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強國建設背景下的職業啟蒙教育研究

中圖分類號：G7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9094(2025)07-0036-05

2025年1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出臺《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以下簡稱《綱要》），要求“加快建設具有強大思政引領力、人才競爭力、科技支撐力、民生保障力、社會協同力、國際影響力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育強國”。建設教育強國是新時代我國面臨的一項重大而緊迫的戰略任務，也是應對世界百年變局、提升國家核心競爭力、贏得戰略主動的重大抉擇，更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戰略支撐。與此同時，《綱要》對“加快建設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做了重點部署，明確提出“以職普融通拓寬學生成長成才通道”，“支持普通中小學開展職業啟蒙教育、勞動教育”。不難看出，在建設教育強國的時代背景下，職業啟蒙教育受到了黨和政府的高度重視。對于建設教育強國而言，職業啟蒙教育有著怎樣的價值、面臨哪些現實困境、如何進行解決等問題亟待厘清與探討。

一、教育強國建設背景下職業啟蒙教育的時代價值

在教育強國建設過程中，職業教育上連高等教育、下接基礎教育，是教育中間的腰[1]。職業啟蒙教育在職業教育體系中具有基礎性和先導性地位，對于教育強國建設具有重要意義。

（一）助力教育結構優化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統籌職業教育、高等教育、繼續教育協同創新。全面均衡、結構合理的教育體系是建設教育強國的關鍵所在。職業教育作為我國國民教育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中國式現代化建設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在我國，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作為不同的教育類型，地位相同。然而，在現實中，職業教育的發展與普通教育并不均衡，表現在社會認可度、招生、就業、職業發展等諸多方面。究其根本，文化傳統中對于工匠技藝的忽視，使得個體往往對職業教育持有負面看法，這種刻板印象與偏見進一步加深了社會對職業教育的誤解和不認同，阻礙了職業教育的發展[2]

個體職業生涯的發展是一個長期的過程，舒伯（Super）將其分為成長期（0~14歲）、探索期（15~24歲）建立期（25~44歲）維持期（45~64歲）和衰退期（65歲以上），其中成長期以職業幻想與興趣萌芽為基本特征，主要任務是發展自我概念，了解工作的意義與價值，建立對工作的正確態度，初步形成職業意識。完成這一任務，職業啟蒙教育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在基礎教育階段。職業啟蒙教育不僅能夠啟發中小學生對職業的認識和了解，還能幫助他們形成正確的職業認知和職業情感。此外，強化職業啟蒙教育對于破除歧視觀念，鼓勵青年一代關注技能、走技能成才的道路具有重大意義[。職業啟蒙教育能夠助力消除職業認知鴻溝，不斷提升職業教育的社會吸引力，促使更多學生認同職業教育、選擇職業教育。這不僅能夠強化職業教育的類型定位，還能優化教育結構，構建高質量的教育體系。

（二）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完善

職業教育是我國高質量教育體系的重要構成。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職業教育體系建設取得了較大的發展與進步。目前，我國已構建起覆蓋中等職業教育、專科高職教育、本科職業教育等完整學段，與普通教育、終身教育等相互融通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事實上，現代職業教育體系不僅包括職業準備教育和職業培訓，還應包括滲透到基礎教育階段的職業啟蒙教育[4]。

域外國家普遍將職業生涯教育視為職業教育或終身教育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例如，日本在《學校教育法》中明確要求中小學必須開展職業生涯教育，培養學生的職業素養和職業能力。

作為最初級的職業教育，職業啟蒙教育不教授具體的職業技能，卻能通過幫助學生認識自我、形成對職業的初步認知等，為今后的職業生涯發展奠定良好基礎。可以說，職業啟蒙教育是整個職業教育的“筑基工程”。總之，職業啟蒙教育不僅是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起點和基礎，更是其是否完善、成功、有效的關鍵。

（三）賦能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

職業啟蒙教育能為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積蓄力量。職業啟蒙教育強化了“教育鏈”“創新鏈”“產業鏈”“人才鏈”的內在聯結，培養能夠適應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5。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其一，提升人才培養的整體質量。職業啟蒙教育強調多樣化的成才觀念，如“人人皆可成才”“行行皆可成長”。實施職業啟蒙教育，有利于打破“唯學歷”的社會認知觀念，助力中小學生形成正確的成才觀、職業觀、就業觀，進而幫助他們科學定位與規劃自己的職業生涯，避免盲從或隨波逐流。這不僅能夠促進他們的全面發展，亦能推動人才培養質量的整體提升。

其二，夯實技能人才培養的基礎。經濟社會的高質量發展需要技能人才的有力支撐。技能人才，尤其是高技能人才，是支撐中國制造、中國創造的重要力量。隨著我國高質量發展的深入推進，產業轉型升級不斷加快，技能人才的數量和質量與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需求之間尚有一定差距。截至2023年，我國技能人才總量超過2億人，高技能人才超過6000萬人。但是，我國高技能人才僅占技能勞動者總數的29%^[6] 。基礎教育階段作為個體職業發展的準備階段，實施職業啟蒙教育有助于學生破除對職業的偏見，涵養掌握技能的興趣愛好，為技能型人才的培養奠定基礎。

二、教育強國建設背景下職業啟蒙教育的現實困境

職業啟蒙教育的復雜性、參與主體的異質性使得職業啟蒙教育面臨諸多困境，主要體現在如下方面。

（一）參與主體的異質性引發利益博弈與沖突

2022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明確指出，“應當鼓勵和支持普通中小學、普通高等學校，根據實際需要增加職業教育相關教學內容，進行職業啟蒙、職業認知、職業體驗，并組織、引導職業學校、職業培訓機構、企業和行業組織等提供條件和支持”。由此不難看出，職業啟蒙教育的實施涉及多個行動主體。一般而言，包括政府、中小學校、家長、職業院校、行業企業、社會組織等。由于各參與主體的性質與目的不同，容易出現利益博弈與沖突。

對于政府來說，它們希望借助職業啟蒙教育培養適應新時代要求的高素質人才，推動職普融通，切實提高社會對職業教育的認可度。中小學作為職業啟蒙教育的主要承擔者，意在促進學生全面發展和提高學業成就，但實施職業啟蒙教育的意愿不足，同時面臨場地、資金、設備設施、資源短缺等問題。對于家長來說，升學導向以及對職業教育的誤解，使他們更為重視孩子的學業，對職業啟蒙教育的觀照不足；同時，他們也缺乏開展職業啟蒙教育的條件和能力。職業院校在職業啟蒙教育中扮演著重要角色，但“職業院校主要希望通過與中小學合作開展職業啟蒙教育獲得上級政府或教育主管部門的政策支持、財政投入、家長及學生的認同與選擇\"7。行業企業具有逐利性，參與職業啟蒙教育的目的主要包括獲取經濟利益、改善企業人力資源結構等[8。然而，職業啟蒙教育對象的低齡特點決定了利益回報的長期性、滯后性與不確定性，導致行業企業的參與動力不足。可見，各參與主體的利益訴求存在差異，這不僅使一些行動主體參與職業啟蒙教育的動力有限，也造成利益沖突等問題。

（二）單向度的政策模式影響有機行動整體的形成

根據行動者網絡理論，各行動者享有平等地位，每個行動者都是行動網絡中的節點，不存在中心邊緣和主客體之分。只是由于所處位置不同，每個行動者的角色和功能存在一定差異。就職業啟蒙教育來說，目前更多以政府為主，依靠自上而下的行政主導方式，尚未形成上下聯動、多方協同的職業啟蒙教育行動共同體。盡管自上而下的行政主導方式能夠在短時間內將各主體組織起來，快速集中人力、物力和財力，但也會“因權力不均與非對稱性、權力過度滲透與不當規制等方面的問題，使多元主體間呈現被動聯結、機械協同的弱聯盟狀態\"9。研究發現，職業啟蒙教育中參與主體的關系偏向自由放任的模式，即各方關系處于隨機聯結狀態[0]。總之，在單向度的政策模式下，一定程度上其他行動主體的主體性和實際需求會被忽視，各行動主體更多是緣于政策的要求被動結合，難以形成高度協同、價值共創的有機行動整體。

（三）制度設計失調影響政策效能的發揮

健全的制度設計是職業啟蒙教育政策得以有效執行的關鍵。然而，職業啟蒙教育面臨制度設計失調的困境。

其一，各參與主體權責不明。權責的明確劃分是各主體有序、高效履職的前提和基礎。現有政策僅提出其他主體應為中小學實施職業啟蒙教育提供資源和支持，并未明確各主體的角色與責任。權責不明確，容易造成職業啟蒙教育陷入不穩定的狀態。模糊的權責劃分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職業啟蒙教育實施過程中的不確定性和潛在風險，各主體難以通過承擔各自責任以應對職業啟蒙教育開展過程中的種種困難[11]。

其二，利益賦予機制缺乏。由于初始條件、利益訴求、資源占有等方面的差異，加上資源的有限性，各參與主體的利益訴求并不完全一致。只有滿足各參與主體的利益訴求，職業啟蒙教育才可能順利開展。在現實中，各參與主體的利益并未得到有效保障。有研究者指出，企業與職業學校在為職業啟蒙教育工作付出一定的成本之后，自身的收益卻難以得到保障，容易萌生消極的心態，致使合作困難重重[8]。

其三，監督與問責機制缺失。行動者之間的合作絕對不是自然的合作，必須要有一套協作的機制[12]。對于職業啟蒙教育來說，由于監督與問責機制的不到位，難以對各參與主體的實際表現以及職業啟蒙教育的實際效果進行有效觀測，很容易出現“搭便車”行為或機會主義行為的發生，進而影響職業啟蒙教育的深入發展。

三、教育強國建設背景下職業啟蒙教育的優化路徑

為推動職業啟蒙教育高質量發展，需要從完善保障制度、吸納多元主體、加強監管問責三個方面做出努力。

（一）加強職業啟蒙教育政策供給，完善保障制度

職業啟蒙教育的健康發展，離不開制度的有力保障。所謂制度是一定歷史條件下形成的法律法規、禮俗等規范，能有效規范和約束個體或組織的行為和活動。盡管職業啟蒙教育已被納入政策視野，如《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要求“在普通中小學實施職業啟蒙教育，培養掌握技能的興趣愛好和職業生涯規劃的意識能力”，但相關政策仍停留在支持與鼓勵層面，缺乏與宏觀政策相銜接的具體實施辦法與細則，難以發揮政策的具體指導作用。

除此之外，由于沒有明確的配套措施以及對各參與主體的角色、作用等進行詳細規定，各參與主體既缺乏行動指南，也缺乏行動動力，既造成責任推諉，也造成觀望等待，使得職業啟蒙教育的實施效果不佳。職業啟蒙教育政策的內容應涵蓋職業啟蒙教育目的、硬件設施建設、師資配套、教學管理、活動組織、監督評價以及激勵反饋等多個方面[13]。為此，應通過實踐層面相關政策的制定，明確各參與主體的責任義務，進而掃清各參與主體的行動障礙，為形成高效穩定的政策執行網絡奠定堅實的制度基礎。

（二）廣泛吸納多元行動主體，建立利益分配機制

職業啟蒙教育的落地生根，需要政府、中小學、家長、職業院校、行業企業等的積極參與。否則，職業啟蒙教育難以產生預期效果。在實施職業啟蒙教育時，應重視家長、職業院校、行業企業、社會組織等異質性主體的作用發揮。如職業院校、行業企業、社會組織在師資、場地、設施設備等方面有著明顯的優勢，中小學則較為欠缺。政府應綜合考慮不同參與主體的權責關系、資源稟賦等，充分激發各主體參與行動的內在動力，最大化發揮它們的資源優勢，實現資源的有效互補，切實提升職業啟蒙教育的成效。為促進各主體積極參與，應在識別各主體利益訴求的基礎上，建立利益分配機制，確保各參與主體的投入、合理利益訴求得到應有回報。利益分配應堅持利益共享、責任共擔、公平公正的原則，并從利益分配和利益補償兩個方面進行設計[4]。利益分配主要是按各參與主體的初始條件、利益訴求、投入比例、責任大小、貢獻程度等確定利益分配方式。利益補償則是由于不確定性因素導致的參與主體的投入存在一定的風險，通過利益補償機制對利益受損方進行合理的利益補償，如資金補償、技術支持、政策支持等。最后，應構建起相互信任的關系，不斷強化情感認同，充分激發各主體參與職業啟蒙教育的內生動力。

（三）健全監管問責機制，確保政策執行效能

健全過程監管與問責機制，既能確保各參與主體按章行事、依規履責，也能確保政策網絡穩定運行。第一，完善過程監管機制。應在政府的引領下，建立動態的監管制度，根據職業啟蒙教育的發展要求、各參與主體的責任設定等，對職業啟蒙教育的開展情況、職業啟蒙教育的實施質量、各參與主體的履職履責情況、參與主體的滿意度等進行動態監測，切實遏制參與不力或行動中的投機行為，確保職業啟蒙教育的質量和效果。第二，建立健全問責機制。應明確各參與主體的責任范圍，對于表現突出者，給予一定的表彰和獎勵；對于表現不達標者，應進行問責，多次不達標者應剝奪其參與權，確保職業啟蒙教育高質量運行。

總之，職業啟蒙教育作為連接普通教育與職業教育的重要橋梁，對于教育強國建設具有重要意義與價值。職業啟蒙教育不僅關乎個體生涯發展，更在教育結構優化、技能型人才培養等方面發揮著不可忽視的作用。職業啟蒙教育是對“蒙童”開展的一種“祛蔽解惑”行動，亦是職業教育和高等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根基[15]作為典型的跨界教育，職業啟蒙教育應通過有效的制度建設，構建由政府、中小學、職業院校、家長、行業企業等共同參與的職業啟蒙教育治理共同體，以職業啟蒙教育的高質量發展助推教育強國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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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趙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