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不打擾”與“及時支持”的平衡之道

在幼兒自主游戲中，觀察與介入相輔相成，共同促進幼兒的發展。觀察是了解幼兒個性和需求的基礎，幫助教師理解幼兒的游戲行為，從而在適當的時機進行介入。介入應是暫時的，旨在支持幼兒的游戲興趣和探索欲望，而非主導游戲。有效的觀察與適時、適度的介入，能夠激發幼兒的創造力，促進社會性交往，提升游戲質量。然而，在很多幼兒園的自主游戲實踐中，教師往往更加重視觀察記錄，對介入幼兒的游戲過程較為謹慎。那么，教師如何進行觀察與介入，才能助力幼兒更好地成長？筆者基于一次幼兒園自主游戲觀察，分享相關策略。

在大班的自主游戲現場，一個男孩蹲在地板上，全神貫注地擺弄著他的“寶貝”——兩個手掌大小的六輪平板小車和幾根俗稱“毛根兒”的由毛絨包裹著的金屬絲。通過觀察和交流，我們了解到男孩此前已經成功地用膠帶將“毛根兒”粘在兩個平板車上，把它們連接成了一個拖車組合。今天，他又有了新的想法：“不用膠帶，直接把兩個小車的輪子拴在一起。”這個任務成功的關鍵在于將“毛根兒”兩端扭轉多次，形成牢固的環狀，從而穩穩地套住車輪。男孩知道需要扭結“毛根兒”兩端，但不了解需要多次扭結才能使連接牢固，他每次都是因為扭結次數不夠，導致連接后很快出現松脫的問題。在近15分鐘的時間里，男孩反復努力，卻始終無法攻克難關。于是，他滿臉失望地離開了，走向活動室的游戲材料架，準備換一個新的游戲緩解沮喪的心情。

這個大班的活動環境設置值得稱贊，充分體現了“環境是第三教師”的理念。無論活動室、睡眠室，還是盥洗室、樓道間，都被巧妙地設計成了開放式的自主游戲活動區。為了確保幼兒的游戲安全，三位教師分工明確，分別在不同區域觀察和看護。主班教師肩負統籌責任，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巡視一圈，包括男孩所處的樓道間。

在教師巡視和拍攝記錄的間隙，我曾指著不斷試錯的男孩，悄聲問道：“你知道他正在做什么嗎？”教師毫不猶豫地回答：“他想把兩個小車連起來，但是遇到困難了。”隨后，她快速拍下幾張照片，就匆匆去觀察其他幼兒了。直到游戲時間結束，教師都沒能抽出時間與這個男孩進行更多交流。

透視幼兒與教師的行為

基于對案例的觀察和分析，我們能清晰地看到男孩在游戲中獲得全方位學習和發展的軌跡。一是認知發展視角。男孩在反復嘗試的過程中，不斷進行著因果關系的探索和邏輯推理。他通過實際操作驗證自己的想法，在一次次試錯中修正認知。二是動作技能視角。操作“毛根兒”對男孩的精細動作能力提出了較高的要求，對于大班幼兒而言，男孩需要通過反復練習逐步提升手部精細肌肉的力量和靈活性。三是情感發展視角。從最初的興奮到遇挫時的沮喪，再到暫時放下尋求新出路，男孩的情緒變化反映的是一個幼小心靈與困難抗爭的心路歷程。

在本案例中，教師對男孩游戲行為的觀察和分析準確、到位，但她在游戲過程中只是拍攝記錄，沒有與男孩進行更多互動。這種做法雖然體現出教師對幼兒自主游戲的尊重，但也反映出教師對自己何時介入、如何介入缺乏足夠的把握和信心，貽誤了介入的最佳時機。觀察固然重要，但僅僅觀察是不夠的。任何先進的教育思想和理念，其終極目標都是為了解放幼兒的同時賦能教師，二者缺一不可。“不急于介入”的核心是強調教師要具備敏銳的專業判斷力，在充分觀察的基礎上，把握恰當的教育契機，適時、適度地介入幼兒的游戲活動。

把握介入時機的關鍵指標

不打斷沉浸于游戲中的幼兒。游戲中的專注是幼兒主動學習的重要特征。當幼兒處于高度專注的狀態時，他們對知識的吸收和內化會達到較高水平。在本案例的游戲場景中，男孩在15分鐘的嘗試過程中始終保持著高度專注，即便面對困難也毫不退縮，這種專注和堅持就是他探究欲的真實寫照。面對如此投入的幼兒，教師切忌輕率地打斷或干擾。

專注狀態與心理學領域著名的“心流”理論有著極為密切的聯系。當幼兒完全沉浸在“心流”體驗之中時，他們的全部注意力都高度集中于游戲任務，仿佛忘記了時間的存在，忘記了自我。這就解釋了為什么有時我們熱情地向一個正在游戲的幼兒打招呼，對方卻似乎完全聽不見。幼兒之所以能在游戲中頻繁獲得“心流”體驗，與游戲活動的特點密不可分。自由、寬松而又有適度挑戰性的游戲環境，是“心流”體驗發生的外部條件。一旦這種沉浸式的體驗被外界干擾因素打斷，幼兒原本進行的學習過程也會隨之受阻。教師需要敏銳地觀察、判斷幼兒是否仍在“心流”體驗狀態中，而不是僅僅因為看到幼兒身處困境就立即介入。

準確判斷介入的時機。當觀察到以下幾種情況時，教師應該盡快判斷介入的時機是否出現。

第一，幼兒情緒狀態的變化。當幼兒的情緒狀態從原本的專注投入轉變為明顯的沮喪或失望，或者注意力開始出現渙散，有放棄當前游戲的傾向時，這往往意味著幼兒在游戲中遇到了難以獨立解決的問題，需要教師及時給予鼓勵和指導，幫助他們重拾信心和興趣。

第二，問題解決的停滯。當幼兒反復使用同一種策略，但始終無法取得有效進展，逐漸顯露出思維定式的傾向時，這預示幼兒可能已經進入“僵化”狀態，需要教師適時給予啟發，幫助他們突破思維局限，尋找新的解決思路。

第三，主動求助的信號。當幼兒主動向教師尋求幫助，表達出與他人交流、分享的愿望時，這是幼兒自覺尋求外界支持的表現。教師要敏銳捕捉這些求助信號，及時給予回應。

介入時機成熟時，教師介入的方式也要把握分寸，不可直接給出答案或替幼兒操作，而應遵循循序漸進的原則，先給予簡單的提示，視幼兒的接受和理解程度逐步加大引導的力度。

科學運用教育策略

教師支持幼兒游戲的最佳時機和方式，應當植根于游戲情境本身。只有立足于游戲現場的介入，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護幼兒的游戲興趣，提升游戲經驗的教育價值。在此基礎上，教師還可以通過游戲后的一系列支持策略，進一步延展和深化幼兒在游戲中的學習與成長。

游戲情境中的介入策略。第一，同伴互助的策略運用。自主游戲中，當教師觀察到某個幼兒遇到困難時，教師可以邀請班上在特定方面具有優勢的幼兒來幫助同伴。比如，案例中的男孩在連接小車時遇到瓶頸，教師可以邀請一位動手能力較強的小朋友來協助。這種同伴互助不僅能幫助幼兒解決具體問題，還能促進他們之間的交流與協作。在具體實施同伴互助策略時，教師還可以采用以下三種方式。一是創設需要合作的游戲情境，如搭建大型建構、開展角色扮演等，激發幼兒合作的需求和動機。二是鼓勵幼兒分享經驗，如案例中在男孩遇到困難時，教師可以詢問：“小朋友們，你們誰有辦法幫助他連接小車呀？”引導其他幼兒主動伸出援手。三是設置“小小助教”的角色，鼓勵擅長某方面的幼兒幫助同伴。

間接引導的策略運用。當教師判斷幼兒需要幫助時，應優先采取間接引導的方式，而非直接給出答案。一是提供可操作的探索材料。如各種形狀的積木、小車等，引導幼兒自行探索連接的方法，在實踐中習得新技能。二是設置懸念式問題。如“小車裝上不同的輪子，跑起來會有什么變化呢”，激發幼兒的探究欲，讓他們在嘗試中獲得新發現。三是適時揭示探索結果。案例中，當男孩多次嘗試后仍無頭緒時，教師可小范圍展示連接成功的作品，啟發男孩反思問題所在，繼而探索新的解決方式。

游戲后集體經驗分享的教育策略。教師要善于將個別幼兒在游戲中獲得的經驗和智慧及時轉化為集體的學習資源。

第一，組織主題分享活動。觀看游戲過程視頻，引導幼兒用語言表征的形式分享游戲中的感受。教師在這個過程中應適時提問，比如“除了這個方法，你們還有什么好辦法嗎”，激發幼兒的探索興趣。

第二，創建班級資源。記錄整理幼兒的游戲探索過程和創新成果，匯集成《游戲創意精選集》，作為班級共享的學習資源。這不僅能總結經驗，還能激勵更多幼兒參與探索。

第三，靈活利用日常時間。除了特定的分享時間，教師還可以利用晨會、午間談話等時間，鼓勵幼兒及時分享游戲體驗，使經驗交流成為日常。

教育的藝術不在于傳授，而在于喚醒、鼓勵和指引。在幼兒自主游戲中，教師扮演著觀察者、支持者和引導者多重角色。教師需要不斷反思和提升自己的觀察能力和介入技巧，學會在“不打擾”和“及時支持”之間找到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