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升入高中的第一天,各科老師都會輪流來班里講話。令我印象最深的是語文老師,她是一個有幾十年教學經(jīng)驗的優(yōu)秀教師。她站在講臺上掃視我們一圈,嘆了口氣說:“少年氣質(zhì),真好呀!”
彼時的我們正處于最好的年華。少年氣質(zhì)是什么呢?
很快,我們就感受到了少年氣質(zhì)。比如班里的男同學永遠不安分,哪怕中午在籃球場揮汗如雨,下午上課時還是很興奮。班主任見狀,左手一揮說:“你們可以去組建課題小組,學校和政府都支持。這些課題,大部分學生在本科甚至研究生階段才能接觸到,你們高中就做,以后這可是吹牛的資本呢!”
聽了班主任的話,我們立馬組成課題小組,開始討論,恨不得今天上報課題,明天獲批,后天就拿到課題經(jīng)費。雄心勃勃的同桌選了與刑法學相關的課題進行研究。
若是現(xiàn)在,我肯定知難而退。但當時,我們4個人都認為這簡直是專門為我們而設的課題——班主任被我們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氣驚呆了。
可是,接下來的執(zhí)行環(huán)節(jié)徹底讓我們明白現(xiàn)實和理想的距離。在設計調(diào)查問卷的時候,我們就遇到了困難。比如怎么設計調(diào)查問卷,如何提問,怎么把問卷答案變成可以量化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
等到我們在老師的幫助下梳理完課題步驟,準備開始進行問卷調(diào)查時,已是暑假。烈日高懸,炎炎熱浪像一支支無形的火把。老人們聽說我們在小區(qū)做問卷調(diào)查,紛紛過來湊熱鬧。很快,我們就完成了100份調(diào)查問卷。正當我們心滿意足地整理資料時,同桌一拍桌子,說:“完蛋!受訪者的年齡都是70歲以上,不符合抽樣的要求。”
我不禁后悔當初為什么要選這個課題。吳點眨了眨眼睛,說道:“要不我們?nèi)栃谭▽W專業(yè)教材的作者?”當我們看到作者是清華大學法學院的教授時,立馬泄了氣。
同桌盯著電腦屏幕看了很久,說:“我來打電話?!?/p>
我們4個人圍成一圈,盯著電話。那一瞬間,世界變得異常安靜,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里傳來一個女聲:“你好?!?/p>
“您好,請問是張老師嗎?我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您!”同桌鼓起勇氣說道。對方問了我們打電話的來意,笑了起來,她給了我們另一個號碼,并囑咐了幾句。
我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竟然打錯電話了。
重新?lián)艽螂娫挄r,我們鎮(zhèn)定多了。同桌做了自我介紹,還說了我們的課題,最后附上一段超水平發(fā)揮的感謝語。張老師默默地聽完后,開始一點一點地指導我們,有時甚至會停下來,等我們記筆記。就這樣,半小時過去了,我們得到了最好的指導,一個勁兒對著電話道謝。張老師笑呵呵地說:“努力學習,希望能在清華大學見到你們。”
暑假快結(jié)束時,我們把課題匯報材料交上去了,那份課題匯報材料總共不過七八頁,卻是我們4個人一個假期的心血。班主任翻開課題匯報材料,瞪著眼睛問我們:“你們真的打電話給清華大學了?”我們得意地點點頭。
再后來,這段記憶被忙碌的學習沖淡了,成績優(yōu)異的同桌去了夢想中的清華大學。他對我說:“我見到張老師了,他還記得我們呢,問那次一起打電話的小伙伴都來了嗎?”那一刻,我的心被抽緊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遺憾如火山噴發(fā)般洶涌而出,我暗自想著:如果我高考再多考10分,如果我再努力一些……
我買好刑法學專業(yè)的教材,準備開始認真學習。就在我翻開封面時,我看到了3個字:張明楷。
那一瞬間,少年氣質(zhì)伴隨著肆無忌憚的夏日氣息撲面而來。終究,我還是有機會成為您的學生,不是嗎?
(從容摘自微信公眾號“知識窗雜志”,陸世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