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I7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8264(2025)22-0022-03
【D0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5.22.007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3年安徽文達信息工程學院校級科研基金項目“批評話語分析視角下ChinaDaily的中國國家生態形象的話語構建研究\"(項目編號:XSK2023B24)階段性研究成果。
歐·亨利是世界上杰出的短篇小說家之一,曾與契訶夫、莫泊桑齊名,然而他的作品并沒有受到足夠的重視。在關于歐·亨利作品的研究方面,之前的討論通常側重于文學視角,少有研究通過文體學和語言學方法分析他的小說。因此有必要對其小說進行系統的文體學研究。《二十年后》是歐·亨利的杰作之一,至今仍是美國文學中最具代表性和最常被選入選集的故事之一,其中文譯本已被選入中國的教材。因此本文選取歐·亨利的短篇小說《二十年后》,以功能語法中的概念功能和文本功能理論為理論框架,從概念功能的及物性系統角度對文章中的小句進行分析,旨在探討小說中人物的性格以及人物性格是如何通過話語選擇得以深入刻畫的。
一、功能語言學概念功能在文學分析的應用
根據Halliday的說法,“語言使人類能夠在頭腦中構建現實的圖景,使周圍和內心發生的事情變得有意義”。因此,概念功能指的是語言表述外部世界和人的內心世界的功能。其中及物性系統“將經驗世界構建成一套可管理的過程類型”[2]。這個過程由三個部分組成:過程本身(Process)、過程參與者(Participant)和與過程相關的環境(Circumstance)。這些要素解釋了現實世界中的現象是如何通過語言表達出來的。Halliday首先指出了英語中三種常見的過程類型:物質過程、心理過程和關系過程,然后進一步指出了三種附屬過程:行為過程、關系過程和存在過程。[2]
其中最突出的過程類型是物質過程即涉及身體動作的過程,如跑步、投擲、抓撓、烹飪、坐下等,它包含三個組成部分:行為者(Actor)、過程(Process)和目的(Goal)[3]。作為“做”與“發生”的表征,物質過程在解釋人物對他人的影響能力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因此對當前的人物形象研究有很大幫助。
如果說物質過程涉及人對物質世界的體驗,那心理過程則涉及人對自身意識世界的體驗。通過“思考、想象、喜歡、想要、看見”等動詞,心理過程解釋了人的意識中發生的事件流的量變[2]。心理過程有兩個參與者:主體感知者(Sensor)和客體現象(Phenomenon)。一般的心理過程有三種不同的子類型:反應、認知和感知[3],因此文學作品中的心理過程,尤其是反應和認知,可以反映人物的內心世界和形象。例如,一個人物是“不喜歡”“討厭”等過程的主體感知者。
相比較物質過程“做”的過程,心理過程是“感”的過程,關系過程則是“存在”的過程,是兩個實體之間建立聯系的過程。其中包含兩個參與者:識別者(Identifier)和被識別者(Identified)。在文學作品中,關系過程有助于表現兩個人物之間、人物與環境之間的關系,例如“我們是朋友”和“他們總是呆在家里”。上文討論的過程類型:物質過程、心理過程和關系過程是語法的基石,它們呈現出三種不同的結構形式。此外,在每個邊界上還有三個附屬過程類型:行為過程具有物質和心理過程的特征;言語過程具有心理和關系過程的特征;存在過程具有關系和物質過程的特征。
二、及物系統下人物形象分析
及物系統將經驗世界轉化為一個可操作的過程類型集合[2]。本部分將不具體討論文本中不同過程類型的分布,而是集中分析角色在對話中的參與者(Participant)選擇,并探討這種選擇對人物呈現及其關系的影響。小說一共出現了三個人物:警察(吉米)、鮑勃以及偽裝成吉米的便衣警察。同時,三個人物間的交談過程,可以分成兩個部分:警察(吉米)與鮑勃,鮑勃與假吉米(便衣警察),接下來將從三個人物的話語中及物性系統的選擇角度,分析三個人物的形象塑造。
(一)吉米
警察(吉米)與鮑勃的對話中共包含了三種心理過程、三種物質過程和兩種關系過程。值得注意的是,吉米在對話中并沒有將自己與鮑勃置于同一個過程的參與者位置,這體現了他作為警察的高度警覺和謹慎,以及面對一個二十年未見的好友時,所表現出的冷漠與疏離。
首先,鮑勃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吉米確認面前的人是他二十年未見的親密朋友。盡管此時吉米還不知道鮑勃是一個通緝犯,但他依然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體現了吉米的高度謹慎。相反,在他第一次發言時:“Untilfiveyearsago,\"saidthepoliceman.“Itwastorndownthen.”(“直到五年前,”警察說道,“它才被拆掉。\")他使用了一個物質過程,其中行為者(Actor)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個未知的人,正在拆除餐廳。目的(Goal)也不是他自己或鮑勃,而是一個物理實體(在拆除的餐廳)。換句話說,鮑勃和吉米都沒有作為任何參與者出現在這個物質過程中,唯一的參與者是一個實體,這表明吉米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拒絕在自己與鮑勃之間建立任何聯系。即使他們在接下來的對話中進行了一番愉快地交流,在吉米的言辭中,他依然沒有讓自己與鮑勃作為同一過程的參與者,如:Rathera long time between meets,though,itseems to me.Haven'tyou heard from your friend sinceyouleft?(好久沒見了,感覺怎么樣?你離開后有沒有收到你朋友的消息?)這表明吉米在表達時避免建立自己與鮑勃的直接聯系,強調了他作為警察在面對罪犯時的高度警惕,盡管這個罪犯是他的老朋友,但另一方面也從側面體現出,吉米作為朋友,面對二十年未見的好友時的冷漠,與后面真誠熱情的鮑勃形成鮮明對比。
(二)鮑勃
首先,在鮑勃與警察(吉米)的對話中,共有六個心理過程,所有的心理過程都與吉米有關,表明吉米在鮑勃心中的重要性,從側面體現鮑勃作為朋友的真誠和值得信賴。與此同時,鮑勃在提到自己在西部的生活時選擇的參與者,也展現了他的野心與勇氣。
在前三個心理過程:[He]thoughtitwastheonlyplaceon earth.Well,weagreed that...We figured thatin twenty years each ofus ought to have our destinyworkedoutandourfortunesmade.([他」認為這是地球上唯一的地方。我們一致認為我們認為二十年后,我們每個人的命運應該已經明了,財富也該有了。)鮑勃并不只是將自己定位為感覺者(Sensor),而是更愿意反映吉米個人以及他與吉米共同的心理活動。從鮑勃的角度來看,描述吉米的心理過程體現了他們之間的親密關系,表明鮑勃對吉米了解頗深。將“我們”作為感覺者,過程agree(同意)和figure(認為)都展示了他們之間的觀點的一致性,反映了他們之間的完美和諧。即使在以下的句子中:(1)ButIknowJimmy...He'llneverforget.(但我知道吉米…他永遠不會忘記。)(2)IhopeJimmyhasdonehalfaswell.(我希望吉米過得像我一樣好。)鮑勃雖作為感覺者出現,但吉米仍在心理過程引出的物質過程中作為行為者出現。換句話說,現象的發生是關于吉米的。這足以表明吉米在鮑勃心中的地位之高,以及他們之間深厚的友誼。
此外,在鮑勃與警察(吉米)的對話中,共有六個關系過程,吉米三次作為被識別者(Identified)和載體(Carrier)出現,而鮑勃只出現了一次。在這些關于吉米的關系過程中,認同者(Identifier)如thetruest,stanchestoldchap(最真摯、最忠誠的老朋友)和akindofplodder,though,goodfellow(雖然是個踏實的老實人,但他是個好伙伴)展現了吉米個性中的閃光點,使得吉米在讀者心中塑造出積極的形象,而鮑勃在言語中所體現出對二十年未見的朋友的褒獎和重視,從側面體現出鮑勃作為朋友的真誠和值得信賴。
通過鮑勃與警察(吉米)的對話,鮑勃在西部的生活也被提及了多次,相關情節由六個物質過程和一個關系過程組成。值得注意的是,在物質過程中:(1)ThenextmorningIwastostartfortheWesttomakemyfortune.(第二天早晨,我將啟程前往西部,去謀取我的財富。)(2)Ikepthustlingaroundoveritprettylively.(我在這件事上忙得不亦樂乎。)(3)I'vehadtocompete...Amangetsina grooveinNew York.TheWest putarazor-edgeonhim.(我不得不與人競爭人在紐約生活很容易進入一種固定軌道,而西部卻能把一個人磨礪成鋒利的刀刃。)當鮑勃提到自己的經歷時,他是過程的行為者,而theWest(西部)作為目的,表明他在西部掌握了主動權,也反映了他的雄心。同樣,當他提到一個在紐約工作的人時,aman(一個人)作為行為者,NewYork(紐約)則作為環境。然而,當這個人來到西部時,他作為目的的支配者,theWest(西部)則是行為者,這暗示著即使人們能適應紐約的生活,他們仍然難以在西部生存。通過這種比較,鮑勃凸顯了西部的危險環境,暗示了他自己的力量和勇氣,一個勇敢且有雄心的奮斗者躍然紙上。
(三)假吉米
在假吉米與鮑勃的對話中,假吉米話語中只有兩個心理過程:(1)Iwishithadlasted.(我希望它能持續下去。)(2)We’llgoaroundtoaplaceIknow of...(我們去我知道的地方吧)值得注意的是,這兩個心理過程的現象都是地點:BigJoeBrady’srestaurant(大喬·布雷迪餐廳)和他打算帶鮑勃去的地方,這顯得有些荒誕。心理過程通常呈現感覺者的心理活動,如認知、感知和反應。通常來說,二十年未見的朋友重逢時,會激動不已,互相表達情感。然而,在這里,假吉米的心理活動中涉及的卻是物理實體。由此可以推測,假吉米對鮑勃的感情沒有鮑勃對他的感情強烈。鮑勃在假吉米心中的地位遠不如他在鮑勃心中的重要,這也符合一個前來抓捕犯人的便衣警察的形象。
綜上,角色在對話中對及物性系統的選擇可以展現他們的個性以及彼此之間的真實感情。野心熱情的鮑勃,謹慎但冷漠的警察吉米,情感疏離的便衣警察假吉米的形象躍然紙上。
三、結語
通過對歐·亨利短篇小說《二十年后》中的人物形象與語言特征的文體學分析,小說中人物的復雜性和矛盾性通過語言的選擇得到了巧妙地展現。本文將人物在話語中對及物系統中各個過程的選擇與人物形象聯系起來。通過分析,本文發現在吉米的話語中,他傾向于避免讓自己和鮑勃作為同一過程的參與者,表明了吉米作為警察的謹慎和作為朋友的疏離與冷漠。就鮑勃而言,在其話語的心理過程和關系過程中,他更傾向于將吉米作為主體感覺者(Sensor)、被識別(Identified),體現他對鮑勃的重視與親密;在談到自己在西部的生活時,他傾向于將自己作為行動者(Actor),將“西部”作為目的(Goal)中的一部分,然而,當他提到其他人在西部的生活時,他更傾向于把西部作為行動者,而人則是目標中的主導者,展現鮑勃的勇敢與野心。就假吉米(便衣)而言,當他偽裝成吉米時,他傾向于將物理實體作為心理過程中的現象(Phenomenon)。至此,野心真誠的鮑勃,謹慎但冷漠的警察吉米,情感疏離的便衣警察假吉米從側面展現在讀者面前。從物質過程到心理過程的轉變,再到關系過程的交織,歐·亨利巧妙地運用了對話來塑造人物形象,使得每個角色展現出多重面貌,展現了人物間的復雜情感,同時還深刻反映了19世紀末美國社會的種種矛盾與困境。
歐·亨利通過精湛的語言藝術和細致入微的角色刻畫,使得《二十年后》成為一部充滿哲理與人性探討的經典之作。這一文體學分析的嘗試,為深入理解小說的主題和人物形象提供了新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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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丁鈺燁,碩士,助教,研究方向: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