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時代，社會情感學習為何更重要？

自1994年美 國 學 術、社 會 和 情 感 學 習 協作組織提出社會情感學習（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簡稱SEL）概念以來，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等國際組織，以及美國、英國、新加坡和日本等國家的重視和推廣下，社會情感學習逐漸成為全球教育領域的重要趨勢。社會情感學習旨在發展個體的自我認知、自我管理、他人認知、關系技能和負責任的決策等五個維度的社會情感能力。智能時代背景下，技術發展在賦能社會情感學習的同時也造就了諸多困境，而消解其困境的關鍵在于重申社會情感學習的時代價值和現實意義，從而促進技術時代青少年的全面發展。

智能時代，社會情感學習的核心價值

社會情感學習的目標是發展五個維度的社會情感能力，而這五個維度的社會情感能力又可以從自我（自我認知、自我管理）、人際（他人認知、關系技能）和認知（負責任的決策）三個層面進行解讀。由此，澄清智能時代社會情感學習對青少年發展的核心價值也可以從這三個方面入手。

自我層面：有利于保持情緒專注和內核穩定。在自我層面，社會情感學習有利于提升青少年的自我認知和自我管理能力，幫助他們保持情緒專注和內核穩定，從而抵御算法凝視下的技術規訓和存在性焦慮。所謂“算法凝視”，即在持續性的數據采集、行為分析、偏好預測及個性化推送過程中形成的全景式的監控與引導機制。這種機制本質上是基于商業目標和數據驅動形成的技術規訓。它潛移默化地塑造著個體的認知框架、價值偏好和行為習慣，進而影響著個體的身份認同和自我價值感。而社會情感學習發展的自我認知、自我管理能力，既強調個體對自我情緒、動機與價值觀的認知和察覺，又強調在自我認知的基礎上調節和管理自身情緒、控制沖動，并根據預期目標引導和管理自身行為。由此可以說，智能時代的社會情感學習在自我層面為青少年的成長和發展提供了穩定的“內在錨點”，可以幫助他們在算法凝視下保持清晰的自我認知和自我管理能力，最終促使其基于內心準則和價值判斷做出負責任的行為。

人際層面：有利于建立真實的社會情感聯結。在人際層面，社會情感學習有助于提升青少年對他人的認知能力和關系發展技能，以幫助他們建立和維護真實的社會情感聯結。智能時代的虛擬社會交往呈現典型的符號化和去身體化特性，這一方面容易影響個體的情感表達和真實情感傳遞，另一方面也使得深層次情感交流難以達成，進而影響青少年的社會情感認知及共情他人的能力。而社會情感學習中的他人認知能力強調要尊重并理解個體和群體的情緒、觀點和感受，以增強個體的理解、共情和換位思考等社會情感能力；關系技能則強調要掌握積極溝通、傾聽、合作和沖突解決等策略，以幫助個體突破虛擬情感交互的淺層化和情感聯結弱化等困境。換言之，社會情感學習所強調的他人認知和關系技能既能幫助青少年穿透虛擬社會情感交互的表象，促使其認識和理解他人的真實社會情感需求，又能培育和發展青少年的社會情感技能，促使其建立良好的人際關系，并在必要時獲得真實的社會情感支持。

認知層面：有助于規避技術霸權對理性的侵蝕。在認知層面，智能時代的社會情感學習強調要基于理性思考作出負責任的決策。而負責任的決策所彰顯的理性自律正是個體在技術霸權中保持認知獨立、重獲認知主權、抵御認知侵蝕的必要路徑。此外，智能時代的社會情感學習還構建了“自我—人際—認知”層面協同發展的范式，即在重視自我、人際層面的能力有序發展的同時，還強調要發展青少年的情感智慧（也稱為“情緒智力”），以幫助其重掌技術應用的主導權，并規避工具理性對價值理性的侵蝕。情感智慧強調情感與認知的融合，它不僅能幫助青少年將情感信息轉化為認知資源，以促進情感的認知化，而且還能為青少年的理性決策注入情感的溫度，以實現認知的情感化。總的來說，智能時代的社會情感學習在青少年的認知與情感之間架起了溝通的橋梁，其最終目的在于促進青少年人格的健全，使他們能夠更好地適應未來社會發展。

智能時代，凸顯社會情感學習的全球趨勢

自21世紀以來，社會情感學習在全球范圍內被廣泛重視和大規模普及，這一方面得益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和歐盟委員會等國際組織的政策和行動，另一方面則得益于世界主要發達國家在社會情感學習方面的著力推進。在智能技術迅猛發展的當下，社會情感學習的重要性日益凸顯，越來越成為國際組織和世界各國教育改革的重要趨勢。從國際組織來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作為全球社會情感學習政策的引領者，早在2002年就向全球140個國家的教育部門發布了實施社會情感學習的十大基本原則；2024年又正式發布了《將社會情感學習納入教育系統主流：政策指南》，從課程設計、測量評估和教師培訓等方面強調了社會情感學習的重要價值。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于2017年啟動了全球青少年社會情感能力的大規模測評，測評結果不僅服務于其成員國的課程改革需求，還與歐盟委員會的社會情感教育評估框架相結合，從而構建了可量化、多維度的社會情感學習指標。從國家層面來看，美國、英國、新加坡、日本等主要西方國家將社會情感學習納入了國家政策要求。其中，美國于2015年頒布《每個學生都成功法案》，首次從聯邦立法層面明確了社會情感學習的重要性，并為社會情感學習項目的開展提供了專項資金支持；2023年通過了參議院決議，將每年的3月6日至10日定為“全國社會情感學習周”，以提升公眾對社會情感學習的認知。英國2021年發布了《促進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和福祉》，強調學校要通過社會情感學習為學生心理健康提供有效支持；2024年發布《技能與職業教育法案》，強調要將社會情感學習納入16歲+職業教育認證體系。新加坡2021年更新了《21世紀學習框架》，明確將社會情感學習與職業準備結合，以形成涵蓋“品格—能力—公民”的三維能力體系；同年，在《公民與公民教育課程內容》中進一步細化了社會情感學習要求，強調了價值觀在社會情感學習中的核心地位。日本2018年在《終身學習促進法》中鼓勵學校和社區開展社會情感學習活動，并于2019年發布了《2019日本社會情感學習調查報告》，為日本社會情感學習項目實施提供了數據支持和政策建議。

鑒于社會情感學習的重要價值和社會情感能力的顯著優勢，國際組織的政策和行動不僅為社會情感學習的標準化進程奠定了科學基礎，還通過跨組織合作、數據共享等方式提升了社會情感學習的全球影響力；同時，在美國、英國、新加坡、日本等國家的積極倡導下，社會情感學習在世界范圍內得以迅速普及，并逐漸凝聚了全球范圍內的社會情感學習共識，發展成一種不可忽視的重要趨勢。

智能時代，社會情感學習的機遇

智能時代，社會情感學習的發展既受益于國際組織和世界主要發達國家的政策支持，也離不開智能技術發展所提供的新路徑。具體而言，社會情感學習作為個體認知、情感和社會等非認知能力的學習和發展過程，不同于傳統的以知識為基礎、以行為為導向的能力發展范式，而是關注個體的內在驅動、關系建構和情境實踐。兩者在目標上的錯位使得智能時代的社會情感學習必須突破傳統的能力發展范式，以構建與非認知能力發展相適應的新路徑。

首先，智能時代的社會情感學習可以借助虛擬現實（VR）和增強現實（AR）等技術以深化學習者的情感認知能力。如VR可以創建安全、可控的高沉浸式社交互動場景以幫助學習者實現不同角色身份的“化身體驗”，AR可以提供情感識別提示，并將沖突情境進行可視化展現。兩者的有機結合既可以實現虛擬場景的自由感知和多維切換，以增強社會情感學習的趣味性和吸引力，也可以提升學習者的自信心和自我效能感，以幫助學習者在真實情境中識別和理解復雜的情緒狀態。其次，智能時代的社會情感學習可以借助大數據的收集、分析和處理能力實現個性化監測、評估和有效干預。如通過社交文本分析和可穿戴設備監測可以有效感知個體的情緒變化和身心狀態，并由此生成個性化的評估報告，為學習者的心理壓力和健康狀況提供可靠依據。同時，借助大數據強大的跨時段收集和分析能力，不僅可以有效回溯個體社會情感發展的歷史軌跡并預測其未來發展趨勢，還可以為社會情感學習策略的精準實施和關鍵節點的及時干預提供科學依據，從而為促進個體社會情感能力發展提供助益。最后，智能時代的社會情感學習通過多模態情感計算可以量化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情感表達特征，構建跨文化數據庫，并生成動態適配算法，從而為社會情感學習提供文化情境下的優化設計。換言之，該方式可以基于學習者文化背景，在集體主義語境中優化群體協作的情感訓練，或在個人主義語境中調整自我表達策略，同時，通過實時反饋機制還可以有效規避文化刻板印象的預設，從而確保社會情感學習干預的靈活性與包容性。

綜上所述，智能技術發展在賦能社會情感學習的同時，也造就了諸多社會情感學習困境，如社會情感學習動機消減、社會情感學習差距加大、社會情感學習深度降低和社會情感效能弱化等。只有對這兩者有著清楚的認知，我們才能深刻把握智能時代社會情感學習的時代價值和現實意義。

（作者單位：天津師范大學教育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