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性教學的新力作

“反思”是過去20年里教師耳熟能詳的一個辭令。然而，究竟什么是反思？如何進行有質量的反思性教學？如何成為真正的反思型教師？廣大一線教師心中尚有許多關于反思的未解之題。由四川師范大學鄭鴻穎教授撰寫、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出版的《如何成為反思型教師》一書，猶如一縷清新的風和一束明亮的光，幫助教師撥開迷霧，照亮通向反思型教師的成長之路。

在全面落實核心素養的新一輪基礎教育課程改革背景下，教師在轉向新課程教學理念與實踐的過程中，面臨許多復雜而艱巨的挑戰。而在特定的教學情境中，教師往往缺乏直接可用的解決方案，這就對他們的專業化水平，尤其是基于反思的專業決策能力和問題解決能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為此，作者強調，高素質專業化的教師隊伍是課程改革的關鍵，而反思是促進教師專業發展的必由之路。同時，作者指出，本書的寫作目的是加強廣大一線教師對反思的認識、提升其開展反思性教學的能力。圍繞此目的，全書共分四章，從反思的起源與發展、反思型教師的成長路徑和反思性教學常用的反思工具三個方面，以較為新穎的方式向讀者呈現了反思性教學的理論與方法，并在第四章完整提供了一組反思性教學的典型案例，以例證上述理論與方法的綜合運用。

一、本書特色

得益于作者鄭鴻穎教授在教師教育與發展領域扎實的學術功底，以及長期深入中小學教學一線所獲得的豐富經驗和敏銳觀察，《如何成為反思型教師》一書相較于國內外其他反思性教學著述，展現出諸多的亮點和創新點。具體而言，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溯源反思理論，注重建構教師反思概念。雖然“反思”流行多年，但究竟什么是反思、為什么要反思、就什么而反思、如何反思等，不少教師對這些問題的認識是模糊的。為此，作者著力幫助教師建立反思的概念架構。首先，作者從源頭上給出反思的哲學依據，介紹了自杜威以來教育領域的反思理論與核心概念，強調反思是從問題出發，積極、持續、審慎并基于證據的思考與行動，致力于問題的解決。其次，作者從多個維度，包括反思的目的、內容、方式等，界定了反思型教師的概念，并結合不同學者的觀點，概括了反思型教師的特征。再次，作者結合反思的內容和反思質量評價標準，梳理了反思的五種主要模式，其中包括技術性反思模式和批判性反思模式等。此外，作者還介紹了反思型教師的發展階段、反思的基本方式（包括個人反思和合作反思），以及反思的內外在條件等。通過梳理相關文獻，作者簡要而清晰地呈現了反思性教學的主要理論和概念架構，旨在引導教師理解反思成長的正確路徑，進行自覺而理性的，而不是被動而盲目的反思。

第二，緊貼課改實踐，深度回應教師反思訴求。在幫助教師建構反思基本概念的基礎上，教育者該如何回應課改背景下的教師發展訴求和職業關切？如何幫助教師通過反思更有效地解決課改實踐中的難點、問題和困惑？針對以上問題，本書作者作出了積極努力，提供了專業方案和專業引領。首先，英語學科核心素養中的思維品質培養是英語課改的難點之一，作者在書中多次論及。在介紹教學日志、觀察法、行動研究等反思工具時，作者采用了大量有關思維品質發展的反思性教學案例。例如，書中列舉了一項主題為“發展學生高階思維能力”的行動研究，研究者在反思—行動—反思的反復實踐中嘗試解決高中英語教學中“設問隨意，思維缺位；問題零散，缺乏關聯；表述不清，缺乏層次”的問題。其次，教學新理念與應試舊傳統的矛盾也是教師在課改中面臨的困境之一，易引發教師的內心焦慮和信念危機。作者雖未給出現成的解決方案，但對此并未回避。在介紹訪談法時，作者選用了相關案例，通過編碼后的訪談數據，揭示出受訪者如何在教學理念和現實的矛盾中尋找平衡點，引發讀者對自身教學信念和教學方法的反思。再次，針對教師缺乏問題意識，并且未能針對問題制定有效解決措施等常見問題，作者多次強調要以問題為導向，要用發現問題、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的方式去記錄教學日常并進行教學反思。不僅如此，作者還積極回應教師對職業發展的關切，指出當下的教師不再是燃盡自己的蠟燭。通過反思性教學，教師不僅能夠走出教學困境，而且還能作出利于學生、利于自身的改變，在反思性教學中提升專業水平，從而贏得社會尊重，獲得職業幸福感和生命力。

第三，例析操作工具，提供反思方法的具體指導。在以往數年的反思性教學實踐中，一些教師可能嘗試使用過某些反思工具，但總體而言，還存在“不得法”的狀況，因而影響反思的質量和效果。《如何成為反思型教師》一書的突出特點就在于為教師提供了操作性較強的反思性教學實用工具與方法指導。作者系統地介紹了五種常用的反思工具，包括教學日志、觀察法、問卷調查、訪談法、行動研究，并結合案例，詳細介紹了每種反思工具的含義、類型、特點、實施步驟等，手把手地指導教師將反思工具用于教學中。此外，更為重要的是，作者深入分析了這些反思工具與教學反思之間的關系，以及它們如何幫助教師進行教學反思并影響反思的水平和質量。以訪談法為例，作者指出，訪談者可以通過環環相扣的問題設計走入受訪者的內心，獲得客觀而不帶偏見的信息。同時，作者展示了如何從訪談得出的結論中探究關鍵問題和核心觀點，并結合這些結果進行教學反思，以此推進后續的教學實踐或者研究，進而促進教師專業發展。

除上述內容特點，《如何成為反思型教師》一書在呈現方式上也特色鮮明，形式新穎且讀者友好。第一，從具體的反思現象進入理論話題。全書前三章均以若干與反思性教學有關的現象和事件為切入點，在初步分析現象背后的核心問題或議題后，引入正式論述。從熟悉的現象入手，不但拉近了與讀者的距離，而且能夠引導讀者帶著探究的愿望和目的，深入閱讀和思考。第二，完整講述反思型教師的典型成長故事。作者用一整個章節提供了完整的反思性教學案例，詳述了反思型教師的成長歷程，這可謂本書的一大創舉。三個反思性教學案例覆蓋了小學、初中、高中三個學段，均圍繞教學中的典型問題展開。從反思主題的確定，到多次教學實踐與反思；從教學目標的確立、教學活動的設計，到利用反思工具記錄教學過程并展開反思，授課教師解決問題的能力快速提升，對教學的認識顯著深化，其中種種心路歷程，讀來令人印象深刻。

"二、全書架構、各章內容及閱讀建議

在了解了《如何成為反思型教師》一書的特點和創新之處后，讀者該如何閱讀和使用這本書，從而更好地獲得反思成長的力量和方法呢？以下是對全書架構、各章內容的簡要概述及閱讀建議。

全書共四章，第一至第三章介紹了反思的概念框架、反思的基本路徑以及反思的操作工具；第四章提供了一系列反思性教學的典范案例，系統并生動地再現了上述各章的精髓，可謂布局精妙，渾然一體。沿著從抽象到具象、從理論概念到實操方法的邏輯脈絡，讀者應該不難實現與作者的深度交流。此外，每章的各小節末都配有切中要點的思考題，建議讀者充分利用，以更好地內化本節內容。

第一章為“反思型教師概述”。其中，第一節介紹了反思的起源和發展，回顧了笛卡爾、洛克、斯賓諾莎等近代西方哲學家關于思維或反思的論述，并重點介紹了杜威提出的反思理論及其在教育領域的發展，反映了有關反思教育的多重視角。第二節論述了反思型教師的概念和特征。作者在整合前人觀點的基礎上，結合時代特點，從多個角度重新定義了反思型教師，并梳理出其特征，如主動性、創造性、合作性等。第三節，也是本章最后一節則從改進課堂實踐、提升專業素養、培養時代新人等角度論述了成為反思型教師的重要性。

在閱讀本章時，建議讀者在通讀各節內容的基礎上，重點關注以下兩點。第一，杜威關于反思的核心論述及其提出的“反省思維五步法”，以及舍恩對杜威反思實踐理論的繼承與發展。特別需要抓住反思的獨立性和批判性本質，以及教師在反思行動中自主建構教學知識和實踐智慧這一要點。第二，關于反思型教師的概念界定和特征總結。要重點領會作者對前人觀點的整合與篩選，抓住反思型教師定義中核心的描述。其中有兩個關鍵詞值得關注：一是“主動”，指反思型教師積極敞開心扉、主動質疑和審視自己的行為及其背后的理念，尤其是他們聲稱“信奉的理念”；二是“問題”，強調反思的問題導向性，始于問題，終于問題的解決。

第二章論述“反思型教師的成長路徑”，包含四小節。其中，第一節介紹了反思型教師的發展階段，作者綜合以往文獻，從實然和應然兩個角度，描述了處于不同成長階段的教師反思特征，展示了反思型教師成長的階段性特點。第二節論述了教師的反思方式與成長條件，介紹了反思的兩種基本方式——自我反思和合作反思，并引述了反思型教師成長的內外條件，具體來說包括三大系統，即“動力”“能源”“績效”系統。此外，本節還分析了反思型教師成長過程中的“關鍵事件”和“關鍵人物”等環境因素。第三節介紹了反思型教師的反思模式，作者借助瓦利等學者的研究，介紹了五種反思模式，即“技術性反思模式”“行動反思模式”“慎重反思模式”“人格性反思模式”“批判性反思模式”，并從反思的內容和質量兩個維度對上述模式進行了歸納。第四節，作者在綜述包括杜威的“反省思維五步法”、范梅南的教學反思三階段等在內的四種反思過程范式的基礎上，向讀者展示了反思性教學的具體過程，供讀者鑒別和選用。

本章體量相對大，讀者在閱讀時需要把握好重點和難點。關于發展階段，讀者理解的重點不在于不同視角對于反思階段的劃分及其對各階段特點的描述，而在于通過了解不同反思階段的特點，建立成長的自我意識。反思型教師在成長過程中，不應被動順應，而應自覺尋找每個特定階段的生長點，并預判可能的生長困境，以積極應對。關于反思型教師的成長條件，讀者應深入理解影響成長的內在和外在條件及因素。一方面，要自覺提升成長的內驅力和能動性；另一方面，要善于利用“關鍵事件”“關鍵人物”等外部因素。關于反思模式，讀者在理解上或許會遇到一些障礙。應注意，作者在介紹五種反思模式之前，首先解釋了瓦利從反思內容和反思質量兩個角度劃分了反思模式。因此，讀者需要辨別五種模式中哪些主要是從“內容”角度劃分的，哪些又是從“質量”角度劃分的。如，“技術性模式”主要指反思的內容集中于教學技術，“批判性模式”則看重教育公平正義等反思內容。而其他幾種模式關注的是如何開展反思，關乎反思的質量，如“人格性反思模式”注重在反思活動中關注人際關系、照顧當事人的情緒感受。最后，關于反思的過程，這當然也是本章的重要內容之一。在綜述的四種反思過程中，杜威的“反省思維五步法”仍然是經典范式。讀者可結合其他范式深入揣摩和體會，從而建構適合自身的反思性教學步驟。

第三章介紹了“反思型教師的反思工具”。順接第二章談到的自我反思和合作反思兩大基本反思方式。其中，第一節介紹了教師可用于自我反思的主要工具，即教學日志。隨后各節介紹了與他人合作反思的常用工具，如問卷調查、觀察法、訪談法、行動研究等。作者詳細闡述了這些反思工具的定義、類型、內容及結構特點，以及具體的使用步驟與要領，并分析了它們與教學反思之間的關系。

工具不是拿來“讀”的，而是要拿來“用”的。因此，閱讀本章各節時，讀者應盡量將自己“代入”其中，將自己置于實際運用這些工具開展反思的情境之中，多動手嘗試，多提出問題，在反復的閱讀和運用中掌握這些工具和方法，并嘗試推陳出新，靈活運用。

第四章展示了“反思型教師的反思性教學案例”，涵蓋小學、初中、高中三個學段。從反思的主題內容到反思的方式與工具，都體現出較強的典型性和示范性。其中，小學段的案例是以集體方式圍繞“如何設計人物傳記類文本的問題鏈？”展開的反思性教學實踐，主要的反思工具是課堂觀察和教師日志。執教教師和合作成員圍繞所確定的反思主題進行了兩輪教學實踐，觀察、反思和行為調整貫穿始終。初中案例是一位支教老師針對學生“邏輯思維能力不足”的問題所展開的個人的反思性教學，主要運用了教學日志、課堂觀察和訪談法等反思工具。該教師圍繞提高學生邏輯思維能力的目標進行了兩輪教學實踐，取得了顯著成效，學生的邏輯思維能力得到了有效提升。高中案例是一位教師與一位英語教育專家合作開展的反思性教學實踐，研究者聚焦“融合修辭訓練的過程性寫作教學”這一主題，綜合運用問卷調查、訪談法、教學日志等工具，進行了多輪反思性教學，從中獲得了教學成效與專業成長。

本章展示了三組反思型教師的成長故事，生動鮮活，讀者可“享受”其中。同時，讀者可悉心體會案例中反思者如何從感知問題出發，確定反思主題，以及如何在每一輪行動中運用恰當的反思工具發現問題、采取對策、調整行動，最終實現問題的解決與認識的提升。此外，本章是前面各章理論和工具的案例化和綜合化再現，讀者可帶著回顧、審視乃至批判的眼光進行閱讀。例如，就反思的內容和水平而言，案例聚焦的是課堂教學的技術性問題，還是擴展到了教育公平、社會準則等更廣泛的問題領域？就反思的方式和質量而言，案例倚重的是專家觀點或書本理論，還是行動中獨立而審慎的思考？

總之，《如何成為反思型教師》能夠幫助教師更好地理解和踐行反思性教學，逐步成長為反思型的專業教師，是一本值得一線教師認真閱讀的佳作。

作者簡介

劉學惠，南京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