方法可為我們追溯歷史原相、破解人類歷史的“哥德巴赫猜想”和把握社會歷史規律提供科學指導。

關鍵詞： 馬克思；從后思索法；歷史唯物主義；辯證法；政治經濟學批判

中圖分類號： B03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031—06

Marx’s Method of Thinking from the Back and

the Interpretation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WEN Yuming

（School of Marxism，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Abstract：

The method of thinking from the back， gradually developed by Marx as an original approach， is a distinctive methodology for analyzing the development of capitalism and tracing the essence of capital. The foundation of this method lies in the unity of logical and historical thinking and a profound grasp of historical totality. It encompasses three key dimensions： moving from complexity to simplicity， from the present to the past， and from the concrete to the abstract. Applying this method to analyze the laws governing social operation requires viewing the evolution of social formations through the lens of historical totality， examining the intrinsic connections between different social formations， and analyzing contemporary social development trends from a practical standpoint. Understanding and mastering this method can scientifically guide us in tracing the original state of history， solving the mystery of “Goldbach’s Conjecture” in human history， and comprehending the laws of social and historical development.

Key words：

Marx; method of thinking from the back; historical materialism; dialectics; critique of political economy

從后思索法積淀于馬克思的早期文本，形成于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政治經濟學批判過程中，馬克思晚年將其應用于人類學和歷史學研究。從后思索法是馬克思主義方法論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一條邏輯線索貫穿馬克思的思想發展史。目前，國內學界關于從后思索法已有較多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從后思索法的內涵、應用和價值三個方面。從對其內涵的討論來看，楊耕認為從后思索法“從‘發展過程的完成的結果’出發，通過對歷史的‘透視’和由結果到原因的反歸來把握歷史運動的內在邏輯”^［1］；劉同舫從“猴體解剖”和“人體解剖”辯證關系論進行闡述^［2］。從對其應用的討論來看，部分學者認為從后思索法是馬克思研究古代社會的方法^［3］，是一種理解偉大建黨精神的思維方法^［4］。從對其價值的討論來看，部分學者認為，“從后思索法是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方法之一，也是馬克思超越以往歷史觀，完成哲學革命的基礎方法”^［5］，從后思索法能夠幫助我們“確立自覺的歷史意識”^［6］等。本文以從后思索法為切入點，運用歷史唯物主義對其進行闡釋，探究馬克思的從后思索法形成的理論基礎及其基本釋義，最后說明從后思索法的指導意義。

一、以歷史唯物主義闡釋從后思索法

掌握并運用從后思索法需要我們以大歷史觀透視歷史發展進程，把各歷史要素看作具有內在聯系的統一體，形成總體性和完整性的歷史感知。基于歷史唯物主義考察這一方法，我們需把握“前”與“后”的社會形態的辯證統一，將社會形態的演變置于歷史總體性視野中，進而剖析社會的運行規律和本質特征。

（一）“前”與“后”的辯證統一

“人體解剖對于猴體解剖是一把鑰匙”^［7］29，正確認識“人體解剖”和“猴體解剖”的辯證關系是全面掌握從后思索法的內在要求。研究“猴體”需要透析“人體”，兩者是辯證統一的關系。此語境中的“人體解剖”指的是“后”次序上的較為成熟、完整的社會體系。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資產階級經濟學只有在資產階級社會的自我批判已經開始時，才能理解封建的、古代的和東方的經濟”^［7］30。而“猴體解剖”指的是“前”次序上的社會，從封建社會一直可以追溯到原始社會，意指前社會形態中的部分要素依然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存在，不過已經成為不同于過去的、受資本邏輯主導和支配的特殊形式，對前社會形態的解剖有助于形成對資本主義社會更加全面的認識。

馬克思應用從后思索法剖析資本主義社會，從而形成了對資本主義社會的透徹認識，那在當代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并存的現實情況下，人類是否需要等到一個更高的社會形態，如共產主義社會出現時才能夠完成對社會主義的認識？答案是否定的。辯證看待“前”與“后”的關系并不意味著無法對人類社會形態某一發展環節或某一演進階段形成本質性認識。唯物辯證法的基本觀點是世界萬事萬物都處于普遍聯系和永恒發展之中，基于人類總體歷史對具體社會形態進行考察，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因生產力迅猛發展已經不再能夠適應當下歷史前進的要求，先進生產力必然要求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得到調整或改變，與之相應的現實運動具體表現為改革或革命。而資產階級因維持自身統治和階級利益的需要，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吸收利用社會主義的先進因素以緩和社會矛盾，如壟斷資本主義出現、資本主義金融化轉型、腐化無產階級上層、對勞動者進行終身雇傭等。同樣地，社會主義本身也在不斷探索中完善。社會主義因素最初脫胎于資本主義社會之中，大工業生產體系為社會主義誕生準備了工人革命群體和廣大階級基礎，生產力發展要求克服私有制從而為社會主義公有制的誕生奠定了制度基礎，帝國主義戰爭使得政治經濟不平衡成為絕對規律為社會主義革命勝利創造了時代條件等。

馬克思運用唯物史觀對資本主義社會進行批判性分析，在把握“資本”這一核心要素的基礎上，進一步對資本主義前史進行回溯研究，并在晚年轉向人類史領域，其意在將唯物史觀貫徹至過去、現在和未來三重維度，連接起各社會形態的續存因素和統一脈絡，進而在批判資本主義的基礎上提出對未來共產主義社會基本原則的設想。馬克思指出，資產階級用“征服、奴役、劫掠、殺戮”等暴力手段進行財富的積累，用“血與火的文字”將其剝削和掠奪行為載入人類編年史，用私有制原則代替了集體和公有制度，社會積聚的生產資料轉化為個人分散的生產資料，“多數人的小財產轉化為少數人的大財產”^［8］873，私有制的勝利實現了人類歷史的第一次自我否定。但同時，資本主義本身也孕育著否定自身的因素，“資本的發展程度越高，它就越是成為生產的界限”^［7］97，因此，人類必然在走向公有制復歸趨勢下迎來第二次否定，即“否定的否定”。從現實性角度來看，從后思索法的辯證應用要立足于社會主義社會，回看資本主義社會中的先進性因素，把握“資本”這一核心要素的本質特征，并加以革命性改造，使之成為促進社會主義發展的新動力。

（二）立足于歷史總體性看待社會形態的嬗變

深刻把握并實際運用從后思索法，要立足于總體性和歷史性看待具體社會形態的產生、變革和消亡。首先，把握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是理解從后思索法的主線。無論社會形態如何變化和演進，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是促進歷史發展的根本推動力，從后思索并不意味著要考察“前”次序社會的所有要素和表現，而是要基于“后”次序社會的核心標志來挖掘“前”次序社會構成“后”次序社會的根本要素。生產力決定著生產關系的具體表現形式，生產力作為一個客觀要素具有明顯的判斷標準。工業生產體系相比農業生產體系的進步性體現在交通運輸、生產工具、人口規模、醫療程度等維度，兩者相比，生產力發展程度的高低易于判斷和比較。而生產關系包含著生產資料歸屬關系、產品分配關系、生產中人與人之間的內在關系等復雜內容，作為總和的生產關系構成了社會的經濟結構，即經濟基礎，經濟基礎決定著與之相適應的政治上層建筑和思想上層建筑。這些要素間都具有明顯的歷史繼承關系。因此，生產力作為判斷社會進步和發展程度的客觀標準，是易于把握和理解的，而生產關系作為一個復合概念內含多維要素，且各要素間具有明顯歷史繼承性。因此，從后思索須牢牢把握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牢牢抓住核心生產關系的表現形式，再回歸到“前”次序社會分析這些核心要素的發展歷史。這樣才能在歷史發展主線中形成對當下社會的本質性認識。

其次，個別社會形態的歷史演進是對總體歷史規律的補充。從后思索是為了具體考察當下社會形態的本質特征，同時也是為了分析人類歷史的演進規律，厘清每一具體社會形態的變化對把握歷史總體性具有參考意義。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以“五形態”對社會形態的演進進行劃分，此種劃分是基于歷史演進規律，尤其是社會經濟形態的演進規律而進行的劃分，“大體來說，亞細亞的、古希臘羅馬的、封建的和現代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可以看作是經濟的社會形態演進的幾個時代……人類社會的史前時期就以這種社會形態而告終”^［9］3，資本主義形態的終結將引導人類走向新的社會形態，即社會主義形態（共產主義形態）。在《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馬克思基于人的全面發展以“三形態”對社會形態進行了劃分：第一階段是狹窄和孤立范圍存在的人本身，第二階段是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第三階段是建立在全面發展基礎上的個性自由。這種分類是以生產發達程度、人本身的發展程度為依據進行的劃分。個別具體社會形態對其他社會形態的完善是一種補充性要素，各社會形態的發展演進具有關聯性。

最后，從后思索法要求我們把握社會形態演進的內在規律性。社會形態的演進呈現曲折性，暫時的倒退和反復并不否認社會形態演進的總體規律，“兩個不可避免”規律是把握歷史發展趨勢的基點。列寧通過對帝國主義內在矛盾和俄國國情特殊性的深刻把握，毅然在政治經濟條件均不完善的俄國通過十月革命走向社會主義的道路，證明了特殊社會形態能夠在一定條件下突破正常歷史進程而跨越至更高形態。在蘇維埃俄國建立后，列寧計劃在戰時共產主義的基礎上實現向社會主義的直接過渡，但國內外歷史條件使得列寧退回到新經濟政策道路上。列寧逐漸認識到必須經過國家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兩個階段，才能向共產主義過渡，“革命發展的客觀進程就是這樣告訴我們的”^［10］570。經濟文化落后的國家如何建設社會主義？這是特殊歷史條件下的嶄新探索，列寧也清楚地認識到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過渡的歷史必要條件，“資本主義社會愈不發達，所需要的過渡時間就愈長”^［10］575。社會主義不是架空歷史所創設的烏托邦，而是基于現實條件發展程度才能夠達成的新社會形態。運用從后思索法既要看到歷史規律的統一性和必然性，又要認識到歷史規律發揮作用的特殊性和偶然性。

（三）對資本主義本質的批判

政治經濟學研究的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資本的生產和流通作為一個總過程本身具有內在規律，“問題在于這些規律本身”，在于我們如何認識這些規律。“資產階級社會是最發達的和最多樣性的歷史的生產組織”^［7］29，資本作為內涵豐富的整體性概念在歷史環節中生成，因而，考察資本主義的總體演進，必須從資本出發。

資本主義社會是馬克思進行政治經濟學研究的主體，也是探尋社會演進與形態變化的主軸。研究資本主義社會必須把握資本這一“普照的光”，即資產階級支配一切的經濟權力。“對人類生活形式的思索，從而對這些形式的科學分析，總是采取同實際發展相反的道路。這種思索是從事后開始的，就是說，是從發展過程的完成的結果開始的。”^［8］93馬克思探尋資本本質正是“從后”出發的，“現代資產階級社會”這種最后的表現形式總是把過去的歷史要素看成自身發展的各個階段，因而立足于此對各特殊形態的具體表現進行逆向回溯，才能達到對各要素的整體性認知，才能逐漸從具體表象達到理性抽象的邏輯認識，才能剖析出資本主義社會中最一般、最普遍、最簡單的規定性要素。基于抽象出的普遍性規律再次出發，沿著歷史進程進行邏輯重組，將各本質性要素組合成為一個具體的整體，使“抽象的規定在思維行程中導致具體的再現”^［9］701，才能真正以邏輯方式認識和把握資本主義社會的本質。

從后思索法究竟是為了考察資本主義史前史還是為了剖析資本主義的本質特征，不同學者有不同的觀點。“學界對于這一認識歷史的方法展開了較為充分的研究，基本將其界定為認識前資本主義社會的方法。”^［2］但基于相關文本分析，從后思索法不僅是認識資本主義史前史的方法，也是分析資本主義實質、預測未來社會的指導。唯物史觀認為，具體社會形態標志著社會運動發展的不同質態與階段，包括經濟樣態、政治樣態、文化樣態等多維要素。把握社會某一階段的實質需要剖析與當下生產力水平相適應的特殊生產關系。生產力發展推動低級社會形態向高級轉變，高級社會形態中隱含著低級社會形態的進步性因素，同時又增添了低級社會形態所不能容納的新內容，但這并不意味著低級社會形態的社會屬性就應當全部被拋棄。例如，按照社會形態的演進規律，資本主義脫胎于以人身依附關系為核心的封建社會之中，是作為封建社會的對立面出現的，因而考察資本主義社會從土地開始符合歷史進程，“似乎是再自然不過了”，但這恰恰忽視了在資本主義社會中，農業只是工業體系的一個附屬部門，已然是在資本支配下進行生產活動，因而脫離資本語境考察歷史演變是“最錯誤不過的了”。所以馬克思認為，“不懂資本便不能懂地租。不懂地租卻完全可以懂資本”^［7］31。復雜表象總是易于直觀把握，但我們絕不能停留于混沌總體的認識，須分析構成總體的內在要素，使總體性概念成為思維連接現實的工具。

二、從后思索法的理論基礎及深刻內涵

堅持唯物史觀需要從物質資料生產出發來看待現實社會運行過程，并把與該生產方式相適應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作為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與資本主義社會相適應的生產關系是資本這種特殊的經濟權力，資本掩蓋了其他要素的色彩，并使其他要素在資本主義社會中表現出不同于先前社會的特征。因而考察資本主義社會，必須使資本“成為起點又成為終點”^［7］32。從后思索法正是馬克思剖析資本主義所應用的邏輯方法，《資本論》及相關手稿是我們把握從后思索法內涵與特征的重要文本依據。

（一）從后思索法形成的理論基礎

正確的歷史觀為從后思索法的形成奠定了基礎。從后思索法生成于對歷史整體發展進程的深刻把握之上，需要我們從歷史的成熟態出發剖析當下社會最本質的特征，進而由“果”向“因”進行逆序考察。因而，如何正確看待歷史是從后思索法形成的前提。黑格爾的歷史觀認為歷史發展各要素間存在內在關聯，因此黑格爾與其他思想家的不同之處在于他的思維方式有著宏大歷史觀作基礎，“這個劃時代的歷史觀是新的唯物主義世界觀的直接的理論前提，單單由于這種歷史觀，也就為邏輯方法提供了一個出發點”^［9］13。唯物史觀是馬克思考察資本主義所使用的根本方法，是“一經得到就用于指導我的研究工作的總的結果”^［9］2。從后思索法形成的前提是正確的歷史觀，而這一歷史觀的形成吸收了黑格爾思想中的合理內容，對滲透到哲學思維中“手頭倒置”的思想進行唯物主義改造，使之擺脫唯心主義外殼并成為透析歷史進程的哲學武器。

邏輯與歷史相統一的思維方式是從后思索法形成的另一基礎。歷史發展總是由最簡單的表象逐漸演進到較為復雜的關系。政治經濟學領域也是如此，經濟范疇出現的順序同人們對經濟學現象進行邏輯反思的順序也是一致的，此種沿著歷史進程、隨著現實發展次序剖析事物本質的形式表面上來看是比較明確的，但“這種形式至多只是比較通俗而已”^［9］13。因為歷史辯證法往往表現為跳躍式或曲折性的發展，循著歷史順序進行經濟學考察必然會因許多“無關緊要的材料”而打斷思想進程，因而認識歷史需采用邏輯方法。邏輯方法與歷史方法是內在統一的，邏輯建構于生動直觀的歷史進程之中，但又立足于具體要素成熟又典型的發展點上，“思想進程的進一步發展不過是歷史進程在抽象、理論上前后一貫的形式上的反映；這種反映是經過修正的，然而是按照現實的歷史過程本身的規律修正的”^［9］14。以邏輯方法進行認知，所得到的將是既來源于歷史事實又超越歷史直觀性的理性認知結果。

（二）從后思索法的深刻內涵

從后思索法內含從復雜到簡單、從現實到過去、從具體到抽象三重維度的意蘊。一是從復雜概念到簡單概念的回溯。馬克思指出，“具體之所以具體，因為它是許多規定的綜合，因而是多樣性的統一”^［7］25。在構成經濟過程的各要素中存在著內在關系，整體總是易于被認識和直觀感受，而構成復雜整體的內在要素卻經常為人所忽略。運用從后思索法要從混沌的整體出發，剖析出構成總體的各要素間的邏輯關系，達到對每一具體要素的本質性理解，進而再從基礎的概念出發形成思維中的邏輯結果。二是從現實回到過去的逆向歷史考察。資本主義作為社會形態演進的樞紐，既脫胎于封建社會，又為社會主義的誕生準備了條件。基于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政治經濟學批判，馬克思晚年將研究視域轉向古代史和人類史，“當生活的發展逐漸需要時，死歷史就會復活，過去史就變成現在”^［11］8。馬克思運用從后思索法對資本主義的史前史進行求解，致力于在歷時性考察中發現同質性規律，以人類學視角補充和完善唯物史觀，同時剖析資本主義多維特征和探索人類歷史演進規律。三是從混沌具體到抽象本質的思維方法。混沌具體—邏輯抽象—思維具體的辯證思考方式是馬克思對黑格爾辯證法的唯物改造，黑格爾的邏輯方法根本上是指精神的自我顯現，是客觀精神的展開和自我對象化，因而是唯心主義的方法；馬克思立足于唯物史觀將思維方法建立在唯物地基上，基于現實生產過程對思維或概念進行考察，不是“思維著的、自我產生著的概念的產物，而是把直觀和表象加工成概念這一過程的產物”^［7］25。運用從后思索法，從具體的生產過程出發進行逆序考察，能夠更加深刻地認識歷史規律。

三、從后思索法的方法論意義

從后思索法是馬克思研究資本主義社會所使用的方法，并以此為指導對資本主義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進行全面考察，最終指明資本消亡的歷史必然性。“馬克思的整個世界觀不是教義，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現成的教條，而是進一步研究的出發點和供這種研究使用的方法”^［12］691，從后思索法對當今審視時代大勢、塑造歷史思維和推進社會主義建設仍有重要的方法意義和指導作用。

（一）從后思索法為社會主義建設與發展提供方法論指導

從后思索法作為方法論具有突出的現實指向，馬克思按照從“后”向“前”次序進行思索，緊密圍繞著當下時代核心議題展開。從后思索法的重心是回答當下歷史進程所提出的時代問題，正如馬克思所指出，“人類始終只提出自己能夠解決的任務”^［9］3，而任務本身只有在解決它的物質條件已經歷史生成或趨于成熟時，才會被提出和得到解決。解決歷史提出的任務需要運用從后思索法，其核心要義在于認識歷史規律和透析事物本質。社會主義作為一個“后”次序意義上的社會形態，要學習借鑒全人類歷史發展進程中的一切先進成果，尤其是資本主義文明成果，進而利用資本主義建設社會主義。

“已經發育的身體要比身體的細胞容易研究”^［9］82，對資本主義形成整體理解后，回看人類歷史進程就變得清晰起來。資本主義社會必須發展到“具有充分意義”時，我們才能透析出資本主義的真正核心與實質。正如恩格斯在批判杜林的絕對真理觀時指出的，“擁有無條件的真理權的認識是在一系列相對的謬誤中實現的”^［13］91，當下的歷史探索是達到真理性認識的積淀。列寧晚年對社會主義建設的歷史探索指出：必須利用資本主義成果，資本主義的先進技術、人才、管理經驗等是社會主義建設的必要參考，“蘇維埃政權+普魯士的鐵路秩序+美國的技術和托拉斯組織+美國的國民教育等等等等++=總和=社會主義”^［14］520。資本主義追求剩余價值的剝削本性是其非正義的根源，要認識到資本的增殖本性和支配勞動者的壓迫性權力，同時也須正視資本主義的進步特性，“承認這種作用的進步性，與完全承認資本主義的消極面和黑暗面……這一經濟制度的歷史暫時性……是完全一致的”^［15］234。運用從后思索法指導建設社會主義要深刻把握資本主義基本矛盾，以辯證態度對待資本主義。

（二）歷史思維和系統觀念繼承了從后思索法的核心

從后思索法堅持鮮明的大歷史觀，強調站在世界歷史高度，總體性地審視各社會形態演進規律，要求我們培育和塑造歷史思維。歷史思維是辯證思維與歷史眼光的結合，是對從后思索法的堅持和發展。過去、現在和未來三者是貫通的，歷史就是過去的現實重述，未來是當下歷史的演進趨勢，培養并不斷提高自身歷史思維能力，是掌握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和方法論的內在要求。習近平總書記鮮明指出，“歷史是最好的教科書”^［16］376，要求我們貫通過去、現在和未來多維審視當下歷史，以辯證和聯系的觀念提高駕馭復雜局面的能力與本領。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系統觀念是貫穿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立場觀點方法之一，“萬事萬物是相互聯系、相互依存的。只有用普遍聯系的、全面系統的、發展變化的觀點觀察事物，才能把握事物發展規律”^［17］20。系統觀念作為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和方法論的重要范疇，要求遵循系統性、整體性、全局性觀點來認識事物和做出謀劃，而從后思索法恰恰也強調歷史總體性，兩者是內在統一的。

從唯物史觀來看，我們尚處于人類歷史的開端，如何在這一階段把握人類歷史真正的方向？除了立足于本歷史階段的時代特征，也須運用從后思索法來進行回答。未來社會隱含著當下社會的許多特性，因而立足于未來進行思索能夠幫助我們加深對當下社會的理解與認識，也能夠為我們站在世界歷史高度認識歷史趨勢提供有益借鑒。立足于世界歷史大勢，放眼于人類未來，這是歷史思維和系統觀念的表現，也是從后思索法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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