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文物愛好者,五年前,我曾在北京古代建筑博物館見到過隆福寺的天宮藻井,無意中瞥見它的一剎那,只覺得蘇軾所作的《水調歌頭》中描述的“天上宮闕”“瓊樓玉宇”瞬間變得具象。
當時,藻井精美的工藝和層層收縮的斗拱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帶我進入了一個被封存的幻境。那一瞬間,藻井不再是物,而成為連通古今的隧道,明代工匠的呼吸與我的驚嘆也在這木香中“重疊”。凝視了一會兒后,我心生疑惑,原本在隆福寺的藻井,為何被移到了北京古代建筑博物館?
今年的5月22日,我來到清華園聆聽“跨越文化的橋梁”講座,學習了解北京地區博物館的歷史文化。
這一次,我的疑惑終于被解開。北京隆福寺始建于明景泰年間,當時是作為皇家寺院。在滄桑歲月中,隆福寺歷經大火、改造,一些建筑被燒為瓦礫,一些構件被一點點拆除,天宮藻井也被拆散。直至1987年夏,藻井零碎的構件才被古建專家馬旭初注意到,有了被復原的機會。馬旭初在西黃寺發現了藻井的構件,這些構件最后又輾轉到了北京古代建筑博物館進行保存。1994年,北京市文物局決定對天宮藻井進行復原設計,此時的藻井由于多次拆散遷移,已經是支離破碎了,形狀和結構都無法弄清楚。在沒有任何文字資料的情況下,梁思成先生當年調研時拍攝的三四張照片在修復中起到了關鍵作用。20世紀30年代,梁思成和營造學社其他成員調查、測繪了全國兩百多個縣的古建筑,其中,正好有隆福寺萬善正覺殿藻井的照片,而且拍得非常清晰。從1994年到1999年,市文物局和古建館的專家經過近五年努力,終于基本恢復了隆福寺萬善正覺殿藻井的原始面貌。
隆福寺殿內供奉佛像的頭頂上,都各有一組形態各異的藻井,藻井為楠木制成,其中工藝最精湛的是天宮藻井,即萬善正覺殿明間藻井。其頂部是一幅天文星象圖,繁星有1400余顆,那些星辰在幽邃中隱隱流轉,轉動著時間和空間。藻井共分為六層,皆由榫卯拼接而成。最頂層是星宿圖,第五層是方井,第二和第四層的壁板,彩繪著二十八宿神像。整個藻井從下往上數,樓層越高閣樓數量越少,單個體量越大。最下面的一層也是體量最多的一層,有樓閣、連廊、小殿共32座,四個角分別矗立著威嚴的四大力士,他們單手擎天,意在托起中心圓井。舉目所及,祥云繚繞,如臨仙境。
我在驚嘆古人的審美和智慧的同時,也感受到了匠人們在藻井修復過程中的反復斟酌和精益求精。我們何其有幸,在今天還能看到這件國寶級文物靜靜地懸掛在北京古代建筑博物館的太歲殿內。
本雅明在《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一文中曾提到,隨著技術復制水平的發展,把流傳下來的藝術作品變成了復制對象,雖然使得大眾與藝術的距離更近了,藝術作品對于大眾來說觸手可及,但同時藝術作品的“光暈”也消失了。“光暈”是指事物的一種奇特的時空交織,一種獨有的、無論離得多近都總是帶有距離感的表象或外觀。本雅明認為,即便是最完美的復制品,同原作相比,它也缺少一種成分,即藝術作品獨一無二的現時現地性,并由此導致原作的本真性、唯一性與權威性的喪失。在聽主講老師耐心地講解完隆福寺的藻井后,重新喚起了我對文物的膜拜。在我看來,再還原、再修復的文物,是原本老藝術品的升華,修復使它擁有了第二次呼吸,“光暈”在此刻重現。
(王紫涵,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

天宮藻井冰箱貼“出圈”后,中國傳統藻井藝術逐步被科技賦能。第二十一屆中國(深圳)國際文化產業博覽交易會的北京展區內,融合現代科技與傳統文化精粹的“穹天玉宇”沉浸式中國藻井數字藝術體驗空間,由六面環繞的LED屏幕構建CAVE沉浸式全景體驗空間,天花板方形屏幕與藻井位置完美契合,重現藻井的全貌,向觀眾立體展現中華古建的天宇之美。
責任編輯:張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