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緣起內涵、本質特征與發展圖景

摘 要：場域引入思想政治教育，體現了學科互鑒互促的現實需要。場域起源于物理學，伴隨不同學科發展呈現出不同的內涵，在心理學、新聞學、社會學、馬克思主義理論等學科領域都展現出獨特的內涵。場域在思想政治教育領域的運用經歷了初步探索、推進發展和拓展深化三個階段，是內蘊深刻教育性的重要場所，也是思想實現內化與外化契合統一的重要空間。場域的發展與應用體現了思想政治教育空間的拓新性，對環境的自洽適應性以及沉浸式的情感體驗性。隨著數字化時代的來臨，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概念的界定日趨具象化，類型的拓展日益多元化，并逐步形成了具有共同情感記憶的共享場域、信息開放的立體化場域和數字化智能型的智慧場域，展現了廣闊的發展前景。

關鍵詞：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環境

DOI：10.15938/j.cnki.iper.2025.02.010

中圖分類號：G６４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１６７２-９７４９（２０25）０2－０058－０7

“場域是文化記憶的物理載體，更是情感共鳴的能量場。”^［1］日常生活是人的精神世界被認同的基本場域，為我們深入研究、運用場域提供了深刻啟發。實際上，場域是一個多學科的交叉概念，同環境、情景、場景等交織共融，展現出運用的多維性。而將場域引入思想政治教育領域，則是學科發展的現實需要，體現了思想政治教育學科與其他學科的互鑒互融性。對于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研究，學界大多從場域構建、網絡場域、文化場域等維度開展研究，理論深度、實踐力度等仍有不足，對概念的把握也缺乏系統性。為此，要詳細梳理場域的緣起與內涵、本質特征和發展圖景，才能推進思想政治教育的深入展開。

一、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緣起與內涵

順應學科之間互融互鑒的時代需要，借鑒其他學科的重要概念已經成為推進思想政治教育發展的應然之舉。而場域在思想政治教育中的運用，則為思想政治教育發展提供新的方向，使之呈現新的氣象。為此，要探源場域的概念緣起，在思想政治教育中的運用歷程及其蘊含的深刻內涵，才能更好地推進思想政治教育學科發展。

1.場域伴隨學科發展展現不同的內涵

場域是應用于多學科的綜合性概念，伴隨不同學科的發展，場域呈現出不同的內涵。場域最初來源于物理學，是在牛頓萬有引力定律的基礎上提出的。19世紀物理學家法拉第和麥克斯韋發現電磁現象后，場域就成為物理學的一個重要概念。物理場理論表明，任何物理現象都處于一定的場域之中，在這個場域內部，全局對局部產生深刻影響，而局部的改變則會引起全局的結構變化，從而形成一個相互影響、互為促進的模型。后來，生物界也呈現出類似現象，出現了“生物場”的觀點，指明胚胎在發育過程中，深受場域即環境的影響。此后，場域就逐步被其他學科借鑒，出現了“心理場域”“新聞場域”“社會場域”等。其一，心理學對場域的內涵解讀。德國心理學家勒溫將場域引入心理學領域，用來描述個體行為在場域內的表現，強調場域同人的心理的交互作用，以及對人思想行為的深刻影響。心理場理論認為，人的思想和行為由動力場決定，而動力場則深受外部客觀環境及現在場的影響，同時指明心理場就是個人心理發展的環境空間。當然，心理場理論還指出人的工作狀況深受領導環境的影響，不同類型的領導方式會導致不同的工作效率。其二，新聞學對場域的內涵解讀。布爾迪厄推進了場域在新聞領域的應用，為闡釋新聞媒介生產過程提供了新的路徑。具體來說，布爾迪厄指出在新聞場內，發行量、廣告收入、受眾率等影響經濟資本，睿智的評論、深度報道、新聞獎等影響文化資本。同時，布爾迪厄闡明場域由相反的兩級構成，他律級代表以經濟實力為主的外部力量，自律級代表以藝術或者科學技術為主的具體資本。因此，場域成為斗爭的場所，個人或者組織都會不自覺地在此進行競爭，以提升他們所擁有的資本。其三，社會學對場域的內涵解讀。迪爾卡姆把場域運用到社會學領域，將場域同社會結合起來進行考察，認為社會是一個有機體，其周圍呈現特殊的物質狀態。布爾迪厄對場域的解讀更為具體，認為場域包含對世界關系的理解，既代表物理性的實踐場所，也代表空間概念。為此，布爾迪厄指出，場域是各種關系互相爭奪的空間，是“各種位置之間存在的客觀關系的一個網絡（network），或一個構型（configuration）。”^［2］在布爾迪厄看來，場域由許多相互制約的小場域組成，各個場域都具有各自的規則與自主性特征。可以說，布爾迪厄基于認識論視角分析場域，體現了同實在論的認知分歧，實質上“場的概念則預先就假定了與實在論的表現的決裂。”^［3］總之，場域歷經了從物理學到新聞學、社會學等領域的發展歷程，契合這些學科的發展需要，各學科對場域內涵的多維解讀為場域引入思想政治教育學科提供了重要借鑒。

馬克思主義理論視域中對場域的內涵解讀，則立足歷史唯物主義理論，從社會空間視角闡發場域對人類社會的深刻影響，推進場域的深入發展，并使其應用范圍愈加廣泛。質言之，馬克思、恩格斯多維闡發空間理論，構成理解場域的重要基礎。首先，馬克思立足本體論視角多維闡述空間概念，指涉空間的性質，空間同物質的關系以及空間同社會存在的關系等。馬克思指出空間具有客觀實在性，是物質存在的方式，構成人類生存和發展的重要因素，“因為一切存在的基本形式是空間和時間，時間以外的存在像空間以外的存在一樣，是非常荒誕的事情。”^［4］同時，馬克思闡明社會形態演變的重要原因在于勞動者同生產資料空間結合形式的變化。其次，馬克思聚焦資本主義生產發展態勢，論述空間的總體生產理論。馬克思認為，人和物質都存在于一定的空間內，人的生存和發展以及由此展開的各種實踐活動都是在一定的空間內得以發生和推進的。同時，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人的生產活動被打上了階級烙印，推動了資本主義空間性擴張，加速全球范圍內空間格局的形成，也使資產階級掌握了空間話語權。對此，馬克思指出，伴隨資本主義大工業的推進，生產空間的社會性體現為相互協作的社會交往形式以及集體的生產創造力，使資本主義生產空間形成一種總體的生產力，即空間具有了總體的生產功能。再次，馬克思和恩格斯聚焦歷史唯物主義視域，辯證審視資本主義空間生產問題。在《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中，恩格斯指出資本主義空間生產擠壓了無產階級生活，導致了城鄉空間的對立。在《共產黨宣言》中，馬克思指出資本主義生產運動促進城市空間的形成，以及新的空間的擴展。在《資本論》中，馬克思指出資本排除空間障礙，實現市場交換與商品流通。當然，馬克思也論述了資本主義空間擴展對落后國家生產空間的剝削，造成了城鄉空間的擠壓、人類交往空間的壓縮等，甚至可能引發全球性災難。最后，馬克思通過闡述空間解放奠定人類解放的理論根基。馬克思聚焦人的生存法則，指出要突破自然界的束縛，不斷拓展個人活動空間，提升個人生產能力，并消除社會空間異化現象，進而為個人解放提供廣闊空間。總之，馬克思、恩格斯對空間理論的多維闡發，使場域的內涵得到了深入拓展，并奠定了其在思想政治教育學科運用的理論根基。

2.場域運用于思想政治教育的演變歷程

辯證把握空間的內涵和特性，是厘清場域在思想政治教育中運用歷程的重要基礎。“空間具有多域性，這種多域性是指空間的因能量的多少或慢延過程所造成的階段性而產生的差異存在。”^［5］空間是界定場域本質屬性的概念，因為對場域而言，其空間意義不僅在于它是一個物理空間，由不同的要素構成，具有結構性特征；而且在于它是一個意義空間，也是一個關系系統或者網絡系統。當然，由于社會關系的不斷變化，個體在社會空間中的關系日趨復雜，并促成多樣的空間形態，“社會關系的改變與社會空間的改變之間是相互促進的。”^［6］為此，辯證理析場域同社會空間的互促關系，為闡明場域在思想政治教育學科的運用歷程，提供了重要前提。

其一，場域運用于思想政治教育的初步探索時期。這一時期，學界更多從觀念改變角度闡明場域在思想政治教育領域運用的重要意義。1986年，有學者指出思想政治教育的時空環境、教育對象的變化會引起教育目標的改變，迫切需要改變傳統的思想政治教育觀念，探索場域在思想政治教育中的運用狀況。1995年，有學者指出要立足思維空間、文化空間等拓展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面向世界是空間的擴大；面向未來是時間的延伸；面向現代化，就必須用現代教育觀念和教育思想。”^［7］場域要同環境營造、現實社會發展相契合，由此引發學界對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關注。

其二，場域運用于思想政治教育的推進發展時期。這一時期，學界立足思想政治教育空間拓展、教育場所開辟等，把對場域的運用推進到新的歷史階段。有學者提出要運用多樣化方式拓展思想政治教育新空間，堅持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化取向，以全過程、廣覆蓋的原則實現教育空間的擴容，進而推進場域在思想政治教育中的深化運用。總之，學界聚焦空間視域，提出場域在思想政治教育學科領域運用的觀點論斷，展示場域運用于思想政治教育的現實圖譜與社會空間意義，進而為場域在思想政治教育中的持續運用奠定了理論基礎，提供了現實依據。

其三，場域運用于思想政治教育的拓展深化時期。這一時期，以社會空間理論為理論基點，學界立足人與社會的互促關系、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性等，闡明場域在思想政治教育學科領域運用的重要意義及其形塑社會空間的重要功能，探索其對社會生活空間的營造過程。同時，厘清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邊界，關注具有隱蔽性和邊緣性的社會問題，呈現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向社會場域拓展的過程及其面向生活場域展開的必然性。當然，由于思想政治教育能傳播社會發展理念、批判不良社會思潮，也要積極探索場域運用于思想政治教育的多樣形式，實現由具象化的場域向旨在完善思維方法的新型場域的轉變。

3.思想政治教育場域蘊含的深刻內涵

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是指教育主體依據特定的教育規律，根據教育價值理念和教育內容要求、積極創設的理論教育的重要場所、有效營造的開展教育活動的社會空間、主動構建的社會主流價值觀宣傳的空間環境，同社會其他場域密切關聯。具體而言，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是在特定的空間內滲透教育理念，對受教育者進行意識形態教育和道德人格塑造，使受教育者的思想觀念實現內化與外化契合統一的空間，內涵豐富深刻。

首先，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是開展教育活動的重要場所，主要是指教育者將受教育者的思想狀況、行為取向等放置于一個系統性的空間結構中，聯系復雜的社會關系考察教育活動在空間范圍內展開的現實狀況，并聚焦日常生活引領受教育者思想行為的發展趨向。其次，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是開展主流意識形態宣傳教育的關鍵載體。主要是指教育者在具體的時空范圍內進行理論宣傳，盡力縮小受教育者的思想認知同現實社會實踐的差異，并逐步提升受教育者的價值認知水平、重塑受教育者的道德品格，進而呈現教育者發揮場域載體作用的積極探索。最后，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是受教育者思想觀念實現內化與外化契合統一的重要空間。這主要呈現教育者深入文化場域、社會場域、心理場域等的全過程，真實展現教育者在特定空間內對受教育者進行價值觀念引導、道德品格塑造的現實圖景，進而體現受教育者思想逐步成熟的空間意義。當然，綜合考慮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公共性，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必然是一個開放、共享的活動空間，既要主動融入社會空間環境，又要彰顯獨特的空間體系。換言之，教育者要在共享的空間內系統整合教育資源，實現理論宣傳同個體塑造的有機共存，使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成為教育者主體性話語生成的重要場所，并訴諸社會主流意識形態力量予以建構。

二、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本質特征

本質特征是一事物區別于其他事物的關鍵表征，是事物在發展過程中呈現出的本質屬性，具有特定的發展規律，體現同其他事物的差異性。作為思想政治教育引介的新范疇，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具有獨特的本質特征。只有科學分析這些特征，才能把握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如何發揮教育功能，怎樣對受教育者進行社會化塑造，以及如何實現知識體系構建與人的思想認知提升的同頻共振，進而真正做到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在實際的教育敘事中，思想政治教育場域體現教育空間的拓新性，對外部環境的自洽適應性以及沉浸式的情感體驗性。

1.思想政治教育空間的拓新性

有序展開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內各項活動，需要考察受教育者對社會問題的價值認知及其對社會秩序的遵循情況。這是因為，隨著社會空間的變動，人們在社會空間中的地位、角色以及相互之間的關系均呈現出動態性的發展趨勢，對社會問題的認知自然發生變化。為此，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必然要在結構上作出相應地調整，使之成為價值觀念引導和知識體系傳授的新型空間及平等開放的理論講授場所，推動思想政治教育過程從抽象的理論闡釋轉向空間化的實踐驗證，進而彰顯思想政治教育空間的拓新性。

其一，理論與實踐深度鏈接新空間的塑造，發揮對受教育者的價值引領和品格塑造作用。福柯認為，我們正處在一個空間時代，也在經歷一個不同空間交融并存的時期，“當今，雖有各種占有空間的技術，雖有可劃定和形式化（formalize）空間的知識網絡，當代的空間仍未全然地被世俗化（desanctified，空間看來與時間不同，可當成是從19世紀的神圣中抽離出來的）。”^［8］空間轉向時代的來臨，助推容納政治空間形態、經濟空間形態、文化空間形態等新型空間的形成，也推動空間共同體的逐步形成。在這樣多模態的空間內，社會價值取向、文化觀點、政治立場等深刻影響著人們的思想認知，這不僅實現了對空間的思想改造，也展現了空間的擴容能力，進而展示了人們在新型空間接受教育的過程。換言之，伴隨社會的急劇變革，思想政治教育知識體系的構建、敘事方式的呈現以及實踐活動的展開，都要在特定的空間內逐步完成，這不僅能夠全面展現人們的思想變化狀況，也助推理論與實踐全新鏈接的新空間形成，進而實現對人們的價值引領和品格塑造。

其二，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新路徑的拓展，喚醒特殊的空間記憶與空間故事。社會空間的轉型以及多元化空間的形成呼喚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的路徑拓新，以期凝聚人們共同的記憶空間，激活人們的情感共鳴。尤其要關注日益碎片化的生活空間遮蔽空間記憶與空間故事的現實狀況。為此，我們要塑造獨特的空間結構，探索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的新方向。有論者認為：“賦予某些地點一些特殊記憶力的首先是它們與家庭歷史的固定和長期的聯系。這一現象我們想稱之為‘家庭之地’或‘代際之地’。”^［9］這就意味著擁有特殊記憶的空間能夠使人們保持長久穩定的關系，并促進和諧融洽的教育情境的形成。換言之，為了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內容的“在場”，要打造多元化和開放性的活動空間，從碎片化記憶空間中整合擁有共同記憶的空間內容，敘說具有深沉情感的空間故事，并在多樣空間樣態的有機貫通中開展教育活動，進而展現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的新路徑。

2.對環境的自洽適應性

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是開展教育活動的空間載體，深受環境影響，也呈現出同環境相互作用、互為促進的良好態勢，展現內化與外化統一的漸進過程。在這一過程中，人的積極主動性得以發揮，呈現出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對環境的適應性。

首先，同環境保持和諧共振的態勢。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同環境的共振，主要是指兩者在共同目標指引下，逐步形成一個相互貫通、互為促進的有機系統，并引領人們的思想發展。社會物質環境的發展促進了技術進步，推進了網絡技術在博物館、展覽館、學校等空間的運用，這在促進教育功能有效發揮的同時，也提出了優化物質環境的新要求。為此，思想政治教育場域要適應物質環境變化，保持同物質環境和諧共處的發展圖景。

其次，對環境的順應與超越。順應與超越體現場域對環境的適應性，主要是指人們在思想政治教育場域中通過調整自我的內在需要，不斷改變自我，推動思想政治場域同環境的和諧共融。一方面，在思想政治教育場域中實現對環境的順應，主要依靠人們的自我教育和自我心理調適來完成。自我教育是指人們要明晰環境對自我發展的影響以及在思想政治教育場域中自我應具備的精神狀態，懂得自我調適“主要是發展方向上的調整，道德方位上的調節和思想方式上的調適”^［10］。同時，還要不斷調整自我的情感、意志和愛好，以便促進自我的不斷完善，進而實現對環境的順應。另一方面，在思想政治教育場域中實現對環境的超越，主要體現為對物質環境的超越，形成同物質環境相適應的精神追求。這種思想意識又反作用于物質環境，實現對現實世界的改造。當然，這種對物質環境的超越還意味著人要按照美的規律去改造世界，“使得道德的價值合理性能夠成為工具理性的批判力量，這樣，他們所建造的世界、所發展的科技和經濟才能夠更加適合人自身，滿足人自由的需要。”^［11］總之，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對環境的順應和超越，體現為在理性思維基礎上形成的對社會現實的批判，以及開展的優化物質環境的實踐活動。

最后，對環境發展客觀規律的遵循。環境具有特定的發展規律，能夠發揮良好的教育功能，具有價值導向功能。馬克思指出：“既然是環境造就人，那就必須以合乎人性的方式去造就環境。”^［12］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建構要遵循環境發展的客觀規律，積極改造環境，不斷營造感染人、教育人的環境氛圍。當然，思想政治教育場域還要與環境變化同向同行，契合環境多樣性、易變性的規律，不斷拓展教育內容、完善教育方法，進而實現對環境發展客觀規律的有效遵循。

3.沉浸式的情感體驗性

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是主體獲得情感體驗、情感生發以及情感渲染的重要空間。馬克思曾指出：“激情、熱情是人強烈追求自己的對象的本質力量。”^［13］情感是人的一種特殊反映，也是基于外界事物是否符合自身需要而形成的一種喜愛或者憎惡的體驗，對人的認知產生重要影響。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呈現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共鳴，體現人們基于對具體場景的觀感而產生的情感共振。

一方面，思想政治教育場域體現以人為中心的情感體驗。人是建構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主體力量，富有情感的人參與其中才賦予這種場域無限生機，情感“通常以肯定或否定、滿意或不滿意、熱愛或憎恨、贊賞或厭惡等兩極性心理狀態表現出來，并轉化為一定的情緒，對自身的認知活動起積極或消極的作用。”^［14］場域理論開拓者布爾迪厄指出，人的行動不是僅僅出于主觀的選擇，也在于慣習和場域的引導，或者說場域構成人的行為選擇的客觀前提，也是觸發人的情感生成的動力源泉。為此，思想政治教育場域要實現對人的價值塑造，需要激活人在場域中的情感體驗，在體驗中感受生命意義、體驗人生價值。這里的情感體驗不同于一般的感官體驗，而是突出了人的情感的渲染作用以及人在體驗中的共情感、沉浸感。總之，人在思想政治教育場域中通過沉浸式的情感體驗，融情感、意志、認知于同一空間，建構了人與人情感互動的“感情場”。

另一方面，場域體現教育主體和教育對象之間的情感交互。正如海德格爾所說：“意義是某某東西的可領悟性的棲身之所。對領會著的開展活動中可以加以勾連的東西，我們稱之為意義。”^［15］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是教育主體和教育對象之間的信息傳遞場所，也是兩者靜態學習與動態活動互融的重要空間，并展示兩者共同的情感體驗。換言之，思想政治教育場域中的教育主體首先要“情感在場”，對教育對象進行真誠的情感關懷，增進兩者的情感互動，還要營造生動的教育情境，以便激活教育對象的情感體驗。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教師在課堂上展現的情懷最能打動人，甚至會影響學生一生。”^［16］教育主體和教育對象處在共同的場域中，共同形成家國意識、文化認同等，共同體悟人生價值，進而呈現人、場域、情感互融共進并具有內在邏輯的共同場。

總體而言，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本質特征包含教育空間的拓新性，對外部環境的自洽適應性以及沉浸式的情感體驗性。這三者之間相互作用、互為影響，構成一個有序貫通的關系鏈條，展現教育活動的展開過程。空間拓新性，體現教育活動的場域選擇，標志教育活動的起點；對外部環境的自洽適應性，體現對教育環境的積極順應，展現教育活動的展開過程；兩者為教育者的情感展現提供空間基礎，為教育活動開展提供空間力量。而沉浸式的情感體驗性則彰顯教育者的主觀感受，內蘊教育者的意志、情感和認知，賦予場域豐沛的情感。當然，無論空間的拓新，還是對環境的自洽，都貫穿著教育者的深切情感，也體現場域的情感向度，使場域充滿情感力量。因而，這三者相互促進、相互融通，共同呈現了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本質特征。

三、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發展圖景

伴隨數字技術的發展，思想政治教育場域趨向微觀化，日益關注現實生活，必然呈現出數字化、智慧型、共享性的發展態勢。要在關注具體生活中具象化定義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概念，在透視社會問題中拓展思想政治教育場域類型，在利用智能化技術中展現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廣闊發展前景。

1.概念的界定日趨具象化

伴隨思想政治教育宏觀敘事的拓展以及對人的日常行為的關注，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概念自然要實現轉型，多維度呈現社會現象，展現具象化的發展脈絡。當福柯宣稱“我們時代的焦慮與空間有著根本的關系，比之與時間的關系更甚”^［17］，無異于宣告場域時代的來臨。在場域時代，我們要辯證解讀場域概念，明晰場域蘊含的豐富內涵。馬克思這樣論述：“空間是一切生產和一切人類活動的要素。”^［18］在此基礎上，社會政治活動、文化發展以及經濟問題等，都以多樣的形態在思想政治教育場域中呈現，使之成為具體問題的匯集地，并影響場域概念的界定。由于思想政治教育關注人的日常生活，場域概念自然也要向生活化發展，“日常生活環境為人們提供了越來越豐富的休閑內容，并以貼近大眾生活而吸引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其中。”^［19］由于社會環境的變化，在思想政治教育場域中，人們更加關注社會價值取向、價值判斷，也會深刻反思其他場域內的社會矛盾、公平正義等問題。同時，社會場域的資源分配、學校場域和家庭場域的邊界以及實體場域同虛擬場域的復雜關聯等，都會在思想政治教育場域中呈現，場域內涵要相應地趨向具象化。為此，要實現各個場域的系統性變革，助推場域間的有機貫通，使之成為發揮思想教育引領功能、展現主流思想觀點的重要場所，在合理引導人們行為取向的同時，真正彰顯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概念具象化發展的景觀。

2.類型的拓展日益多元化

契合數字時代復雜深刻的社會環境，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呈現出拓展延伸的態勢，對人的思想產生深刻影響。第一，伴隨環境的發展變化，形成發揮教育合力的社會場域和思想場域。由于環境的復雜性，場域呈現出多維的發展狀態，既包含物理層面的建筑實體、外部環境等社會場域，還關涉心理取向、精神追求等思想場域。這種場域類型的拓展，是依據內外部環境可以發揮協同作用而言的，旨在通過開展教育活動打破場域的界限與壁壘，實現社會場域同思想場域的貫通銜接。為此，要辯證分析社會場域和思想場域的合力教育功能，深刻凸顯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社會教育意義。第二，契合教育活動的開展，形成發揮協同作用的家庭、學校和社會三維教育場域。伴隨人的社會化發展，思想政治教育場域逐漸延伸拓展，發展成為家庭、學校和社會相互作用的三維教育場域形態，呈現多樣的結構，并在內容上產生關聯、時空上形成鏈接。家庭是塑造人的道德品格的重要場所，也是處于基礎性地位的教育場域。學校是教育者與受教育者話語溝通和情感互動的重要空間，可以展現教育者的價值認知、教育經驗。社會是展現人的價值觀念和社會規范的公共場所，是依靠社會主流意識形態力量予以建構的空間形態。在實際教育過程中，要適時轉換這些教育場域，發揮家庭、學校和社會三種場域的協同作用，推動教育活動有序開展。第三，順應人的交往的現實需要，建構實體場域和虛擬場域交織共融的樣態。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人的交往視域擴大，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呈現出實體場域同虛擬場域交織共促的發展趨勢。實體場域主要聚焦現實生活中人的交往互動特性，是開展教育活動的重要場所。虛擬場域主要涉指網絡教育場域，同大數據、物聯網等有機關聯，為人的交往提供了重要平臺，“形成以互聯網絡為平臺的新型的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的交流與互動的關系和模式。”^［20］這種新型模式使人們之間可以隨時互動，重塑了人們的社會交往關系。因此，人們可以突破交往的局限性，打破實體場域同虛擬場域的界限，自由開展各項活動，并打造兩者交織共進的教育空間。

3.應用前景日益廣闊

契合數字化時代教育活動開展的需要，思想政治教育場域類型的拓展延伸性決定了新型場域的發展前景將愈加廣闊，推動共享場域、立體化場域、智慧場域等形成。

其一，打造具有共同記憶和情感鏈接的共享場域。馬克思指出要構建價值共享的共同體，闡明“只有在共同體中，個人才能獲得全面發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說，只有在共同體中才可能有個人自由。”^［21］馬克思對共同體的深刻論述，為構建具有共同記憶和共同認知的共享場域提供了理論借鑒。第一，形成具有共同記憶空間的共享場域。社會問題的凸顯，深刻影響場域內人們思考問題的角度以及思想交流狀況。因此，要打造承載更多特殊記憶的空間，激發人們的情感共振，以此構建和諧的人際關系，“賦予某些地點一些特殊記憶力的首先是它們與家庭歷史的固定和長期的聯系。”^［22］這意味著要喚醒人們共同的記憶空間，推動場域內的人們形成共同的價值認知，才有助于個體在同他者的關系中重新定位自己并重塑自我意識，進而助推和諧有序的共享場域的構建。第二，形成具有認知共同體的共享場域。由于社會的流變，人們在地理空間上比任何時期都更加分散，自然影響人們的情感交流。為此，要加強人們之間的情感鏈接，尋求“個體創造與群體協調、情感與規范的合理平衡”^［23］，使人們自覺認同社會秩序、遵從主流價值觀念，進而奠定共享場域的情感基礎。

其二，構建信息開放的立體化場域。思想政治教育可以促進人的思想空間同社會空間的鏈接及信息在各種空間的傳播，這也決定了要塑造開放性、立體化的場域。一方面，要建立信息開放的場域。由于思想政治教育是在特定的社會場域內進行理論宣傳的活動，這必然同各種場域產生緊密關聯，也決定了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公共性。為此，要形成開放透明的場域，使各種信息能在場域之間廣泛傳播。另一方面，要構建立體化的場域。由于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是社會場域的有機組成部分，同社會其他場域具有緊密關聯，既融入了社會環境要素，也具有獨特的結構。為此，要在明晰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同其他場域互促影響的基礎上，積極構建立體化的新型場域，并有效推進構建的歷程。

其三，構建數字化智能型的智慧場域。數字化時代數據技術的推廣，促進教育的轉型發展，“一旦世界被數據化，就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信息做不到的事情了。”^［24］元宇宙、ChatGPT、DeepSeek等數智模型不斷涌現，提升思想政治教育智能化水平的同時，也助推數字化智慧場域的建立。具體而言，智能型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滿足了多層次的教育需要，為高校大學生提供多元化的網絡學習資源，促進智能感知和網絡服務的數字化轉型，也可以開展智能教學、網絡評判、智能評價等活動。換言之，要利用智媒技術占領思想陣地，全面把握大學生的思想發展動態，對大學生在數字化場域中的表現進行可視化分析，實現數字化教育內容的有效供給、智能推送等，進而展現數字化智能型場域的功能作用。

綜上所述，聚焦數字技術對人們生產生活的影響，科學展望思想政治教育場域概念的發展圖景，主要從概念界定、類型拓展和應用前景三個方面展開，三者互相影響、相互促進，共同構成一個邏輯有序的體系。概念界定更加精準化，是基于社會問題愈加具象化、生活化而言的，概括了思想政治教育場域匯集的具體問題場景。類型拓展更加多元，是基于復雜社會環境、人們交往需求而論的，體現了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具體化發展，為探索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應用前景提供了重要前提，構筑了思想政治教育重要空間。應用前景廣闊契合信息開放、智慧化育人的時代訴求，有助于更好地打造智慧型教育場所，共享數字技術成果，展示了多樣類型場域的實際應用價值。總之，場域應用的廣闊前景，思想政治教育場域的育人功能與情感力量理應得到進一步彰顯，場域研究理應成為持續關注的重要議題。

參考文獻

［1］ 吳洪亮.齊白石藝術“出海”的啟示（杏壇走筆）［N］.人民日報，2025-02-23（8）.

［2］ 皮埃爾·布迪厄，華康德.實踐與反思：反思社會學導引［M］.李猛，李康，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4：133.

［3］ 包亞明.文化資本與社會煉金術——布爾迪厄訪談錄［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141.

［4］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九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6.

［5］ 譚長流.空間哲學［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9：174.

［6］ 馮雷.理解空間：現代空間觀念的批判與重構［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8：131.

［7］ 杜遂淵.拓展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J］.思想教育研究，1995（2）：11.

［8］［17］ 包亞明.后現代性與地理學的政治［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20，20.

［9］［22］ 阿萊達·阿斯曼.回憶空間：文化記憶的形式和變遷［M］.潘璐，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346-347，346.

［10］ 鄭永廷.現代思想道德教育理論與方法［M］.廣東：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262.

［11］ 魯潔.道德教育的當代論域［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48.

［12］［13］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335，211.

［14］ 楊芷英.思想政治教育心理學［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9：214.

［15］ 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M］.陳嘉映，王慶杰，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9：215.

［16］ 習近平.思政課是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關鍵課程［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13.

［18］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639.

［19］ 李輝.現代思想政治教育環境研究［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05：109.

［20］ 程玉蓮.場域構建與情感體驗：高校網絡思想政治教育主體獲得感的生成邏輯［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23：8.

［21］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99.

［23］ 黃楠森.人學詞典［M］.北京：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1990：164.

［24］ 維克爾·邁爾-舍恩伯格，肯尼思·庫可耶.大數據時代——生活、工作與思維的大變革［M］.盛楊燕，周濤，譯.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3：125.

［責任編輯：孫溶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