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分割到融合：城鄉關系演進的中國式路徑與獨特經驗

一、引言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多年來，人民生活水平和幸福度有著顯著的提高，城鄉關系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由新中國成立初期的城鄉二元分割逐漸向城鄉融合的趨勢演進。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城鄉融合發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必然要求”，并要求“促進城鄉共同繁榮發展”。[黨的二十大也明確指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最艱巨最繁重的任務仍然在農村。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堅持城鄉融合發展，暢通城鄉要素流動”。［2]當前，我國正處于加速構建新發展格局、實現“雙循環”的重要發展節點，統籌城鄉關系進一步融合發展、加速城鄉之間要素流動，是實現國民經濟循環的重要環節之一，也是構建新發展格局的內在要求。

但是，我國城鄉融合發展的道路上還有許多問題亟待解決。我國正在逐步形成新發展格局，然而目前內循環的短板之一仍然是城鄉發展不平衡以及鄉村發展不充分，城鄉之間的差距也不容忽視，因此，實現城鄉融合還要走很長的一段路。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我們應該通過振興鄉村，開啟城鄉融合發展和現代化建設新局面”，[3]在新的歷史時期，我們通過城鄉融合發展真正實現城鄉一體化，開創新局面。新發展階段下，為破解城鄉關系發展困境，實現城鄉高質量融合發展，我們應立足國情，接續奮斗，聚焦城鄉多維度融合共生共榮，走中國式城鄉融合路徑，加快邁向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建設新的歷史進程。

作為人類社會發展中的一對最基本的經濟社會關系，城鄉關系是馬克思、恩格斯研究的重要范疇之一，是廣泛存在于城市和鄉村之間的普遍聯系與互動關系，也是一定社會條件下諸多因素在城鄉間關系的映射。[4城鄉融合是城鄉關系發展的高級形態和必然趨勢。要促進鄉村振興和加速農業農村現代化，重塑新型城鄉關系，必須走城鄉融合發展之路。因此，城鄉融合發展的歷史是人類社會發展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實際上，有關城鄉關系的理論研究由來已久，因此也涌現出了諸如馬克思與恩格斯所倡導的消除城鄉對立的理念、列寧及斯大林所主張的消滅城鄉差異的思想等城鄉關系領域的經典理論，為形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城鄉融合理論提供參考。具體而言，依托“串聯式”的工業化與城鎮化發展模式，西方國家在16世紀初率先涉足城鄉關系的研究領域。烏托邦思想者構想了一套理想的城鄉土地配置與生產交換體系，這一構想隨后激發了空想社會主義框架下對城鄉關系的深刻反思。進入19世紀中后期，馬克思與恩格斯批判性繼承、創新性闡述了“城鄉融合”理論，該理論對后續的城鄉關系及其融合發展探索產生了深遠的影響。[5]馬克思與恩格斯強調，城鄉關系將依次經歷對立、統一，最終邁向融合的發展階段，且城鄉融合是一個客觀存在的、不受人為意志左右的歷史進程，它是人類社會演進的必然產物。以此為理論基礎，列寧與斯大林發展出了旨在消除城鄉差異的城鄉關系思想理論。[6]

此外，針對城鄉關系，西方經濟學也有相應理論論述，在一定程度上也為新時代城鄉融合發展思想的形成提供了借鑒。西方經典城鄉關系理論中分為非均衡理論和均衡理論，具體有：強調“城市偏向”的非均衡發展理論，如弗里德曼的“中心外圍”理論和劉易斯的二元結構理論；強調“農村農業偏向”的非均衡發展理論，如舒爾茨的傳統農業改造論和喬根森模型；強調“城鄉全面發展”的均衡發展理論，如霍華德的田園城市理論和麥吉提出的“城鄉一體化區域理論”。西方經濟學者針對城鄉關系提出的一系列思考，為我國疏通不同歷史階段城鄉關系的堵點痛點、助推城鄉融合提供了理論借鑒。黨中央綜合考慮我國國情和城鄉關系發展現狀，最終構建出具有新時代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城鄉融合發展思想。[7]

我國長期以來保持城鄉二元對立結構，這一計劃經濟時代留下來的制度難題，導致城鄉發展差距明顯，自20世紀90年代起才實現由城鄉對立轉向城鄉協調發展的“里程碑”式變革，城鄉關系逐步緩和。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城鄉融合概念被首次提出，并強調“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加快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8]我國的城鄉關系從二元分割、統籌發展、一體化發展推進到融合發展階段。隨著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城鄉發展不平衡問題日益凸顯，成為制約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因素；黨中央高度重視農業現代化和農村振興，將城鄉融合發展作為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路徑；以及國際上城鄉融合發展的成功案例為我國提供了有益借鑒，推動了這一思想的形成與發展，習近平城鄉融合發展思想在這樣的背景下應運而生。

習近平新時代城鄉融合發展思想是黨中央對于城鄉發展關系在新階段的重要論述及戰略部署。一是強調農業農村優先發展。農業農村現代化是實現全面現代化的關鍵所在。為了補齊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短板，必須堅持以工補農、以城帶鄉的原則，推動資源要素向農村配置，促進農村經濟社會的發展。這種優先發展的策略，體現了對農業農村的高度重視和對城鄉關系的新認識。二是推動城鄉經濟關系重塑。城鄉融合發展在經濟層面上的重要體現是城鄉經濟關系的重塑。要通過推動城鄉間要素暢通交流，優化市場布局與開拓，促進各產業間的深度融合與發展，從而打破傳統的城鄉二元經濟結構。這種經濟關系的重塑，有助于縮小城鄉差距，增強城鄉經濟的互補性，形成城鄉共同繁榮發展的新格局。三是注重鄉村振興與城鄉協調發展。促進鄉村全面振興，是我國應對發展不均衡挑戰、提升城鄉區域協調發展水平的重要途徑。為達成此目標，構建和完善城鄉融合發展的制度框架與政策體系顯得尤為關鍵，尤其是強化旨在通過城鄉融合策略來促進鄉村振興的政策措施與制度支撐。通過加強農村基礎設施建設、提升農村公共服務水平、促進農村勞動力轉移就業等措施，推動鄉村的全面振興和發展，進而實現城鄉之間的良性互動和協調發展。

在新的歷史時期，習近平新時代城鄉融合發展思想作為中國特色城鄉融合理論在實踐中的具體體現和指導，推動了我國城鄉融合發展的進程，開啟了城鄉關系融合發展新格局。

二、城鄉融合的中國式路徑演進考察

我國城鄉關系的演變歷經了從城鄉對立到城鄉協調，進而邁向城鄉一體化，并最終步入城鄉融合的新階段。這一過程深刻揭示了生產力進步所驅動的城鄉分離現象，并且隨著生產力水平的進一步提升，城鄉關系將達成新的協調態勢與均衡格局，從而最終趨向于城鄉融合的歷史發展路徑。[9]

（一）城鄉二元體制結構的建立和固化階段（1949—1978年）

新中國成立初期，國民經濟基礎薄弱，國家積貧積弱。作為農業大國，我國工商業發展不健全，國家因此出臺了一系列政策促進國民經濟的發展，包括一化三改、優先發展重工業、計劃經濟體制等，調整相應的經濟政策，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生產要素的自由流動。特別是實施的統購統銷政策、人民公社化體制以及城鄉分離的戶籍管理體系，構成了阻礙城鄉融合的“三道壁壘”，強行將城市與農村經濟體系割裂開來。在資源配置上，制度性傾斜明顯偏向城市，導致城鄉公共服務供給存在顯著失衡，削弱了工農之間本應協調并進的發展關系，鑄就了城鄉分立的格局，將城鄉關系推到二元分割的態勢。[10]具體來看，城鄉二元體制結構的建立和固化階段的主要措施如下。

1.建立戶籍管理制度，限制了人口的地區間流動

新中國成立初期，為了控制人口流動和資源分配，政府實施了一套嚴格的戶籍管理制度。1958年，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戶口登記條例》，國民按照戶籍形式被明確劃分為農業、非農業戶口。這一制度將城鄉居民明確區分開來，限制城鄉人口遷移，加劇了城鄉分割局面。這種戶籍制度不僅限制了人口的自由流動，也加劇了城鄉之間的分割和差距。

2.實施計劃經濟體制，并優先發展重工業

當時在社會主義國家蘇聯較為成功經驗的影響下，中國實行了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城市和農村的經濟活動都在嚴格計劃和控制下進行，資源分配、生產計劃乃至居民消費都受到政府的嚴格調控。這種經濟體制在一定程度上強化了城鄉之間的分割，使得城鄉之間的經濟活動缺乏有效的聯系和互動。同時，采取了優先發展重工業的戰略，在工農產品之間形成了一種價格上的顯著差異，即“剪刀差”。這一策略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促使農業為工業累積了必要的資本，為重工業的長效發展添磚加瓦，然而也伴隨著“以農助工、以鄉養城”的非均衡發展的城鄉關系格局的形成，呈現出明顯的城鄉二元特征。

3.形成城鄉分割的社會福利體系

由于政府對城市和鄉村分別出臺了有關物資供應、社會保障的差異化政策，在城鄉之間形成了差異化的社會福利體系。城市居民享有相對完善的社會保障和公共服務，包括教育、醫療、養老等方面的福利。而農村居民則在這些方面處于劣勢地位，他們所能享受到的社會保障和公共服務相對較少。這種分割不僅體現在物質福利上，還體現在教育、醫療等社會服務方面。城鄉分割的社會福利體系進一步加劇了城鄉之間的不平等和差距，使得農村地區的社會發展相對滯后。

綜上所述，這些措施共同構成了城鄉二元體制結構的基礎，并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后續的中國城鄉關系發展。然而，隨著時代的變化和社會經濟的發展，該模式也顯現出一些問題，為后續的改革和調整埋下了伏筆。

（二）城鄉二元分割體制松動時期（1979—2001年）

城鄉二元分割體制松動時期（1979—2001年）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在這一階段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有力措施，旨在打破計劃經濟體制的約束，建立健全推動以自由市場為主、政府調控為輔的市場經濟體制，促進城鄉經濟的互動和發展，以及城鄉社會的融合和進步。這些措施的實施，使得城鄉分割局面開始在各個領域或層面出現松動，不僅為后續的城鄉統籌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也為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和社會的全面進步提供了有力支撐。

1.深化農村改革，推廣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推廣，是這一時期農村改革的重要舉措。這一制度極大地提高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促進了農村地區經濟收入的增加。通過賦予農民更多的經營自主權，他們能夠更加靈活地安排生產活動，提高農業生產效率。同時，這也為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縮小兩極分化提供了有力支撐，使得城鄉發展更加自由。

2.推進城市建設，落實市場化經濟體制改革

在深化農村改革的同時，中國政府也積極推進城市改革，以增強城市經濟活力。隨著經濟特區的設立和改革開放的深入，政府開始搞活城市商品流通，促進城市經濟多元化發展。同時，國有企業改革成為重點，通過股份制改造和國有資產重組，提高了企業的市場競爭力和運營效率。此外，城市基礎設施建設得到加強，為城市經濟發展提供了堅實的基礎。這些舉措不僅促進了城市經濟的快速增長，也為城鄉經濟互動創造了有利條件。

然而，城鄉二元結構依然存在。不論是國家政策傾斜還是信息技術賦能偏向，使得城市所獲的政策投入和信息技術帶來的生產效率提升效應不斷累積，都進一步擴大了城鄉差距。在此期間，城鄉間日益擴大的鴻溝，成為城鄉矛盾的主要體現。具體而言，經濟發展層面的差異與社會發展層面的不均衡，共同加劇了城鄉的分割發展趨勢。[1]

綜上所述，在城鄉二元分割體制松動時期，通過深化農村改革、推進城市改革和加強城鄉聯動等措施的實施，使得計劃經濟體制逐漸瓦解，城鄉分割局面開始在各個領域或層面出現松動，不僅促進了城鄉經濟的互動和發展，也推動了城鄉社會的融合和進步。

（三）城鄉二元結構破冰階段（2002—2016年）

在城鄉二元結構破冰的關鍵階段，政府采取了一系列具有深遠影響的戰略措施，旨在打破城鄉分割的壁壘，推動城鄉經濟社會的全面融合與協調發展。這些措施不僅體現了政府對城鄉發展差距的深刻認識，也展示了其推動城鄉一體化的堅定決心。

首先是城鄉統籌發展階段（2002—2006年），統籌城鄉發展強調“在工業化、城鎮化深入發展中同步推進農業現代化”。 ^[12]2002 年，“城鄉統籌發展”的思想在黨的十六大報告中被最早提出：“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建設現代農業，發展農村經濟，增加農民收入，是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重大任務。其目的在于解決三農問題，消除城鄉二元經濟結構。”[13]十六大的召開，使我國農業農村的發展面臨新形勢新政策，城鄉發展關系從二元分割的松動狀態向城鄉統籌發展轉變。

一方面，強化農業基礎地位，通過提高農業生產效率、深化農村改革、增加對農業和農村的財政支持力度以增加農民收入；另一方面，積極推動城鎮化進程，優化城鎮布局，提升城市綜合承載能力，以更好地吸納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同時以發展城市工商業的客觀需要，推進農村剩余勞動力的加入。此外，政府還致力于改善農村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縮小城鄉差距，努力實現城鄉經濟社會的和諧共生。這些政策的實施，不僅為農村經濟注入了新的活力，也為城市經濟的可持續發展提供了重要支撐，奠定了我國城鄉關系正逐步向更加融合、協調的方向發展的制度基礎。

其次是城鄉一體化發展階段（2007—2016年），城鄉一體化的思想早在20世紀80年代末期就已經產生，但城鄉一體化發展一直處于探索階段，直到21世紀初，國家提出城鄉統籌發展戰略，為城鄉一體化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在政策層面，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明確提出，“要加強農業基礎地位，走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道路，建立以工促農、以城帶鄉的長效機制，形成城鄉經濟社會發展一體化新格局”開啟了我國城鄉一體化發展道路。城鄉發展一體化強調“加強農業基礎地位，走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道路，形成城鄉經濟社會發展一體化新格局”。[14]2012年中共十八大提出“四化”，即工業化、信息化、城鎮化和農業現代化，共同推進城鄉一體化，目標是“要讓廣大農民參與現代化過程、共同分享現代化成果”。[15]

在經濟層面，隨著工業化、城鎮化的加速推進，農村剩余勞動力大量向城市轉移，農民的非農就業比重不斷提高，城鄉之間的經濟聯系日益緊密。同時，制度逐漸向農業農村的發展傾斜，對農業的扶持力度加大，城鄉收入差距逐漸縮小；在社會層面，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取得一定進展。城鄉教育、醫療、文化等公共服務資源逐步向農村延伸，農村居民的生活水平和質量有了顯著提高。此外，隨著農村基礎設施的不斷完善，農村面貌煥然一新，城鄉之間的社會差距也在逐漸縮小。

綜上所述，盡管城鄉之間的差距尚未徹底消除，然而，旨在破解城鄉二元結構困境的政策框架與制度體系已初步成型。在這一進程中，一系列旨在促進城鄉一體化發展的政策措施逐一落實，農村地區的政策傾向、經濟發展、社會保障等都得到很大程度的改善，為城鄉關系的進一步融合與協調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四）全面建立城鄉融合發展體制階段（2017年至今）

在城鄉一體化發展的指引下，我國城鄉發展之間的差距正在逐漸縮小，2017年，黨的十九大提出城鄉融合的發展思想，我國城鄉發展由城鄉一體化向城鄉融合發展方向轉變，我國正式步入全面建立城鄉融合發展體制的新階段。這一階段的核心任務是打破城鄉二元壁壘，形成工農互促、城鄉互補、全面融合、共同繁榮的新型工農城鄉關系。這不僅是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實現社會和諧穩定的重要途徑。面對城鄉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挑戰，不能僅僅依靠城市充分發展來輻射農村，而是要做到城鄉一體、城鄉融合，實現城鄉之間的均衡發展。在黨的十九大和一系列政策文件的指引下，我國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正在逐步建立健全，為實現城鄉均衡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1.完善城鄉資源暢通互聯的政策體系

為了實現城鄉融合發展，必須打破城鄉要素流動的壁壘，推動城鄉資源要素的自由流動和平等交換。2019年，為消除城鄉融合體制機制障礙、規劃未來我國城鄉融合發展，政府頒布《關于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的意見》。［16]從引導農村剩余勞動力有序向城市轉移和加強農村土地制度改革等方面著力，促進農民就業增收和推動農村土地流轉和規模經營，提高農業生產效益。

2.推動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

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是實現城鄉融合發展的重要保障。政府應加大對農村公共服務設施的投入力度，提高農村公共服務水平，縮小城鄉差距。同時，還應加強城鄉社會保障體系建設，推動城鄉居民在養老保險、醫療保險等方面的制度銜接和待遇均等化。通過這些措施，可以保障城市與鄉村居民享有均等的基本公共服務，促進城鄉社會事業的協調發展。

3.加強城鄉基礎設施建設互聯互通

城鄉基礎設施建設互聯互通是實現城鄉融合發展的重要支撐。政府應適當增加對交通、水利、電力、通信等農村基礎設施建設的財政撥款。同時，也要加強城鄉基礎設施的互聯互通，促進城鄉資源的共享和優化配置。通過這些措施，可以提升農村經濟發展效率，提高農民生活水平，推動城鄉經濟社會的協調發展。

綜上所述，全面建立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是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隨著城鎮化和鄉村振興戰略的提出，城鄉融合發展已經不是簡單的城鄉融合，而是城鄉融合下城鄉經濟的高質量發展。為了實現這一目標，我們必須采取有力措施，推動城鄉要素平等交換、雙向流動，實現城鄉基礎設施建設互聯互通，推進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只有這樣，才能推動城鄉經濟社會的協調發展，達成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宏偉目標。

三、城鄉融合的中國式獨特經驗分析

近年來，中國城鄉關系從分割到融合的轉變過程中，積累了一系列獨特且富有成效的經驗。這些經驗不僅推動了城鄉經濟社會的協調發展，也為全球城鄉關系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和案例。下面我們從以黨的領導為根本保證、制度創新驅動向農民賦權、培育多元聯動產業體系以及統籌城鄉資源流動與配置四個方面，詳細分析城鄉融合的中國式獨特經驗。

（一）以黨的領導為根本保證推動城鄉融合在推動城鄉融合進程中，黨的領導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城鄉融合發展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內容，始終堅持以黨的領導為根本保證。黨的領導為城鄉融合發展提供了明確的方向和戰略規劃。

城鄉關系經歷了城鄉二元結構、城鄉統籌、城鄉一體化和城鄉融合發展多個階段，黨中央基于國家的實際情況和發展需要，在各個時期有針對性制定出適合城鄉融合的政策，從而探索出適合中國國情的城鄉發展道路。新中國成立初期至改革開放前，我國城鄉關系逐漸呈現出城鄉分割的二元格局。但黨并沒有忽視農村的發展，而是在不斷探索如何平衡工業與農業、城市與農村的關系。

改革開放以后，黨中央積極推動城鄉關系走向融合。黨的政策逐步向農村傾斜，加大對農村基礎設施建設、農業現代化發展的支持力度。例如，通過加大對農村的財政投入，提高農民收入水平，促進農村經濟發展，為城鄉融合奠定了堅實的經濟基礎。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黨更是將城鄉融合發展作為全面促進現代化建設的重要內容，提出了鄉村全面振興、新型城鎮化建設等一系列政策措施。

（二）制度創新驅動向農民賦權

中國城鄉關系的演變過程中，不斷給予農民更多權力是推動城鄉協調發展的關鍵一環。[17]中國不斷探索體制機制的創新，以打破城鄉分割的壁壘。一方面，從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到全面取消農業稅，完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深化王地制度改革，放活農村土地經營權，為城鄉要素流動和資源配置提供了更加靈活的政策環境。另一方面，深化戶籍制度改革，放寬城市落戶限制，促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農民獲得了更多的土地權益、經濟權益和社會權益，為城鄉融合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1.土地制度改革與創新

在城鄉融合進程中，土地制度的變革起到了極為關鍵的作用。通過一系列土地制度改革，土地要素得以在城鄉間合理流動與優化配置。例如，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的確權登記頒證工作，使得農民能夠以土地經營權入股、出租等多種形式參與農業產業化經營，促進了農業規模經營的發展，同時也為城市資本下鄉創造了有利條件。

此外，農村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制度的逐步建立，打破了城鄉土地二元市場的壁壘。部分地區試點的成功經驗表明，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直接入市交易，不僅增加了農民的財產性收入，還為農村產業發展提供了土地保障，推動了鄉村工業、旅游業等產業的興起，增強了農村經濟的活力與競爭力，促進了城鄉經濟的互動與融合。[18]

2.戶籍制度漸進式改革

戶籍制度一直是影響城鄉關系的重要制度因素。中國的城鄉關系改革沒有采取激進的方式，而是堅持漸進性改革。通過逐步放松戶籍制度等措施，逐步打破城鄉分割的體制，推動城鄉融合發展。研究發現，放寬落戶條件、取消以往對農業轉移人口落戶的諸多限制，促進了農業人口向城鎮的有序轉移，加快了城鎮化進程。[19]

同時，在推進戶籍制度改革過程中，配套的公共服務均等化政策也在逐步完善。例如，保障隨遷子女異地受教育權，將農業轉移人口納入城鎮基本醫療、養老等社會保障體系。這種戶籍制度與公共服務協同改革的模式，使得農業轉移人口能夠更好地融入城市生活，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城鄉居民身份差異帶來的隔閡，為城鄉融合提供了制度與社會層面的雙重支撐。[20]

（三）培育多元聯動產業體系

1.農業現代化與二、三產業融合發展

一方面，農業科技的廣泛應用、農業基礎設施的持續改善以及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不斷涌現，提高了農業生產效率與農產品附加值。農業現代化水平較高的地區，農業生產效率更高，農產品加工、銷售等產業鏈條更為完善，能夠更好地對接城市消費市場。[21]例如，現代化的農產品冷鏈物流體系的建立，既滿足了城市居民對高品質農產品的需求，又增加了農民收入。

另一方面，農業與二、三產業的融合發展成為城鄉融合的重要產業路徑。鄉村旅游、農村電商等新興業態蓬勃發展，實現了農業與服務業的深度融合。研究表明，鄉村地區憑借獨特的自然風光、民俗文化等資源發展鄉村旅游，吸引了大量城市游客，帶動了當地餐飲、住宿、交通等相關產業的發展，形成了城鄉產業互動的良好格局。[22]同時，農村電商的興起打破了城鄉市場的空間限制，使農村特色產品能夠直接面向全國乃至全球市場銷售，促進了城鄉商品流通與經濟交流。

2.城鄉產業協同與園區共建

中國在城鄉融合過程中積極探索城鄉產業協同發展模式，產業園區共建是其中的重要實踐形式。各地可以通過建立城鄉產業協同發展園區，引導城市產業向農村地區延伸與轉移。例如，將城市中的勞動密集型產業或與農業關聯度較高的加工制造業向周邊農村地區的園區布局。這種產業轉移不僅給予農村大量就業崗位，帶動了農民增收致富，還促進了農村工業化進程。

同時，園區共建也促進了城市先進技術、管理經驗向農村的傳播與擴散。研究發現，在園區內，城市企業與農村企業之間通過產業鏈合作、技術合作等方式實現資源共享與優勢互補。城市企業為農村企業提供技術培訓、市場信息等支持，農村企業則為城市企業提供原材料、勞動力等資源，形成了互利共贏的產業發展生態，有效推動了城鄉產業融合與經濟一體化發展。[23]

（四）統籌城鄉資源流動與配置

在城鄉融合過程中，中國政府高度重視資源優化配置，提高城鄉發展的協同效應。通過加大對農村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的投入，提升農村地區的生產生活條件，縮小城鄉差距。同時，推動資本、技術、信息等要素在城鄉間流動，促進農村產業升級和經濟發展。

1.實現城鄉資源均衡配置

在城鄉融合發展歷程中，中國政府城鄉資源的均衡配置。在教育資源方面，通過實施城鄉義務教育均衡發展政策，加大對農村教育的投入，改善農村學校辦學條件，選派優秀教師到農村支教等舉措，逐步縮小了城鄉教育差距。例如，一些貧困地區充分利用數字化資源，推廣線上教育，讓農村學生能夠享受到與城市學生相近的優質教育課程。[24]在醫療衛生領域，不斷完善農村醫療衛生服務體系，加強鄉鎮衛生院和村衛生室建設，提高農村醫療保障水平。家庭醫生服務在農村地區的推廣，為農民提供了便捷的醫療衛生服務，提升了農村居民的健康水平。公共服務資源的均衡配置，增強了農村地區對人口的吸引力，促進了城鄉居民在生活質量上的逐步趨同，是城鄉融合的重要社會基礎。

2.促進城鄉資源雙向流動

近年來，中國不斷推進城鄉要素平等交換，促進城鄉資源雙向流動。通過完善產權制度和要素市場化配置，打破城鄉要素流動的壁壘，推動城鄉資源在更大范圍內實現雙向流動。

一方面，政府注重引導城市資本、技術、信息、人才等優質資源向農村地區流動。例如，通過設立產業投資基金、引導社會資本參與鄉村振興等方式，推動城市資本向農村地區投入；通過推廣現代農業技術、開展農村電商等方式，促進城市技術和信息向農村地區擴散；鼓勵人才下鄉成為推動農村發展的重要舉措，各地通過出臺優惠政策，吸引大學生、退伍軍人、企業家等各類人才投身農村創業創新。這些措施不僅提升了農村地區的生產力和經濟發展水平，也促進了城鄉經濟的協同發展。

另一方面，政府也積極推動農村地區的人力資源、農產品等資源向城市流動。例如，通過加強農村勞動力的職業技能培訓和就業指導服務，為農村人才提供到城市學習、培訓、掛職鍛煉的機會，提升農村人才素質，促進農村勞動力向城市轉移就業，形成了城鄉人才雙向流動的良好局面，為城鄉融合提供了堅實的人才保障與智力支撐；通過發展農產品加工業和鄉村旅游業等方式，推動農產品向城市市場供應。這些措施不僅增加了農村地區的居民收入和生活水平，也滿足了城市居民對優質農產品和鄉村旅游的需求。

綜上所述，城鄉融合的中國式獨特經驗不僅推動了中國的城鄉融合發展，也為全球城鄉關系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和案例。未來，中國將繼續深化城鄉融合發展，為實現城鄉共同富裕和中國式現代化目標奠定堅實基礎。

四、總結與展望

城鄉關系是世界各國必然面臨的城鄉發展階段性問題，縱觀人類社會發展史，城鄉關系必然會經歷城鄉分割到城鄉融合的過程，城鄉融合發展將是未來社會發展與進步的必然要求與趨勢。但是由于基本國情和發展階段不同，各國處理城鄉關系的路徑也不盡相同。我國不同于較早進行城鄉融合的西方發達國家，在推動城鄉高質量融合方面有著中國式路徑和獨特經驗

城鄉關系的歷史演進一直是學者研究的熱點，無論是馬克思、恩格斯以及后續在馬克思主義上延伸的列寧、斯大林，還是西方經典理論學派，都對城鄉關系的演進有著不同的理論詮釋。我國將馬克思主義作為指導思想，城鄉關系問題是馬克思主義理論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我國主要延續馬克思主義理論，對城鄉關系的發展脈絡有著一致的認知，即從城鄉分割最終演進為城鄉融合，即將馬克思、恩格斯城鄉融合思想與中國基本國情和具體實踐經驗結合起來，走出一條城鄉融合的中國式道路。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強調，要“統籌新型工業化、新型城鎮化和鄉村全面振興，全面提高城鄉規劃、建設、治理融合水平”。[]目前我國已經打破城鄉二元對立格局，正在從城鄉一體化發展逐步深化為城鄉融合發展，這反映了黨中央為實現鄉村振興、農業農村現代化、新型城鎮化建設，最終實現共同富裕和中國式現代化建設做出的不解努力和深遠考量。未來我們應行穩致遠、久久為功，持續推進城鄉關系融合發展，立足于中國基本國情、城鄉實際，走一條中國特色和時代特點的城鄉融合發展道路，為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添磚加瓦。

第一，加強以縣城為重要載體的城鎮化建設。以縣城為重要載體的城鎮化建設，是推動城鄉融合發展的關鍵一環。縣城作為城鄉聯系的橋梁，具有連接城市、服務鄉村的獨特優勢。堅持把縣城作為重要切入點，率先在縣城內破除城鄉二元體制機制。[25]因此，建議加大對縣城基礎設施建設的投資力度，提升公共服務水平，使其能夠更好地吸納農業轉移人口，推動城鄉融合發展。同時，應鼓勵縣城發展特色產業，形成經濟新的增長點，帶動周邊農村地區的發展。應將縣、鄉、村視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進行統一規劃，推動城鄉在規劃布局、產業升級、公共服務供給、生態環境保護等領域的深度融合與協同發展。以縣域城鎮化建設的積極帶動作用，實現城鄉經濟的均衡發展。

第二，加快要素流動及農業農村現代化。要深入推進鄉村振興戰略，通過加強基礎設施建設、優化公共服務供給、培育特色產業等措施，打造宜居、宜業、和美的鄉村新畫卷。深化土地制度改革，推動農村土地流轉，實現土地資源的優化配置，并給予進城落戶農民合法的土地權益保障。同時，應引導人才、資金、技術、信息等要素向農業農村流動，支持農村基礎設施建設、產業升級和公共服務水平提升。此外，應大力發展現代農業，推動農業與二、三產業的深度融合，提高農業附加值和競爭力，推動農村產業升級和轉型通過加快要素流動和農業農村現代化。

第三，深化新型工業化戰略，促進城鄉產業深度融合。加強新型工業化與城鄉產業協同發展，是推動城鄉融合的關鍵舉措。要保持制造業合理比重，持續優化產業結構，通過企業技術創新和產業轉型升級，推動傳統產業向高端化、智能化轉型。同時，加強城鄉產業聯動，鼓勵城市先進制造業向鄉村地區轉移，帶動鄉村產業升級，形成優勢互補、協同發展的產業格局。具體而言，一方面，鞏固提升優勢產業，積極打造世界級先進制造業集群，為城鄉產業協同發展提供堅實支撐；另一方面，前瞻布局未來產業，促進實體經濟與數字經濟的深度融合，特別是注重數字基礎設施的鄉村地區建設，將極大提升城鄉產業的智能化、信息化水平，為城鄉產業協同發展注入新的活力。

第四，完善強農惠農富農支持制度，保障糧食安全。強農惠農富農支持制度既是確保國家糧食安全、加快建設農業強國的必然選擇，也是推進鄉村全面振興的迫切需要。要以糧食安全構筑城鄉融合發展的重要基石，一方面，應進一步強化種糧農民收益保障機制，統籌建立糧食產銷區省際橫向利益補償機制，完善價格、補貼、保險“三位一體”的農業支持保護政策體系，加大獎補力度；另一方面，優化農業補貼政策體系，通過完善糧食儲備、加強糧食市場監管等措施，促進農業現代化進程，確保糧食生產的穩定和高效，全面提高農業支持保護政策的精準度和有效性，為城鄉融合發展的順利推進提供堅實保障。

第五，加大城鄉居民權益保護力度，推進共同富裕。西方國家的城鄉關系演進是工業化基礎上的城市化，以解決快速發展后出現的城市問題為脈絡，體現出城市輻射帶動鄉村的城市主義傾向。而我國以實現共同富裕為目標，針對城鄉差距較大的區域矛盾問題尋求破解之法。保障農民權益是城鄉融合發展的基本要求，堅持城鄉人民的全面發展是城鄉融合發展的根本宗旨。[26]建立健全城鄉居民社會保障體系，提高城鄉居民的基本生活保障水平。應加強對農民土地權益的保護，確保農民在土地流轉、征收等過程中獲得合理補償。此外，還應加大對農村教育、醫療等公共服務的投入力度，提高農村公共服務水平，縮小城鄉公共服務差距。通過加大城鄉居民權益保護力度，推動城鄉居民共享發展成果，在城鄉依賴的共同體傳統下發展城鄉關系，以“亦城亦鄉”的城鄉關系基本樣態，著力走出一條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的城鄉融合發展的共同富裕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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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我國區域塌陷的多維測度、形成機制與治理模式研究”（21BJL057）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Abstract：The 2Oth 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pointed out that the integrated urban-rural development is an necessary requirement of Chinese modernization.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in China has gone through four stages，from the dual division of urban and rural areas to the integrated urban-rural development， showing a trend of narrowing th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and becoming more smooth flow channels of factors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The theory of integrated urban-rural development in China is a theory of integrated urban-rural development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which is derived from Marx and Engels'theory of urban and rural relations. Based on the above theory， China has developed a road of integrated urban-rural development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the Party.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evolution path of China's urbanrural relations from division to integration， summarizes the unique experience under the Chinese-style path，and puts forward corresponding reform paths and strategies from the aspects of promoting al-ound rural revitalization strategy， promoting new-type urbanization，depening new-type industrialization， and ensuring food security， so as to move forward to the grand goal of achieving common prosperity of urban and rural areas and Chinese modernization.

Key words： Integrated urban-rural development; Urban and rural relations; Chinese modernization; Common prosperity; Rural revital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