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雪景花鳥畫的風格演變及其影響

雪景花鳥畫是花鳥畫的一個重要分支，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承載著深厚的象征意蘊。雪給人以純凈無瑕、寧靜祥和之感，常用于象征高潔的品格，寄托了人們對美好、純潔與安寧的追求。明代是繼宋代之后雪景花鳥畫創作的另一高峰，是中國繪畫史的重要時期，在這一時期，繪畫創作題材廣泛，風格多樣，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明代雪景花鳥畫傳世作品極多，基于此，本文以明代雪景花鳥畫為研究對象，梳理其藝術風格的發展脈絡，探討畫家如何運用獨特技法表現雪景的韻味和花鳥的神態，并進一步闡述其對后世雪景花鳥畫創作的深遠影響。

一、雪景花鳥畫的萌芽及其發展

通過對相關文獻的調查可以發現，雪景圖起源于我國東晉時期，尤以山水題材為主。早期的雪景花鳥畫雖在表現形式和技法上相對簡單，卻已彰顯出畫家對雪景與花鳥相融合的獨特構思。唐朝，雪景花鳥畫逐漸發展，畫家開始注重對雪景氛圍的營造和花鳥形態的刻畫，色彩運用也更為豐富。

宋元時期是雪景花鳥畫發展的關鍵時期。宋代花鳥畫注重寫實，追求對自然物象的精準描繪，雪景花鳥畫畫家對雪景的描繪更加細膩入微，通過對雪的質感、光影的表現，營造冬日的氛圍，同時，其工整細膩的風格在元代得以延續并有所發展。元代文人畫興起，文人畫家強調以筆墨抒發情感，追求“逸筆草草，不求形似”的藝術境界。這種寫意畫風對明代雪景花鳥畫產生了深遠影響，為明代雪景花鳥畫風格的演變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明代的雪景花鳥畫傳世畫作極多，諸多流派的畫家都參與到了雪景花鳥畫的創作中，運用多樣的藝術手法深入挖掘雪景的獨特審美價值，涌現出如林良、呂紀、沈周、陳淳、徐渭等一批具有代表性的畫家。此時期的畫家在創作理念上有了顯著變化，不再受傳統繪畫形式的束縛，更加側重于筆墨的自由發揮和情感的直接表達，使雪景花鳥畫的藝術表現力得到了較大的提升，開創了獨具特色的雪景花鳥畫風格。

二、明初雪景花鳥畫風格

在明朝初期，社會環境較為安定，文化藝術蓬勃發展，其中，宮廷繪畫在這一時期的畫壇中占據著主導地位，當時有影響力的畫家幾乎都集中在宮廷。但畫家的藝術創作并不自由，其繪畫題材較為局限，繪畫風格也多沿襲宋元時期的院體畫，其創作多為服務宮廷、滿足宮廷的審美需求和文化裝飾需要。

從表現手法看，明初雪景花鳥畫在技法上表現出工整細膩的特點。畫家運用精細的線條勾勒花鳥的輪廓和羽毛，線條流暢、細膩，富有質感。對于雪景的刻畫，則巧妙地結合留白與淡墨渲染的技巧：先用淡墨渲染出雪景的大致形態和光影變化，再通過留白表現積雪的潔白，使雪景看起來既真實又具有層次感。在色彩方面，畫家多運用鮮艷的色彩描繪花鳥，如紅、黃、綠等，這些色彩相互映襯，使畫面更為絢麗多彩。在雪景的映襯下，花鳥的色彩更加突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雪景部分則以白色為主色調，通過淡墨的烘托，營造出清冷而靜謐的氛圍，與花鳥的艷麗色彩和諧統一。

呂紀是明代院體畫的代表畫家，他承襲前朝工筆技法，法度嚴謹，是繼承宋元工整細膩風格的代表人物。他的雪景花鳥畫作品《雪景翎毛圖》具有典型的宮廷風格。在構圖上，采用中心式構圖，將花鳥置于畫面的中心位置，以雪景作襯托，使整個畫面看起來井然有序。這種構圖方式很大程度上繼承了兩宋時期花鳥畫中群禽集聚的特點，禽鳥在畫面中占據比重較大，不僅符合宮廷繪畫追求莊重、規整的審美要求，而且能突出主體，使觀眾的目光聚焦于花鳥之上。畫面中心是枝干蜿蜒向上的枯柳，枯柳周圍分布著姿態各異的鳥兒，畫面層次豐富、疏密得當。在技法上，采用了留白法，以背景反襯前景積雪的白。呂紀也注重細節上的處理，柳樹的主干和蘆葦之上以白粉點綴，巧妙地突出了積雪的厚重，同時，他以鳥兒身上羽毛的色彩，與白雪形成鮮明對比，增強了畫面的視覺沖擊力。在細節描繪上，呂紀更展現出了高超的技藝。他對每一只鳥兒的形態、羽毛紋理都進行了細致入微的刻畫；枯柳的樹皮紋理也描繪得十分逼真，增強了畫面的清冷氛圍。

三、明中后期雪景花鳥畫風格

（一）吳門畫派

明代中后期，江南地區經濟與文化呈現出繁榮景象，蘇州成為江南地區的文化中心，民間文化蓬勃發展，吳門畫派應運而生，其成員大多是蘇州地區的文人雅士，他們對元代文人畫風格傳統進行回溯，既汲取了元人對筆墨的精妙把控，又傳承了元人對畫面形式的獨特思考，展現了較高的文化素養和藝術修養。他們不再局限于工整細致的描繪，而是更傾向于創作具有獨特藝術個性和情感內涵的作品。同時，王陽明提出的“心外無物”觀點大受推崇，使先前“格物致知”的思想體系有所改變，這與宮廷文化形成了鮮明對比。這種社會審美觀念的變化對寫意及大寫意雪景花鳥畫的發展產生了一定影響。明中后期繪畫藝術更注重情感的自由表達和生活情趣的展現，以沈周為首的吳門畫派，開啟了明代雪景花鳥的寫意畫風，以下將以沈周的代表作品為例，分析明中后期雪景花鳥畫創作中的藝術特色。

沈周雪景花鳥畫的精品之作《雪樹雙鴉圖》展現了吳門畫派雪景花鳥畫的風格轉變。在該作品中，一棵枯樹縱橫曲折朝上伸展，枝干間，一對慈鳥安然棲息，枯樹與慈鳥相互映襯，進一步凸顯環境的蕭瑟凄清，抒發出作者內心的哀愁。在筆法上，作者以濕筆淡墨描摹雪景中的枯枝，筆墨運用富有變化，兩只禽鳥同樣采用濕筆技法，卻以重墨寫出。背景以淡墨渲染，畫面中的積雪采用了留白的方式，通過顏色的對比，襯托雪之白，作品用以墨襯雪的手法，凸顯冬季之寒冷。與先賢相比，沈周更加強調以書入畫，他不僅發展了“逸筆草草”的文人畫風格，并且形成了獨特的形式語言與筆墨符號，將個人的“文心”與情感融入畫作中，借花鳥之形抒發胸臆，為后來的寫意繪畫提供了借鑒。

（二）青藤白陽

明代中后期，雪景花鳥畫出現了新的發展和創新。這一時期，大寫意花鳥畫蓬勃發展，出現了徐渭、陳淳等著名畫家。陳淳作為吳門畫派后期的重要代表人物，其將書法筆法直接用于繪畫，筆墨風神更加靈動，表現出較強的藝術張力。陳淳的雪景花鳥畫融合了文人畫和院體畫，作畫較為隨心適意。而徐渭的風格與其較為不同，他的寫意雪景花鳥畫以簡潔的筆墨勾勒出雪景的輪廓，通過筆墨的干濕、濃淡變化表現雪景的遠近層次和虛實關系，再通過大片留白給人充足的想象空間，使畫面具有一種空靈、含蓄的美感。例如，在描繪雪景中的樹木時，他以簡潔的線條勾勒出樹干的形態，再用淡墨渲染出樹枝上的積雪，筆墨簡潔而富有韻味。例如，作品《雪竹圖》，其用濃墨表現竹葉的茂密，用淡墨表現積雪的輕盈，通過墨色的強烈對比，營造出一種獨特的藝術效果。在情感表達上，徐渭將自己的經歷和情感融入作品中。在他的《雪竹圖》中，雪竹往往以一種扭曲的姿態呈現，也正是其內心世界的外在映照徐渭的作品打破了傳統繪畫的束縛，為明代寫意及大寫意雪景花鳥畫的發展注人了新的活力，對后世畫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四、明代雪景花鳥畫對后世的影響

（一）對清代及近代的影響

明代雪景花鳥畫的風格對清代及近代繪畫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清代的“揚州畫派”深受徐渭、陳淳等明代寫意畫家的影響，以大寫意風格為主導。他們在雪景花鳥畫創作中，既注重情感的抒發和個性的表達，也注重以“造化”為師，打破傳統束縛、勇于創新，開創了文人畫的新局面，使雪景花鳥畫在題材上以“雪竹”為主。到了近代，任伯年、吳昌碩等畫家將西方繪畫技巧與中國傳統繪畫相結合，對雪景花鳥畫進行創新。他們借鑒了明代寫意畫的筆墨技法，同時吸收了西方繪畫中的色彩觀念和構圖方法，使雪景花鳥畫創作既具有傳統的韻味，又具有時代感。在任伯年的雪景花鳥畫作品中，他常以生動的線條和豐富的色彩，表現花鳥在雪景中的活潑姿態；吳昌碩則以金石書法入畫，其雪景花鳥畫作品筆墨雄渾，氣勢磅礴，展現出獨特的藝術魅力。

（二）對當代雪景花鳥畫創作實踐的啟示

明代雪景花鳥畫為當代雪景花鳥畫創作提供了豐富的啟示。在技法方面，明代畫家的線條運用、墨色變化以及留白、渲染等繪畫技法的應用，都為當代畫家提供了寶貴的經驗。當代畫家可以借鑒這些技法，結合現代繪畫材料和工具，創造出更加豐富多樣的雪景效果。例如，在使用新材料時，可以嘗試將傳統的水墨與丙烯顏料相結合，通過不同材料的特性表現雪景的質感和光影變化。

在藝術觀念上，明代雪景花鳥畫追求“物我合一”，畫家將自己的情感和思想融入作品中。當代畫家在創作時，也應該注重情感的表達，關注日常生活和個人內心世界，使作品具有更深層次的內涵。同時，明代畫家勇于創新的精神也值得當代畫家學習。在多元文化的影響下，當代畫家應敢于突破傳統，通過嘗試新的表現形式和藝術語言，將傳統繪畫與現代藝術理念相結合，創作出具有時代特色的雪景花鳥畫作品。

此外，明代雪景花鳥畫的發展與當時的社會文化背景密切相關。當代畫家在創作時，也應關注當下的文化環境，反映時代精神。可以從日常生活場景、科技發展、文化交流等方面汲取靈感，使作品與時代同步，滿足觀眾日益多樣化的審美需求。

五、結語

明代雪景花鳥畫在中國繪畫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其風格的演變反映了當時社會文化的發展和變遷。從明初的宮廷工整風格，到明中后期寫意以及大寫意畫風的盛行，明代雪景花鳥畫展現出獨特的藝術魅力和豐富的文化價值。明代雪景花鳥畫不僅為后世繪畫提供了豐富的技法和風格借鑒，還推動了繪畫觀念的發展和創新。在當代繪畫創作中，應深入研究明代雪景花鳥畫的藝術精髓，汲取其中的營養，不斷推動繪畫藝術的發展和創新，讓傳統繪畫藝術在新時代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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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文系省級一般項目“三江流域少數民族服飾圖案元素傳承與發展研究”（項目編號：2022HFG08）的研究成果。（作者簡介：張樂，女，碩士研究生在讀，齊齊哈爾大學美術與藝術設計學院，研究方向：中國畫；lt;通訊作者 gt; 索繼明）

（責任編輯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