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語言模型下《麥琪的禮物》中的隱性進程研究

[摘" 要] 大語言模型憑借其強大的文本挖掘和語義分析功能，可深入探究歐·亨利的經典短篇小說《麥琪的禮物》中的隱性敘事進程。研究發現，人物的情感變化構成了作品重要的隱性敘事線索，而象征和社會背景也促進了作品隱性進程的發展。值得注意的是，盡管《麥琪的禮物》的情節發展表面上未呈現明顯反諷特征，但其隱性敘事進程卻暗含著反諷的深層邏輯。此外，歐·亨利式的結尾、全知視角的敘述方式、敘述者的有意留白與省略，以及獨特的敘事風格和人物行為的間接描述等因素，均為故事隱性敘事進程的形成與深化起了關鍵作用。

[關鍵詞] 歐·亨利" 《麥琪的禮物》" 大語言模型" 隱性敘事

[中圖分類號] I10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5）12-0063-04

大語言模型憑借其廣闊的應用前景，成為推動行業變革的重要工具，在問答系統與信息檢索領域呈現出迅猛發展態勢。這類模型借助機器學習和自然語言處理技術，能夠理解并生成高度貼近人類表達方式的文本。不僅如此，它們還具備洞悉上下文語境、把握語義以及處理語言中復雜微妙之處的能力；同時，也是深入分析文本數據情感傾向的得力工具[1]。

歐·亨利（1862—1910）是美國現代短篇小說的開創者，其作品被譽為“美國生活的百科全書”。《麥琪的禮物》作為歐·亨利的經典短篇小說，深受讀者喜愛。故事以圣誕節為時間背景，圍繞生活在紐約的貧窮夫婦德拉和吉姆展開，講述了兩人為互贈圣誕禮物而做出自我犧牲的感人故事。目前，學界對《麥琪的禮物》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漢譯版本、語言學特征以及主題內涵等方面。本研究借助大語言模型“文心一言”和“通義千問”的文本挖掘與語義分析功能，深入探究《麥琪的禮物》故事情節背后隱藏的敘事邏輯，重點剖析故事隱性敘事進程、敘事中的反諷手法，以及影響隱性敘事進程的關鍵要素。

一、隱性敘事概念的提出

自2012年起，申丹教授在國內外陸續發表論文與專著提出了“隱性進程的概念”。特別是2021年出版的專著《雙重敘事進程研究》，逐漸完善了“雙重敘事進程”的理論概念、理論體系和研究模式，在國內外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國際著名學者米勒（J.Hillis Miller）和卡勒（Jonathan Culler）分別將申丹教授提出的“隱性進程”看作是一個“重大突破”和對“敘事詩學的重要貢獻”，敘事學界的權威費倫（James Phelan）則認為它“有說服力地拓展了修辭性敘事理論的研究范圍”[2]。

雙重敘事，又稱“雙重敘事進程”，是申丹教授提出的一個重要理論概念。她指出，在不少作品的情節發展背后，存在一股隱性的敘事暗流，即“隱性進程”。這個隱性進程與情節發展并列前行，形成對照補充或對立顛覆的關系，從而構成了一個雙重敘事的結構。雙重敘事是由“顯性敘事”和“隱性進程”共同構成。顯性敘事，即我們通常所說的情節發展，是作品表面上的、易于察覺的敘事線索；而隱性進程，則是隱藏在顯性敘事背后的、不易被察覺的敘事暗流，它通常涉及人物的心理變化、情感流動、主題意義的深化等方面。顯性敘事與隱性進程之間相互作用，共同構成了作品的敘事動力。這種理論對于深入理解作品的主題意義、人物形象和審美價值具有重要的意義[3]。

在敘事理論領域，申丹提出的雙重敘事進程理論，對反諷概念進行了全新的拓展。盡管這一理論涉及反諷，但其貢獻遠不止于對傳統反諷觀念的闡述，更多的是對各種反諷內涵的深度挖掘與延伸。傳統意義上的反諷，諸如“言語反諷”“情景反諷”“戲劇性反諷”以及“語境決定的反諷”，還有敘事學界提及的“敘事反諷”“結構反諷”，其構建基礎均是情節發展本身。這些反諷概念僅著眼于文本的顯性層面，并未觸及情節背后潛藏的隱性進程。雙重敘事進程中的反諷有兩種情況：一是情節發展基本沒有反諷意味，而隱性進程則是一股反諷性質的暗流；二是情節發展本身具有反諷性，其背后的隱性進程則獨立表達出另外一種不同的反諷意義。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隱性進程中的反諷，都需要借助文本不同位置的成分相互呼應，進而形成貫穿整個作品的反諷性潛流。這種文本成分間的相互呼應，是隱性進程中反諷得以成立的關鍵，它豐富了作品的敘事層次，賦予文本更加深刻的內涵[4]。

二、《麥琪的禮物》中的隱性敘事進程

要想探究故事的隱性敘事進程，應該先找出故事的顯性敘事，顯性情節主要體現在故事的情節推進和事件描述上：故事的開始，德拉面臨著拮據的生活條件以及為丈夫吉姆準備圣誕禮物的壓力。德拉決定賣掉自己的一頭秀發換取20美元來購買禮物，這一行為直接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而吉姆回家后發現德拉發型大變，這一意外狀況引發讀者對接下來劇情的好奇與期待。最終，真相揭曉——原來吉姆為了給德拉買梳子，賣掉了自己珍愛的金表。

故事中男女主人公的心理和情感變化，引發了讀者的強烈關注。隨著故事情節的展開，德拉的心理經歷了從自信、期待到擔憂、犧牲，再到滿足和自豪的一系列變化。她對自己的秀發珍愛有加，并以此為傲，這顯示出她的自信和愛美之心。當她決定賣掉長發為吉姆買禮物時，她的內心充滿了期待和喜悅，希望這份禮物能給吉姆帶來驚喜。然而，隨著她剪掉長發，她的內心也充滿了擔憂和犧牲感，因為她知道這意味著她失去了自己引以為傲的東西。最后，當吉姆收到禮物并表現出對她的愛和珍視時，她的內心充滿了滿足和自豪，覺得自己的犧牲是值得的。

吉姆的心理變化則是從滿足、期待到驚訝、困惑，再到理解和珍視。他對德拉的愛使他感到滿足和幸福，他期待能在圣誕前夕給德拉一個驚喜。然而，當他看到德拉送給他的表鏈時，他感到驚訝和困惑，因為他知道德拉為了送他這份禮物作出了巨大的犧牲。最后，當他感受到德拉的愛和犧牲時，他的內心充滿了感激和珍視，更加深愛德拉[5]。

筆者詢問“文心一言”德拉和吉姆的心理和情感變化是否是隱性敘事進程，“文心一言”肯定了這一猜想并給出解釋：在歐·亨利的《麥琪的禮物》中，德拉和吉姆的情感變化是隱性敘事進程。在小說中，德拉和吉姆的情感變化并不是通過直接的內心獨白或情感宣泄來表現的，而是通過他們的行為、決策和互動來暗示。例如，德拉決定賣掉自己美麗的長發來為吉姆買一條表鏈，這一行為背后蘊含了她對吉姆深深的愛和犧牲精神，同時她的心理變化既增強了隱性敘事進程中的情感深度，也為故事的結尾奠定了基調。同樣，吉姆也為了德拉賣掉了自己珍貴的金表來為她買一套發梳，這一行為體現了他對德拉的愛和付出，使整個故事的情感達到了高潮。這種高潮的來臨是隱性敘事進程中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它使讀者對故事的理解和感受上升到新的層次。他們的情感變化不是直接通過文字敘述出來的，而是通過讀者對人物行為和心理的解讀和理解來感受到的。這種隱性敘事進程不僅增加了故事的懸念和深度，還讓讀者更加深入地理解和感受到人物的情感世界，同時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使隱性敘事進程更加深入和引人入勝。因此可以說，德拉和吉姆的情感變化在《麥琪的禮物》中是隱性敘事進程。

隱性敘事進程在故事中通常是與顯性敘事平行進行的，它們相互交織、相互影響。象征意義與人物的情感變化和社會背景相互交織，形成了平行發展的隱性敘事進程。

歐·亨利通過幽默詼諧的語言風格，在顯性敘事中巧妙地穿插了隱性敘事進程。他通過人物的心理活動、情感變化和主題意義的深化，構建了與顯性敘事并列前行的隱性進程。隱性進程不僅豐富了故事的層次，也使得人物形象更加立體和飽滿。這種獨特的敘事方式不僅增加了作品的藝術魅力，更讓讀者在品味故事的過程中，能夠深切體悟到人性的美好與復雜交織的魅力。

三、《麥琪的禮物》中的反諷性隱性敘事

雙重敘事進程中有兩種反諷情況如前文所述，筆者將這一理論發送給“文心一言”，讓大數據模型根據這一理論分析《麥琪的禮物》。據其回答，《麥琪的禮物》屬于第一種反諷情況，即情節發展基本沒有反諷意味，而隱性進程則是一股反諷性質的暗流。

首先，從情節發展來看，《麥琪的禮物》并沒有明顯的反諷意味。故事中的主人公德拉和吉姆為了給對方送上一份心愛的圣誕禮物，各自忍痛割愛：德拉賣掉了她美麗的長發，為吉姆購買了一條金表鏈；而吉姆則賣掉了他祖傳的金表，為德拉購買了一套她渴望已久的發梳。然而，當他們相互交換禮物時，卻發現彼此的禮物對于對方而言已經失去了使用價值。盡管如此，他們依然珍視這份心意，感受到了對方深深的愛意。這個情節本身并沒有明顯的反諷意味，反而更多地體現了人性中的善良和純真。

然而，在隱性進程中，我們可以發現一股反諷性質的暗流。這個隱性進程主要體現在對當時金錢至上的資本主義社會的諷刺上。在小說中，德拉和吉姆為了給對方送上一份禮物，不得不犧牲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這反映出在資本主義社會中，金錢的匱乏使得人們無法滿足基本的情感需求，甚至連一份簡單的禮物都變得如此艱難。這種對金錢至上觀念的諷刺貫穿小說始終，使得情節發展背后隱藏著一股反諷性質的暗流。

此外，小說中的反諷還體現在對人們價值觀的顛倒上。在故事中，德拉和吉姆所珍視的東西——長發和金表——在物質層面上并不具有太高的價值，但他們卻愿意為了對方而放棄這些對自己來說珍貴的東西。這反映出在他們的價值觀中，真摯的情感遠比物質財富重要。然而，在現實社會中，人們往往為了追求物質利益而忽略了真摯的情感。這種價值觀的顛倒也構成了小說中的一種反諷。

綜上所述，《麥琪的禮物》在雙重敘事進程中體現了反諷性質。雖然其情節發展本身并沒有明顯的反諷意味，但隱性進程中卻蘊含了對金錢至上觀念和人們價值觀顛倒的諷刺。這使得小說在營造溫馨感人氛圍的同時，也展現出獨特的批判性和思想深度。

四、幾個關鍵因素對隱性敘事進程的影響

1.歐·亨利式的結尾對隱性敘事進程的影響

歐·亨利式結尾是短篇小說創作的經典范式，由歐·亨利開創并據此得名。在這類作品中，情節推進到尾聲時，人物的心理狀況會陡然發生令人意想不到的轉折，主人公的命運也隨之驟然反轉，使結局出人意料。然而，若回溯前文，所有的伏筆與鋪墊，又讓這一結尾合乎邏輯與常情，達成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藝術效果[6]。這種結尾藝術，在歐·亨利的作品中有充分的體現。為驗證歐·亨利式的結尾對《麥琪的禮物》中隱性敘事進程是否有影響，筆者向“通義千問”進行提問，得到結論：歐·亨利式的結尾在《麥琪的禮物》中從多個維度對隱性敘事進程作出了貢獻。

首先，歐·亨利式的結尾增強了隱性敘事進程中的懸念和戲劇性。在故事的大部分篇幅中，讀者只知道德拉和吉姆分別為對方購買禮物，但并不知道他們具體買了什么。這種懸念隨著故事的推進而逐漸增強，直到結尾處才得到揭曉。當讀者得知德拉賣掉了長發為吉姆買了一條表鏈，而吉姆則賣掉了金表為德拉買了一套發梳時，這一懸念的揭曉產生了強烈的戲劇性效果，使讀者對故事產生了更深刻的印象。

其次，歐·亨利式的結尾深化了隱性敘事進程中對人物情感和動機的揭示。通過結尾的轉折，讀者可以更加深入地理解德拉和吉姆之間的愛情和犧牲精神。他們為了對方都愿意犧牲自己最寶貴的東西，這種無私的愛情感人至深。同時，結尾也揭示了他們內心深處對彼此的理解和關愛，使讀者更加深入地感受到他們之間的情感。

最后，歐·亨利式的結尾還為隱性敘事進程提供了反轉和意想不到的元素。在故事的結尾，德拉和吉姆為對方買的禮物失去了其使用價值，但此時他們已經明白這份禮物的真正意義不在于它的財富和物質價值，而在于它所代表的那份愛和情感。這種反轉不僅出乎讀者的意料，也使讀者重新審視前面的故事，更加深入地理解人物的情感和動機。

綜上所述，歐·亨利式的結尾在《麥琪的禮物》中對隱性敘事進程做出了多方面的貢獻，包括增強懸念和戲劇性、深化人物情感和動機的揭示，以及提供反轉和意想不到的元素。這些貢獻使得故事的隱性敘事進程更加豐富和引人入勝，也使讀者對故事產生了更深刻的理解和感受。

2.其他因素對隱性敘事進程的貢獻

筆者經過詢問“通義千問”發現，在《麥琪的禮物》這篇小說中，除歐·亨利式的結尾外，還有其他因素對于故事隱性敘事進程的構建有重要貢獻。

（1）全知視角的敘述方式：小說采用了全知視角的敘述方式，這種方式允許敘述者深入人物的內心世界，揭示他們的動機、情感和思考。雖然顯性敘事主要聚焦于德拉的行為和心理，但全知視角的敘述方式使得讀者能夠間接地感知到吉姆的內心活動，從而理解他為何做出犧牲。這種敘述方式強化了隱性敘事進程，使讀者能夠更深入地理解人物之間的關系和情感。

（2）敘述者的有意省敘和敘述空白：小說中有意地省略了一些關鍵信息，留下了敘述空白，這些空白需要讀者通過想象和理解來填補。例如，故事中并沒有詳細描述吉姆如何賣掉金表來為德拉買梳子，這種省敘和空白構建了一個又一個的懸念，使讀者對吉姆的行動和心理產生了好奇和推測。這種推測的過程推動了隱性敘事進程，使讀者更加深入地參與到故事的理解和構建中。

（3）人物行為的間接描述：小說在描述人物行為時，經常采用間接的方式，即通過其他人物的反應或環境的變化來暗示人物的行為和動機。例如，當德拉賣掉長發后，她的外貌發生了顯著的變化，這種變化以直觀的視覺沖擊間接地彰顯出她為愛犧牲的決心。讀者需要通過這些間接的描述來推測和理解人物的動機和行為，從而有利于理解隱性敘事進程的發展。

綜上所述，全知視角的敘述方式、敘述者的有意省敘和敘述空白、敘事風格和人物行為的間接描述等因素都對隱性敘事進程的構建有重要貢獻。這些因素使得讀者需要更加深入地參與到故事的理解和構建中，從而更加深入地感受和理解作品的主題和情感。

五、結語

借助大語言模型“文心一言”和“通義千問”，我們得以更全面地探究歐·亨利的《麥琪的禮物》中的隱性敘事進程。大語言模型不僅能夠幫助我們深入剖析作品的情節、人物和語言等，還能夠揭示顯性敘事與隱性敘事、反諷性隱性進程和對隱性進程有貢獻的因素等，這些共同構成了這部作品的敘事魅力。這種將大語言模型與文學相結合的研究方法，為文學研究領域提供了新的視角和工具。然而，該研究在具體的技術應用和文學理論的深度融合方面仍有提升空間，未來可以更深入地探討大語言模型在處理文學文本時的優勢與局限性。此外，雖然本文已梳理出《麥琪的禮物》中多個層次的隱性進程，并指出了其反諷性的存在，但對每一層隱性進程的具體表現，以及它們之間如何相互作用來構建故事深層意義，還可進一步進行深入研究。

參考文獻

[1] 馮志偉，張燈柯.語言模型與人工智能[J].外語研究，2024（1）.

[2] 申富英.論雙重敘事進程理論的概念建構、理論建構及批評實踐價值[J].外國文學，2022（1）.

[3] 申丹.何為敘事的“隱性進程”？如何發現這股敘事暗流？[J].外國文學研究，2013（5）.

[4] 申丹.敘事動力被忽略的另一面——以《蒼蠅》中的“隱性進程”為例[J].外國文學評論，2012（2）.

[5] 孔令林.帶淚的微笑，濃情的禮物——《麥琪的禮物》文本分析[J].海外英語，2020（22）.

[6] 桑鵬.歐·亨利短篇小說中的“歐式風格”淺析[J].海外英語，2018（21）.

（特約編輯 紀" 飛）

作者簡介：陳鑫，曲阜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研究方向為外國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