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全國多省市陸續啟動中成藥價格治理工作,要求相關生產企業對價格虛高產品進行調整。據媒體報道,此輪集中治理源于7月9日國家醫保局發布的《醫藥價格風險線索通報(第一批)》。文件顯示,經初步測算,當前全國掛網的8.8萬余種中成藥中,有個別中成藥在部分省份的日均治療費用是該省同種藥品最低日均治療費用的5倍以上。安宮牛黃丸、板藍根顆粒、小柴胡顆粒、六味地黃丸等知名品種均在被治理之列。
以同種中成藥對應的省內每日最低費用為參考,此次各省市的治理清單中,一些中成藥的價格高出幾十倍,甚至上百倍。根據黑龍江省發布的《中成藥風險價格藥品目錄》,價差最大的為一款小活絡丸,其掛網價格為476元,是省內每日最低費用0.52元的915倍;內蒙古發布的《中成藥價格異常清單》顯示,一款安宮牛黃丸每日費用為1898元,比同種最低價格高出1811元;吉林共有52款中成藥被列為“價格虛高”。
長期以來,部分中成藥價格虛高問題引發持續關注,多重因素導致了天價“泡沫”。一是原材料與工藝存在差異,同時,加之氣候波動的影響。中藥材價格受氣候災害、種植面積縮減等因素影響顯著,劑型工藝差異進一步放大價差,一些滴丸、軟膠囊等新型制劑因設備投入和專利壁壘,成本有一定提高,但部分產品價格可達傳統劑型的5—8倍,遠超合理范圍。
二是中成藥市場競爭不充分。中成藥領域存在獨家品種壟斷,導致定價權集中。以烏靈膠囊為例,其作為新藥獨家品種,因缺乏競品而導致企業擁有絕對定價權,年銷售額超 10 億元卻無同類替代。
三是由于對中成藥評價的標準化程度較低,因此,常出現“同方異名”的情況,即同種中成藥的組分和效用高度相似,但仍以“新名”上市銷售,由于成本結構復雜,定價時具有極大彈性,因而會產生“同藥不同價”情形。
四是流通環節層層加價,中藥材種植成本上升、資本囤積居奇,疊加層層經銷商加價,部分藥品從藥材采購到零售終端價格翻番,最終推高的終端價格由患者承擔。
五是品牌溢價嚴重,部分企業利用“中醫文化”“百年古方”等概念進行品牌溢價,由于品牌宣傳、歷史原因等,受眾認可度高,也默認了其相對高昂的價格。
對于部分中成藥價格虛高的治理,有著保障醫保安全與規范行業的雙重緊迫性。一方面,虛高的中成藥價格在無形中消耗著較為緊張的醫保資源,擠壓創新藥支付空間,醫保基金可持續性面臨挑戰,同時,“同藥不同價”會破壞市場公平競爭,易滋生回扣營銷等灰色操作;另一方面,長期依賴高定價、高營銷模式,不利于中成藥標準化和臨床價值提升。
從治理路徑而言,需全國聯動與精準施策,以“帶量采購+掛網治理+醫保監控”組合拳推進治理,徹底破解同藥不同價困局。第一,建立分級預警與強制降價機制。通過差異化標記與采購限制擠壓虛高空間,對超過藥品最低價不同程度的藥品采取不同標記,并相應實施限制采購量、暫停掛網、直接清退等不同程度的限制措施,從而倒逼高價藥企業主動降價。還可以將價格超過藥品最低價一定倍數的藥品移出醫保支付范圍,倒逼企業主動調價。
第二,建立全國協同治理框架。應建立醫藥采購平臺藥品掛網規則的全國統一標準,要求中成藥同名同方藥價差不得超過合理范圍,堵住企業通過更換包裝或劑型變相漲價的漏洞。同時,國家醫保局應建立全國中成藥價格數據庫,實時監測各省掛網價,對異常波動,如月漲幅超5%自動預警,通過數據比對發現并糾正價格偏差案件。
第三,強化監督與問責機制。可以推行“醫保+紀檢”協同檢查機制,穿透藥店定價與進貨成本,虛高定價的藥品零售機構視情況嚴重性可吊銷其醫保定點資格。國家醫保局還應當將企業違規行為納入信用評價,實施跨省聯合懲戒,將虛報成本、哄抬價格的違規藥企列入“黑名單”,倒逼企業整改并重新申報合理價格。
(作者系北京中醫藥大學衛生健康法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