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虹的詩 [組詩]

離別辭

一根無形的鋸齒草

在心臟上來回拉扯

我怕疼，但不可避免

行李早已整理

生怕遺漏什么

查看天氣預報

我又往皮箱里放了一把雨傘

以及，毛衣和外套

冬天的樹葉

總能更早感知褪去的青色

以蝴蝶的姿態，坦然

離開的母體

而我的孩子

也即將張開翅膀

離開巢穴

渡 口

各種瑣碎切割著時間

流水與卵石在互相打磨中相守

你送的朱砂手串紅繩斷裂

不知道，還能否辟邪擋災

當年說著笑著吃著紅柿子

互相祝福“事事如意”

而最終只留給對方

一個背影

在初見的渡口

時空裂縫如若被期待

那么，我便可選擇

不再相遇

活 著

我們會莫名流淚

迎著風，或者背過身

一盞燈，就可以溫暖

一個冰冷的夜

一雙糙手，就可以安撫

顛簸的風浪

常常有無法吞咽的東西

也有一些，咽下卻無法消化

天氣始終多變

道路總是看不到頭兒

行囊里裝著父母、妻女和其他

鞋底早已破敗，但

從未丟下

對糖的渴望

我在遠方

海子離開之后

我再沒去過德令哈

據說那片戈壁不再荒涼

在游人如潮的黃昏里

夜的冰冷，是否

被一叢叢篝火驅散

風或許嗚咽著，俯身撿拾

落在人間的詩句

我站在遠方

想象鐵軌延伸的方向

許多年來，我在尋找“姐姐”

我想告訴她

他喂養的那匹白馬

渴望馱著她周游世界

灰 鷺

灰鷺棲息的小石灘

迎送每一個日頭起落

草青了黃，黃了又抽芽

我坐在岸邊，看溪水

靜靜流淌

我們在石灘上留下的印跡

依次被雨水抹去

明日，又將被新的腳步覆蓋

灰鷺依舊佇立

仿佛一個守望者

凝視著遠方的地平線

在壇頭這個小小的古村落

仿佛一切都在消逝

仿佛一切又在生長

灰鷺始終佇立

解讀著每一個季節的色彩

也等待下一個

未曾寫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