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的外貌沒有任何病理需求,你會選擇整形嗎?如果會,是因為他人的審美需求,還是因為自己內心的需求呢?
《以美之名》作為國內首部聚焦整形修復與醫療美容行業的電視劇,講述了兩位女性整形醫生的拼搏歷程與面臨的挑戰,通過對真實整形案例的改編,直擊醫美行業的亂象與社會痛點,為觀眾提供了一個重新審視美的窗口。
醫美機構通過大數據制造的“黃金比例”標準,比自然演化更嚴苛地規訓著身體。當鼻唇角95度、頜角120度、面部高光點間距3.8厘米成為新教條時,技術解放的承諾已被異化為數字的鐐銬。
在《以美之名》中,一個女孩很積極地找到整形醫生喬楊,希望她能為自己削下頜骨。喬楊說:“這回是不是又是為了男朋友啊?他喜歡尖臉,你就削下頜骨,那下一任要是喜歡圓臉呢?你每次提出的需求都不是你的需求,而是你男朋友的需求。”
女孩焦慮地說:“他跟我說分手就是不愛我了,所以我要變得更好看點再試試啊。”
“你理想中的男性是什么樣的?”
“梁朝偉那樣的。”
“你交下一任男友的時候,把他帶過來,我把他整成梁朝偉那樣的,滿足一下你自己的需求。”
劇中,喬楊一直秉持著可以因為自己想變得更漂亮而去整容,但不能為了迎合別人的需求而去整容的醫美觀念。因為決定你美麗與否的,從來都不是別人。你的美,也不該被別人定義。
在《以美之名》中,一個女演員因為長相不符合所謂的“女主長相”,事業一直不溫不火。為了能夠接到更多的劇本,被更多導演和制片人選擇,她被迫接受市場的審美標準。“我得讓觀眾記住我,記住我的臉。”
一部分導演、制片人和投資人一邊夸著眼前試戲的演員演技很棒,一邊轉頭就選擇了另外一個更“美”的。久而久之,屏幕上的演員們“美”得千篇一律,社會也開始把屏幕上呈現出的“標準”套用在普通人身上。
當容貌焦慮成為慢性病,在韓國首爾鱗次櫛比的整形醫院里,每天有上千臺面部手術在進行;上海某醫美平臺數據顯示,“00后”咨詢醫美項目的人數逐年增長;抖音“與素顏和解”話題播放量突破30億次……我們現在所認為的“美的標準”到底是由誰制定的?我們在為誰而美?
維多利亞時代的束腰鋼骨、明清時期的裹腳布、當代的抽脂手術,這些看似迥異的美學符號,實則是權力話語的輪回。資本與影視合謀打造的“黃金臉型”“A4腰”“直角肩”,本質是消費主義精心設計的符號陷阱。每個個體都是獨一無二的,為什么非要用統一的審美標準來衡量自己呢?現代人層層疊加濾鏡、美顏相機、醫美的生存狀態,讓人們的認知失調:人們既享受著“容貌越階”的即時快感,又承受著“面目模糊”的恐懼。更可悲的是,醫美承諾的虛幻性。它許諾通過改變面容獲得人生掌控感,卻讓人進入西西弗斯式的永恒勞作:抗初老之后是抗光老化,輪廓固定后需應對組織下垂……這種無限游戲最終印證了拉康的洞見:“人的欲望就是去欲望他人欲望的東西,因為他們欲望它。”
古希臘特爾斐神廟鐫刻著“認識你自己”的箴言,這或許正是破解審美困境的密鑰。德國哲學家伽達默爾強調“審美無區分”,中國古人講究“各美其美”,這些智慧指向美的本質——它是主體性的覺醒,而非客體的規訓。
在《以美之名》中,女孩丁蔓珩因為遺傳患上了乳腺癌,導致身體的不完整。她一直覺得自己只是生了一場病,病好了就和正常人沒有區別了,她媽媽卻因為他人異樣的眼光,一直給女兒灌輸她的人生是失敗的,她不是“正常人”的觀念,執意要讓她做“乳房重建”手術。
她媽媽說:“女孩子都要有一個完整的身體,你看你現在,能叫正常嗎?”
丁蔓珩最后不僅沒有去做“乳房重建”手術,反而勇敢地取下義乳。她去拍攝了運動品牌廣告,她的廣告被投放在商場大屏、公交站臺。
治愈普遍的容貌焦慮,終要靠每個靈魂綻放獨一無二的光芒。在劇中,喬楊和周靜雯這兩位整形醫生,對家暴受害者修復傷痕后做整形美容產生了爭論,喬楊認為,“修復疤痕是醫療行為,但隆胸屬于非必要消費,我們不能用手術刀助長容貌焦慮”。但周靜雯認為,“她有權掌控自己的身體,醫美本就不該被道德綁架”。這場爭論將醫美手術臺轉化為當代社會的微型試驗場,凸顯了整形醫生面臨職業倫理與市場需求時的矛盾,同時也揭示了患者在追求美的過程中的心理掙扎。這不僅僅是兩位醫生個人的理念差異,更反映了醫美行業的倫理問題:醫療行為的界限在哪里?醫生應該如何平衡患者的自主權和醫療倫理?同時,這也觸及社會對“美”的定義和追求。當整形是自我實現的主動選擇,而非審美潮流脅迫下的妥協時,才是對醫美異化的矯正式反抗。
今天,醫美早已超越美容范疇,成為管窺技術文明與人性本質的棱鏡。我們需要的不再是簡單的支持或反對,而是保持審視與對話的勇氣。畢竟,真正的進步或許在于讓技術成為拓展可能性的工具,而非定義人性的標尺。
(花月夜摘自《現代青年》2025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