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何以融合發展?

[摘要] 雖然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都是“大社會工作”的組成部分，但是兩者存在很大的差異，在發展過程中仍然遇到了分割與碎裂的情境性遭遇。社會工作進入高質量發展的新階段，需加強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融合發展。論文將兩者放在共生理論的場域中，嘗試對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何以融合發展進行學理性分析。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在主體共生、資源共生、機制共生方面有很強的契合性，兩者是一種“互補型融合”的協作范式，這是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何以融合的發展方向。我們在實踐中可以從理念融合、方法融合、路徑融合等方面作出具體探索。倡導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融合發展是社會工作專業自覺的客觀要求，但是也要堅持批判性反思的理性精神，檢視專業自覺的發展路徑，正確處理好社會工作專業自覺的效度與限度的關系，避免盲目的專業化擴張導致社會工作陷入“專業帝國主義”與“專業理想主義”的雙重陷阱之中。

[關鍵詞] 專業社會工作" 紅十字事業" 融合發展" 社會工作專業自覺

[基金項目] 江蘇省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江蘇社區公共服務多元供給的合作機制及優化研究”（編號為21SHC012）、蘇州大學2023年校級高等教育教改研究課題“新文科背景下高校交叉學科專業建設的人才協同培養路徑研究”（編號為202311822）、中國紅十字總會2024年立項課題“紅十字志愿服務的協作網絡與路徑優化研究”（編號為20246305）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 朱志偉，蘇州大學社會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中國特色城鎮化研究中心研究員，研究方向為基層治理與公益慈善研究。

[中圖分類號] C91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7672（2025）01-0026-12

2023年3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下文簡稱《方案》），提出組建中央社會工作部?！斗桨浮吩诙嗵幟鞔_使用了“社會工作”的表述，引發了社會工作理論界、實務界的廣泛討論。此處的“社會工作”是從與經濟建設相對的社會建設角度提出的，包括傳統的一般社會工作與專業社會工作，是“大社會工作”的范疇。從這個層面講，一切服務于社會建設的工作都是社會工作。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中國紅十字事業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紅十字會是黨和政府在人道領域聯系群眾的橋梁和紐帶。相應地，中國紅十字事業也是社會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中國紅十字事業屬于一般意義上的社會工作，并非專業社會工作。雖然一般性社會工作與專業性社會工作相互聯系，在不同領域發揮著積極作用，但是兩者的區別還是比較明顯的，專業性社會工作的理念、方法與技巧在解決復雜問題時更具有優勢。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可以相互補充、相互支持。專業社會工作可以為紅十字事業提供科學化的方法支持、精準化的模式支持、差異化的策略支持，助力“紅十字學”成為可能；紅十字事業可以增強專業社會工作的國際話語權，拓展服務領域，創新服務模式，增強資源聯動性，為完善社會工作理論體系與實務體系貢獻力量。

一、 分割與碎裂：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的情境遭遇

中國紅十字會作為中國的群團組織之一，因其獨特的國際地位與人道宗旨受到了很多學者的關注。但是學者很少關注專業社會工作參與紅十字事業，他們側重于從史學的角度研究中國紅十字事業發展，比如研究中國紅十字會從合辦到自立的轉型過程①，抗美援朝與中國紅十字會國際醫防服務隊的組建②，戰時紅十字會與上海難民疫病防治中的組織調適與力量融合③以及清末民初中國紅十字會為提升公信力所采取的措施④等。結合近代中國紅十字會疫病防治的實踐，有學者提出，紅十字會要不斷加強公共性建設，堅守公共利益，服務公共領域，促進共同體多元共存。⑤史學視野下的紅十字會研究存在問題意識不強、理論深度不夠、難以形成學術對話的問題，需要突破研究范式，轉換研究視角，擴大研究視野。⑥紅十字會要處理好政府賦權與社會賦權的關系，以賦權增能調動不同資源⑦，做好輿情危機傳播與治理，注重公共信任修復⑧。紅十字會的公共應急體系因組織聯盟力、執行力與社會動員力有限，降低了紅十字會對應急事件的執行能力，紅十字會需拓展公共應急聯盟共享空間。①壓力情境之中紅十字會對技術的認知與策略會隨著外界情境的變化呈現認知—嵌入—脫嵌的特征。②中國紅十字會要完善內部治理機制、構建紅十字會系統的應對機制、規范捐贈物分配機制③，管理好協同過程，做到有原則地參與，凝聚共同動機，提升聯動能力④，在“四化”改革中要采取激進式改革，注重改革的整體性、協同性和聯動性⑤。紅十字會要從心理學層面關注救援人員的心理創傷，優化應對策略。⑥

鮮有文獻從社會工作的角度研究中國紅十字會，雖然有學者從群團組織的角度提出加強社會工作人才隊伍專業化建設是群團組織改革與“雅安模式”持續運作的關鍵，但是仍然停留在“宏大敘事”的層面。很少有文獻研究社會工作專業與紅十字會的關系，從社會工作專業化與紅十字事業融合發展角度研究的文獻更少。雖然紅十字會是群團組織，但是由于其獨特性，在研究其與社會工作專業的關系時需個別化對待。社會工作的專業化賦能與紅十字事業的國際化發展可以相互支持，彼此融合。紅十字會實行參照公務員管理的體制，很多紅十字會工作者在身份認同上也傾向于將自身看作體制內的工作者。雖然有些紅十字會在業務活動過程中會與社會工作者或社會工作機構合作開展相關服務，個別紅十字會的工作者也考取了社會工作者資格證書，但是社會工作者、社會工作機構與紅十字會的融合度仍然很低，即使有些持社會工作者資格證書的紅十字會工作人員在從事一些與專業社會工作有關的工作，社會工作的專業價值并沒有完全體現出來。筆者認為，無論是從理論界還是從實務界來看，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融合呈現出分割與碎裂的特征。

二、 共生理論：一種連接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的探索

“共生”（symbiosis）最早出現在生物學領域內，是由德國生物學家安東·德巴里（Anton de Bary）在1879年提出的，主要是指不同生物密切生活在一起。⑦共生是一種自然現象，是不同生物體出于生存與發展需求，按照某種方式相互依賴或者功能互補，形成共同生存、協同進化的共生關系。⑧20世紀中期以來，共生理論開始被應用在社會科學領域內。在中國，袁純清是最早通過數理分析建立經濟學層面的共生理論分析框架與方法，并將其用在商業銀行改革領域內。①此后，胡守鈞提出了社會共生論。他認為，社會共生論本質上是研究社會共生現象而建立起來的一種社會哲學，也是一種關于人如何選擇的哲學②，個人與組織都處于社會共生網絡關系中，人和由人構成的組織是共生關系的主體要素，資源要素是各社會主體之間得以形成共生關系的紐帶，約束條件是各共生關系主體需要遵守的基本條件，維系且制約著共生主體間的關系、共生主體與資源的關系。共生理論在多主體共存與資源交換的現實情境方面的解釋力較好，受到了很多研究者的關注。學者們提出共生型社區服務③、項目化共生④、共生型社區治理⑤、對稱性互惠共生⑥等具有本土化特色的學術觀點，擴大了共生理論的應用范圍。

共生關系存在于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核心是主體間的協同與合作。在共生的邏輯起點方面，共生理論認為一種互惠、穩定的共生關系的建立并不是基于個體理性而形成的，而是一種由多主體所形成的共同認知，蘊含公共性價值，離不開共生單元、共生環境與共生模式的相互作用。在共生的主體關系方面，共生理論強調共生單元圍繞資源互補性與功能異質性相互依賴，形成共生界面。權利與義務存在于共生關系中，且一方的權利與另一方面的義務對稱，每個主體既享有權利，也承擔義務。⑦在這種共生關系中，每個主體相互支持，彼此尊重，建立信任關系。①在共生的協調治理方面，共生理論強調以非斗爭的合作形式進行，合作具有很強的歷時性與動態性，共生單元之間雖然有互斥性，但是也具有互補性，合作過程中的競爭與妥協是共生協調治理運行與演化的機理。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之間雖然有內在的差異，但是兩者也屬同一共生領域，具有很強的價值互補性。基于在共生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是由主體共生、資源共生、機制共生的共生共存走向互補型的融合動態（如圖1所示）。

共生共存是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事業發展的客觀基礎，經過兩者不斷磨合，最終在理念、方法與路徑上進行融合，形成互補型融合的格局。也就是說，融合是共生的結果，共生是融合的前提。

三、 三維共生：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共生的主要面向

專業社會工作是以利他主義為指導，運用專業的理念、方法與技巧向特定的服務對象提供服務的一門學科。紅十字事業是以紅十字會為載體，秉持“人道、博愛、奉獻”的紅十字精神，以保護人的生命和健康、促進人類和平事業為宗旨的公益活動。兩者都是“社會保護運動”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推進，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都進入了新發展階段，在主體共生、資源共生、機制共生方面的傾向越來越明顯。

（一） 主體共生：異質同一、彼此依賴的基本單元

主體共生是在共生情境中可以進行能量生產與資源交換的單元，本質上是共生理論中所認同的共生主體，這是共生的基礎。在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融合的情境中，多主體共存已經成為共識，但是共生的前提是尊重差異。共生是向異質者開放的社會結合方式。②筆者認為，以專業社會工作機構與紅十字會為代表的主體為第一行動主體，以政府組織、市場組織、社會組織及其他自治組織為代表的主體為第二行動主體。主體定位、資源、能力等差異化特質形成一種由多元主體共同存在、功能互補的共生格局。它說明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融合過程中的資源交換與依賴關系需要不斷地吸收共生主體的有益能量。就第一行動主體而言，專業社會工作實踐的推行主體是專業社會工作機構，專業領域涉及家庭、醫務、災害、社區、青少年、老年、學校、矯正等方面；紅十字事業實踐的執行主體是紅十字會，服務領域除了傳統的“應急救援、應急救護、人道救助、造血干細胞捐獻、遺體和人體器官捐獻、無償獻血”（俗稱“三救三獻”）之外，還涉及志愿服務與青少年、社區發展與國際交流等方面。紅十字會與專業社會工作機構的服務領域往往具有很大的重合部分。以學校為例，專業社會工作機構在學校里開展防溺水、防火災、解壓小組等工作時，也有基層紅十字組織在開展學校安全培訓與生命教育。只是以前兩大主體往往單獨開展服務，未來可以相互借鑒，發揮各自的專業優勢與資源優勢，最大限度地提升服務效能。就第二行動主體而言，政府部門往往在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服務配置中處于主導地位，承擔組織領導、資源支撐、考核評估等職責；市場組織可以激活資源配置方式，優化服務供給模式，最典型的即是企業為專業社會工作機構與紅十字組織提供人、財、物、信息、技術等方面的支持，且公益導向的商業化運作邏輯可以極大地提升專業社會工作服務與紅十字事業的工作效率；社會組織憑借靈活性、廣泛性及專業性優勢可以與社會工作機構和紅十字會形成服務行動聯盟，拓展服務領域，壯大服務力量；在地化的自治組織也可以為專業社會工作服務與紅十字事業融合發展提供本地化方案，整合本地資源。在一個共生的開放系統中，專業社會工作服務與紅十字事業融合的基本單元在多元化與層次性上均可以得到擴展，主體間的聯系也將更加緊密。

（二） 資源共生：開展交換、利益協調的社會紐帶

資源共生是共生單元在特定的時間、地點，可以產生某些效能以滿足主體需要的能量。共生關系是以資源為紐帶的，因為資源的有限性與稀缺性，各共生單元為了更好地生存才會產生交換行為，形成依賴關系。資源是一切組織得以生存、合作關系得以建立的基礎。專業社會工作機構與紅十字會都是社會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社會建設中，政府部門可以憑借稅收的強制力獲得資源，市場可以通過交換獲得資源，作為社會主體的專業社會工作機構與紅十字會則更多地借助慈善捐贈獲得資源。中國紅十字會總會審計報告及財務報表顯示，2022年的收入由會費收入、政府補助收入等組成。①這與專業社會工作機構收入的來源渠道類似，只是在收入比重上存在差異。多數專業社會工作機構的政府購買服務資金量比較大，而捐贈收入、會費收入比例相對較小。不管兩者的收入形式如何變化，其慈善資源的本質屬性是一致的。從慈善資源的生成邏輯來看，權威資源、網絡資源、信任資源與符號資源帶來的發展紅利是巨大的，行動主體在進行互動時都是具有目的的理性人，具有很強的利益偏好。此種理性化傾向貫穿在慈善組織生存與發展的每個階段。②專業社會工作機構與紅十字組織都是慈善組織的重要主體，都在同一資源場域下進行互動與交往。雖然中國紅十字會在中國的慈善體系中享有法律授權的政治組織力，參照公務員進行管理，但是紅十字會本身是非政治性的社會組織。紅十字組織本身的特殊性賦予其在動員、協調利益時具有優勢，可以借助政治組織力進行資源轉化，但是紅十字會與專業社會工作機構共屬于同一場域。共生是建立在差異性的基礎上，專業社會工作機構與紅十字組織可以在發揮自身優勢的同時進行資源交換與利益協調，實現優勢互補。

（三） 機制共生：互惠共利、協同合作的共生形態

共生機制是不同的共生單元交互作用或者互動結合的動態過程，受共生單元與共生環境影響會發生變化。根據共生單元的行為方式與組織化程度，共生模式可以分為互利共生、偏利共生、偏害共生及競爭吞噬。當共生模式隨著共生單元與共生環境的變化而不斷發展時，可以形成共生機制。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融合，也會形成互利共生、偏利共生、偏害共生及競爭吞噬的互動模式。最為理想的共生機制是互利共生。在這種機制之下，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才可以平衡好各自的專業利益，實現優勢互補，相互融合。社會工作專業具有專業理論體系、專業倫理、專業文化及專業權威與社會認可性，這一點已經被學者們反復論證。紅十字運動在歐洲誕生以來，至今已經有160多年的歷史。中國紅十字會自成立以來，也已經有百余年歷史。筆者認為，紅十字會的“勢”有4層：其一，因其是國際性組織，具有國際性質，具有很強的話語權優勢；其二，“三救三獻”的服務內容獨特性很強，其服務優勢明顯；其三，強大的政治組織力使其組織優勢十分突出；其四，參與國家政策的渠道多。盡管如此，紅十字會仍然面臨公信力不足、組織能力低下的問題。專業社會工作可以克服紅十字會所面臨的這些困境。專業社會工作機構與紅十字會都維護弱勢群體利益，是體現社會公正的重要載體，兩者在協同合作時使命與價值觀一致，目標相似，可在保持彼此獨立性、平衡好利益訴求的基礎上實現互惠共利。中國當下的紅十字系統建立了自上而上的縱向體系與橫向聯結機制，在一些重大的公共衛生事件中已經與專業社會工作機構一起參與應急管理。重大公共衛生事件的跨界性、復雜性與關聯性是比較強的，兩者之間的互動得到強化，在公共應急管理協同網絡中呈現出協同高效的共生形態，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融合的應用場域也在持續擴大。

四、 互補型融合：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跨領域合作的

可能性探索

專業社會工作是“大社會工作”的有機組成部分，實踐證明專業社會工作在回應服務對象需求、維護社會公平方面發揮積極作用。中國紅十字事業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群團組織的紅十字會，黨和政府對其定位是“有效發揮橋梁紐帶作用”。①中國紅十字會政治組織力與動員力具有合法性，自上而下的垂直結構進一步增強了其政治優勢。紅十字會存在程序運行不到位的問題，需打破長期以來紅十字系統內的封閉管理定勢，改善其任務、協同合作及信息共享機制。①專業社會工作可以為紅十字事業提供科學化的方法支持、精準化的模式支持、差異化的策略支持；紅十字事業可以增強專業社會工作的國際話語權支持，拓展服務領域，創新服務模式，增強資源聯動性，為完善社會工作理論體系與實務體系貢獻力量，是一種“互補型融合”的協作范式，代表著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何以融合的發展方向?！盎パa型融合”的本質是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在尊重彼此獨立性與自主性基礎上充分發揮各自的內在優勢，互惠共利，相互分工與協同，有效協調多方利益關系，有效整合多方資源，有效回應多方需求，有效防范社會風險。但是，“互補型融合”仍要契合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高質量發展的新需求，從理念融合、方法融合、路徑融合等方面作出具體探索。

（一） 理念融合：從助人自助到社會公正

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融合的基礎是形成可以融合的價值共識，統一融合理念，以此才可能形成融合的集體行動力。從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的價值理念來看，專業社會工作以“以人為本，助人自助，公平正義”為核心，紅十字事業以“人道、博愛、奉獻”為精神理念，盡管兩者的價值理念具有一定差異，但是從本質上看兩者是統一的。專業社會工作是從服務對象出發，堅持以人為本，在幫助他人的同時讓他人可以自立，拓展到社會層面即是要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紅十字事業愛護人的生命、關懷人的幸福，維護人的尊嚴，倡導人人平等，不計報酬地幫助需要關心的人，促進人類和平進步。兩者都堅持個體自立、群體發展、社會公平的價值理念。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融合發展的價值共識也可以從個體、群體與社會層面不斷推進。個體層面要維護人、尊重人。將保護生命作為第一要義，當特定個體面臨問題，工作者需要在明確個體生存與發展環境的基礎上因地制宜地制定行動策略，培養個體獨立能力，提升抗風險能力。群體層面要人人平等，群體互助。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擁有獨立人格，在服務過程中需要打破地域、信仰、種族、性別、貧富等因素限制，讓他們有平等地參與各種事項的機會。對于面臨相同問題的群體，工作者在積極制定服務方案時也要培養他們自身的群體互助力。社會層面要注重奉獻。解決社會問題需堅守公共利益原則，突出社會公共性價值，鼓勵更多的人關注公共事務，形成解決公共問題的“集體偏好”。

（二） 方法融合：補短板式的立體式推進

一般而言，專業社會工作開展服務時會在自愿與公益運行機制之下采用個案、小組、社區、社會工作行政及社會工作研究等方法；中國紅十字事業的發展雖然也遵行自愿與公益運行機制，但是實踐中更多地依靠體制優勢賦予的行政動員，盡管也會涉及一些有關研究、社區、個案等方面的方法應用，但是仍然沒有形成系統性理論體系，僅僅將其看作一種工作方式，還沒有上升到方法論的層面。為此，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在方法應用時可采取補短板式的方式進行立體式推進，專業社會工作可以借助紅十字事業的行政優勢增強政治影響力與資源動員力，紅十字事業可以借鑒專業社會工作的個案、小組、社區與社會工作研究的工作范式，進行自我賦能。在個案工作的場景應用中，工作者在關注社會弱勢群體需求時，要做好“三救三獻”工作者的個體情緒、心理與家庭工作，有針對性地為他們提供服務，對危及生命安全的服務對象要及時干預，保護服務對象的隱私，維護其尊嚴。在小組工作方面，工作者可以為在醫療救助、健康干預、教育促進等工作中遇到同類型問題的服務對象有針對性地開展教育小組、成長小組、支持小組、治療小組工作，為服務對象提供群體性幫助，促進他們互助自立。在社區工作方面，可以借助“博愛家園”項目，協助社區居民發掘社區自有資源，引進國際標準的社區治理和防災減災規范，提供社區建設的一體化解決方案，提升社區防災減災能力，促進社區生態系統協調發展。在行政性方面，要借助紅十字會的行政優勢，制定專業社會工作融入紅十字事業發展的行動方案，拓展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融合發展的制度空間，鼓勵紅十字系統聘用專業社會工作者。在專業研究方法上，要對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融合發展的關鍵性議題展開系統研究，打造智庫服務體系，不斷完善兩者融合發展的理論體系與實務體系。

（三） 路徑融合：多渠道創設共生性情境

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的融合最終需要以實踐為導向，解決特定的服務問題，保障服務的綜合成效。兩者可以在求同存異的基礎上從政策依據、服務對象、服務載體、服務隊伍和服務機制方面多渠道地創設共生性融合情境。現階段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之間還存在政策上的銜接問題，紅十字事業發展的政策文件很少提及專業社會工作，在強大的行政執行體制面前持證社會工作者發揮的作用相對有限，實踐中紅十字系統需要進一步重視專業社會工作應用在助推紅十字事業發展中的積極價值，特別是在人道救助、救援、應急管理方面要注重加強與專業社會工作機構的聯系。在服務對象上，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都對弱勢群體有選擇性偏向，實踐中紅十字事業可以借助政治組織力及時整合各類資源，協調關系；專業社會工作要更加注重服務對象及家屬的心理問題、情緒調節、關系構建等方面，如做好遺體捐獻者家屬的撫慰工作，及時做好后期跟進服務。社區公共空間、基層紅十字工作站、生命教育體驗館都可以綜合利用，既提升了服務載體的空間利用率，也可拓展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的融合情境，增強服務內容的功能性。在隊伍建設方面，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都將志愿者、社區工作者、基層自治組織、慈善組織等作為重要的抓手，開展專業化培訓，在專業力量、補充力量、輔助力量上進行梯度化培養，分類指導，提高執行力與品牌建設力。要創新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融合發展的合作機制，紅十字機構要將政治動員力優勢轉化為合作效能，優化與社會工作機構、企業、社會組織、志愿者及網絡平臺間的橫向協同聯結機制，專業社會工作機構也要將專業服務力優勢轉為服務效能，構建優勢互補的包容性融合格局。

五、 選擇性有為：社會工作專業自覺的效度與限度

雖然在跨學科背景之下，不同學科之間的合作傾向越來越明顯，但是學科仍然有其特定的研究領域與專業邊界。本文倡導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要融合發展，并多方面強調紅十字機構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群團組織，與專業社會工作融合發展是互利共生的，這是一種自說自話，陷入社會工作專業帝國主義①陷阱，還是具有很強的現實基礎？筆者認為倡導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融合發展是一種基于中國治理情境與社會工作專業發展的本土化服務方案，也是社會工作專業自覺，知識生產與擴散的現實要求。在新文科建設中，社會工作高質量發展要體現系統性與專業性，重點加強學科體系與話語體系建設，善于提煉標識性話語，建立易為國際社會所接受的新范疇與新表述，增強國際影響力。②紅十字事業的持續發展可為社會工作專業化發展提供新的契機，是提高中國社會工作國際語話權的有效選擇，也是社會工作專業自覺的基本要求。

2023年9月5日，國家主席習近平會見紅十字國際委員會主席斯波利亞里茨時指出，“人道主義是能夠凝聚不同文明的最大共識”。國際上，專業社會工作者是紅十字運動的重要支持者與參與者，但是國內因紅十字系統具有一定的封閉管理定勢與社會工作專業化發展乏力的困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系統的融合。在新時代，專業社會工作與紅十字事業融合發展的契機已經日漸成熟，專業社會工作需自覺發揮專業優勢與紅十字事業相融合，在完善融合體系、發展融合機制、創新融合路徑上先行先試，為專業社會工作高質量發展提供新方案。但也需要注意，在建設中國特色社會工作體系、推動社會工作高質量發展的進程中，必須用“選擇性有為”的學科視角以批判性反思的理性精神去檢視社會工作專業領域的擴展，堅持成效導向，明確專業社會工作在哪些領域可以取得新成果、新發現、新范式，堅決抵制那些損害社會工作專業性的行為，避免出現盲目的專業化，這是在新形勢下回應專業何以有為、何以有效，擺脫知識困境的有效選擇，也是社會工作專業自覺的必然要求。正確理解“選擇性有為”需要處理好社會工作專業自覺的限度與效度關系，這也是回應社會工作和諧發展的陰陽之道。③

（一） 社會工作專業自覺的效度

社會工作專業作為一門實踐性很強的學科，需要圍繞著實踐過程的重要議題展開系列干預與研究。在實踐過程中，社會工作需要注重回應問題，這既是體現社會工作專業價值基礎的條件，也是衡量社會工作在眾多人文社科領域內突顯“何以有效”的必然要求。在完善中國特色社會工作體系建設進程中，社會工作首先需要堅守專業自覺的效度導向。專業效度的內在邏輯是指專業行動目標與專業行動實踐之間存在的一種合乎情理的正向反饋關系，回答專業行動目標是如何實現的。社會工作專業自覺的效度要考慮專業規范性、專業服務力、專業話語權。專業規范性是對專業本身而言的，社會工作實踐要堅持專業化導向，將理念、方法、技巧、本土化研究知識進行合理應用，增強社會工作專業的主體性，在此過程中要始終將專業服務成效放在首位，全過程地做好成效評估?，F階段的成效評估通常采取客觀主義的方式評判實踐效果，但是這種方式更多地適用在某種行為和認知的改變、技術能力掌握等去情景化的客觀指標變化上。①實踐中，最好的有效性評估應該是結合主觀主義與客觀主義的測量指標與方法，用客觀指標與方法測量評估實踐成效，用主觀情境判斷測量實踐能力提升情況。專業服務力會直接影響專業服務效果與合法性。社會工作者急需提高資源聯動力、政策影響力、服務創新力，要加強服務創新力建設，在做好傳統社會工作服務的基礎上要向市場主體學習。立足情境化實踐，按照對象化角色建構的服務邏輯做好社會工作情境合法性工作。強化專業服務成效是評估的關鍵②，當社會工作者遇到情境化限制時，要充分發揮主體能動性，勇于在個體實踐者與社會情境間做探索性實驗。專業話語權要求對內增強社會工作專業的學科影響力，為專業發展創造良好的政策、學術、實踐環境；對外要加強中國特色的社會工作自主知識體系建設，為國際社會工作發展貢獻中國方案、中國智慧、中國理論。深入反思本土化實踐，注重專業主體性建設，重新識別社會工作實踐的主導情境，從微觀實踐中反映出宏觀社會建設目標，這是中國社會工作宏觀社會想象與專業實踐的有效空間③，從專業化實踐與本土化自主中增強社會工作的學科自信與專業自主意識。

（二） 社會工作專業自覺的限度

社會工作專業知識生產是一個系統性過程，離不開理論與實踐的雙向支持，這意味著社會工作者要具有強有力的專業敏感性，采取積極主動的心態及時關注并回應專業核心議題。但這并不意味著社會工作者要不斷擴展專業研究范圍，對所有實踐議題進行回應，盲目的專業化擴展是 “專業理想主義”，容易損害社會工作專業的有效性。我們必須以一種批判性反思的理性精神合理把握社會工作專業自覺的限度，要堅決抵制弱化專業獨立性、專業價值大眾化、專業行為邊緣化等行徑。政府有關部門在社會工作服務方面的經費預算已經減少，導致社會工作機構的經費縮減。盡管政府部門為專業社會工作者提供了很多崗位，但是其承擔的行政工作遠大于承擔的專業社會工作。同時，很多社會服務機構也開始參與政府購買社會工作服務，專業服務市場競爭日益激烈。這種市場化運作的服務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會削弱社會工作機構與社會工作者的價值獨立性與實踐自主性，讓他們在“使命”與“活命”之間更加徘徊。社會工作機構需擺脫對政府資金的嚴重依賴，開拓多元化的資金來源渠道，優化服務模式，開設品牌性服務，以創新發展增加服務性收入，避免專業社會工作向行政事務工作滑行。要防止社會工作專業價值大眾化。專業社會工作不可以過度地強調服務群體的特定偏向，這樣會削弱專業的定位。雖然專業社會工作也在極力爭取社會公平與正義，但是仍會陷入“公平的虛假陷阱”， 專業價值標準因此會更加虛化，單方面地站在弱勢群體的角度倡導社會公正會引發新的不公平。①專業社會工作者需要改變單一化的思維方式，應用多元思維，把專業定位放在協助互動對象，在對社會歧視、社會排斥的反思中尋找更具公平性與包容性的溝通方式，使社會變得更加公正。②專業行為邊緣化也是對社會工作專業效度的一種損害。社會工作者與社會工作機構要謹慎從事一些不熟悉、不擅長的領域，堅持以問題為導向，防止社會工作專業被污名化。社會工作者要積極應對“不確定性”，這是社會工作者響應未來的有效選擇，是為社會公眾與相關主體調整自身社會行為的行動指南。③總體上，社會工作專業自覺的限度要在“從實踐中來”與“在實踐中反思”之間找尋平衡點，既要促進社會工作本土化知識再生產，也要防止社會工作走向異化。

（責任編輯：徐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