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服務新質生產力發展的知識機理與實現

摘要：從知識層面審視，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是一種由知識創新引發的生產力形態變革。它對高校的知識創新提出了擴大學科內容的知識供給、推動科學研究的知識迭代、開辟成果轉化的知識耦合等內在訴求。高校服務新質生產力發展的知識機理包含知識的選擇、組織和轉化三個層面，即在知識選擇層面達成異質知識匯聚，推動學科框架的知識更新；在知識組織層面實施縱向與橫向的加工，生成互相聯結的知識序列；在知識轉化層面建構以交叉學科的知識境脈服務成果應用的創新鏈。基于此，高校需要重塑知識選擇的標準，建構與新質生產力發展相適應的知識體系；統籌知識組織的過程，促進知識空間的相互滲透；制定學科交叉的知識規劃，推動高校知識轉化的提質升級。

關鍵詞：高校；新質生產力；知識機理；知識選擇；知識組織；知識轉化

中圖分類號：G640"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文章編號：1672-0717（2025）02-0050-08

2023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黑龍江考察時首次提出“新質生產力”概念。2024年7月，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強調：“健全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體制機制。”[1]《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也明確指出：“實施基礎學科和交叉學科突破計劃，強化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國家基礎研究主力軍和重大科技突破策源地作用。”可見，高校作為創新人才的發源地，承擔著基礎研究和科技創新等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要職能，是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關鍵力量。當前對高校服務新質生產力的研究大多集中于中宏觀層面，或從體制機制、核心機理[2]等層面探討高等教育賦能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價值邏輯，或從人才培養[3]、科技成果轉化[4]、創新創業[5]等層面闡述高校對發展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在已有研究中，知識作為高校服務新質生產力的中介還未受到學者的廣泛關注。傳統語境中高校對知識的管理缺少整合的思維、跨學科的集成化運作以及與新興產業前沿知識的互動。其背后是以學科分化為基礎建構的學科組織模式，采用系科制的結構框架，使高校的資源配置、知識生產圍繞傳統成熟學科來進行。在運行機制上，它遵循學科邏輯的目標指向，在重視學科理論體系創新的同時，也將知識成果框定在靜態的學科理論范疇之內。學科知識的縱向分化構成知識發展的主要趨勢，也構成不同學科之間較難跨越的壁壘，使得知識迭代活動中的互動、傳遞、再生產局限于單一學科的圍墻之內。新質生產力的發展為高校的知識管理提供了新要求、新思路。探討高校服務新質生產力發展的知識機理，嘗試以知識的視域探究高校對新質生產力的支持機制，對于揭示高校在其中的知識使命有重要價值。

一、新質生產力發展對高校知識創新的訴求

新質生產力是“創新起主導作用，擺脫傳統經濟增長方式、生產力發展路徑，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特征，符合新發展理念的先進生產力質態”[6]。從知識層面審視，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是一種由知識創新引發的生產力形態變革，“依托的是知識和技術密集型產業”[7]。知識創新的邏輯在于發現、加工新知識，應用新知識并將其轉化為現實生產力，以此形成一個循環過程。這個過程涉及新知識涌現后的知識供給、新舊知識聯結形成的知識迭代以及理論與實踐耦合后的知識轉化。高校作為知識創新的主體之一，需要滿足新質生產力發展所需要的知識供給、知識迭代、知識轉化等方面的新訴求。

（一）擴大高校學科內容的知識供給

新質生產力體現著知識與生產的互動，其發展過程中創生出更多具有新業態的知識元素，聚合了不同產業模塊間碰撞、溢出的新知識。這些隱性的知識元素亟須通過高校的轉譯，提煉為符合產業運行邏輯的顯性知識，為高校的學科發展提供高質量的知識資源，使學科知識體系和知識育人模式符合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指向。一方面，在數量上，高校需要吸收大量反映新興產業實踐的學科知識。知識產生于空間實踐，并于此完成意義建構。隨著新質生產力的發展，產業面臨的問題情境更加多元，高校需要將大量來自新興產業的知識納入學科框架中，使產業前沿的新知識能夠在學科邏輯的規范下交織錯落，從而拓寬高校學科的知識范圍，培養未來高素質的人才。另一方面，在類型上，高校學科需要擴充多元的創新性知識。創新性知識是借助前沿的科學發生機制解構傳統產業鏈而被新興產業吸收、重組、融合而形成的技術元素組合。它揭示了未來產業規范的知識標準和知識提取過程，并在不同維度呈現出與前沿自然科學知識的依附關系。高校的學科通過對不同類型創新性知識的提取，以滿足新質生產力發展與人才培養的知識結構訴求，不斷增強自身服務新質生產力的針對性。

（二）推動高校科學研究的知識迭代

新質生產力的發展需要依靠“基于尖端科技創新并能夠大幅提高生產效率的先進生產工具”[8]。可見，新質生產力發展所需要的高校科學研究不是一種對原有技術的補丁式升級，而是跨越原有的技術軌道、以突變式的顛覆性技術實現新質生產力的知識創新。其背后是多主體間、多學科間以技術應用為主導邏輯突破知識邊界，圍繞知識組構達成技術元素的高水平躍遷。一方面，高校對科學技術的研究需要在知識存量上進行升級。技術知識的積累既是技術研發的輸入，又是技術應用的輸出，因而在新質生產力的發展中，需要穩定且快速地累積技術知識的存量。這意味著傳統經驗累積型知識疊加的原始方法已然無法適應技術變革的實際需求，要求高校作為研發主體以預設知識流動路線的方式規劃從自然科學知識到應用技術知識的沉淀過程，實現技術知識的持續生產。另一方面，高校對科學技術的研究需要在知識狀態上進行激活。技術知識不僅具有儲備功能，更兼具運作價值。技術應用創新是對新技術形態的規模定制，體現了技術尺度與勞動實踐尺度在知識規則上的統一。高校的科學研究需要在高應用價值和廣輻射范圍層面實現對技術知識狀態的創造性激活。因此，高校服務新質生產力發展需要在科學研究層面關注知識的萃取，即通過知識的序列化組織和精細化運作，獲得知識擴散上的創新激活。

（三）服務高校成果創新的知識轉化

新質生產力的“新質”表現為“以新材料、新物質、數據為代表”[9]的新興產業。這種高度集成化的產業語境打破了原有知識應用模式的路徑依賴，使高校知識成果的轉化在原有象牙塔單一框架內的發展軌跡出現跳躍，轉而與其他新興產業軌道之間建立聯系，最終轉入多學科交叉耦合的軌道發展，即趨向于從單一學科知識轉化到多學科與產業交互演化的螺旋上升形態。一方面，高校內部多學科間需要達成知識體系上的耦合。高校服務新質生產力的發展需要立足新興產業需求，以知識耦合的方式進行跨學科合作，通過新領域的知識網絡對接產業運轉的創新實踐。也就是說，高校內部多學科的知識體系耦合指向產業上下游間的知識壁壘，通過特定學科體系上的知識交叉，服務新興產業鏈的知識新領域，提升知識流通的效益。另一方面，高校與外部產業間需要達成知識實踐上的耦合。與學科間知識體系的耦合相比，高校與外部產業間在知識實踐上的聯動具有鮮明的動態性。它指向新興產業知識基礎的縱深化建構，即在應用層面上通過對高校與產業間知識互動秩序的建構，新興產業能夠在動態發展中及時獲取高校動態更新的知識補給，以增強自身知識基礎拓展的有效性，“避免跨越組織邊界的知識搜索所導致的風險和成本”[10]。

二、高校服務新質生產力發展的知識機理

高校是知識活動的專門場所，“高深的知識材料是高校實質的核心”[11]。知識作為高校服務新質生產力發展的中介，具有在高校與產業互動中動態發展的價值形態。高校通過對知識的管理，滿足新質生產力的發展訴求。因此，本文所講的“知識機理”是指高校進行知識管理的機理，即高校在服務新質生產力發展過程中如何通過管理知識實現創新的機理。知識管理關注知識的運作，是一個不固定的過程，“包括知識的產生、組織、創新應用等層面”[12]。業界學者對知識管理的界定并不統一，大都依據自身研究的內容而進行相對的流程劃分。有學者基于知識的中介活動將知識管理分為“知識的選擇、序化、轉換、傳播、加工、處理、利用等”[13]一系列增值活動。綜合來看，知識管理的起點是獲取知識，知識管理的方式是對知識進行組織加工，知識管理的目的是實現知識的應用。因此，知識管理可以被視為一個“知識獲取選擇—知識組織加工—知識轉化應用”的過程。在此基礎上，探究新質生產力發展對高校知識創新的訴求發現，高校通過對知識的選擇、組織和轉化，產生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知識動能。

（一）知識選擇：異質知識匯聚，推動學科框架的知識更新

新質生產力背景下，新興產業在產業形態、發展過程等層面涌現出較多值得總結和歸納的價值元素。它們不斷滲透到高校的育人實踐和技術革新中，使高校學科知識體系得以重塑，形成知識重構的動態行為慣性。高校將產業前沿領域新元素的潛在價值發掘出來，使之成為學科易于汲取、利于服務育人、便于創新應用的知識形態，以實現對知識體系的自我建構和價值重塑。

首先，在產業前沿領域篩選新知識，并將其納入高校學科知識體系。新興產業內部具有大量富含產業發展價值的隱性知識元素。它們相互關聯、互為補充，蘊含著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基本規律。因此，高校將學科體系的知識域面向新興產業鏈的各個環節開放，使嵌入產業發展規律的原理知識獲得開發后，持續流向高校的各個學科專業端口，實現學科對創新性知識的有效提取，助推高校學科知識體系的更新。一方面，高校學科與新興產業對接，形成學科與產業間異質知識的互補。新質生產力的“新”意味著其載體產業面臨諸多發展可能，指向了高校對產業價值元素的挖掘。高校通過在對學科體系進行知識提取的過程中有序對接不同產業發展的核心領域，將蘊含在產業發展中的有差異的隱性知識以學科特有的開發程序進行顯性呈現，替代原有學科中與產業前沿背離的理論知識元素，形成高校學科與產業相互銜接的知識布局。另一方面，高校強調知識與實踐的統一，在知識結構中豐富育人模式變革的實踐性知識。不同領域的知識在特定語境中的育人模式存在差異。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加劇了產業變革中的實踐積淀，催生出了引領行業變革的實踐知識。高校在明晰產業實踐知識育人價值的基礎上，按照知識在育人中呈現的脈絡化特征，將基礎理論性知識與前沿實踐性知識有機契合，使產業的實踐性知識根據其功能定位不斷被學科育人結構吸納，滿足學生的素養需求。

其次，通過對原有學科知識體系的創新，服務于學科框架的升級。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是多種異質知識相互作用的迭變，需要高校提供一種異質知識共在相融的學科“知識池”。因此，高校按照新質生產力的發展邏輯，對原有學科知識體系進行優化，去偽存真地淘汰落后于時代的知識，構建符合產業價值需求的知識域。一方面，高校著眼于知識的時代更迭，摒棄落后于實際發展的知識。高校的知識現象是不同形態生產力結構的縮影，隱藏著行業脈絡化的生產原則。新質生產力的發展促使學科知識形態與架構持續發生位移。高校對學科知識體系的更新立足于自主知識體系的建構脈絡，將原有學科知識的提取置于生產力變革的框架中，賦予原有學科知識體系時代性、新質性價值，并形成一種產業創新變革的映射。另一方面，高校在原有學科體系中提取關鍵的創新性知識，組成服務新興產業發展的專業知識域。新質生產力的發展離不開以學科為基礎的知識供給，從某種層面體現著學科知識浸潤下的實踐創新。高校作為產業發展中的契約型紐帶，在把握產業運作數據脈絡的基礎上，依據產業發展的階段性特征，挖掘不同學科體系中異質性知識的潛在價值。同時，以創新性為標準將其提取出來，使大量跨領域的創新性知識匯集于高校學科知識框架中，形成服務新質生產力發展的知識儲備。

（二）知識組織：縱向與橫向的加工，生成互相聯結的知識序列

新質生產力的主要載體是新興產業，發展新質生產力要立足于大科學時代，在原有產業基礎上開辟的新賽道、新領域。它的背后隱含著多種專業學科知識組織構成知識序列的知識集成過程。所以，當傳統學科知識更新到一定程度后，高校將分散在各學科中的知識進行縱向和橫向的集成化組織，聯結成特定的知識序列，并借助學科知識的聯結和學科間知識的轉移，回應新質生產力對知識融合的現實性需求。

首先，縱向上將產業新質發展的知識元素締結于學科前后邏輯的知識序列中，使得新舊知識形成由簡到繁、從具體到抽象的直線式排列。隨著新興產業的復合化發展，更多創新性知識涌入高校的學科知識網絡中，尋找價值取向相同、問題情境相似的學科知識聯合，以實現新舊知識在前后邏輯上的聚合。高校以知識的連續性為考量，把產業知識的優勢元素以難易程度、抽象層次的標準，組織到產業鏈對應的學科中，從而建構起關系型引導下的知識串聯軌道。一方面，高校識別知識的位勢差，精準匹配新知識在學科結構中的邏輯聯結點。新質生產力在組織形式、資源配置方式等層面蘊含著不同產業模塊的新知識。然而，這些新知識融入高校學科知識體系后容易出現非均衡性問題，因為產業的知識結構、知識存量與高校學科知識存在差別，“在知識深度上呈現差異化的知識位勢差”[14]。高校在知識組織過程中，會精準判別自身學科知識體系與產業之間存在的知識位勢差，并按照新知識的性質和功能，將優質的產業新知識嵌入學科連續性邏輯的知識框架，以鮮明的知識分工達成新舊知識間的結構締結。另一方面，高校判斷知識的育人邏輯，構建難與易、具體與抽象相互搭配的學科知識層次。知識的可塑性使得知識因子間的串聯成為一種具有育人導向的價值序列。產業新知識的復雜性使其意義、形態在融入高校學科時不斷發生嬗變，影響知識育人的效果。因此，高校通過瞄準知識組織過程中的知識銜接問題，助推學科知識交互銜接機制的重構，在遵循知識育人邏輯的基礎上提高對產業新知識的篩選和加工效率，擺脫對產業新知識機械搬運的路徑依賴，在難與易、具體與抽象相互搭配的調適中達成新舊知識間的交織分布，實現知識的育人價值。

其次，橫向上以新質生產力面臨的核心議題組織學科知識分布，形成螺旋上升的知識序列。新質生產力的形成來源于技術的革命性突破，這種革命性體現為知識的組織模式脫離了傳統單學科知識的相互構嵌，轉變為一種跨領域間螺旋凝聚的知識組織過程。這預示著高校的學科知識組織不是一種拼湊式的黏合，而是不斷加深、層層遞進的形態。其發生在某一特定領域的價值內核上相似、相近的主題之間，主題間相對獨立但具有共同的問題情境、育人導向等。一方面，當前或未來面臨的新特質成為主導學科知識的組織邏輯。高校針對新質生產力背景下的行業新情境進行層層推演，使蘊含產業新質的知識和傳統學科知識能夠在產業新質議題的統攝下融入該學科的情境中，即圍繞具體產業在社會價值供給中的新定位，在多元的產業知識與學科知識之間根據產業發展核心議題的相關性和關聯程度進行主題式整合，使高校的知識整合成為產業新業態的知識映現。另一方面，整體性地調適學科知識間的組合關系，使之形成完整、統一的知識序列。新興產業在產業要素組合、產業鏈建立等方面面臨的整體性知識架構問題迫切需要高校回答。在該層面，高校對學科知識的組織是將不同類型的知識、不同位置的知識因子科學銜接，以整體性的組合程序實現學科知識體系的再脈絡化。這種再脈絡化是知識元素間以遷移、互證、承接、勾連等關系的知識單元圍繞新質發展命題生成連貫的多條知識序列，呈現出圍繞知識主干的星狀分布，從而揭示學科知識在新質生產力背景下的新價值和新形態。

（三）知識轉化：以交叉學科的知識境脈服務成果應用的創新鏈

創新鏈是指“從理論成果轉化為創新產品的鏈條”[15]。新質生產力的迸發是大量創新性知識應用于產業，并對產業效益產生極大提升作用的結果。它強調交叉學科知識的產業化運用，是高校交叉學科作為創新主體將高深知識成果轉化到新興產業中并應用于產業創新實踐的過程，包含了高校內部與高校外部兩種場景下的知識轉化方式。

首先，在高校內部場景中，學科之間基于問題導向形成服務“大科學”時代的交叉學科知識境脈。“大科學”時代是以知識為基礎的條件“新組合”，體現著科學研究規模大、研究問題復雜等特點，亟須多種學科的知識聚集。高校在多學科知識生產的過程中圍繞新質生產力的問題指向，形成具有大科學特征的交叉學科，并延展為新的知識境脈。這不僅包括不同科學領域在知識生產范式上的碰撞組合，也涵蓋了對技術發展過程的交叉融合。一方面，基礎學科與應用學科之間圍繞復雜的科學難題進行交叉，擴大新知識的輻射范圍。對科學知識而言，當主體將廣域學科間生產的原理知識納入學科交叉的應用圖景時，就形成了對復雜科學難題更深刻的系統化理解。從系統化理解出發，高校基于科學難題對應的不同學科模塊，探索基礎學科與應用學科間的技術關隘和知識分工，建構一種基礎學科“高深知識”的技術應用范式，實現對基礎學科知識生產的功能性挖掘，以獲得解決復雜難題的知識操作框架，擴大科技創新中交叉學科知識生產的輻射范圍。另一方面，多種應用學科之間以解決關鍵的技術壁壘為基準進行交叉，強調對技術知識的縱深挖掘。多種應用學科間具有的上下游、問題域等關聯特征使其依賴的技術范式具有同構性，但彼此領域間的差異也在一定程度上凸顯了技術鴻溝，這為交叉學科的知識生產明確了方向。高校應用學科間的交叉以新質生產力發展中實踐問題的技術關聯為節點，瞄準技術學科間的壁壘問題，達成多種應用學科協同的知識攻關，使科學知識圍繞問題域交叉地帶的技術鴻溝進行突破性轉化，將原理知識轉化為產業技術間的程序化知識。

其次，在高校外部場景中，高校學科與未來產業之間圍繞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實際業態進行知識耦合的應用轉化。交叉學科高深知識的擴散是“主體到主體間性的轉換過程”[16]。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帶來產業結構的調整，成為高深知識創新與新興產業建制相互統合的結果。高校將富含產業規律、技術原理的高深知識融入新業態領域知識創造的意向，使其客觀性轉化為應用性，形成高深知識的實踐延展。也就是說，高校交叉學科生產的高深知識在產業領域的擴散要依據空間語境位移和創新時效的客觀現實進行驗證性轉化。一方面，高校聯通產業的各個環節，達成產業知識應用的創新性意向。新質生產力的迅猛發展將知識視為一種迭代的消耗品，從而將新知識的應用建立在創新性之上。高校生產的知識需要經過社會化、融合化處理，在特定新興產業模式的分析框架下經過產業各環節的操作性驗證來揭示知識創新應用的愿景，即高校在知識成果產業化的實踐檢驗中圍繞新興產業的創新升級進行深層次架構，持續將某些低結構化的、隱性的知識轉化為解決關鍵創新問題的知識構件。另一方面，高校對應用于產業各領域的新知識進行標準化編碼。新質生產力的發展使得高深知識所依附的應用語境發生變化，新興產業間不同領域的技術概念與思想模型也存在差異。新知識的應用在關注創新屬性的同時，更強調借助一種標準約束實踐，呈現出一種本土化的特征。換言之，高校需要根據新興產業不同領域的知識規范和應用標準進行編碼，使擴散的新知識達成理想語境與現實語境的吻合，助推新知識產業化。

三、高校服務新質生產力的知識機理實現

（一）重塑知識選擇的標準，建構與新質生產力發展相適應的知識體系

知識選擇作為一項價值判斷的行為，需要有一個標準，即按照什么標準選擇知識。高校的知識選擇行為受社會需求的指導和影響，反映著社會對知識類型和價值的訴求。不同利益主體對知識的認識邏輯并非完全重合，對知識價值的訴求呈現出交叉、重疊、兼具的樣態。因此，高校需要明晰國家要求、產業現狀與自身供給所認同的知識價值之間的關系，并以此轉變知識提取的標準，建構符合產業發展的知識體系。

首先，重塑知識提取的標準，形成服務新質生產力的學科知識觀。新質生產力指明了高校知識體系背后的社會需求。高校對高精尖產業前沿知識的提煉能力和提取標準是高校服務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重要方向。一方面，關注新質生產力發展前沿現狀和未來指向，重塑知識提取的標準。高校學科知識存量的更新受社會生產力發展的支配，是前沿領域知識介入高校、進行積累的過程，蘊含高校學科知識對生產力發展的映射，凝結著生產力對知識的不同訴求。因此，高校需要關注芯片、新材料等新領域發展的新動態、新取向，并將其作為提取標準及時獲取這些新領域當前發展狀態下的價值元素，通過知識提取促進自身學科對新質生產力的知識建構。另一方面，增強學科知識的“產業話語”，形成服務新質生產力的學科知識觀。產業話語作為產業特色的實踐規范體系，是一種行業公共意義的隱喻，具有鮮明的指向性和規定性，其所營造的語境理應成為高校學科知識的合法性來源。所以，高校對新興產業前沿知識的提取需要具有技術和價值雙重規范標準的意義，即以產業特色的技術規范標準和新質生產力發展趨勢的價值規范標準來指導知識提取實踐。例如，在建構學科自主知識體系時應著眼于中國特色產業實踐，提取符合產業最新發展動態的實踐話語。

其次，嵌入產業發展的知識生態，建構與產業互動的知識體系。新質生產力的發展使得新興產業間知識的協同成為產業獲得資源的主要形式，由此形成知識密集型的產業格局、獨特的知識生態。高校的學科知識體系需要嵌入產業特有的知識生態，與產業互動構建現代化自主知識體系。一方面，高校需要找準自身在產業知識生態中的位置，明確知識提取的方向和程度。高校在以自身的技術優勢和知識儲備檢測“知識生態鏈是否健全，是否與產業鏈中的知識需求相匹配、相契合”[17]的同時，要明確產業發展新業態的特質以及高校學科知識體系對新興產業知識生態鏈的作用，考察尖端科技領域的知識訴求，以做出知識預警，及時調整自身與產業鏈中知識生態位的距離和寬度，利用知識促進產業間的合作，穩定自身與產業知識生態系統的交互過程。另一方面，高校要構建自主知識體系，圍繞產業新業態生成知識創新的方法論。面對數智化、共享經濟等新業態，產業領域知識的復雜程度進一步加深，而高校與產業的知識聯結亟須高校建構一套服務新質生產力發展的自主知識體系。這就需要高校圍繞自身的知識提取活動概括出有規律性的新實踐，將自身與產業交互中的典型經驗內化為理論知識，從中凝結出高深知識創新的方法論，以此指導高校在產業運轉中的知識創新。

（二）統籌知識組織的過程，促進知識空間的" 相互滲透

知識的組織是一個連續的實踐過程，涉及知識結構的改變與知識形態的激活。高校對知識的組織需要圍繞新質生產力的“新質”特征，以整合性思維把握知識組織的過程，瞄準知識的整體性價值，關注知識整合后所承載的持續、普遍、共通的意義。同時，高校還要注重知識在不同產業情境中的功能定位，著眼于知識在不同空間中實踐的、時效的意義附著。

首先，指向“新質”的價值統攝，統籌知識組織的過程。知識本身關乎社會進步，知識生產需要關注“知識的社會基礎”[18]。高校對知識的組織需要具有一種雙重指向，既要尊重知識的基本規律，又要實現知識組織后的效益增值。一方面，尊重知識的規律，明晰組織知識的不同邏輯。學科內的知識組織以知識的規律性邏輯為主要連接關系，借助知識序列的組織，產業知識得以運用高校學科的知識范式實現知識狀態和價值的重構。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強化了高校學科對產業知識的映射。高校要尊重知識的內在機理，在組織知識序列時衡量學科內多種知識的定位和發展空間，維護知識序列的連貫性，以訴諸自身學科與產業協同的知識聯結。高校只有將知識的不同邏輯貫穿于學科知識組織的實踐行為中，才能達成知識資源與組織效應在內在邏輯和外在形態上的交疊平衡。另一方面，圍繞新技術的高附加值，統籌知識組織的過程。高附加值是技術獲得可持續競爭的基礎，也是生產力獲得突破性發展的基本標識。高校對知識的組織需要圍繞技術高附加值統籌學科知識的主題分工，從學科知識元素的聯結到體系化知識生產、擴散的整個生命周期的過程，有針對性地實現學科對技術增長點的知識貢獻。同時，高校需要基于集成化的知識模型全面規劃學科知識在產業鏈不同環節所呈現的具體形態與數據，實現自身對技術高附加值的知識管控。

其次，注重知識組織的情境特征，形成知識空間的相互滲透。從農業時代的勞動力、土地、農具為生產要素的組合到工業時代工人、資本、工業技術三者結合的形態，生產力的演進過程是知識發展推動技術嵌入產業情境的進程，蘊含著知識與產業情境的互動。因此，高校對學科知識的組織會依賴不同產業情境的滲透。一方面，處理好不同類型學科知識的情境依賴，完成多重知識情境的有序銜接。經過高校組織后的學科知識，往往集聚在各具特質的行業項目或產業主題中。這決定了高校的學科知識在應用情境上呈現一種泛空間場景，具有多元共在的特點，在組織過程中需要明晰行業項目、產業主題的獨特性，了解自身學科間的知識短板，以整合性思維銜接不同特點的知識情境，在新舊承接或知行合一中，使學科知識的應用情境符合產業模式的本質要求。另一方面，把握高校空間與產業空間的聯系，形成學科知識空間的相互滲透。產業空間中特有的科學實踐論蘊含著學科知識建構的演化過程，它能夠通過實踐化的方式轉換高校對知識的加工模式，形成對知識本質的客觀性辨識。高校對知識的組織需要將新興產業空間的知識實踐納入學科知識統整的過程中，明確新興產業空間中不同知識要素的結構脈絡，把握不同知識在空間上的運作機制，厘清產業空間的知識與高校的學科知識相互滲透的實質。同時，高校應關注產業空間對學科知識結構的浸潤作用，將知識體系的建設置于新質生產力和高校雙重空間的知識建構中。

（三）制定學科交叉的知識規劃，推動高校知識轉化的提質升級

高校的知識轉化活動是知識轉變為生產力的關鍵，既要立足于當下產業發展的實際訴求，又要著眼于未來語境中的產業藍圖。就傳統而言，高校對新興產業的知識服務較為單一，或圍繞技術支持，或提供知識咨詢，難以整體性、多元性地契合產業發展訴求。新質生產力背景下，高校需要衡量產業發展進程中的堵點、痛點問題，轉變服務產業的模式，制定知識規劃，研制對接產業的個性化方案。

首先，制定學科交叉的知識規劃，組建驅動新興技術生產的知識群。知識的生產是階段性和科學性的統一，需要高校進行科學規劃，即在程序上把握新質生產力發展的技術訴求，在方法上借助知識群的相互關聯進行整合。一方面，以前沿科學發展為指向，形成基礎學科與應用學科交叉的知識規劃。前沿科學憑借自身的知識優勢能夠率先嵌入新質生產力前沿的技術軌道，引領新興技術的顛覆式創新。高校需要著眼于前沿科學的演化路徑，對基礎學科與應用學科的關系結構、交叉模式等方面做出長遠的知識規劃，統籌“高深知識”向科技創新實踐轉化的路徑，將基礎科學的“規律發現”與應用學科的“創新應用”相結合。例如，在人工智能領域的發展中，高校需要立足計算機、數學、心理學等學科的關系結構和合作模式制定知識交叉的步驟規劃和實施方案。另一方面，圍繞科技創新的前沿命題，組建驅動新興技術生產的知識群。突破性的技術命題通常包含“不同功能的關鍵技術模塊和常規技術模塊”[19]，隱含著不同學科技術知識組件的共同協作。高校需要根據技術命題的突破方向將不同學科中分散孤立的知識因子進行有效銜接，形成互為鏈條的知識群，以呈現技術知識生產的新價值和新形態。知識群之間由于位置、功能配合的影響，需要圍繞技術命題生成一個由眾多知識節點和技術關聯構成的整體集合，以促進技術知識的應用轉化。面對芯片等“卡脖子”問題，高校可以聯動多學科并圍繞芯片制造組建相關學院，統籌知識轉化的學科群建設。

其次，為新興產業發展研制知識應用的個性化方案，推動高校知識轉化的提質升級。新質生產力引領下的產業需要擺脫高耗能、技術進口等路徑依賴，解決知識成果轉化率低、產業集群支撐力不強等問題，由要素驅動轉向創新驅動。一方面，高校需要為產業提供個性化的知識轉化方案，協助解決產業發展中的“卡脖子”問題。面對產業間的個體差異，高校需要瞄準產業對象的短板，找準自身的知識服務定位，聚焦當前產業創新知識成果轉化率低的問題，創設個性化的知識服務矩陣，實現知識的精準轉化。同時，高校應完善自身知識轉化的標準，提升知識創新成果的建設性，形成對知識成果應用于新質生產力發展實踐的預見性規劃。例如，建立新型產學研合作機制，保證高校對接新興產業的實時化和時效性。另一方面，高校需要圍繞產業的升級，從單一技術領域的知識應用走向全要素、多形態的知識轉化。當前，產業的升級不僅需要高校以技術知識轉化為著力點，更要求高校關注產業運營、協作等層面的知識管理，提升自身知識轉化的層級和擴大轉化范圍，服務產業新格局。高校既要實現對新興產業各環節中知識資源的深度加工和創新性轉化，還要根據新興產業的慣習，對產業配套、規模化生產以及產業分工協作等全要素進行知識調配。高校只有通過破解產業結構趨同產生的知識生產模式固化等難題，才能實現知識轉化的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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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Knowledge Mechanisms and Realiz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Institutions’ Service to the Development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LI Hongxiu" JIANG Weixi

Abstract： From the knowledge perspective， the development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is a transformation of productive forces driven by knowledge innovation. It demands higher education institutions to expand the supply of knowledge across disciplines， promote the iteration of scientific research knowledge， and create knowledge coupling for the transformation of research outcomes. The knowledge mechanisms of higher education institutions in serving the development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involve three levels： knowledge selection， organization， and transformation. At the knowledge selection level， the convergence of heterogeneous knowledge is achieved to promote knowledge updates in the discipline framework. At the knowledge organization level， vertical and horizontal processing is implemented to generate interconnected knowledge sequences. At the knowledge transformation level， an innovation chain is constructed to serve the application of results through interdisciplinary knowledge. Based on this， universities need to reshape the standards of knowledge selection， build knowledge systems that align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coordinate the process of knowledge organization to promote mutual penetration in knowledge spaces; and formulate interdisciplinary knowledge plans to enhance the quality and upgrading of knowledge transformation in higher education institutions.

Key words： higher education institutions;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knowledge mechanisms; knowledge selection; knowledge organization; knowledge transformation

（責任編輯" 黃建新）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教育學）一般項目“中小學學科育德的知識社會學機理與實現策略研究”（BHA230128）。

作者簡介：李洪修，山東沂水人，教育學博士，天津師范大學教育學部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課程與教學論、教育管理研究；蔣維西，天津師范大學教育學部博士研究生。天津，3003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