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性治理視域下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提升的多元路徑研究

中圖分類號：F20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1-0037（2025）6-64-14

DOI：10.19345/j.cxkj.1671-0037.2025.6.5

引用格式：.試探性治理視域下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提升的多元路徑研究[J].創新科技，2025，25（6）：64-77.

0 引言

2024年3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召開新時代推動中部地區崛起座談會時強調，“要以科技創新引領產業創新，積極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從近十年中國科創實踐經驗來看，無論是基礎理論上的突破，還是關鍵核心技術的攻關；無論是強化企業科技創新主體地位，還是推進產業高質量轉型，都離不開國家和區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發展和提升。在國際科技競爭局勢與國內經濟狀況快速轉變的背景下，突破核心科技創新瓶頸、強化創新策源能力是實現創新驅動發展及解決社會經濟發展矛盾的關鍵2，也是應對新一輪國際競爭的需要。

省域作為國家科技創新的基本單元，其科技創新策源能力受到了各級政府及眾多學者的關注。傅翠曉和全利平[3]敦帥等4證實了區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構成具有生態復雜性與異質性等特征，并構建了技術研發與創新策源能力的關聯度模型?，F有研究多探討技術、人力、資本、知識等生產要素對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影響[5-，但鮮有從科創治理視角探究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提升路徑。與此同時，新一代科技革命具有前沿性強、數字化程度高、模仿難度大等特征，確定性治理理論已難以適用；而試探性治理（TentativeGovernance）理論興起，其強調以動態調整、持續試探的方式克服治理困境[8]，可為政府與企業提供科創治理參考9。其中，多元治理利基是試探性治理模型的重要特征。識別并驗證提升新時代科創能力的多元治理利基組合路徑，對省域準確把握科技創新生態發展規律，形成因地制宜的科創治理路徑具有重要意義。

本文以全國30個省（區、市）港澳臺與西藏地區部分樣本缺失，故剔除）為研究樣本，深入剖析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內涵特征，從學術、科學、技術與產業等4個維度構建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評價體系，運用熵權一TOPSIS法測度2013—2022年各?。▍^、市）該能力的發展趨勢，并通過二次加權法綜合評價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構建試探性治理下的多元治理利基模型，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探究多元治理利基對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提升的聯動效應。本文的邊際貢獻如下： ① 基于新時代科創生態的特征，結合試探性治理理論與省域科創實踐，通過政策文本分析，構建包括知識、環境和資源的三維試探性治理利基框架，提煉出影響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知識創新、知識擴散、市場形成、合法性、資源配置及載體建設等6個治理利基； ② 運用fsQCA方法，創新性地對比“源\"能力、“策\"能力及策源能力提升的組態路徑，探討不同組態路徑間條件變量的影響關系與替代效應，研究結果為提升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相關政策制定提供了實證依據，對促進試探性治理理論的發展與應用具有積極意義。

1 理論基礎

1.1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內涵

1988年，美國創新管理專家希普金通過對比美國與日本在半導體行業的技術創新競爭態勢，首次提出了創新策源理論，并詳細分析了科技創新策源力的核心特征：“首次\"和“源頭”。國內學者將科技創新策源能力與創新策源地聯系起來，并將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界定為：國家或地區把握科技創新發展前沿趨勢，策動未來發展，成為科學新規律發現者、技術發明創造者、創新理念實踐者的能力[10-1]，即原始創新能力、創新要素積累能力及創新計劃實施能力的集合。在測度方面，朱夢菲等[13從學術新思想、科學新發現、技術新發明和產業新方向等4個方面構建了省域創新策源能力評價指標體系；謝諾青采用“專家咨詢約束下綜合評價指標體系構建”方法，以創新活力、創新成果、創新要素、成果轉化等為二級指標，對市科創策源能力進行評價；張金福和劉雪4從制度改革與創新、人才培養與建設、創新生態環境優化、科技創新布局等4個維度構建了創新策源能力評價體系。

綜上，本研究將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界定為政府參與創新環境治理，注重企業、高校、科研院所等多類型創新主體的有機銜接，促進知識鏈、技術鏈、產業鏈協同創新的能力，綜合體現為知識傳播（學術與科學）技術創新生產和科技產業應用等3個方面。參考朱夢菲等[13]、曹萍等[15]的研究，以學術、科學、技術及產業為切入點，從“基礎一產出”兩個維度形成衡量體系。此外，將學術層與科學層劃分為科技創新的“源”，表示科技創新策源能力通過前瞻性學術探索與科學發現，發揮輻射性和引領性作用；將技術層與產業層劃分為科技創新的“策”，表示科技創新策源能力通過新技術研發與科技成果產業化應用，發揮輻射性和引領性作用（見圖1）。其中：“源\"與“策”是創新策源能力的一體兩面，前者強調條件與能力建設，旨在積蓄創新勢能；后者指向策劃、組織、行動，著力將勢能轉化為創新動能。

1.2多元治理利基框架構建

1.2.1 試探性治理

治理理論勃興于20世紀90年代，是冷戰結束后國際政治經濟發展新形態和國際規則有效性需求下的現實產物。Dremel等、Kuhlmann等[17-18]認為，治理是有組織的行為者、資源、利益和權力之間的動態互動，當治理模式從被設計到實踐再到演變時，這一推進過程本身是以試探性方式處理意外情況的動態過程。2019年ResearchPolicy以?？问綄υ囂叫灾卫磉M行了集中討論，將其概述為：通過循環迭代的方式管理復雜性和不確定性事物的治理模式[19]，強調以靈活動態的方式應對不確定性，且其在新興科技領域中的應用已初見成效。在此基礎上，Hopkins等8將利用政策工具進行創新治理的功能單元界定為治理利基（GovernanceNiches），并將創業活動、知識創新、資源配置和合法性選為英國生物科技產業的治理利基。國內學者孫大明等[7、楊偉等[9]結合中國情境豐富了試探性治理利基的內涵，將其應用于智能網聯汽車產業等領域，并構建了試探性治理模型，為本文提供了理論參考。

1.2.2 理論框架構建

新一代科技革命席卷而來，傳統的線性創新范式已難以適應數字化時代的發展要求[20]?，F階段的科技創新聚焦于新興產業、高精尖技術，與傳統技術創新相比，更加注重原創性和顛覆性，涉及更多參與主體2，因此亟須發揮政策引導作用來促進知識創新、優化資源配置，進而提高創新效率[22]。目前，中國省域政策傾向于以產業鏈為核心，構建以市場為導向的創新生態系統。本研究結合中國國情和政策實踐，利用政策工具編碼，選擇知識創新、知識擴散、市場形成、合法性、基礎資源、科技載體等6個治理利基，并將其劃分為“知識層\"\"環境層\"和\"資源層\"等3個維度，構建如圖2所示的理論框架。

1.2.2.1 知識層：知識創新與知識擴散

知識創新是新技術、新發明的源泉[23]。政府通過鼓勵創新主體積極開展基礎研究、技術攻堅等研發活動，促使創新主體從不同的角度審視問題并提出解決方案，帶來新的創新思路，激發技術創新的潛力。創新活動的本質表現為知識在流動下的重組與利用24，而知識擴散重點在于打破知識流動壁壘。創新網絡中知識要素的自由流動可有效提高各主體創新質量，推動創新知識在不同個體和組織之間的傳遞與應用[25]，有利于發揮科技創新和產業發展在區域內的集聚和協同效應。因此，提高技術知識的傳播率、準確率是新時代政府關注的重點。

1.2.2.2環境層：市場形成與合法性

市場通過影響消費者的購買行為和企業的投資決策，為科技創新提供有效的需求信號。政府以市場需求為體制機制改革的導向，充分釋放創新的最大動能，促進形成規模效應，有利于優化產業創新生態[26，實現科技創新鏈、產業鏈、價值鏈的有機整合[27]。合法性通過法律途徑約束科技創新行為，為知識產權與技術開發提供保護。當前數字技術發展迅速，科技領域存在行業規范不明確和標準模糊等問題28]。合法性治理將增強組織與利益相關者之間的信任，有利于營造良好的技術創新環境[29]，幫助企業獲取充足的知識、信息、技術等資源[30]

1.2.2.3 資源層：基礎資源與科技載體

基礎資源是支撐科技創新的基石，創新績效受到不同類型資源基礎的影響[31]。資源基礎觀認為，特定資源的投入會對創新產生推動作用，占據特定資源的企業會取得不可替代的創新競爭優勢[32]。例如，政府在人才引進、資金投入等方面的制度保障將直接或間接影響區域內企業、高校、研發機構等創新主體的積極性?？萍驾d體建設是協同開展科技創新活動、促進技術成果轉化、提升創新效率的有效途徑[33]。當下，國際科技競爭已進入白熱化階段，通過引進外部技術實現發展的“搭便車”路徑難以為繼。需要發揮我國新型舉國體制優勢，聯合政府、企業、高校及科研機構，加速推進數字化基礎設施、科技企業孵化器等新一代科技載體建設，構建“物理世界—數字孿生一智慧孿生\"的創新體系[34]，以此提升區域自主創新能力。

2 研究設計

2.1 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fsQCA）進行研究，其優勢如下。首先，定性比較分析法可以釋出促成事件發生的關鍵因子與非關鍵因子，呈現復雜的成因組合[35]。其次，fsQCA借助布爾代數運算，能夠實現跨案例比較分析，識別案例的隸屬度，彌補傳統回歸分析中變量兩兩獨立或兩兩交互的不足[36]。最后，基于fsQCA的組態結果，能夠識別出不同條件變量間可能存在的替代或互補關系；而分析變量間的“相輔相成”與“殊途同歸\"關系，便于挖掘前因復雜性和因果非對稱聯系，揭示多因素間的協同效應與互動關系[37]。

2.2 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3—2022年全國30個省（區、市）的數據作為研究樣本。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測度數據主要來源于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國家統計局等權威機構以及《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中國高技術產業統計年鑒》等相關年鑒。用于識別治理利基的政策文本選取2013一2022年各省域公布并實施的治理政策條例，數據主要來源于北大法寶數據庫及省級人民政府官網。

2.3變量測度與處理

2.3.1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測度

結合前文對科技創新策源能力內涵的分析，構建如表1所示的評價指標體系。獲取2013—2022年全國30個?。▍^、市）的面板數據，運用熵權一TOPSIS法進行計算，具體步驟如下。首先，為消除指標量綱和數量級差異帶來的影響，采用極差法對指標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其次，將所有年份及區域數據視為“整體截面”，確定各評價指標的熵值和權重（熵值越大意味著差異系數越小，則信息量越少，權重越?。?；最后，將標準化處理后的指標數據與權重相乘得到新數據，并針對不同年份進行TOPSIS分析，計算每一年不同省域評價對象與理想解的相對接近度C，即省域某年的科技創新策源能力。

通過熵權一TOPSIS法計算獲得各省份逐年的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數據。為突出指標在時間區間上的重要程度，通過二次加權法對上述結果進行二次處理，分別獲取各省份綜合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源\"能力和“策”能力數據。參考郭亞軍等[8的研究，時間度“入\"取0.3（入的大小體現了算子集結過程中對時序的重視程度，入小于0.5體現了“厚今薄古”思想），表明相較于其他樣本年份2022年的測度結果在綜合指標中占比最大，符合“完成時態”的動態綜合評價問題中近期數據更具參考價值的觀點，進而求得2013一2022年的時間權向量 W=（0.012 5，0.017 8，0.025 4，0.036 3 0.0519，0.0741，0.1059，0.1513，0.2161，0.3087） 。最終獲得30個省級區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源”能力及“策”能力綜合評價結果，具體如圖3所示。

評價結果顯示，中國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源”能力和“策”能力呈現顯著的梯度差異與空間異質性：北京、、廣東等創新極核省份在3類能力上均形成絕對領先優勢，構成第一梯隊；江蘇、浙江、湖北等省份依托自身產業基礎或科研資源形成差異化能力組合，處于第二梯隊；內蒙古、西藏、青海等欠發達省份因創新資源稟賦缺乏、轉化效能較低，3類能力值普遍處于低位，構成第三梯隊。維度關聯層面，核心區域的“源能力”與“策能力\"呈良性互動態勢?？臻g格局上，科技創新策源能力呈“東部沿海集聚、中西部邊緣分布”的特征。從結果信度看，數據變化趨勢與區域創新發展現實認知高度匹配，且與同類研究的時間序列結論具有一致性，為解析中國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分布格局提供了可靠的量化支撐。

2.3.2 治理利基測度

以“科技創新”與“產業創新”為關鍵詞，在北大法寶數據庫中對地方性法規進行全文模糊性檢索。檢索結果顯示，2013一2022年共有省級科創治理性文件758份。篩查每份文件的主題及內容，對已修改的政策文件進行取舍，并通過檢索各省級政府網站進行補充，最后保留與研究主題具有高度相關性的217份文件，對其進行編碼。參考傅廣宛39對政策文本的編碼方法，應用“治理利基一政策工具”分析框架，構建多元治理利基編碼表，如表2所示。為消除政策樣本數量在省域層面分布不均對研究結果可能產生的影響，借鑒楊偉等4的研究，采用省域某個治理利基出現的次數與6個治理利基總數的比值，來反映省域對該方面的重視程度，編碼結果如表3所示。借助NVivo12軟件對政策文本進行逐句編碼（治理性條例的第一章為總則內容，覆蓋面廣，不宜分類，因此編碼從政策文本的第二章開始），共計得到4200余個參考點。

2.4 數據校準

數據校準是將原始數據轉換為模糊集或清晰集資格分數的過程，確保數據能夠準確反映在每個條件下的資格狀態。本文將原始連續性結果變量轉變為0至1的模糊集隸屬度進行分析，采用直接校準法對變量進行校準。將各變量統計結果的 95%.50%.5% 分位數作為“完全隸屬”“交叉點\"和\"完全不隸屬”的校準錨值[41]。校準結果如表4所示。

3 實證分析

3.1 必要性分析

根據fsQCA研究步驟，在進一步分析數據前，要對6個條件變量進行單個條件必要性檢驗。根據Ragin等42對必要條件的判斷準則，當一致性大于0.9時，將此變量視為必要條件。采用fsQCA4.0軟件進行數據分析，結果如表5所示。結果顯示，6個條件變量的一致性均小于0.9，表明單一變量均不能構成省域高科技創新策源能力、高“源\"能力、高“策”能力的必要條件，須在后續的真值表計算中全部保留。必要性分析結果表明，科創治理對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影響具有復雜性，意味著研究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提升路徑時，需要綜合考慮6個條件變量間多重條件的并發關系及其替代效應。

3.2 條件組態分析

根據必要性分析結果可知，6個治理利基均不是省域高科技創新策源能力、高“源\"能力、高“策”能力的必要條件。為充分解釋結果變量的提升機制，進行下一步的條件變量組態分析。首先，構建真值表，將一致性閾值設置為0.8，PRI閥值設置為0.75；其次，為保留 75% 以上的案例，將本文的案例頻數閾值設置為 1^[43] ；最后，通過fsQCA3.0軟件進行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得到復雜解、簡約解和中間解。通過對比中間解與簡約解的嵌套關系，識別出核心條件與邊緣條件，進而得到影響科技創新策源能力及引致高“源\"能力、高“策\"能力的多條組態路徑，具體如表6一7所示。

3.2.1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條件組態分析

由表6可知，引致省域高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路徑有4條，其一致性分別為 0.967，0.948 、0.937、0.946，總體一致性達到0.934，表明滿足這4條組態路徑的省域案例中，約 93% 的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處于高水平；總體覆蓋度為0.531，說明這4條路徑可以解釋一半以上省域的高水平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成因。引致省域非高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組態路徑有3條，其一致性分別為0.955、0.953、0.936，總體一致性達到0.942，說明滿足這3條組態路徑的省域案例中，約 94% 的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處于非高水平；總體覆蓋度為0.461，說明這3條路徑解釋了 46% 的省域非高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成因。此外，每條組態路徑的一致性都遠高于設定的一致性閾值0.8，表明研究結果具有較強的解釋力。

其一，組態間的橫向對比?？傮w上，從高策源能力和低策源能力對應的條件組態來看，形成高策源能力的組態所包含的條件數量明顯多于低策源能力組態。高策源能力對應的4類條件組態中，除組態H2外，均包含3個核心或邊緣條件；而低策源能力對應的3類條件組態中，均只包含2個核心或邊緣條件，其中L3組態甚至不存在核心條件。這意味著，治理利基的多樣性對于提升區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具有積極作用，符合“多樣性\"思維范式取代“單一性\"思維范式，以“治理多樣性\"的新范式重構治理體制的要求44]，與科技創新領域的試探性治理、政策組合等理念相契合。

其二，單一組態間的縱向對比。在引致高策源能力的條件組態中，組態H1以知識擴散、科技載體為核心條件，以市場形成為邊緣條件，將其命名為“知識一資源型\"模式；在4類條件組態中，采用這一模式的省域數量最多且地域分布較廣，包括河南、陜西及廣東，說明H1組態是引致高策源能力的有效且較為通用的模式。組態H2僅以基礎資源為核心條件，市場形成發揮輔助作用，將其命名為“資源主導型”模式，采用這一模式的省份僅有江蘇。組態H3中合法性和科技載體為核心條件，知識創新為邊緣條件，將其命名為“綜合驅動型\"模式，采用這一模式的代表性省份為山東。組態H4以合法性與科技載體為核心條件，基礎資源發揮輔助作用，將其命名為“資源—環境型\"模式，采用這一模式的代表性省份為安徽。

其三，縱橫雙向對比。引致區域高策源能力與非高策源能力的組態結果呈現出因果非對稱（ ～Y=1-Y 的“殊途同歸”關系。通過分析引致非高策源能力的條件組態可以看出，資源層及合法性方面的治理空缺是低策源能力的重要原因。對比L1與H1組態發現，L1組態中缺少了核心條件科技載體。由此可知，即便重視市場形成的治理，仍會導致區域策源能力呈現非高的結果，該組態覆蓋的案例有新疆、甘肅、寧夏等3個省份，是非高組態中覆蓋度最高的路徑。這一結果既凸顯了科技載體建設的重要性，也為近年來國家大力推進科技載體建設提供了理論解釋。對比L2與H2、H4組態發現，L2組態雖然注重知識層面的治理，但忽視了資源層與環境層的重要性，其代表性案例為青海。對比L3組態與高策源能力組態發現，多種核心條件的缺失可能是形成低策源能力的重要原因，該組態的代表性案例為內蒙古。對比H3與H4組態發現，在合法性與科技載體同為核心條件的情況下，基礎資源與知識創新表現為相互替代的關系。

3.2.2高策源能力、高\"源\"能力及高“策\"能力條件組態整合分析

如表7所示，形成高“源\"能力的組態路徑有4條，總體覆蓋度達0.576；形成高“策”能力的組態路徑有2條，總體覆蓋度為0.406；6條組態路徑的一致性閾值及總體一致性均在0.9以上。對比高“策\"能力與高“源”能力的組態路徑發現，二者有著極高的相似性。對比RH1與DH1組態發現，除知識擴散是否為核心變量外，其余條件完全相同；RH2與DH2組態亦呈現相似特征。引致高“策”能力的組態路徑與高“源”能力路徑不僅存在相關性，更形成了近子集關系。對比RH3、RH4與DH1、DH2組態發現，具備環境層與資源層的治理條件即可形成高“源\"能力組態，而高“策”能力的形成則需要知識、環境、資源等3個維度的共同作用，表明要想發揮科技創新的輻射性、引領性、帶動性作用，需要更為多樣的治理利基。對比RH2與RH3組態發現，兩組態間形成了近似互補即“殊途同歸”的關系。DH1與DH2組態的基礎資源均呈現為核心條件缺失的狀態，相較于高“源\"能力的形成路徑，高“策”能力在資源層對科技載體建設的依賴性更強。

根據前文的組態分析可知，策源能力與“策”能力和“源”能力間并非簡單的重疊或相加關系。引致高“策”能力與高“源”能力的條件組態具有相似性，亦存在差異性。其為省域因地制宜提升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提供了多路徑參考。在形成高策源能力的條件組態中，可以發現與高“源\"能力、高“策\"能力相似的組態：組態RH1與H1、RH3與H2完全相同；組態RH2與H3、RH4與H4也有著極高的相似度。進一步對比可知，相較于高“策\"能力，高“源”能力與策源能力條件組態的相關性更為顯著。對比3個結果變量的高能力條件組態發現，在形成高“源\"能力和高“策”能力的6類組態中，有5條以科技載體建設為核心要素。這既與提升策源能力的組態分析結果相呼應，也佐證了載體建設對提升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重要性。分析具體的治理利基發現，知識層中知識擴散作為核心條件的概率更高；環境層中合法性作為核心條件的組態路徑數量多于市場形成；資源層治理利基在高能力組態路徑中始終作為核心條件存在，且科技載體出現的頻率遠高于基礎資源。

3.3穩健性檢驗

本文采用控制變量法，分別提升一致性閥值、PRI閾值和案例頻數閾值，對引致科技創新策源能力變化的組態路徑進行穩健性檢驗。一方面，對于高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組態分析顯示：將一致性閾值從0.8依次上調至0.85、0.9時，組態結果保持不變；將案例頻數閾值由1提升至2時，總體一致性提高至0.965；將PRI閾值提升至0.8時，總體一致性提高至0.967，且結果組態與原組態間均存在明顯的子集關系。另一方面，對于非高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組態分析顯示：調整一致性閾值時，組態路徑保持不變；調整案例頻數閾值時，總體一致性提高至0.976；調整PRI閾值時，除L3組態缺失外，其余組態與原組態完全一致，且總體一致性提升至0.951。綜上，本文的研究結論具有穩健性。

3.4進一步討論

基于上文對3個結果變量的組態路徑分析，結合區域科技創新生態的現實發展狀況，對引致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提升的治理利基條件組態的代表性案例進行深人解讀。

3.4.1 知識一資源型

在數字時代背景下，數據要素能夠促進傳統創新生態轉型升級。數據在不同場景、不同領域的復用，將個人、研發機構、企業等多方主體連接起來，推動了各行業的知識碰撞，促進科創協同發展。新型科技載體能夠激發創新者的潛能，助力創新創意落地和創新成果轉化[45]?！爸R一資源型\"組態（H1）意味著省域對知識擴散及科技載體建設給予了高度重視，并在治理利基的使用頻率上得到體現。河南是這一組態的典型案例，其在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方面的發展，離不開省級政府對科技創新的高度重視?！稊底种袊l展報告（2021年）》顯示，河南省大力完善算力數據設施，努力建設中部算力網絡樞紐節點，建成了中國河南數據中心、中原大數據中心等一批新型數據中心，為科技創新的協同發展提供了有效保障，極大地促進了知識擴散與知識融合，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方面上升至全國第一梯隊。除此之外，河南鼓勵并支持省級層面的實驗室建設，并提供開辦經費和研發經費。2024年3月，河南省科技工作會議指出，加速推進重大科技成果產出轉化，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用科技創新\"關鍵變量”，激活現代化產業體系“最大動量”，激發高質量發展“最大增量”；強調打造河南省創新策源地和最高峰，提出以構建環河南省科學院創新生態圈、環河南省醫學科學院創新生態圈、環國家生物育種產業創新中心創新生態圈為核心，積極爭創國家級重大創新平臺，加強創新型企業培育孵化等措施。河南在知識擴散及載體建設方面的高投入，為提升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提供了強大動力。

3.4.2 資源主導型

人才與資本是構成區域科技創新生態系統的重要基礎性資源。人才引進力度及資金支持力度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區域科技創新的潛力。“資源主導型\"組態（H2）是以基礎資源這一單核心要素實現高水平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路徑，江蘇是該組態的典型代表，也是唯一代表。江蘇借助自身民營經濟發達的優勢，不斷引導企業加大科技研發投人力度，積極構建科技創新多元投入機制，全省財政科技支出從2015年的372億元增加到2021年的675億元①，投入總量始終位于全國前三名。同時，江蘇出臺了一系列科技創新政策，如科技型企業稅收優惠政策、高新技術企業認定管理辦法等，鼓勵企業加大科技創新投入，提升自主創新能力。根據前文的測度結果，雖然江蘇科技創新策源能力一直保持在第一梯隊，但相較于廣東、北京的穩步發展，單純以基礎資源為核心條件的資源主導型路徑致使江蘇的領先優勢不甚顯著。未來應參考其他高能力組態路徑，在發揮基礎資源優勢的同時，通過均衡治理提升科技創新策源能力。

3.4.3 綜合驅動型

科技載體建設增強了區域創新生態整合與重組內外部創新資源的能力，有助于實現知識創新與知識擴散。合法性治理利基在知識產權、數字治理等領域的運用為科技創新提供了法律保障，也為科技產業營造了更加公平的發展環境?！熬C合驅動型\"組態（H3）體現了從知識、環境、資源等3個維度對科技創新生態的全面治理，但其唯一覆蓋度只有0.030。這說明在當前的創新態勢下，極少有省域以“全面治理\"的方式推進科技創新，而是根據自身的發展特點，因地制宜地采取治理政策。其中，山東是H3組態路徑的典型代表。在知識層，山東始終強調科教強魯、人才興魯、創新驅動發展等戰略，堅持“四個面向”，爭當國家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的\"排頭兵”。在環境層，2013—2022年山東共制定或修改了13部省級科技創新相關法律條例，位居全國第一；同時，對于治理的高投入使得山東的現代化科技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得到完善與提升，為建成“使命導向型\"戰略科技力量體系提供了有力保障。在資源層，山東依托各地市重點園區，聚焦新興產業領域，開展\"眾創空間—孵化器—加速器\"全鏈條孵化體系試點建設；利用省內高校資源實施一流學科建設\"811\"計劃，依托高水平大學和重大科研創新平臺，面向全球引進名師、戰略科技人才及科創團隊；同時，優化省政府公派出國留學項目，優先支持重點領域急需學科的骨干教師到國外進修。結合前文的實證分析結果，盡管相較于第一梯隊省份，山東在人才引進和外資吸引等方面不具競爭優勢，但通過實施一系列創新治理政策，山東成為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提升最快的省份之一。

3.4.4 資源一環境型

“資源一環境型\"組態（H4）與“綜合驅動型”組態（H3）相似，但缺少知識創新作為邊緣條件，且強化了基礎資源的輔助作用，該路徑的代表案例為安徽。在資源層，近年來安徽發揮自身的高校資源優勢，引進并培育了一批高水平的科研機構與企業，大力扶持科創型企業落地及高校研發活動。政府不僅注重推動企業與高校合作，加大科技創新投人，還持續修訂完善科技成果轉化制度條例。在環境層，2018年11月，長三角區域一體化戰略正式上升為國家戰略；2020年12月，滬蘇浙皖聯合科技部共同編制了《長三角科技創新共同體建設發展規劃》，推動長三角地區科創領域的合作，助力長三角地區企業、高校和科研院所強強聯合，構建了豐富多元的創新創業孵化載體，包括長三角創新創業資源共享服務平臺、長三角創新飛地體系等。通過長三角一體化戰略的深入推進，以及在科技企業引進和培育方面的資源傾斜，安徽科技創新策源能力迅速提升。

4結論與啟示

4.1 主要發現

本研究以我國30個省（區、市）為研究樣本，構建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測度指標體系，梳理出驅動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提升的6個治理利基并將其作為條件變量，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探究策源能力的提升路徑。研究揭示了6個治理利基對形成高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多重并發關系及復雜影響機制，得到以下3個層面的結論。

4.1.1 組態路徑形成層面

①3 個維度的6個治理利基均不是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源”能力、“策”能力提升的必要條件。僅關注知識層、環境層或資源層的治理利基難以有效提升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需要發揮多樣化治理利基組合的協同效應。此外，引致省域高科技創新策源能力與非高策源能力的組態結果呈現出因果非對稱關系。 ② 存在多條引致省域高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源\"能力、“策”能力的等效組態路徑，且特定條件因素在不同路徑中發揮著不同的作用。由于不同省份科技創新生態的資源稟賦與技術基礎不同，提升科技創新策源能力需要因地制宜。本文提出的“知識一資源型\"“資源主導性”“綜合驅動型”\"資源—環境型\"等4條組態路徑可以為不同省份提供針對性參考。

4.1.2 治理利基作用層面

① 載體建設在省域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源”能力、“策”能力的提升中均起到了關鍵作用。以科技載體建設為核心條件搭配其他條件變量時，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提升效果更為顯著。此外，當以科技載體建設與合法性為核心條件時，知識擴散與市場形成在促進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提升的過程中具有替代關系。這一發現深化了對治理利基間“協同”關系的認知。 ② 在引致高能力的組態結果中，同維度的治理利基存在顯著差異。在知識層中，知識擴散作為核心條件的概率更高；在環境層中，合法性作為核心條件的組態路徑數量多于市場形成；在高能力組態路徑中，資源層治理利基始終作為核心條件存在，且科技載體出現的頻率遠高于基礎資源。

4.1.3 結果變量關系層面

① 高“源”能力的形成路徑與高策源能力的形成路徑相似度更高，引致高“源\"能力的4條組態路徑中有2條與高策源能力組態路徑重合。 ② 高“策”能力的形成需要知識層、環境層、資源層等3個維度的治理利基協同作用，相較“源”能力維度要求更廣；引致高“策\"能力的組態路徑與高“源”能力路徑既存在相關性，又呈現近子集關系，表明“策\"能力與“源\"能力兩者之間存在耦合性。

4.2 管理啟示

本研究為構建省域科技創新生態系統、實現全國創新生態系統高質量發展提供了有益的管理啟示。

首先，重視治理利基的多樣性和偏向性。知識、環境、資源等3個維度治理利基的聯動匹配模式體現了科技創新策源能力提升的復雜性，印證了創新生態系統的整體性特征。因此，對于科技創新策源能力非高的省份，需要盡快改變治理利基單一化局面，根據實際情況選擇并設計治理利基組合。具體地，只關注知識層的省份，需要強化對資源層、環境層治理利基的應用，如青海；只關注知識擴散和市場形成的省份，則需要加大對資源類及合法性治理利基的運用，引導資源向技術創新領域傾斜，促進技術、產業的規范化發展，如新疆、甘肅等。此外，在3個維度的治理利基中也存在著重要性偏向，各地需要根據自身的資源稟賦，依據組態思維，從整體視角關注治理利基的聯動匹配。參照高策源能力的組態路徑，因地制宜選擇更合理的治理利基組合，形成“因地制宜型\"科創路徑。

其次，重視發揮科技載體的作用。當前，我國省域間科技創新策源能力存在巨大差距，且通過路徑分析發現，資源層治理利基尤其是載體建設在提升科技創新策源能力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科技載體建設不僅可以有效整合區域內的優質資源，更有益于吸引外部關鍵技術，推動當地實現個性化技術突破，擴展產業化市場。從國家層面來看，黨中央高度重視數字化基礎設施、國家重點實驗室等科技載體建設，這在北京、、廣東、浙江、江蘇等科技創新策源能力較強的地區得到了充分體現。從區域層面來看，西部地區在人才、技術資源等方面存在劣勢，且缺乏科技載體，致使其在科技創新領域的投入鮮有成效。因此，要想提升中國在國際科技競爭中的地位，必須借助科技載體建設優勢提高省域的策源能力，促進高質量知識、技術的傳輸與交流，實現核心科技的合作攻關，縮小省域間科技創新能力差距。

最后，以提升科技創新“源\"能力為著力點，夯實策源能力提升基礎。研究結果顯示，高科技創新“源”能力的形成路徑與高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形成路徑相似度更高，且高科技創新“策\"能力的形成路徑相較于“源\"能力形成路徑維度要求更廣。因此，對于目前缺乏高技術產業且創新策源能力非高的省份來說，優先提升“源\"能力，發揮知識、科學在科技創新中的源頭性作用是更優的選擇；對于受限于地理位置、資源稟賦等多重要素的省份來說，提升“源\"能力將擁有更多路徑選擇，且可以集中力量在資源層和環境層發力并取得成效。

4.3局限與展望

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一方面，對于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測度，本研究僅采用了學術、科技及產業等相關數據，雖然滿足了科技創新影響因素多元化的要求，但也存在二手數據時效性不強等缺陷；另一方面，由于科技創新策源能力的影響因素較為復雜，對其內涵理解的偏差是指標體系差異化的重要原因，而構建標準化的評價指標體系更有助于保障研究結果的說服力與權威性。本文采用政策文本分析法對治理利基進行測度，未來可考慮結合問卷調查與專家訪談等方法，以實現數據的相互佐證與補充，提高研究結果的準確性。此外，后續研究還可進一步聚焦具體的省份、產業或企業，開展案例對比分析。

注釋：

① https：//www.zgcznet.com/zdct/202203/20220316/j_202203 161626020001647419295026259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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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lti-paths to Improve the Sci-tech Creational and Original Innovation Capability ofProvincial Level： An Experimental Governance Perspective

YangKun，YinTao，WangBei

School of Management， Shanghai University of Engineering Science，Shanghai 2O162O，China

Abstract： Investigating the alignment between provincial science and technology governance and Creational and Original Innovation Capability is of paramount significance for leveraging the advantages of the new nationwide system and executing the national innovation-driven development strategy. Firstly，this paper conducts an in-depth analysis of the connotation and characteristics of Creational and Original Innovation.Utilizing data from 30 Chinese provinces from 2013 to 2022，the Entropy Weight-TOPSIS method is employed to measure provincial development trends.Secondly， grounded in experimental governance theory and provincial Samp;T practices， a three dimensional experimental governance niche framework encompassing knowledge，environment，and resources is developed through policy text analysis. This framework identifies multiple governance niches influencing provincial Creational and Original Innovation Capability. Fuzzy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fsQCA） is then applied to investigate the synergistic effects of these multiple governance niches on enhancing provincial Creational and Original Innovation Capability， \"Creational Capability\"，and \"Original Capability\". The results indicate that： ① None of the six governance niches across the three dimensions constitutes a necessary condition alone for high provincial Creational and Original Innovation Capability，high \"Original Capability\"，or high \"Creational Capability\".Four compatible schemes for enhancing provincial Creational and Original Innovation Capability are identified. ② The configurations leading to high versus non-high Creational and Original Innovation Capability exhibit causal asymmetry，demonstrating \"equifinality\". Governance vacancies in the resource layer and legitimacy aspects are significant contributors to non-high capability. ③ The configuration paths leading to high \"Original Capability\" show considerable similarity to those for high Creational and Original Innovation Capability.Paths leading to high \"Creational Capability\" demand broader dimensional requirements. ④ Carrier infrastructure development appears in multiple high-capability configurations， playing a pivotal role in enhancing provincial Creational and Original Innovation Capability， \"Original Capability\"，and \"Creational Capability\". These findings provide a theoretical reference for accurately assessing the developmental status of provincial Creational and Original Innovation Capability，selecting context-sensitive governance niche combinations，and fostering differentiated provincial innovation ecosystems. Based on these conclusions，the paper proposes recommendations across three aspects.

Key words： sci-tech creational and original innovation capability; national innovation-driven strategy; experimental governance; governance niches; fsQCA

（欄目編輯：張士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