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拔尖創新人才培養路徑探析及優化建議

國際競爭歸根結底是人才的競爭，關鍵技術面臨的“卡脖子”難題迫切呼吁拔尖創新人才的培育。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加快建設教育強國、科技強國、人才強國，堅持為黨育人、為國育才，全面提高人才自主培養質量，著力造就拔尖創新人才。” 拔尖創新人才的培育是一個長期過程，其根基在于基礎教育。普通高中作為基礎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拔尖創新人才早期培養的關鍵階段。總結并歸納高中階段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現實路徑與存在問題，有利于為現有的人才培養提出合理的優化建議。

高中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現實路徑

高中拔尖創新人才的培養主要涵蓋三條現實路徑：以統一高考為基礎的大眾成才路徑，大中銜接的英才培養長廊，以及基礎學科領軍人物的早期識別通道。

以統一高考為基礎的大眾成才路徑。統一高考是我國現階段基數最大的成才路徑。縣域學校在培養高中拔尖創新人才時，通常會采取溫和折中的培養方案，即在全體學生對標統一高考的基礎上，針對少數有天賦的學生實施個性化培養。但這種個性化培養往往只側重于提升學生在基礎學科知識方面更深層次的應試能力。對于深受“升學率”“本科率”等指標束縛且已缺乏改革能力的縣域高中來說，這或許是一種較為理性的選擇。但需指出的是，循此方式會把因投入減少而致使最大收益降低的代價，轉嫁給高中拔尖創新人才的培養，實際上培養效率是極低的。

大中銜接的英才培養長廊。一些“考有余力”的高中學校在政策的指引下開始探索大學與中學銜接培養拔尖創新人才的模式，例如少年班和保送生制度等。這種培養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高考“一考定終身”的局限，能讓高中拔尖創新人才的培養擺脫大眾成才路徑中重復性的題海戰術，為學生發展求知欲和創新潛質提供資源與路徑。但這種高自由度的成才通路也可能引發公平性爭議。由于我國教育資源存在區域差距，信息差使得“以統一高考為基礎的大眾成才路徑”成為部分高中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唯一通道，而大中銜接的英才培養模式就如同一條隱秘的長廊，僅被少數群體掌握。

基礎學科領軍人物的早期識別通道。高中階段的基礎學科人才培養通道主要有兩條：一是厚植學生科研和創新能力的“英才計劃”，二是對標學生理性思維和項目問題解決能力的學科競賽。相較而言，“英才計劃”以學生實踐參與為導向，而學科競賽則更側重于引導學生對廣博精深的學科知識進行深度學習并培塑其邏輯思維能力。這兩條培養通道的最終目標，都是為“理科基地”“珠峰計劃”等高等教育人才培養計劃選拔后備生源，致力于培養基礎學科的領軍人才。

高中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現實問題

通過對上述成才路徑進行歸納可以發現，在高中拔尖創新人才的識別與培養方面，依然存在一些現實問題，主要表現為“公平性爭議”和“迷宮困境”。

公平性爭議。“拔尖創新人才”這一概念自提出以來，便飽受公平性方面的質疑。其中不僅有人們對拔尖創新人才與普通學生之間資源分配不合理的質疑，也包含著對拔尖創新人才群體內部資源分配不均的質疑。拔尖創新人才與普通學生之間關于公平性的爭議，本質上是理解層面的爭議。部分人錯誤地將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等同于精英教育，進而得出拔尖創新人才損害了普通學生利益的結論。因此，糾正因信息誤差或偏見而造成的對拔尖創新人才的誤解性認知并普及相關正確認知是這一問題的解決之道。

在拔尖創新人才內部，資源分配的公平性爭議主要表現為，由于經濟差距，地域之間在資源（含信息資源）分配上存在不均衡現象。這使得不同的高中拔尖創新人才面臨的選擇差異巨大，而這種差異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們是選擇“大眾成才路徑”，還是走向“英才培養長廊”。

迷宮困境。一方面，繁多的政策和試點項目在給予高中拔尖創新人才更多選擇的同時也使他們如同置身于迷宮之中，產生了對未來道路的迷茫以及對目標方向的不確定感；另一方面，現行成才路徑發展尚不完善，由此產生的“政策隱形”問題加劇了“迷宮”的復雜性。目前，各項政策之間在目標及培養方式上存在著不同程度的重疊情況。例如高中階段的“英才計劃”和學科競賽是在同一根本目標引領下的兩種不同培養形式，“珠峰計劃”和“強基計劃”在培養方案和科目上也有部分重合等。

面對這些人才培養政策，首先要對其進行梳理，將重復性高的政策進行并軌，并刪除政策中冗余復雜的部分，進行重新整合，使政策具備協同性、層次性和簡明性。此外，還須提高新政策的公眾認知度，把原本曲折的迷宮變成人人知曉、人人能走的平坦大道，才能徹底破解“迷宮困境”。

高中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優化建議

為解決高中拔尖創新人才培養中的公平性問題，兼顧其差異化培養需求，并消解人才培養過程中存在的“迷宮困境”，現提出以下四條優化建議——

因材施教是高中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首要原則

因材施教是育人的大智慧。在高中拔尖創新人才培養路徑方面，主流觀點分為大眾派和精英派。大眾派認為創新能力人人皆有，只是程度有所差異，只要營造合適的環境，創新人才便會自然涌現。基于此，他們主張高中拔尖創新人才的培養應面向全體學生。這一觀點本身并無錯誤，且能有效解決公平性爭議問題，但在實際落實過程中，常因部分教育者的“懶政”而演變為一刀切的培養模式。暫且不提這種培養方式會造成的資源浪費，僅是對個性各異的獨立個體采用相同培養方式這一點，就已然違背了因材施教的原則。其結果不僅無法達到預期的培養效果，還會進一步加深學生在成才路徑上的“迷宮困境”。

精英派則認為將學有余力的學生選拔出來并采取適當的教育方式對其進行針對性的培養才是高中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真正旨歸。這種路徑雖然契合因材施教的理論，相較于大眾派也更有針對性，但因“材”施教并非因“才”施教，在面向大眾的基礎教育階段，這顯然是一條與黨的教育方針相悖的路徑。

事實上，在每位教師的課堂上，都有著多元化的學習者。他們有著多樣化的興趣，也就需要進行差異化培養。因此，要警惕借公平之名的平均主義損害因材施教理念，只有在啟迪全體學生心智的前提下因材施教，才能實現高水平的教育公平。

松散耦合與協同共生是高中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良性生態

高中拔尖創新人才最終要進入大學、走向社會，在真實情境中解決復雜問題。那種先把所有具有創新潛力的人才選拔出來，而后對其進行封閉培養的競爭模式，絕不是培養高中拔尖創新人才的最優方案。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需要全體人民共同奮斗，并非只是高中拔尖創新人才的使命。因此，高中階段應創設兼容并包的培養環境，構建普通學生與拔尖學生雙贏的良性生態，以實現人才培養的可持續發展。

在培養管理層面，松散耦合的教育生態是高中拔尖創新人才培育的“沃土”。一方面，由于拔尖創新人才具有一定的隱秘性，很難在高中階段對其進行精準識別，集中編班培養必然會造成人才的錯選和遺漏；另一方面，過于緊密的組織培養形式，讓身處其中的學生在高壓競爭下苦不堪言。因此，在組織形式上構筑溫和的柔性環境，在組織的核心理念上追求剛性聯結的凝聚力，才是松散耦合的良性育人環境。

在學生發展層面，應追求普通學生與拔尖學生協同共生的生態群落。普通學生的加入，能夠緩解集中培養模式下拔尖創新人才的競爭壓力，且在與普通學生的交互過程中，有助于拔尖創新人才發展引領性、人文性和合作能力等非智力因素。同時，拔尖創新人才的榜樣作用也有利于普通學生的成長發展。此外，我國人口基數大，構建松散耦合、協同共生的育人生態，有助于將人口優勢轉化為人才優勢，實現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良性循環。

與時俱進是高中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核心動力

一是教育環境要與時俱進，包括文化環境與物質環境。從文化環境來看，需要構建起松散耦合、協同共生的良好氛圍。而物質環境的與時俱進，則緊密伴隨著教育技術的發展。從1958年IBM公司設計出的第一個用于二進制算數的教學程序，到20世紀的微機課堂、21世紀的電子白板，再到如今的生成式人工智能，現代教育技術的應用需緊跟現代科技發展的步伐，不斷更新。

二是教育理念要與時俱進。為有效培養拔尖創新人才的高階思維能力，基礎教育領域的研究者探索出課程統整、學科整合、生成式探究學習、現象教學、跨學科項目化學習等多種教育形式。在此背景下，一線教師的教學理念也應隨著理論研究的不斷深入而持續轉變，以適應新的教育需求。

三是倡導終身學習。拔尖創新人才的培養是一個漫長而復雜的過程，它不應局限于高中抑或整個學校教育階段。作為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早期階段，高中學校除了靈活運用各種教學手段、營造良好教育生態以外，最重要的是著力培養學生終身學習的能力，以適應社會顛覆性變革下不斷涌現的新興領域和未來產業的發展需求。

“泛培養—識別—分層分類培養”是高中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優化模式

一是面向全體學生的泛培養階段。泛培養強調的“博”，首先是培養對象的“博”。根據關于創造力的“4C理論”，創造性可分為微創造、小創造、職業創造和大創造四個層次。剛升入高中的學生，其創造力水平大多處于微創造層次，起點差異較小。將全體學生視為高中拔尖創新人才的預備役，是對有關資源分配等公平性爭議的回應。其次是培養內容的“博”。泛培養階段以打牢知識基礎為主要任務，將培養學生扎實的基礎知識設定為該階段目標，同時注重學生專業特長的發展，借此保障全體學生在起點和過程中的公平性。這一階段重點在于構建協同共生的環境，良好的環境不僅有助于高中拔尖創新人才嶄露頭角，還能促進普通學生提升基礎知識水平并發展專業特長。

二是泛培養后的針對性識別階段。高中拔尖創新人才的識別是依托多元評價體系的動態識別，貫穿人才培養的全過程。目前，高中拔尖創新人才的選拔手段，往往只能反映學生言語與數理邏輯智能的水平。部分人才識別會通過面試來考查人際溝通方面的素質和能力，但創新作為高中拔尖創新人才的核心特質，很難在一次測試中被準確識別，這凸顯了過程性評價的重要性。因此，針對性識別階段的評價策略應由過程性評價與終結性評價兩方面構成。此外，針對性識別是一個動態、開放且持續的過程，需采用寬進嚴出的形式，以避免遺漏人才。

三是個性化的分層分類培養階段。上文提到的針對性識別是在高中內部進行的，識別出的人才仍處于基礎教育階段，需根據學生不同的智能特點，進入后續個性化的分層分類培養階段。這一階段強調培養的“專”，即針對不同學生的特點采用專門的培養方式。多元評價體系能夠較為精準地識別出高中拔尖創新人才的智能傾向。依據這一傾向，對識別出的學生進行分層分類，即在原生班級的基礎上，通過虛擬教室、虛擬班級群等數字化手段進行二級編班培養。不同的二級班根據學生特點，設計個性化的成才路線。依托原生班級，實行動態進出原則，打造松散耦合的育人生態，營造有利于高中拔尖創新人才脫穎而出的培養環境。該培養方案能夠盡量減少這一階段因家庭投資和校外培訓導致的假性創新問題，從政策明晰的層面化解了“迷宮困境”。

【本文系河北省高層次人才資助項目“基于STEM教育的科學教師培訓研究”（項目編號：C20231099）研究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