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下沉內容”以驚人的流量和爭議性席卷市場,也悄然改變著一群擁有“體面”履歷的年輕人的職業軌跡。他們有放棄設計圖紙,在直播間燈光下起舞的碩士;有擱置新聞理想,為“爆款”短劇構思情節的記者;也有尚未畢業便扛起攝像機調度團播現場的大學生運鏡師。
他們的選擇,常被貼上“墮落”標簽,遭遇不解甚至質疑。不過,深入故事,我們看到的不只是對高薪的追逐或生存壓力下的無奈,也有個體在時代新路徑上的主動突圍與探索。
他們試圖闖入一個只看算法、流量和即時反饋的新規則中,過程自然充滿碰撞:收入的不確定性、價值觀的撕裂、來自社會和親友的偏見,以及內心的羞恥感。
故事的背后,是年輕一代對“體面”的重新思考—它可能不再囿于某個公司的光環或穩定的保障,而是關乎經濟自主、興趣落地,以及在這場市場浪潮中對自身價值的定價權。在這個劇烈轉型的時代,關于“何以為業”“何以立身”,年輕人已經有了自己的理解。
6月,話題“自從做了團播之后,差點忘了以前是干什么的了”在互聯網上走紅。菜菜也在抖音上發了一條視頻,展示自己截然不同的兩面:一邊是設計學碩士畢業,另一邊是鏡頭前舞動的團播主播。這條視頻很快獲得百萬播放量,也意外地將她的職業選擇推到了父母和親友面前。
菜菜碩士畢業后在一家設計院工作了7年。這份工作朝九晚五,雙休穩定,加班不多,是旁人眼中舒適體面的“好工作”。然而,隨著設計行業轉型陣痛加劇,菜菜也感受到了這份職業的“七年之癢”。去年年底,她選擇從公司離職,尋求轉型。今年年初,熱愛跳舞的她在朋友的介紹下加入了一家團播機構。
菜菜是個“體驗派”,做設計師時,她也會利用業余時間體驗其他類型的工作。這一次,她給了自己一年的時間,把團播當作一段獨特的人生體驗。
以下是菜菜的自述
做團播之前,我其實沒怎么看過團播,但我很喜歡跳舞,每周都會去三四次舞室,有時周末一整天都泡在里面。我渴望舞臺,而團播正好提供了這樣一個普通人能夠得著的環境—有燈光師、運鏡師、主持人、妝造團隊,這是一個很好的舞臺展示機會,對我來說很有吸引力。
團播機構普遍采用“人海戰術”,看重外貌、肢體協調性,以及在鏡頭前的表現力。當然,頭部的團播機構會嚴格要求主播的身高和體重,普通人很難達到。在這行里,確實存在一些剛剛成年、沒有繼續上學的年輕人,不過我遇到最多的還是即將畢業或剛畢業的大學生。

我給自己定的目標是用一年時間體驗團播。從我了解到的真實例子來看,從零開始的人,經歷過波折和低谷,差不多會在半年后迎來爆發,因此我給自己的預期也是半年,希望能看到一點成績,但真正做起來才發現并沒那么簡單。
春節期間,我做了第一場直播,直播間最高在線人數為100人左右,但基本維持在個位數。播了3天,團隊就停播了。對一些節奏比較快的公司來說,一個新團3天到一周就能“定生死”,如果觀看人數一直在20人以內,基本就宣告失敗,公司會果斷拆團重組、換模式。
半年里我換了好幾次團,每次換團都要經歷組團、籌備、練舞、摳動作、妝造、開播和停播。這漸漸變成了一個循環,每組一次新團,都能給人帶來新希望,可一開播在線人數還是上不去,如此循環。
新團的籌備時間每次都不固定。我所在的團最短籌備了一周,最長準備了一個半月。每次都是不同的模式、不同的玩法、不同的團隊。半年下來,我直播了22天,一共44場。排練過的舞蹈有四五十,最后上播跳過的,連10首都不到。
時間長了就明白,其實每個團的結局都一樣—停播、拆團、重組,只是生命周期長短的區別。現在爆火的團能維持半年以上就算是非常厲害了。等流量過去,他們也要尋求新內容、新模式。
團播絕對是個體力活。每天直播最少要6小時,中間會休息,但開播前需要1到2小時化妝,1到3小時練舞,直播結束后還要復盤,算下來每天至少工作10到11個小時。除此之外,主播每天還要個人單播至少一小時,而且很多時候安排并不緊湊,導致一天在公司待上十幾個小時是常事。
我不太習慣的是作息混亂。不同的團開播時間不同,我的作息就得跟著變。每換一個新團,我的整個作息都得重新調整一遍。最累的一個團是晚上九點開播,那時我每天下午四五點到公司,凌晨一點多才能回家,兩點多才能睡覺。熬夜帶來的疲憊感我常常要到第二天下午才能緩過來。
外面傳團播主播很賺錢,實際上在收入這塊,這個行業里的規則很直接:開播才可能有錢,停播就一定沒錢。很多公司會在前幾個月給主播保底工資,俗稱新手保護期,但通常要求一個月直播達到規定時長。等過了這個保護期,主播的收入就完全依賴直播間的流水收入。
沒有直播的時候,我只能拿到基本的練舞補貼,每天100元。即使上播,我播過的幾個團也沒有粉絲刷過禮物,實際上沒有產生過任何效益,也就是說,那點補貼就是全部了。
團播主播就像一臺不能停的機器。你拼命往前跑,也不一定有收獲;但只要你停下來,就肯定什么都沒有。有了上頓沒下頓,極其不穩定,導致行業里很多人都會焦慮,能不休息就不休息,都在透支自己的身體。
所以大家覺得這個行業收入上限高,其實是幸存者偏差。實際上,付出和回報完全不成正比。這里同樣遵循殘酷的“二八法則”。我了解的一些主播,在直播效果還不錯的情況下,一個月也就能拿8000元到1萬元;如果效果不好,最低的可能只有1000元。
有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當一個行業火到普通大眾都知道,就說明它已經到達高點,增速減緩,紅利消退。團播現在差不多就是這樣,今年比去年卷多了。
不過我的心態一直都很好,沒有什么壓力。因為之前的工作有積蓄,對未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規劃,沒有直播的時候,我就按照自己的規劃去努力。
盡管沒有達到剛入行時的預期,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完全喪失信心,反而越戰越勇,我覺得在一個新行業里摸索才半年,看不到成果很正常,我愿意多給自己一些時間和耐心。而且我并不是全無收獲,直播的過程對我的能力和心智都是一種歷練。如何營銷自己、如何維護人際關系、如何承受被拒絕和被忽視,這些能力都是寶貴的。
如今我進入團播僅半年,感覺自己只在這個行業走了一小步,我還想多嘗試,至少走完一次團播的完整周期—起號、打P K 維護(團播的一種玩法,不同主播或團隊在直播間跳舞比賽,在規定時間內比拼打賞收入或人氣值),到達巔峰期后重新轉型—這些都是不同的體驗。
每次直播結束后我會反復看直播的錄屏,我覺得那是我的一個作品。我本來就喜歡跳舞,能把愛好當作事業去做是很幸福的。這里的工作環境、氛圍年輕化,我覺得自己在被活力滋養著,所以做這份工作我是很快樂的。
當然,從原來的設計師到轉型做團播主播,我也會有壓力,主要來自于父母。我本來沒有告訴他們我在做團播,但那條“轉型”視頻火了之后,親戚朋友甚至爸媽的朋友都刷到了。直到現在,他們還是總勸我去找一個穩定的工作。
不過,在我看來,職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不管是在田野、辦公室還是直播間,只要是正當的勞動,都值得被尊重。
于溪(化名)25歲/前實習記者/現兼職短劇編劇/入行7個月
去年12月考研結束后,于溪抱著一個樸素的目標—賺錢—開始嘗試寫短劇。盡管此前從未接觸過這個領域,本科新聞學的專業背景和寫同人文的經歷讓她覺得可以一試。
于溪的實習經歷頗有重量:報道過火災、礦難等突發新聞,也做過緬北詐騙等社會新聞。2023年畢業后,由于實習的媒體機構沒有留用名額,她選擇辭職備考研究生,在此期間,短劇闖入她的視野。當她真正開始創作短劇時,她嘗試了校園霸凌、人口拐賣、外賣小哥救人等社會題材。在某種程度上,新舊職業有了呼應。
從去年12月至今,于溪共創作了11個劇本,其中3個成功簽約。這份收入,已足夠支付她未來3年的研究生學費。進度最快的一個劇本,目前已經完成了拍攝。
以下是于溪的自述
最早接觸短劇,是因為我爸愛看。有一天我在小紅書刷到一個短劇編劇的帖子,發現短劇劇本稿費挺高。于是去年12月考研結束后,我開始嘗試寫短劇,想法很簡單:賺錢。
我也考慮過寫網文,但我發現自己沒有寫長故事的能力,而且稿費也不如短劇高。我原來寫過同人文,我的同人文永遠沒有結局,但讀者會夸“有畫面感”,好像看到角色在表演,這可能也是一種寫短劇的“天賦”。
我看的第一部短劇是《千金難買鄰》,講的是一個精神病人整治奇葩鄰居的故事,身為精神病人,他無論怎么懲治鄰居都不會受到懲罰。當時我看完的第一反應是,這都能拍?但也不得不承認,它有網感,非常契合社會情緒。
作為一個有點新聞理想的人,說實話,我內心糾結了挺久的。新聞報道講究客觀中立,記者有責任去呈現各方的事實和看法,短劇則是完全迎合社會情緒,甚至要把這種情緒放大。有時它的價值觀讓我感到不適,比如一些關于彩禮的短劇,站在女性視角,我會覺得很不舒服。
刷了大量短劇“學習”之后,我找到了相對喜歡且擅長的題材類型—付費世情類。這類短劇通常映射某個社會事件或現象,比如鄰里矛盾、高考壓力、職場霸凌、婚姻財產糾紛等,我感覺自己就是為這條賽道而生的。過去做記者的經歷讓我對社會事件和它背后的社會心理更加敏銳,寫短劇時更容易把握這種集體情緒。
如今,一部爆款短劇的傳播力,可能要遠超我當年寫的新聞報道。所以每次確定新劇本主題,我都會反復拷問自己:這個主題符合我的價值觀嗎?會不會給觀眾傳遞不好的影響?我給自己劃了底線,堅決不碰侮辱女性的題材和劇情,即使是寫其他社會議題,關鍵情節和臺詞我也會盡量克制,避免寫得太極端。
我的第一個劇本是關于校園霸凌的,當時只用了一天就寫完了10集,大概1萬字。我還寫過職場、人口拐賣、外賣小哥見義勇為等主題。后來由于審查更加嚴格,很多世情類的短劇都不能拍了,現在的世情類短劇更多是家長里短的劇情。
寫了兩個月,寫到第五個劇本,我才終于第一次過稿了。那是一個關于老年婚戀的題材,我在里面加入了一些普法元素,提醒渴望黃昏戀的老年人擦亮雙眼,不要被騙。
我喜歡做內容,而在內容行業里,短劇的確是一條很賺錢的路。短劇的稿費是根據集數來定的,具體字數按照甲方要求會有不同。對新人編劇來說,30到40集的短劇稿費一般在8000到1萬元(如果拍40分鐘,劇本約為2萬字),60到80集的稿費為1.5到2.5萬元,寫出過爆款的編劇稿費會更高。
說到底,短劇的核心就是框架、情節和情緒,套路感很強。一個“核心梗”爆火之后,立刻會涌出很多根據這個梗變形而成的短劇。比如有一類“高手下山”的題材,典型代表是《小小球神不好惹》,它講的是一個世界臺球冠軍穿越到一個小男孩身上,讓這個男孩通過打臺球幫他的姐姐和家族爭奪一席之地。這種劇情通常是三段式的,主角的“敵人”會不斷增加且能力增強。在此之后,就出現了很多類似題材的短劇,主角被換成了廚神、棋神,甚至財神。
新人編劇通常從“對標”爆款開始,在既定套路里創新式仿寫。對短劇編劇來說,最大的挑戰就是在這些套路里玩出新花樣。我看過兩部劇情完全不同的短劇,一個是喜劇,一個是苦情劇,但從編劇的角度來看,這兩部劇的套路是非常相似的。
想寫好,就得有閱片量。剛開始入門時,我一天會刷6到8部短劇,把同一個類型的短劇集中刷一遍,有時候甚至刷好幾遍,把自己“腌入味”。現在,每天不管干了什么,我也會抽出時間看短劇,為自己積累一些劇情的經驗。
我一直是抱著學習的心態去看短劇的,寫短劇更像完成一個商品。我會代入自己的價值觀,但很少代入自己的情感,即使寫到一些讓人血壓飆升的情節,我也能像個一個冷靜的旁觀者,按部就班地碼字。
我沒有告訴身邊的朋友我在寫短劇,尤其那些學新聞的同行,他們一般都在文化行業工作,我心里多少有點羞恥感,害怕他們會“審判”我。畢竟我才剛剛入行,自己心里也沒什么底氣,也許等我寫出爆款劇那天,才有勇氣告訴他們吧。
不過,短劇對我來說始終是個賺錢的路徑,我不會把理想寄托在短劇上。
短劇是給人造夢的,尤其是現在經濟環境下行的情況下,人們對文娛內容的情緒需求更強烈,下沉市場的情緒濃度尤其高,這可能也是短劇繁榮的原因之一。電影和長劇通常不會特意為了某種社會情緒來制作一部作品,而短劇恰好彌補了這種需求,不管是對社會事件的不滿,還是獲取一種單純的爽感。
觀察爆款短劇就能看出如今最廣泛的社會情緒或需求。比如現在市場上最火爆的萌寶劇(以3至10歲的萌娃為核心角色,通常通過孩子撮合父母復合或引發家庭、愛情糾葛來制造情緒共鳴),很多寶媽會在評論區留言說保佑自己的孩子,彩禮題材的短劇反映了特定群體的婚戀焦慮,黃昏戀題材的短劇則符合老年人對情感陪伴的向往。
這半年來,我感覺短劇行業的規則在收緊,觀眾的口味也更挑剔了,這就更考驗編劇對社會的思考和拉扯情緒的能力。簡單來說,錢沒那么好賺了。
接下來的研究生期間,我還會繼續寫短劇,多賺點錢,也給未來多一個選擇。但畢業之后,我還是想回到媒體行業做記者,那種到處跑采訪、和人面對面交流、挖掘真實故事所帶來的成就感,終究是不同的。
舟舟20歲/現大四學生兼職團播運鏡師/入行4個月
采訪接通時,舟舟的嗓音很沙啞,她剛結束了一場直播,因突發高燒就醫,采訪還推遲了20分鐘,采訪結束后,舟舟只有10分鐘的緩沖,又要投入到晚上8點的直播中。
4個月下來,舟舟已經習慣了這種高強度、高密度的工作節奏。在直播間,她很快恢復了和往常一樣充滿能量的樣子,舉著五六斤的攝影器材,身體半蹲著不斷推拉相機,配合音樂有節奏地抖動鏡頭、精準卡點,將團播畫面的視覺沖擊力拉滿。
舟舟是四川綿陽一名即將大四的學生,也是一名兼職團播運鏡師。為了分擔家庭壓力,舟舟一直利用課余時間兼職賺錢。因為喜愛攝影攝像,她曾做過每場200元的婚慶攝像師,今年3月,她又誤打誤撞進入了團播行業做起了兼職運鏡師。
5月,舟舟以第三視角直播自己的工作實況,行云流水的運鏡動作配合身后大屏幕中男團熱舞的播出效果,形成了一種別樣的“景觀”。很快,舟舟的直播間甚至火過了她所拍攝的男團,6月22日那天,在線觀看人數最高達到了4.8萬。
自己直播間的意外走紅讓舟舟受寵若驚,還有不少人在直播間里請教入行秘訣。不過,經過4個月的歷練,舟舟已深知這絕非一個輕松的職業,體力、耐力和悟性,三者缺一不可。
以下是舟舟的自述
我入行純屬偶然。因為喜歡攝影攝像,考上大學時,舅舅送了我一臺將近8000元的相機,我就用這臺相機去兼職賺錢。3月找兼職時我本想找一份攝像相關的工作,結果在求職平臺看到了團播運鏡師的崗位。
剛入行時,我的運鏡技術很差,沒有團讓我掌鏡。我記得很清楚,第一次直播時主播和主持人滿臉的不信任。工作的第一個月,我只拿到了1600元,那時候由我負責運鏡的兩三個團流量全垮,運鏡還經常被罵“讓人頭暈”。
那段時間我很焦慮,不確定還要不要繼續在這個行業做下去。后來我就在抖音上搜索團播運鏡,看別人是怎么做的。有次正好看到了我師傅“暴力美學”在直播解答疑問,我就去看了他的運鏡作品,他的作品非常有視覺沖擊力,我立刻就被吸引了。
在直播間觀察了一陣子之后,我決定去重慶參加他的運鏡培訓。3天的培訓一共要3000元,內容包括體力訓練、鏡頭推拉搖移的手法、對舞蹈走位和音樂節奏的拆解等。完成培訓回來之后,我的工資很快就漲到了7000元。
團播運鏡并不是“有手就能干”,除了掌握基本的運鏡動作之外,運鏡師需要根據音樂和舞蹈提前編排好直播全程的走位和動作,有時還要即興發揮。此外,體力也很重要,我現在用的設備有大疆4 Pro穩定器、索尼A7S3,還有一個鏡頭,加起來五六斤重。
我現在每天固定有3場直播,有時還會增加場次,每場至少一小時,中間會有一小時的休息時間。每周理論上有一天時間可以休息,但因為我現在負責的男團是起號階段,單休也取消了。還沒放暑假前就更慘了,白天上課,晚上直播,累到不行的時候很想扇自己兩耳光。
我負責的男團每天下午5點開播,通常我會在中午12點起床,吃完午飯就去公司準備,一直工作到凌晨一兩點才能回家。最忙的一天,我帶了4個團,一共7場直播,從中午1點一直播到凌晨1點,中間完全沒休息過。
對我來說,唯一充電的方式就是回家睡覺,為了節省時間,我在公司旁邊租了房,電動車3分鐘到,就為了收工后能早一點回家躺下。
我的手上已經磨出了8個繭,還患上了腱鞘炎、膝蓋積液等職業病,手腕和膝蓋很容易痛,前段時間我特意去做了針灸,最近才恢復了一些。可以說在這一行,成績都是用健康換來的。
團播運鏡師的工資按照底薪加提成的方式計算,底薪通常在6000到1.5萬元不等,我現在負責2個團的運鏡,每個月能拿到2萬元左右,這在行業里只是中等水平。
不過,這份工作吸引我的也不完全是錢,它還是跟我的興趣愛好有些關聯,畢竟剛入行時,我也不知道這份工作能賺多少錢,只是想找一份喜歡的又能養活自己的兼職。
這份工作最大的挑戰是心態—既能讓觀眾看得滿意,又能讓自己滿意。我偶爾也會自我懷疑,下播后仔細復盤直播錄屏,總結問題。以前我會給自己很大的壓力,現在稍微想開了些,其實沒有什么完美的運鏡,整個過程中總會出現一些小瑕疵。有時候可能是自己沒做好,有時候可能是燈光沒有配合好,或者主播自己沒跳好,這些都是環環相扣 的。
最近這兩個月,我的激情有些消退。運鏡工作本身是枯燥的,運鏡師的走位和鏡頭路徑本質上都是重復的動作,剛開始可能還覺得有點意思,但當你日復一日地去做,時間長了就會覺得無聊。
入行以來,我已經至少給200場團播運過鏡,每次工作到非常疲憊和心煩的時候我就會打退堂鼓,不想干了,但是想到現在的就業環境這么緊張,還是咬咬牙繼續干吧。最近這種念頭經常出現。不過,如果一個月能掙10萬元,再累我也愿意干。
我原本的計劃是畢業后考研去學計算機,做了團播運鏡師之后我也不打算考研了,有一份工作就先做著,畢竟現在即使學計算機也不是那么好找工作了。
團播火起來的時間并不長,我認識的資歷最深的運鏡師也才做了大半年。我不確定畢業后還會不會繼續做團播運鏡師,誰也不知道明年會怎樣,可能干一年,也可能會多堅持幾年,攢些錢再去當老師。團播現在是一個風口,但萬一哪天風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