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藝節目傳統文化基因初探

中圖分類號：G223 文獻標識碼：A

摘：要：過去十多年，緊緊圍繞傳統文化主題開發制作的原創綜藝節目，呈現百花齊放、蓬勃發展的態勢。本文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角度出發，探討十幾年來綜藝節目再現“文化中國”，推動文化自信自強的歷程，提出傳統文化綜藝節目要建構國民的文化主體性，與用戶建立積極的互動對話機制，實現節目“破圈”與文化基因的復制，更好地服務于文化強國建設目標，旨在為綜藝節目創新、文化價值傳遞以及文化自信培育提供借鑒。

在全球化浪潮與信息技術飛速發展的今天，文化自信成為國家軟實力的重要體現。傳統文化積淀深厚，亟需新的傳播方式煥發活力。十幾年來，我國綜藝節目的創意策劃、制作傳播發生了明顯的“文化轉向”：一批優秀節目獲得市場認可，激發了大眾的文化主體意識，成為連接傳統與現代、本土與全球的橋梁，為文化自信的建構提供了新的研究視角與實踐路徑。

一、綜藝節目再現\"文化中國”

文化是根、是源、是魂，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賴以生存和發展的精神命脈。鴉片戰爭后中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國人對于傳統文化的認知從自信轉變為自卑，民族自信心、文化認同感都出現過斷裂與跌落。

重拾文化自信需要大眾傳媒的積極參與，它在傳播知識、價值觀念以及規范社會行為等方面具有不可文章編號：1672-8122（2025）07-0051-04替代的作用：其一，廣泛普及歷史文化知識，增強大眾對傳統文化的認知與認同；其二，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社會風尚，推動傳統文化創新發展；其三，規范社會行為，傳遞正能量，為文化自信提供堅實的精神支撐和輿論環境。因此，主流媒體要在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助力全社會形成文化主體性等核心議題上主動擔責，以“歷史主動”再現“文化中國\"的媒介景觀，用媒體“文化自覺”帶動全社會的“文化自信”。

近年來，隨著人民群眾物質文化生活、教育水平的提升以及綜合國力的增強，大眾對以文字、文學、典籍、文物、民俗、民樂、非遺、書畫藝術、傳統戲曲、傳統舞蹈、傳統服飾為代表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展現出濃厚興趣與強烈認同感。國內媒體也順勢而為：中央電視臺、河南衛視、北京衛視、河北衛視、云南衛視、湖南衛視、黑龍江衛視等傳統媒體和嘩哩嘩哩、騰訊、優酷、愛奇藝等互聯網平臺，不斷開發原創傳統文化綜藝節目。經過多年穩步發展，如今的傳統文化類綜藝節目，呈現出以央視與河南衛視等為第一方陣，其余上星衛視緊隨其后的傳播格局。

我國的文化綜藝節目，脫胎于電視文化節目。從1961年北京電視臺（中央電視臺前身）開設文化類節自開山鼻祖《文化生活》至今，我國的電視文化節目走過六十余年歷程。按照時間線性邏輯對其歷史沿革進行分析，可粗略分為四個階段[1]。

第一個階段（20世紀60—70年代），我國的電視文化節目是文化供給不充分情況下的特定時代產物，受眾少且集中在城市，以集體收看為主，影響范圍有限。

第二個階段（20世紀80—90年代），隨著科技的發展，電視機走進尋常百姓家，文化節目迎來大發展，涌現出《東西南北中》《文藝廣角》《九州戲苑》《電視書場》《中國音樂電視》《讀書時間》和《書苑漫步》等文化節目。此時，電視文化節目總體上以去消費性、去商品屬性的視角為大眾提供文化體驗，給人們留下了文化生活的集體記憶，激發了社會文化主體意識。

第三個階段（2000年一2013年），隨著電視臺的市場化改革，廣告成為其主要收入來源，收視率成為重要考核指標。因此，各省衛視積極引進國外成熟的娛樂節目，邀請外國藝人加盟，吸引觀眾眼球，本土文化節目逐漸淡出市場。這一階段，傳統文化節目遇冷，在“收入利益”影響下，失去了往日輝煌。

此消彼長的本質是文化競爭階段性落敗的結果，過度娛樂化的電視熒屏致使受眾文化體驗“沙漠化”。2011年、2014年，廣電總局分別下發兩道“限娛令”，在政策的引導下，傳統文化節目迎來發展機遇。

第四個階段（2013年末至今），傳統文化與新媒體、新技術、新受眾完美耦合，傳統文化綜藝節目在國內成為現象級原創節自類型。2013年12月31日，國家廣播電視總局下發《關于積極開辦原創文化節目弘揚和傳承優秀傳統文化的通知》，要求全國電視臺學習中央電視臺《中國漢字聽寫大會》、河南衛視《漢字英雄》等節目有益經驗，積極開辦以弘揚和傳承優秀傳統文化為主旨的原創文化節目。

如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成為電視文化節目的創意源泉。節目組充分利用新媒體、新技術，對文化節自進行適度“綜藝化”改造，受眾呈現年輕化特征，初步實現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電視媒介逐步打造出一個既傳統又新潮的“文化中國”媒介景觀，文化主體性的表達與建構已然具備條件。

簡而言之，新型“傳統文化綜藝節目”是對電視文化節自的創新性傳承，節自整體實現了蛻變，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節目內容上，從廣泛的文化范疇到立足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二是節目形式從基于大屏傳播的啟蒙、宣教形式轉變為趨于網絡化、多元化、年輕化的全媒體傳播以及線上線下互動傳播的“跨界”形式。

二、“雙創”思維激活\"流量密碼”

從費孝通先生的治學經驗和思考來看，“文化主體性”在21世紀的表征可以概括為：“以儒家文化為主導，克服西方文化的工具理性弊病，推動一個‘美美與共，天下大同’的人類世界的建設?！盵2]要獲得文化主體性，就要讓大眾產生“文化自覺”，即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對其文化有一定的了解，明白它的來歷、形成過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的發展趨向。

對“文化自覺”“文化主體性”的不懈追尋與行動困境，不僅是費老一生所思，更是當代知識分子彈精竭慮、苦思冥想的核心命題。實現國人文化自覺，本質是為了保持文化主體性。在現代化轉型過程中，除了學者需要產出更具思想力和說服力的學術著作外，大眾傳媒更需要推出優秀文化節目，引導大眾增強文化自信，永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生機與活力。

基于此，我國各級、各類電視臺作為文化節目制作和傳播的主體，必須達成共識一文化節目要肩負起傳承優秀傳統文化的重任，用好節目、好作品激發國人（尤其是青年）的歷史自豪感，在傳承、對話和傳播的行動路線中，建構起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高度媒介化社會中的意義與理想。

2013年，央視《中國漢字聽寫大會》、河南衛視《漢字英雄》，引領原創傳統文化綜藝節目制播浪潮。隨后，央視推出《中國成語大會》《中國謎語大會》《中國詩詞大會》《朗讀者》《國家寶藏》《經典詠流傳》《中國地名大會》《衣尚中國》《典籍里的中國》《中國考古大會》《詩畫中國》等節目。河南衛視推出《成語英雄》《少林英雄》《文學英雄》《井字對抗》《河南的，我們的》《英雄出少年》“中國節日”系列等節目；北京衛視推出《北京評書大會》《上新了，故宮》等節目。

從傳播“出圈”實踐來看，我國各級、各類電視臺對傳統文化綜藝節目的創新探索不斷深化，呈現創意頻出、遍地開花的新局面。這些節目通過發掘我國傳統文化中與現代化規律、當代人審美情志相契合的元素，用豐富的視聽語言結合新技術，打造出富有科技感、時尚感、潮流感，更迎合年輕受眾文化心理的帶有明顯“中國風美學”的作品。

2021年，河南衛視憑借5分鐘舞蹈《唐宮夜宴》在全網出圈。隨后推出的“中國節日”系列節目，延續“唐朝小姐姐”形象，成功助力“奇妙游”節日晚會舉辦，顛覆了受眾對衛視晚會的固有印象?！爸袊澣铡毕盗泄澞恳浴熬W劇 + 網綜”的方式講述傳統節日，融合了文化知識、節日習俗、詩詞曲賦、非遺等多種元素，復刻了《唐宮夜宴》的成功，不僅成為國內電視界對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典型代表，更成為中華文化出海、文化輸出的有力證明。此后，還推出了《祈》《龍舟祭》《東都行者》《龍門金剛》等傳統文化節目，再次引發全網關注。外交部發言人通過海外社交平臺對“中國節日”系列節目進行“自來水”式傳播。例如，華春瑩在推特上發文，點贊中國節日系列《2022中秋奇妙游》節目《千里共嬋娟》；汪文斌在Meta平臺，發文向全世界推薦《國色天香》；趙立堅在推特上轉發《龍門金剛》等節目視頻。

在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雙豐收的新時期，我國傳統文化綜藝節目的文化主體性表達逐漸顯露，完整呈現了當代人（尤其是青年）的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礎、更廣泛、更深厚的自信?！盵3]國人對于傳統文化的自信，是一種文化自覺的表現，更是在全球化、地球村的今天堅持文化主體性的內在要求。

三、“雙創\"推動文化自覺、自信、自強

推動文化自覺、自信、自強的過程漫長且存在難點，需要各級電視臺及主管部門進行政策引導、建立考核獎勵機制，需要文化與人才積累，更需要主創團隊兼具“坐冷板凳”的定力和與時俱進的闖勁。

（一）文化主體性建構的難點與契機

目前，傳統文化綜藝節目的文化主體性建構面臨的根本性困境是，傳統文化的電視傳播一直處在兩種相互矛盾的表達場域當中[4]。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一種\"高語境文化”，帶有嚴肅性、藝術性、精致化、小眾化的內在要求，文化氣質與當下的大眾流行文化之間存在一定隔閡，其本質是去消費性、去商品屬性的。過去，個別電視臺受資本和市場的驅動，節目制作長時間以引流量、博眼球、賣廣告為目標，全流程被利益主導。

此外，傳統電視媒介受網絡新媒體沖擊，“文化工業\"的標準化、模式化更利于節目批量生產，而嚴肅精致的傳統文化難以被批量復制，導致部分電視臺不愿意在傳統文化內容領域投入較多的時間與人力，難以制作出高質量文化節目。

為破解這一困境，廣電總局以“中華文化廣播電視傳播工程”“中國經典民間故事動漫創作工程”等重點項目為抓手，引導廣播電視機構緊密結合中華文化和中華文明特點，圍繞文學藝術、典籍著作、傳統節日、人文風俗等展開創作，對重大選題、重點項目予以大力扶持[5]。廣電總局建立了“廣播電視創新創優節目”的常態化評優獎勵機制，加大文藝評獎傾斜力度，對優秀項目進行事前扶持、事后獎勵，激發行業創作熱情，鼓勵文化類節目創作播出。例如，2020年度評選電視創新創優節目25個，其中，文化類節目占7檔。第26屆“星光獎\"獲獎的7個電視文藝節目中，《上新了·故宮》等文化類節目占5個。

（二）文化主體性的意義系統建構

從2025年6月教育部發布的《2024年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來看，我國高等教育實現了大發展，進入了普及化發展階段。全國各種形式的高等教育在學人數為4846萬人，高等教育的毛入學率已達到2024年的 60.8% ，勞動力素質結構發生了重大變化，全民族素質得到了穩步提高[6]

高等教育的普及和學歷教育的完善，使得觀看傳統文化綜藝節目的群體呈現出年輕化趨勢。由于新一代青年在校接受了較長時間的傳統文化教育與熏陶，作為群體建構起了共同的文化記憶與文化體驗，彼此間的文化認同基于課堂教育的傳統文化審美情志趨向。這種共同的文化記憶與文化體驗，在觀看、討論、傳播傳統文化綜藝節目的過程中被持續激活，在受眾與媒介的互動中建構起新的意義。例如，《中國詩詞大會》《朗讀者》《典籍里的中國》《上新了，故宮》和“中國節日”系列節目，精挑細選了漢字、詩詞、書信、典籍、文物、民俗、民樂、民舞等文化元素，通過符號傳播建構起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信息傳播系統、傳播陣地和意義系統。

（三）文化主體性的語境建構

傳統文化綜藝節目的文化主體性語境建構，體現在文化概念、文化內涵、文化審美、文化體驗、文化情感、文化記憶在傳受互通中實現銜接，并達成共識。這既是抽象文化名詞與現實生活經驗的意義銜接，也是傳統文化符號與時代精神和時代召喚的語義銜接。依托電視媒介活潑生動的視聽語言，實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充分滿足受眾的感官需求，在增強現實（AR）、虛擬現實（VR）、混合現實（MR）等新技術的強勢意義表達中，文化符號通過電視臺的全媒體矩陣在全網全平臺傳播，以“線上 + 線下”互動式、“大屏 + 小屏”聯動式建構起文化語境，完成對傳統文化抽象概念的共同認知和媒介再現。

四、結語

大眾層面的文化自覺、自信、自強與大眾媒介在“文化中國”母題下的內容建構、價值引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綜藝節目在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通過將傳統文化元素與現代媒介技術相結合，成功吸引了年輕一代的注意力，促進了傳統文化的現代傳播與弘揚。如今，國家政策的引導和教育的普及，新一代青年對傳統文化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認同。這為傳統文化的傳播與創新提供了堅實基礎，并為文化主體性的建構創造了有利條件。通過電視媒介的視聽語言和新技術的應用，綜藝節目在受眾與媒介的互動中建構了新的意義系統，實現了文化概念、文化內涵、文化審美等多維度的銜接與共識。這種意義系統與語境的建構，加深了受眾對傳統文化的理解。

展望未來，隨著技術的進一步發展和政策的持續支持，綜藝節目有望在推動文化自信與文化主體性建構中發揮更大的潛力，為中華文化的繁榮與發展作出新貢獻。

參考文獻：

[1] 畢琳.我國電視文化類節目發展的歷史考察[J].青年記者，2020（15）：75-77.

[2] 李友梅.文化主體性及其困境——費孝通文化觀的社會學分析[J].社會學研究，2010（4）：2-19+243

[3] 習近平.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大會上的講話[J].求是，2021（8）：4-20.

[4] 王婷.意義生成與語境建構：“語域”視閥下傳統文化類節目研究[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9（1）：103-107.

[5] 牛夢笛，李蕾.打造文化強國建設的亮麗視聽名片[N].光明日報，2022-05-24（05）.

[6] 教育部.2024年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EB/OL].（2025-06-11）[2025-06-13].https：//www.moe.gov.cn/jyb_sjzl/sjzl_fztjgb/202506/t20250611_1193760.html.

[責任編輯：李慕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