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G719.2 文獻標識碼:A
鄉村振興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要戰略,職業教育作為與鄉村發展關系最為緊密的教育類型,肩負著培養鄉村振興人才、傳承技術技能、促進鄉村產業發展的重任。2021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明確提出要優化職業教育供給結構,強化校地合作,加快培養鄉村振興人才。職業院校通過駐村幫扶參與鄉村治理,成為推動鄉村發展的重要力量。然而,當前職業院校在與鄉村互動過程中仍面臨諸多挑戰,如何提升鄉村治理效能實現鄉村振興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
既有研究雖從工具理性、結構功能與技術治理等多重視角揭示了職業院校參與鄉村治理的價值邏輯,但其理論建構與實踐解釋仍有局限。首先,研究多聚焦靜態的功能輸出分析,未能深人剖析“院校-鄉村”系統耦合的動態演化機理,尤其缺乏對制度摩擦、結構脫嵌與技術適配困境交互作用的歷時性追蹤,導致對壓力型體制下政策執行異化[1]、產教要素流動梗阻[2]等復雜問題的理論解釋缺乏場景依托。其次,現有成果普遍陷入“局部優化”的思維窠白,或孤立探討技術培訓的經濟賦能效應,或單向論證產教融合的產業鏈補強功能[3],卻割裂了制度、結構與技術三重維度的系統性關聯,致使鄉村治理效能的提升路徑呈現“碎片化”特征,難以回應城鄉要素代際傳遞斷裂、數字治理工具“雙重排斥”等嵌套性挑戰。更為關鍵的是,既有理論框架未能構建本土化知識適配的解決方案,多沿襲“技術移植一標準化推廣”的線性邏輯[4],忽視鄉土社會文化認知慣性與技術邏輯的內在沖突,最終陷入“理論懸浮”與“實踐脫靶”的悖論。這三重局限共同導致現有研究難以穿透鄉村治理場域的復雜性,亟待通過理論范式的創新實現解釋力與指導性的雙重突破。
耦合理論因其對復雜系統互動規律的強解釋力,為破解職業院校與鄉村治理間的制度摩擦、結構脫嵌與技術適配困境提供了適切的理論框架。該理論摒棄傳統線性分析范式的局限,從結構耦合的要素匹配性、功能耦合的價值共創性與動態耦合的協同進化性三重維度探析職業院校與鄉村社會深度互嵌的底層邏輯。嘗試通過耦合理論的彈性邊界設計、產教需求匹配度的實時反饋、技術邏輯與地方性知識的互構性融合機制解構“壓力型體制一策略性應對”的鎖死效應,推動科層制與市場機制的再平衡,破解政策執行中的“制度懸浮”與資源錯配,彌合職業教育與鄉村產業的結構性斷層以及增強技術維護的在地化可持續性。相較于新制度主義對規則變遷的單向度關注或社會網絡理論對關系聯結的靜態描摹,耦合理論更能動態刻畫“院校-鄉村”系統從機械疊加到有機共生的躍遷軌跡,為治理效能的非線性提升提供了兼具解釋力與預測性的分析工具。
一、職業院校提升鄉村治理效能的實踐困境
(一)制度性障礙:政策框架與運行機制的錯配
受制于垂直治理體系的剛性束縛,中央統籌-地方執行的“壓力型體制”導致職業院校陷入“雙重脫嵌”和“盲目跟跑”困境。
首先是央地權責錯配造成政策懸浮及在地化實踐沖突,導致執行脫嵌。中央政策的標準化和統一化可能導致地方職業教育與地方經濟利益脫鉤,地方政府在執行過程中更多關注短期績效考核,而非長期利益協調。
政策設計在\"國家-省-市-縣-村”多尺度轉換中產生治理縫隙,在執行層面演變為指標壓力傳導、政策目標異化、能力建設懸浮、資源錯配加劇。中央政策強調“一縣一策”,但地方執行中普遍存在“指標轉化率陷阱”。職業院校鄉村振興工作方案缺乏對縣域產業帶、文化圈等空間特性的適配導致的“政策懸浮”現象,在連片特困區尤為突出。秦巴山區某縣的食用菌產業培訓中,省級規劃強調規模化種植,縣級實施側重分散經營,村級實踐依賴林下經濟,多尺度目標沖突導致培訓資源利用率不足40%[5]
其次是多頭管理和資源分散,導致管理脫嵌。教育、人社、行業和企業等多方參與職業教育管理,導致資源分散、效率低下。2023年調查數據顯示 52% 職業院校面臨“教學考核指標”與“治理服務要求”的直接沖突。教育行政部門與鄉村振興局的考核體系缺乏協同性,僅12% 的省份建立跨部門考核機制[。政府、學校和企業之間缺乏有效的命運共同體機制,導致職業教育辦學主體單一化。校、政、企數據系統互不聯通重復采集,政校企合作中責任邊界模糊,主體離散導致資源整合碎片化、決策鏈條過長、孤島效應凸顯,嚴重影響治理效能。
最后是治理主體關系異化導致職業院校的“盲目跟跑”困境。在現行治理結構中,政府成為職業教育治理的主導力量,而行業企業、職業院校只能以參與者、配合者等邊緣身份進行職業教育治理,缺乏真正參與治理規則制定的權利和機會。普遍的“行政命令-被動響應”實踐模式,抑制了職業院校的社會創新力,使其陷入“越忙越無效”的惡性循環。
(二)結構性矛盾:職業教育與鄉村產業的脫嵌
職業教育與鄉村產業的脫嵌問題,主要體現在產教元素關聯度低,未能構建長效的資源要素引流機制,院校和鄉村發展的需求型政策供給匱乏且利用率低,職業院校單向作用于鄉村場域。學校作為供給端建設美麗鄉村、開展文化教育、職業技術培訓,卻因職業教育“育人為本”與鄉村治理“績效優先”的目標張力無法打通職業院校和鄉村兩個場域。一是職業教育的專業設置與鄉村產業需求存在顯著偏差。當前,職業院校的專業布局主要集中于第二、第三產業,而針對農業、農村發展的專業設置相對滯后。數據顯示2023年涉農專業在職業院校中的占比不足 15% ,且涉農專業教師中具備數字技術背景的比例僅為 12%[7] 。這種專業設置的結構性失衡,導致職業教育難以滿足鄉村產業對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的需求,尤其是現代農業、鄉村旅游等新興領域的人才缺口日益擴大,而職業院校畢業生中選擇鄉村就業的比例不足 20% ,進一步加劇了鄉村產業的“空心化”問題。
二是職業教育的產教融合機制尚未有效貫通鄉村產業鏈。盡管部分職業院校與企業合作開展了產教融合項目,但這些項目多集中于城市或工業領域,鄉村產業的參與度較低。鄉村市場的特殊性,如分散化、小規模經營等,使得職業教育資源難以精準對接鄉村產業的實際需求。農村電商、智慧農業等新興業態對數字化技能的需求日益增長,但職業院校的相關課程開發滯后,導致畢業生難以適應鄉村產業的技術升級需求。
三是校企合作松散,導致教育與產業脫嵌。職業教育的核心在于“工學一體化”,但目前校企合作機制不健全,企業參與辦學的積極性不高。一方面,企業更傾向于將職業教育作為低成本勞動力的培訓基地,而非真正意義上的合作伙伴;另一方面,職業院校在人才培養方案制定和課程設置上缺乏與企業的深度合作,教學空間與實踐空間未能有效整合。這種供需脫節的現象進一步加劇了職業教育的“無效供給”問題。職業教育與鄉村產業的脫嵌問題,亟需通過優化專業設置、深化產教融合、強化實踐教學和改革評價體系等多維舉措加以解決,以實現職業教育與鄉村產業的協同發展。
(三)技術性困境:能力鴻溝與工具滯后的雙重制約
技術性困境本質是現代性技術邏輯與鄉村社會本土性之間的沖突。面對村莊的“空心化”,鄉土社會的“原子化”,鄉村治理在數字時代不僅面臨硬件缺口、技能斷層的客觀缺失,更要克服技術恐懼、文化認知沖突的適應性危機。
2021年,在商務部“數商興農”政策推動下,東部電商龍頭企業云鏈科技聯合西南民族大學,在云南省L縣M村實施“智慧物流示范工程”。該項目獲得地方政府配套資金380萬元,旨在將東部自動化倉儲系統復制到該佤族傳統村落,取代延續百年的馬幫物流體系。項目組強制推行標準化流程: ① 將15處山神廟改建為智能倉儲點,觸犯民族禁忌; ② 要求128名馬幫從業者考取《自動化設備操作證》; ③ 用數字調度系統替代傳統“雞毛信”山道通訊法。其系統設定的6小時響應時限完全脫離山區實際運輸條件(平均需19小時)。2022年雨季,智能倉儲系統因濕度超標癱瘓47天,導致200噸茶葉霉變。而同期被解雇的馬幫隊伍自發組織的傳統油布運輸,保質完成 98% 訂單。監測數據顯示,項目實施后村寨物流業的附加值分配比例從本土占 78% 逆轉為企業占 63% (云南大學民族經濟研究所,2023)。項目會議紀要數據顯示,“政校行企”四方聯席會議中,村民代表出席率僅 12% ,關鍵技術參數完全由企業工程師設定;項目團隊將馬幫的“氣象諺語”牲口養護術定義為“落后經驗”,未將其納入智能算法訓練集;馬幫鈴鐺通訊、山神祭祀等6項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數字化改造中被劃為“淘汰產能”[8]
如案例揭示,由于缺乏新型農民參與、決策權力壟斷,知識體系(參照性權力)壓制,文化資本貶值,技術移植不僅未能賦能鄉村,其“政校行企社”協同機制實質呈現“中心-邊緣”權力格局,其知識也難以轉化為在地化治理方案。
工信部數據顯示中西部農村智能終端(政務一體機、數據采集設備)配備率僅 41% ,5G覆蓋率不足 28% [9]。停車管理系統等城市級“智慧社區”系統直接移植鄉村, 73% 功能模塊閑置。類似的技術移植中的適配性困境也包含技術維護的可持續危機, 85% 數字項目在職業院校團隊撤離后6個月內陷入癱瘓,智能設備年均維護成本占村集體收入 12% ,遠超城市社區的 3% ,運維斷鏈、成本不可控都是數據治理的實踐悖論[10]。而能力鴻溝與工具使用率低雙重制約形成惡性循環,導致數字時代下的治理主體斷層,鄉村治理成本不降反增且破壞治理生態。
二、基于耦合理論的職業教育與鄉村治理協同機制解析
職業院校與鄉村社會的互動本質上是教育系統與鄉村社會系統的深度耦合。職業教育通過技術賦能、文化傳承與人力資本升級三大功能模塊,與鄉村治理的公共服務供給、產業振興目標形成深度功能互補耦合。聯通教育域與社會域、技能域與精神域、生態域與生產域的治理優勢,推動制度創新,重塑現代鄉村文明形態,實現鄉村治理效能的整體躍升。
(一)結構耦合:職業院校助力鄉村治理效能提升的系統適配
職業教育服務鄉村振興的治理邏輯意指職業教育供給端與鄉村需求端兩個場域中的各要素交互影響、相互制約、動態傳導的演繹互嵌機制。作為供給端,職業教育通過人才培養、文化傳承和社會服務等功能,滿足鄉村治理對高素質人才、文化素養提升和優秀文化傳承的需求。鄉村作為需求端,亟需職業教育提供技術支持和人才保障,推動鄉村資源的優化配置和鄉村社會的可持續發展。這種供需耦合關系是職業教育提升鄉村治理水平、賦能鄉村振興的邏輯基礎。這一邏輯因應于職業教育體系與鄉村社會通過制度性接口實現結構互嵌,以打破原有制度壁壘,形成治理資源的優化配置。系統適配的基礎接口是專業結構與產業需求的適配。通過校企合作開發“產業需求指數預警系統”實時監測縣域農業產業鏈變化,動態調整專業方向,實現專業群與產業鏈的精準匹配。這種彈性化專業設置機制使職業教育供給與鄉村產業需求形成結構性共振,提升專業對口就業率。職業教育體系與鄉村治理系統適配的關鍵是產教融合與利益聯結的耦合。“政校行企”共建產業學院,以“土地入股 + 技術參股”模式重構產權關系,院校技術團隊以技術股參與農業企業運營,形成風險共擔、利益共享的制度性契約。這種耦合機制使科技成果轉化周期顯著縮短,實現教育鏈與產業鏈的結構性鎖定。利益聯結的機制創新推動職業教育與鄉村治理系統從“機械疊加\"轉向“有機嵌合”,形成穩定的協同治理結構。
(二)功能耦合:職業院校助力鄉村治理效能提升的價值共創
職業教育與鄉村治理的功能互補性耦合,實質是通過技術、文化、人力資本三大模塊的精準對接,實現鄉村社會系統的功能修復與價值重構。
一是通過引入前沿技術、培育數字化技能,為鄉村產業注人創新動能,直接補足鄉村產業轉型中的技術短板,形成“技術供給—產業升級一治理增效”的閉環。針對返鄉青年培養“土壤傳感器數據分析 + 無人機精準施肥\"技能,將物聯網技術、智能農機操作、短視頻營銷、供應鏈管理等課程等嵌入農業合作社,通過農業技術下沉推動傳統農業向智慧農業轉型。電商技術賦能打通農產品流通的“最后一公里”,補足鄉村市場渠道匱乏的功能短板。技術賦能提升農產品附加值,增強鄉村集體收人,為公共服務供給提供資金支撐。產業振興帶來的經濟收益反哺鄉村基礎設施建設,完善物流網絡,形成“技術賦能一產業增值一公共服務升級”的良性循環。
二是通過挖掘鄉土文化價值、創新文化載體,激活鄉村內生文化資源,增強社區凝聚力,為鄉村治理提供文化認同與精神動力,補足公共服務中的文化治理短板。職業教育通過構建“文化解碼一創意設計一產品開發”鏈條,將傳統技藝轉化為現代產業資源,文化IP驅動的特色產業不僅創造經濟價值,更強化村民對本土文化的認同感,降低治理中的文化沖突風險。職業院校以構建“崗課賽創”結合的人才培養模式,將非遺技藝分解為標準化教學模塊,學生團隊設計出融合民族元素的產品進駐一線城市高端商場,帶動農民增收;通過開設“鄉村記憶工作坊”,設計鄉村文化墻和研學路線,使“空心村”轉型為研學基地,通過文化再生產激活鄉村公共空間,吸引外流人口返鄉參與社區建設,夯實村集體收入。文化認同的提升增強村民信任感,村莊社會資本的積累激發村民自治意愿,助推鄉村治理從自上而下的“他治”向內生動力進發的“多元共治”格局轉型。
三是通過系統化培養新型職業農民、鄉村技術骨干與治理人才,補足鄉村人力資本結構性短缺,為公共服務與產業振興提供可持續人才支撐。職業院校應致力于將分散的農民轉化為標準化、專業化的勞動力,將技能提升直接轉化為農業生產效率提高,同時亟待培育出一批懂技術、善經營的鄉村治理參與者,優化公共服務決策質量。基于功能互補性耦合協同效應的發揮推動產業增值,治理效能提升反哺產業環境優化;依托于文化一社會深度互嵌強化社區認同,降低治理成本;更依賴于人才—制度協同進化機制催生治理主體能力提升倒逼制度創新,進一步吸引人才回流。這種從功能補位到系統共生的治理躍遷,不僅填補了鄉村產業升級的技術缺口、文化傳承的創新斷層、治理主體的人才缺乏,更通過要素的有機聯動,推動鄉村從單一問題應對轉向系統能力建設。
(三)動態耦合:職業院校助力鄉村治理效能提升的協同進化
職業教育與鄉村系統的互動并非靜態的資源配置,而是通過要素流動、信息交互與反饋調節形成動態適應性耦合,在持續互動中推動雙方系統的協同進化與升級。這種耦合機制突破了傳統單向支援模式,構建起教育供給與鄉村需求的雙向響應網絡,最終實現系統整體效能的螺旋式提升。
在要素流動層面,力圖逐步形成人才、技術與資源的雙向循環網絡。首先是構建人才要素的“雙向泵送”機制。院校創新學制推進“鄉村治理創新班”實施“ 2+1 ”培養模式,即兩年校內學習加上一年駐村實踐,學生在駐村期間參與數字政務平臺搭建與集體經濟運營,畢業后遴選進入村兩委。同時,鄉村技術能手被聘為職校兼職教師,傳授實操經驗。構建起“職教培養人才
人才振興鄉村 -鄉村反哺教育”的閉環。駐村實踐使學生獲得真實場景經驗,鄉村能手的實踐經驗轉化為教學案例。其次是技術要素的“需求一供給”適配流動,技術從實驗室到田間的流動不再是單向輸出,而是通過應用反饋形成迭代升級。鄉村成為技術創新的“試驗場”與“優化器”,推動職業教育課程內容動態更新。最后是要將鄉村閑置資產激活為生產要素,城市資本通過職業教育平臺實現定向導人,形成資源增值的乘數效應。
在信息交互層面,通過建立高效信息交互機制,實現需求感知、資源調度與策略調整的精準化,降低系統協同成本。信息流的暢通使職業教育供給從“大水漫灌”轉向“精準滴灌”。信息交互中的知識翻譯機制,如建立“鄉土知識數據庫”,將農民經驗編碼為標準化教學模塊,將現代農業技術術語轉譯為方言版操作手冊,破解了“專家語言”與“鄉土智慧”的溝通障礙,使技術創新與地方性知識實現融合再生。決策信息的閉環反饋系統實時監測畢業生創業項目存活率、技術成果轉化率等數據,動態調整實訓基地投入方向。數據驅動的決策閉環使系統具備自我診斷與修復能力,職業教育與鄉村發展的協同策略從“經驗判斷”轉向“實證驅動”。
在反饋調節層面,院校和鄉村社會通過多層次反饋回路構建“感知一響應—學習—進化”適應性調節機制,實現系統結構的動態優化。在微觀層面通過種植實訓基地安裝物聯網傳感器實現生產場景的數據反饋直接重構教學標準,推動職業教育內容與產業技術前沿保持同步。中觀層面通過實踐效果反饋推動制度參數的動態校準,避免政策目標與實施效果的偏離。在宏觀層面,以人口結構變化等環境變遷信號觸發職業教育系統戰略方向調整,進而引導鄉村產業形態轉型,形成系統與環境的協同進化。職業教育與鄉村社會的動態適應性耦合,本質上是復雜系統通過持續的物質、能量、信息交換,實現“耗散結構”重構的過程。這種耦合不僅解決了要素錯配、信息孤島、反饋滯后等傳統治理痛點,更通過自組織機制催生出鄉村數字新基建、產教融合新業態、城鄉文化新生態等進化產物。
三、職業院校提升鄉村治理效能的創新路徑與政策建議
《職業教育法(2022修訂)》明確將服務鄉村振興納入法定職責,強調構建“教育供給一產業升級一治理優化”三位一體的制度框架。職業教育推進鄉村振興要秉持系統性、融合性與在地化的思維,在國家戰略的引領下,鄉村社會治理與職業教育融合發展串聯起“教育鏈一人才鏈一產業鏈一創新鏈”,在結構耦合、功能耦合與動態耦合形成的多層次協同網絡中深化“校地行企社”多元共治機制,以組織結構扁平化彌合制度性障礙割裂了的政策目標與執行路徑,通過完善立法保障政策懸浮向精準適配的轉化,以治理結構的適應性變革重塑制度達成行動上的對接,通過功能補位激活各主體加速鄉村人力資本重構與產業數字化轉型,以數字生態與治理場景的深度融合實現內容上的統一,最終實現職業院校與鄉村社會的協同進化。
(一)制度創新路徑:破解系統性梗阻
一是加強頂層設計,完善治理服務立法保障。政府必須在宏觀統籌上主導職業教育發展方向,出臺《職業教育服務鄉村治理條例》《數字鄉村治理能力建設行動計劃》《鄉村振興治理專項規劃》等政策群,構建跨界協同治理的政策體系,增強制度建設的適切性和有效性。將職業教育發展納入鄉村經濟社會及相關農業產業的發展規劃,促進城鄉職業教育一體化,集中優勢職教資源服務鄉村。推動《職業教育法》修訂,增設“服務鄉村治理”專章,建立“鄉村治理師”國家職業資格認證體系,明確校村合作協議法律效力認定標準
二是要完善財政保障機制,加大財政支持力度與專項計劃列支,把支持涉農職業院校建設作為加大轉移支付的重點項目,形成長效機制,在重大財政支持計劃和重大工程項目中,對縣域涉農職業教育予以傾斜。設立專項支持計劃,對在鄉村基層就業的涉農專業畢業生補償學費,設立“治理效能提升基金”、專項獎勵基金,對優秀學生進行專項獎勵,以吸引更多優質生源報考涉農類專業,重塑職業教育“面向三農”理念。
三是構建實體化運行機制。首先,職業院校應設立專門的鄉村振興牽頭部門或領導小組,全面負責學校服務鄉村振興的戰略規劃、統籌協調與具體實施工作。其次,需完善服務鄉村振興的運行機制,明確校內相關部門及二級學院的任務目標與責任清單,確保各項工作有序推進。同時,建立規范合理的利益共享機制,保障各參與方的合法權益,并配備數量充足、結構合理的專兼職人員,確保日常工作的順利開展。此外,應完善激勵機制與考核機制,構建“教學-治理”雙重績效考核體系,將駐村服務時長、治理項目成效等關鍵指標納人教師職稱評審標準,并明確職業院校治理服務工作量的核算標準。
(二)組織重構路徑:激活治理主體動能
一是重構角色定位,從單一賦能到系統嵌入,職業院校助力鄉村振興的錨點要由“校園-村莊點對點幫扶”躍升到“縣域職教治理共同體”的構建。打破院校聯村線性思維,職業院校跨校組隊,整合縣域內職教設備、師資、數據等資源,利用共享云平臺、治理需求熱力圖、AI診斷系統等數字化智能工具調研精準識別治理需求,構建“1個中心 +N 個服務站”的全覆蓋服務體系,實施動態效能評估與反饋優化,以此形成資源池、需求鏈、服務網、評價環的四維網絡拓撲運行機制,提升跨村域問題解決能力,使院校成為縣域治理系統的“知識基礎設施”。
二是在組織維度要搭載“五方協同\"架構的新型治理共同體。在鄉村振興背景下,職業院校需突破傳統辦學模式的局限,創新“政校企村社\"協同發展的路徑與機制,構建“五方協同”治理共同體。職業院校作為技術供給與人才培養的核心主體,需與政府、企業、社會組織和村莊形成協同網絡,破解單一主體治理能力不足的困境。具體而言,政府提供政策支持與資金保障,企業導人技術與市場資源,社會組織發揮監督與評估功能,村莊作為治理場景的承載者,提供需求反饋與實踐場域。職業院校則通過人才培養、技術研發與文化傳承,推動各主體間的資源流動與價值共創。在機制構建中首先要明確主體功能與責任邊界,建立權責清單(如表1);其次要建立動態利益分配機制,根據各主體的資源投入與治理貢獻進行收益分配。從實踐價值看,“五方協同”架構能夠有效解決當前鄉村治理中的資源碎片化、主體離散化問題。

三是在功能維度要拓展“技能培訓”,升級為“治理能力孵化器”,承擔“技術擴散 + 組織再造 + 文化傳承”的復合功能。首先,技術擴散是核心,職業院校應通過數字化工具開發與推廣,提升鄉村治理的智能化水平。如開發適農化的區塊鏈村務存證系統,確保村務公開透明,減少糾紛發生率。其次,組織再造是關鍵,推動“校-村\"聯合決策機制,培養“治理型新農人”,增強鄉村自治能力,破解基層組織空心化問題。最后,文化傳承是基礎,通過“數字 + 非遺”模式,將傳統手工藝與現代設計結合,助力鄉村文化產業發展。這種“技術-組織-文化”三位一體的功能拓展,增強鄉村社會的內生發展動力,為鄉村振興提供可持續的智力支持與制度保障。
(三)實踐路徑重構:數字生態與治理場景的深度融合
首先由職業學校牽頭,聯合行業組織、科研院所、上下游企業等共同參與開發數字治理生態系統建設,構建“云-邊-端”協同體系。具體包括村級邊緣計算節點、鄉鎮數據中心和縣域數字大腦。“云-邊-端”協同體系可實現從村級實時響應到縣域全局決策的無縫銜接,推動數字鄉村治理向高效化、智能化邁進。
其次是治理場景教學模式創新。適時調整優化專業目錄,建立健全新增專業申報動態調整機制,響應農業產業發展新需求。開發場景化課程,提升專業與區域發展需求的契合性,引導畢業生直接服務于鄉村振興戰略的產業發展。院校須結合鄉村人才需求側實施面向鄉村的“在地化”職業技能人才培養,摒棄“去農、輕農、離農”的辦學偏差,以培養面向“三農”的農村實用人才為辦學趨向,引導學生轉變觀念。
最后是助力組織形態適應性變革,按照“標準不降、模式多元、學制靈活”的培養原則,構建“農學結合、半農半讀、學分積累、彈性學制”人才培養模式,打造“集中授課 + 網絡教學+ 自主學習 + 崗位實踐”為一體的教學模式,開展線上學習、作業測試、交流研討、答疑輔導等過程性評價與線下筆試、技能考核、技能等級置換學分等結果性評價相結合的考核評價機制。根據治理任務動態組建“院校教師 + 村干部+ 鄉賢”復合團隊,運用DAO(去中心化自治組織)技術,完成村民提案-投票-執行的鏈上閉環,實現去中心化決策提升治理效能。
(四)完善風險防控機制:構建系統性風險對沖體系
為保障職業院校服務鄉村振興的可持續發展,需構建多維度風險防控機制,化解技術、文化、制度等層面的潛在風險。其一,技術風險對沖。針對數字治理工具的系統性風險,需建立“傳統-數字”雙軌治理模式,在村級決策、財務公示等核心環節保留線下流程,避免技術故障引發的治理癱瘓。同時,通過建立“數字治理工具壓力測試實驗室”,模擬高并發( ? 200萬用戶)場景下的系統穩定性,強制推行技術服務責任險,確保保額覆蓋項目總投入的150% 。其二,數據安全防護。實施“數據保險箱”計劃,對涉及村民隱私的醫療、土地等敏感數據采用本地加密存儲與聯邦學習技術,確保原始數據不出域、模型參數可共享。結合區塊鏈技術構建分布式數據審計系統,實現數據操作全程可追溯,將隱私泄露風險指數控制在3.2/10以下[10]。其三,文化沖突緩沖。設立民族文化顧問團,開發文化敏感性動態評估工具并在技術移植前進行文化適配性測評。例如,廣西壯族自治區通過方言語音交互系統改造,使數字工具使用率提升 65% [11]。其四是增強可持續性保障。實施“治理項目接班人計劃”培養本土運營者,確保職業院校團隊撤離后治理體系持續運轉。建立項目退出準備金制度,用于突發性風險處置與系統維護。實證表明,系統性風險防控機制可使項目失敗率降低 47% ,治理成本邊際遞減率提高2.1倍( Plt;0.05, ,為鄉村振興注人穩健動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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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novative Pathways for Vocational Colleges to Enhance Rural Governance Effectiveness
ZHANG Li-heng (Gansu Vocational CollegeofAgriculture,Lanzhou74Oo3O,China)
Abstract:Vocationaleducation’sroleindrivingruralsocialdevelopmentfaces thre practicaldilemmas:institutionalbarriers thatdisconnect policyobjectives fromimplementation pathways,structuralcontradictions leading tosupply-demandmismatches,andtechnicalchaengesthatrodegovernancefectivenessToadvanceruralevitalization,itisimperativetoadopt systematic,integrated,andlocalizedapproaches.Thisstudyproposesconstructingamulti-levelcolaborativenetworkhrough structural,functional,anddynamicouplings todeepenthecoperationmechanismamongshools,localgoverments,industries,enterprises,andommuniti.Aditioall,rganzationalestructuringsouldflatengoveranceierarchiestoiigate institutionalfriction,whilelegislativesafeguadsandfiscalmechanismreformscantransformpolicyvaguenessintoprecisionalignment.Byactivatingfunctionalcomplementarityamongstakeholders,ruralhumancapitalreconstructionandindustrialdigitaltransformationcanbeaccelerated,ultimatelyachievingco-evolutionbetweenvocationalinstitutionsandrural society. Key words:vocational coleges;rural governance;institutional innovation;digital ecosystem;coupling mechan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