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敘事 最是低調蘇州人

國土面積約8657平方千米、常住人口約1298萬人、擁有16萬家企業的蘇州，是全國首批24座歷史文化名城之一，是中國地表工業最強的城市，也是亞洲十大強市。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最典型江南水鄉的水土，在賦予蘇州人柔婉言語、姣好面容、綽約身段的同時，養成了他們有趣的靈魂和獨特的個性。與北京人說話都帶個“大”字、上海人張口“阿拉上海寧”、廣州人遇事“濕濕碎”的張揚不同，蘇州人貴而不顯、溫和沉穩、只做不說，不要太低調。

2500多年來，蘇州詩書興盛，人才輩出，富庶繁華，出了46位文狀元、121位院士。蘇州昆曲乃中國百戲之祖；蘇州評彈被譽為中國最美聲音；江南六大古鎮蘇州占了三個；蘇州宋錦與南京云錦、四川蜀錦并稱中國三大名錦；蘇州盛澤與杭州、湖州并稱中國三大綢都；蘇州碧螺春與西湖龍井、黃山毛尖并稱中國三大名茶；蘇州寶帶橋、松鶴樓、寒山寺、拙政園、留園、蘇繡、蘇菜、檀香扇分別為中國名橋、名樓、名寺、名園、名繡、名菜、名扇；蘇州桃花塢和天津楊柳青是中國年畫的兩大產地……

如此厚重的人文、殷實的家底，若是換作其它地方，早已優越感滿滿。然而，蘇州人始終“不響”，不顯擺，不炫耀，不膨脹。身價不菲、身份顯赫的蘇州人，大多衣著樸素，生活簡單，很少講排場、比闊綽、擺架子。“還行”是蘇州人自譽的頂格形容詞，輕易不會說。你若當面夸蘇州“了不起”，他會靦腆地以“一般般”“馬馬虎虎”回應。你若問他今年賺了多少錢，在非說不可的情況下，他告訴你的數字，一定低于七折。在蘇州下轄的張家港市有一句經典的方言口頭禪——“毆捲捲”（意為“瞎折騰”）。當別人當面夸贊做事靠譜、事業成功時，張家港人十有八九會以“毆捲捲”回應。蘇州人貴而不顯的作派，像蘇繡那樣，一針一線，融入日常。正應了“財不可露白，深藏不露方為智者”這句古話。

不知何時起，蘇州人被貼上“江南小綿羊”的標簽。蘇州人的性格與他們口中的吳儂軟語一樣，軟糯，溫和，優雅。蘇州人的性格是在書卷中養成的。在生人面前，蘇州人矜持寡言，很少“自來熟”，習慣以禮節性的客氣加深距離感。一旦有緣，開起口來，則輕聲細氣，酥麻肉麻，不設防的溫柔。“阿要撥倷兩記耳光（音ni guang）搭搭？”（是不是要給你兩記耳光嘗嘗？）就連與人吵架都是商量的口吻。蘇州人啥時候都是不急不惱、慢條斯理，一副文質彬彬的腔調。蘇州人心腸軟，心念好，不排外，與人交往，寬容，謙和，禮讓。蘇州人處事圓滑，鮮有做“出頭鳥”的，鮮有“得理不饒人”的。通常不與人爭辯對錯，不與人發生沖突，即便沖突在所難免，也是“君子動口不動手”。蘇州人對家鄉的愛，是發自骨髓的。他說蘇州不好時，你若拎不清，也跟著說不好，他立馬翻臉，像被挖了祖墳一樣生氣。都說蘇州人精明，蘇州人確實精明，蘇州人的精明之處就在于讓人看不出他有多精明。

“與誰同坐軒，清風明月我”，長期年豐歲稔、養尊處優、舒適安逸的生活，讓蘇州人生來就少了浮躁之氣，多了閑情逸志。蘇州人雖外表溫和，卻“心有猛虎”，也是有脾氣的。一旦把蘇州人惹急了，他也會跟你玩命。這樣的例子并非絕無僅有。明天啟六年（1626 年），東廠特務在蘇州捕殺東林黨人的暴行，激發眾怒。一向溫婉的蘇州人提著腦袋、踏著血泊抗爭，讓世人看清了蘇州人的另一面。元末朱元璋攻打姑蘇城，對張士誠輕徭薄賦心存感恩的蘇州人，與“張家軍”同仇敵愾，在城內老鼠賣到百文錢一只的危情下，守城九月之久。

不善于“說”、不擅長“唱”的蘇州人，把心思全都用在了做事上，且做功了得，精致到極致。以飲食為例，為煮一碗地道的蘇式面，面館老板凌晨三點開始熬面湯；石磨轉108圈后，一碗豆漿上桌；掐除豆芽頭尾，用繡花針穿透豆芽，將魚翅絲穿進豆芽的孔道，做成一道硬菜——“火芽銀絲”；松鶴樓的“松鼠桂魚”“清溜河蝦仁”“響油鱔糊”“母油船鴨”……每道菜名都似半闋宋詞；蘇式月餅小巧精致，是中國四大月餅流派之一……以建筑為例，香山幫工匠，經年磨礪造園技藝，亭臺樓閣，精工細筑，步步置景，渾然天成，巧不可接；以工藝為例，繡娘巧手，用劈成128 股的一根絲，穿引時光，換來蘇繡巧奪天工；雕刻大師，數十載練就核雕玉雕絕技，在毫厘間雕琢人間百態；織女花30 天時間織就一匹宋錦……

姑蘇之巧、姑蘇之功體現在方方面面。曾經，皇帝身上的龍袍是蘇州人縫制的，身上的龍鳳是蘇州人繡成的，居住的宮殿是蘇州人設計的，地上的金磚是蘇州人燒制的，太監宣讀的詔書是蘇州人制作的，后宮吃的糕點是蘇州人進貢的，頭上插的絹花是蘇州人剪裁的，身上佩帶的珍珠是蘇州太湖出產的……

在蘇州有個奇怪的現象，夜晚八點半后，街巷冷冷清清，直接上演人類消失術，讓人感嘆蘇州人沒有夜生活。蘇州人夜晚在干什么？華燈初上，家長們開始輔導孩子功課；老人們開始跳廣場舞；主播們開始直播帶貨……午夜時分，老板們正盯著訂單改設計，盯著流水線趕工期；港口碼頭的集裝箱正裝船出海；程序員們用代碼沖擊著納克達斯……凌晨三點，蘇州工業園區實驗室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近年來，蘇州瞄準打造全球創新高地目標，持續出實招、放大招，吸引了華為研發中心、比亞迪半導體、寧德時代研究院，以及中科大蘇州高等研究院、清華大學蘇州環境創新研究院、上海交大蘇州人工智能研究院、復旦大學張江研究院蘇州創新中心、南大蘇州校區、北大公眾健康與重大疫情防控戰略研究中心蘇州中心等中國頂尖C9 高校，紛紛落戶蘇州。2025年，左手玩芯片、右手盤古玩、只做不說的蘇州人又做成了一件大事，全球招商大會，3400 億元投資砸向蘇州。

蘇州人低調務實、只做不說、精益求精、悶聲發財的處世之道，源于他們骨子里對美好生活的追求。他們總是不滿足于現狀，總在思考如何把事情做得更好。這種一往無前、不懈追求的精神，是蘇州長期繁榮興盛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