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邦《g小調第一敘事曲》鋼琴織體中的聲樂式情感

《g小調第一敘事曲》采用了較自由的奏鳴曲式，為了使音樂形象更加豐滿，同時又能更好地表達敘事曲戲劇性和史詩性的特點，肖邦將傳統奏鳴曲式結構的矛盾沖突加以調整，從而使每個部分的音樂都具有密切的聯系[。肖邦把他的藝術觀點體現在敘事曲和諧謔曲這些更大的體裁中，他是最先用敘事曲來命名器樂作品的作曲家。肖邦《g小調第一敘事曲》發表于1836年，是一首悲壯的民族英雄的頌歌，也是音樂史上的經典之作。這首曲子是第一首采用“敘事曲”命名的器樂作品，它沒有詞也沒有任何具體化的內容，卻與曲名非常貼切。作曲家用音樂的形式闡述了一個戲劇性的故事，作品結構極富敘事性特點。這首作品融合了波蘭民族風味、波蘭詩歌精神以及意大利音樂特色，通過對樂曲藝術特征和演奏特點的分析，可以領略到肖邦作為浪漫主義音樂的代表人物所體現的音樂風格和創造力[2]。

一、肖邦《g小調第一敘事曲》與聲樂藝術關聯的背景剖析

（一）肖邦創作風格的形成根源

其一，成長環境。肖邦出生在多元文化交織的波蘭，當時的波蘭雖在政治上遭受壓迫，卻有著深厚的民間音樂底蘊。波蘭的民間舞曲如活潑的瑪祖卡、激昂的波羅乃茲，節奏明快且富有舞蹈性，旋律線條具有獨特的民族韻味。這些民間音樂多以聲樂形式傳唱，充滿質樸的情感與生動的表現力。肖邦自幼受音樂的熏陶，沉浸其中。波蘭民間聲樂的切分節奏、裝飾音的運用，也為他日后在鋼琴創作中融入獨特的旋律風格埋下伏筆。在他的鋼琴作品中，經常能看到類似民間聲樂旋律的起伏，這些旋律充滿歌唱性，仿佛是將波蘭民間歌手的吟唱移植到了鋼琴中。華沙作為波蘭文化中心，音樂活動頻繁，使肖邦有機會接觸不同風格的藝術作品，意大利歌劇與法國喜歌劇均能讓他感受到敘事與情感表達的多樣可能性。這些豐富的音樂體驗拓寬了肖邦的音樂視野，促使他思考如何在鋼琴創作中借鑒聲樂的優點，從而形成獨特的風格。

其二，音樂教育奠定了風格融合的基石。肖邦的音樂啟蒙老師日維尼，采用了傳統且嚴謹的教學方法，使肖邦扎實掌握了鋼琴演奏的基本技巧。同時，日維尼還引導肖邦對作品展開深入分析，不斷鼓勵肖邦玲聽各種音樂，包括聲樂作品，并嘗試用鋼琴模仿聲樂的表現。這使肖邦在早期就開始關注聲樂與鋼琴在表達上的異同，為他日后的風格融合奠定了初步基礎。進人華沙音樂學院后，肖邦接受了更系統的音樂教育，學習了作曲、和聲、對位等知識。在肖邦的音樂學習生涯中，他結識了意大利著名歌劇作曲家貝利尼，貝利尼的歌劇作品中純凈、優美且極具歌唱性的旋律深深打動了肖邦；他還與匈牙利作曲家李斯特等浪漫主義音樂家交往密切，他們對音樂情感表達的極致追求，以及在器樂上的探索，啟發了肖邦進一步探索如何將聲樂式的情感融入鋼琴音樂，并通過獨特的鋼琴織體展現出來。

（二）聲樂藝術在肖邦音樂創作體系中的地位

肖邦在許多作品中都運用了聲樂元素，如：在《降E大調夜曲》中，其音域的選取恰好在人聲演唱的音域范圍內，節奏自然且張弛有度，其旋律性與歌唱性仿佛是人聲在靜謐的夜晚傾訴，將人帶入浪漫朦朧的氛圍；在《降b小調鋼琴奏鳴曲》第三樂章（《葬禮進行曲》）中，4小節的引子如同詠嘆調前的樂隊前奏，以類似歌劇宣敘調的表達方式，使情感層次更加豐富細膩。 ??g 小調第一敘事曲》這首作品也與舒伯特的聲樂敘事曲相近，具有史詩性、戲劇性的情調，將歌唱性的音調、舞曲的音調、富有語言表現力的宣敘性音調融合在一起，展現出類似歌劇的戲劇性，使這首作品更加豐富。

（三）《g小調第一敘事曲》創作背景

這首作品除了人們所熟知的時代背景，還受到了文學的影響。在那個時代，音樂與文學的聯系愈發密切，許多作曲家會受文學家的影響，從而創作出音樂佳作。一些學者認為該作品的創作靈感來自波蘭詩人密茨凱維奇的敘事詩《康拉德·華倫洛德》。這首詩講述了14世紀立陶宛人反抗日耳曼武士團的斗爭故事，主人公為了復仇犧牲了愛情、名譽和生命。肖邦從詩中汲取靈感，用音樂展現了類似的英雄主題與悲壯情感。

二、聲樂式情感表達的核心特征

（一）抒情性旋律線條構建情感基調

其一，這首作品具有一些歌劇的特質，如樂曲開始的8小節序奏，類似提琴齊奏的敘唱風格，十分莊重，像是在講述故事前的開場白，旋律性不強，又像帶有歌詠的氣質，有半說半唱的感覺，將聽眾引入悲壯的史詩氣氛。這種緩慢而莊重的旋律進行方式具有聲樂敘事中的宣敘調特點，為故事的展開奠定了基調。

其二，主題旋律具有敘事性。肖邦在這首作品中大膽探索了鋼琴演奏的表現能力，將其表現范圍推到了極限，充分展現了鋼琴作為獨奏樂器的魅力。第一主題有著如泣如訴、動人心弦的特點，包含嘆息般的音調、圓舞曲的音調、撥弦樂器般余音裊裊的音調；固定的主題一直在持續，像歌劇中如歌的旋律。再加上肖邦是鋼琴器樂敘事曲的首創者，這一新的音樂體裁本身就具有獨屬于肖邦的風格和魅力[4]。

（二）類似于聲樂的結構布局

這首作品采用了變形的奏鳴曲式結構，敘事文學中一般用類似的結構推動情節的發展。該作品中也具有類似推動情節發展的結構，如呈示部中主部主題與副部主題的對比與沖突，就像故事中不同情節和人物形象的展現；展開部像是故事的發展和人物沖突的加劇；再現部則是對主題的回顧與變化，類似于故事結局。同時，本曲的主題也在不斷發展變化，第一主題在樂曲中多次出現并且不斷變化，就像聲樂敘事中主題旋律的重復與變奏，通過調性、節奏、音區等方面的變化，使整個敘事更具連貫性、更富有層次感。

（三）富有情感表達的節奏

本曲中共有兩種富有情感表達的節奏類型。第一種是切分節奏，改變原有節拍的強弱規律是切分節奏的特點所在，作曲家通過對弱拍節奏的強調賦予作品堅定的氣息5。主部主題結構雖然穩定，但是每一個音節的和聲是從不穩定到穩定的，重音永遠落在后半個小節，音強為從強到弱，音高為從高到低，模仿了人的嘆息，渲染了悲涼的氣氛。這種節奏的特點增強了旋律的情感表達，使音樂更具感染力。第二種節奏類型是舞曲節奏，副部以及展開的部分都具有圓舞曲瑪祖卡的氣質，舞曲節奏節拍也奠定了主題風格，既加人了音樂的律動感，又使音樂具有一定的舞蹈性與歌唱性。

（四）多樣化的音色表達

本曲對音色的把控有多樣化的特點，如音色的選取。在演奏中通過鋼琴的不同觸鍵方式與音區的選擇，模仿出各種聲樂與器樂的音色效果，豐富的音色變化使音樂更具有表現力與畫面感。這首曲子也有一些很明顯的音色對比與變化，如在呈示部、展示部、再現部中，主部主題與副部主題在音色上具有明顯的對比，如同聲樂作品中不同人物的音色差異以及人物情緒變化時的聲音轉變。

三、《g小調第一敘事曲》的鋼琴織體構成要素

（一）旋律織體的變化發展

本曲共有兩條旋律發展，其一是主題旋律的發展。主部主題具有敘事性，旋律線悠長，節奏又帶有波蘭舞蹈節奏的特點，如瑪祖卡風格，利用6/4拍重音位置的變化營造出獨特的韻律與情感氛圍。其二是華彩旋律的發展。華彩句的運用是該曲旋律的一大特色，增強了音樂的即興性和表現力，也增加了音樂的演奏難度，對演奏者的技術要求較高。演奏者需要具備較為扎實的基本功，在演奏過程中表現出清晰的顆粒感和連貫的旋律線條。

（二）和聲織體的應用與表達

和聲織體在本曲中最突出的表現就是和弦的運用與和聲的進行。在和弦的運用方面，使用了許多豐富多樣的和弦，如三和弦與七和弦等，作曲家通過運用和弦的不同組合和進行方向，為旋律的發展提供了堅實的基礎，同時柱式和弦、分解和弦、半分解和弦等強化了音樂的情感表達，增強了音樂的立體感與層次感。在和聲的進行方面，采用了 等終止式，以及模進、半音進行等和聲手法。這些動機均推動了音樂的發展，營造了緊張、舒緩等不同情緒氛圍。

（三）節奏織體的情感推進與變化

本曲的基本節拍以6/4拍為主，這種節拍使音樂具有一種沉穩而流動的感覺，為敘事提供了穩定的節奏基礎，像故事中的背景基調，烘托了故事情節，充滿畫面感；在節奏變化方面，本曲運用了切分節奏、附點節奏等多種節奏型，打破了常規的節奏重音規律，增強了音樂的戲劇性與表現力。

四、聲樂式情感表達在鋼琴織體中的映射

肖邦的《g小調第一敘事曲》通過巧妙的鋼琴織體設計，成功地將聲樂式情感表達融入其中。該作品的旋律具有明顯的聲樂化特征，悠長、連貫的旋律線條使作品呈現出如歌唱般的情感表達。對其聲樂式情感表達在鋼琴織體中的映射進行研究，有助于深入挖掘作品的內在價值，為演奏者更精準地詮釋作品提供指導，同時也能深化其對肖邦音樂創作風格的理解。

五、演奏實踐中對聲樂式情感與鋼琴織體映射的把握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理論亦服務于實踐。大部分演奏者或是學者在分析本曲時，更注重技術方面的要素，但筆者認為，對于本曲來說，最需要關注的是本曲的音樂性、戲劇性的表達。在鋼琴作品中融入歌劇元素是一個比較大的挑戰，演奏者需要充分了解本曲的創作動機與背景，把握本曲的敘事情節、情感變化。

通過分析本曲的聲樂式情感與鋼琴織體，有助于更好地在演奏過程中傳達本曲的情感。整首作品的織體結構豐富多彩，從簡單的單音旋律到復雜的多聲部織體，不斷變化。在一些段落中，左手的低音部分猶如聲樂演唱中的低音伴奏，為旋律提供了穩定的和聲基礎，右手的旋律則在上方盡情地展現出聲樂式的情感，二者相互呼應、相得益彰。同時，在一些高潮段落中，織體也變得更加豐富和復雜，多個聲部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宏大的音樂場景，仿佛是眾多演唱者齊聚一堂，放聲高歌，將音樂推向頂點，將音樂線條拉寬。在演奏過程中，不僅要通過不同的觸鍵方式體現不同的音樂色彩，還要通過對整首曲目情感的感知推動音樂的走向。

六、結語

在《g小調第一敘事曲》中，肖邦通過悠長且富有起伏的旋律線條，模仿人聲的歌唱，使鋼琴織體有了聲樂般的表現力，能夠傳達出豐富而細膩的情感，如在主題旋律中，音符的連貫與節奏的張弛，宛如歌者的吟唱。同時，作品中節奏變化豐富，肖邦運用了許多靈活的節奏型，如切分、附點等，模擬人類情感的自然起伏，增強了音樂的戲劇性和感染力，如在展開部中，節奏的緊湊與舒緩交替，生動地表現出情感的激烈沖突與緩和。此外，豐富多變的和聲也是該作品的一大特色，肖邦通過巧妙的和聲配置，為鋼琴織體營造出不同的色彩氛圍，如在抒情段落中，柔和的和聲烘托出溫柔、感傷的情緒。在力度變化方面，從極弱到極強的力度變化在作品中頻繁出現，肖邦借助這種力度對比，使鋼琴織體能夠像聲樂表演中聲音的強弱變化一樣，細膩地呈現情感的不同層次，如在高潮部分，較強的力度表達了激昂、澎湃的情感。基于此，肖邦成功地將聲樂式情感表達映射在鋼琴織體中，使《g小調第一敘事曲》成為具有深刻情感內涵和獨特藝術魅力的音樂杰作。

參考文獻：

[1]李慧杰.淺析肖邦《g小調第一鋼琴敘事曲》的演奏技巧與情感表達[J].黃河之聲，2020(15)：148-149.

[2]蔡建東，趙博.淺析肖邦《g小調第一敘事曲》的藝術特征及演繹特點[J].黃河之聲，2023(13)：70-73.

[3]周瑤.肖邦《g小調第一敘事曲》的音樂賞析與演奏表現[J].藝術大觀，2024(14)：61-63.

[4]楊馨怡.淺析肖邦《g小調第一敘事曲》“境中盛，情中密\"音樂美[J].黃河之聲，2022(5)：61-63.

[5]楊駿逸.淺談肖邦《g小調第一鋼琴敘事曲》[J].藝術評鑒，2019(3)：1-4.

作者單位：

蘇州大學音樂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