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的潮流異寵？中國古人早玩出花了

近年來，一些追求時尚、新潮和獵奇的寵物愛好者，掀起了飼養另類寵物的熱潮，對于他們來說，貓貓狗狗這類平常的寵物已無法滿足需求。于是，蜥蜴、蜘蛛、蛇等非傳統寵物成了新寵，也被大家稱為“異寵”。

不過，這種獵奇飼養現象并非現代獨有。回溯歷史，人間至奢至貴的皇室在寵物飼養上同樣引領風潮。而這些行為背后的非議，也始終如影隨形......

養寵誤國

宋人江休復在《醴泉筆錄》中講了個“猴孫服緋”的故事，令人不勝唏噓。晚唐昭宗時期，皇帝李曄突然給自己豢養的猴子，穿上了只有四五品官員才能穿的緋袍，賜封號為“孫供奉”。引得朝廷上下一片嘩然。

連年落第的書生作詩嘲罵：“十二三年就試期，五湖煙月奈相違。何如學取孫供奉，一笑君王便著緋。”一頂“玩物喪志”的帽子，就這樣戴在了唐昭宗的頭上。翻開野史軼聞，文人雅士養寵的故事隨處可見，以帝王之尊，養什么寵物、如何對待寵物，還不是由著性子來。問題是李曄之前出現了若干“壞榜樣”，證明動物得寵，雞犬升天，是亡國之君的作為。先是南北朝時期，北齊后主高緯給宮中所飼養的動物穿特制袍服，寵物們各有封號，喂以好肉，甚至鋪地毯供其行走。而這一朝卻是朝綱紊亂、民力凋盡、天下大疫，最終皇帝高緯禪位幼子后倉皇逃亡，結果滅國后被俘殺。有唐一代，武宗李炎養了一眾“萌寵”，并將其中可人者列為“十玩”。最會玩寵物的當屬玄宗，他宮中飼養各種各樣的寵物，不僅有官署機構專門負責飼養管理鷹犬以及其他禽鳥走獸，而且宮中還飼養了大批有特殊技能的駿馬——舞馬。

李隆基將自己的生日定為千秋節。讓四百匹身懷絕技的天馬，跟隨著《傾杯樂》的旋律，為其賀壽獻舞。華美又驚險刺激的舞蹈，招惹了安祿山的覬覦。安祿山后來攻破潼關，殺入長安，果然讓舞馬為其獻樂舞。不能不說，安祿山倒唐的催化劑之一，便是大唐皇帝的寵愛之物。動物與江山，似乎成了一對不可調和的矛盾。

君王的獵與寵

《史記·殷本紀》記載：殷紂王曾廣建宮室，收犬馬奇物于其擴建鹿臺、沙丘苑臺等苑囿，放養各類野獸蜚鳥。這似乎是君王任性養寵之始。珍禽異獸不僅昏君喜愛，明君亦是。黃帝在昆侖山上營造“懸圃”，育奇花異草，養龍鳳百獸，被詩人屈原心懷景仰地予以歌頌。《詩經·大雅》記載，周文王也愛養寵，并開設了靈囿、靈沼。這些類似于后世動物園的場所，甚至被作為神創之物，加以膜拜。

囚養野生動物，算是一種原始情懷。把捕獲的野獸集中馴養，控制它的繁殖，使獵取動物的艱難變得如同“探囊取物”。它們雖非寵物，卻給一方族長與一代君王帶來無上榮耀，初衷本善。

另一方面，四海升平之時，古代君王為了練習實戰經驗而狩獵，但出于安全的考慮，場所大多選擇在自家后院的“動物園”。出于此種原因，殷末周初，中國最早的大型園林——“囿”的出現了。

在靈囿中，最值得一提的動物是犀牛。細審中國古代珍藏，你會驚奇地發現大量與犀牛有關的文物。華麗麗的商代小臣艅犀尊、戰國錯金云紋銅犀尊，漢金銀錯犀形銅帶鉤、唐代叢篁雙犀銅鏡、三彩犀牛枕……都說明古代有個犀牛世界。

西周時期，犀牛不但出現在皇家動物園里，在廣闊的國土上也到處可見。那么犀牛為什么會從中國的土地消失？數目可觀的商代甲骨卜辭，記述了三千多年前商王行獵，去捕獲犀牛的時間、地點及數量。到了周代，犀牛仍是當時君王行獵的主要目標。而據《吳越春秋》所載，犀牛的另一個用途是被做了“軍裝”……受到人類尤其是君王的關注，犀牛怎能不走向毀滅的噩運。

像犀牛這樣被豢養起來的動物算寵物嗎？“寵”字從宀，從龍，或許可以被想象成——在家宅里面的豢養蛇類。如今一談寵物便與“萌”字掛鉤，先秦時期君王御囿里的動物，處在散養的狀態，只有前途未卜的命運，與它們相比，那些養在深宮里的“寵物”，才更加名副其實。

春秋時期的衛懿公好鶴，成為最早的反面典型。他不僅讓白鶴享受大夫的俸祿，出行時還讓白鶴乘車開道，稱其為鶴將軍，民怨沸騰。北狄入侵時，眾人憤言：“讓你的“鶴家軍”去打仗吧”，結果下場相當悲慘。

與此同時，周王室又出現了一位熱愛養牛的王子——周莊王的小兒子姬頹。不僅精心喂養，還給牛穿上美麗的衣服，取名為“文獸”。他的下場也不好，在王位之爭中失勢被殺。“寵”帶著親密的意味，也帶著過火之嫌。對于君王而言，“過火”的后果總是嚴重的。

一只對大唐帝國忠心耿耿的猴子

“玩物喪志”這頂帽子，扣在昭宗李曄頭上實在冤枉。要說他是奢靡無度，愛寵招禍，與史實并不相符。

昭宗其實是一位頗具才華的君王，他在繼位之初，曾驅除權宦，擴充禁軍，欲以武功平定藩鎮，無奈身處末世，時運不濟，無力回天。尤其是他在位的后期，受制于權臣朱溫，沒有親信之人，如同傀儡一般，所以養猴子排解煩悶。日子久了，可憐的昭宗才會將一只最喜歡的猴子當做心腹看待。

天佑元年（904年），朱溫指使其手下率兵入宮弒殺了昭宗，立唐哀帝。三年后，朱溫又逼迫哀帝禪位，自己登基為帝。某日臨朝，接見前朝眾臣時，朱溫讓人把“孫供奉”牽到殿前來，誰知這只頗通人性的猴子毫不領情，竟當場扯掉官服冠帽，不僅如此，還三番五次的作勢撲向朱溫。惱羞成怒的朱溫當即命令手下人將此猴拖下去斬殺，結果成全了一只“義猴”。

無獨有偶，當年被安祿山掠走的舞馬、大象也有同樣的義舉。某次宴席上，安祿山特意讓人牽來大象，讓這些巨獸向自己跪拜，可眾象毫不買賬，一動不動，安祿山勃然大怒，下令將舞象全部殺死。

在讀史者的眼里，大概只有暴戾的安祿山才會做出如此兇殘之事，不料，同樣的事情，被后世譽為“英武偉烈之主”的朱元璋也干過。元順帝酷愛大象，還將他的大象馴化得可以跪拜、起舞。可惜這位末代皇帝北逃大漠時，無法帶走他的寵物，大象遂被明太祖朱元璋掠回。這只善解人意的大象不肯為新君跳舞，終至被殺。

中國歷史上，“寵”絕對是個貶義詞，但卻有一些皇帝的寵妃與寵物，不單有被寵的資本，也有被寵的氣節。

這些珍稀動物你收藏了嗎？

假如你是一位皇帝，你會養什么寵物？很多人都會搜腸刮肚，想出一眾珍禽異獸。似乎皇家不養奇寵，就說不過去。

玄宗和親王下圍棋時，楊貴妃抱著寵物狗在旁觀戰，后來，貴妃怕玄宗輸棋失了面子，就暗示寵物狗把棋局踏亂。這種狗名為康國猧（wō）子，是一種來自西域的哈巴狗。據研究，唐宮的洋動物有25種之多，其中有一種狗來自拜占庭，很可能指的就是康國猧子。

寵物也可以被視作一種有生命的收藏品，令人癡迷、上癮。滿足的不只有好奇心、收藏欲，還混雜著人類對自然世界的掌控欲，或許還有許多別的情感，所以寵物會成為打點關系的貢品。

周邊藩屬小國進貢給天朝皇帝的貢物中，經常會出現各種“異化”的動物，在天人感應觀念的影響下，它們往往被說成是“祥禽瑞獸”，象征著上天對君王的認可與表彰。明孝宗弘治年間，西苑中就飼養有白虎、白豹，以及作為祥瑞化身的白狐。等白化動物被搜羅殆盡，人們也習以為常了。大批朝貢使團的到來又豐富了異獸的名單，包括番國諸夷進獻的黑猿、獅子、麝牛、食鐵獸（熊貓）等。

在皇帝的寵物中，土生土長的本地物種多由民間采集，而奇異動物的獲取途徑則多種多樣，最常見的是四方藩屬進貢得來。物以稀為怪，折騰來折騰去，往往會鬧出一些烏龍。

史料記載，明成祖永樂十二年秋，榜葛剌使臣帶著一只奇怪的動物來到北京，擇期向永樂帝進獻，這只動物“前足高九尺，后六尺，頸長丈六尺有二，短角，牛尾，鹿身”，當即有人對其大呼“麒麟是也”。一幅現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的《明人畫麒麟沈度頌》，讓今人得以見到麒麟的真容——這不就是一頭長頸鹿嘛。

長頸鹿被看作麒麟，今人固然覺得可笑，但那些海外動物的舶來，畢竟讓國人開了眼界。在當時，除了長頸鹿之外，斑馬、直角羚、鴕鳥等非洲特產動物也被輸入中國，大批外來動物與土生土長的物種一起，在皇家園林里遨游。

養豹子還是養豬好？

綜上所述，似乎可以得出一個結論，皇家養寵，以奇取勝，目的也是滿足一己私欲。果真如此嗎？岳飛之孫岳珂在《桯史》一書中記載，宋太祖定下祖訓，宮里必須養豬——“苑中牧豚”，緣由并未說明。后人推測，可能一來因為太祖屬豬，二來太祖迷信豬血可以破妖術。另一個可能的原因，則與宋代的“動物政策”有關。

歷史悠久而又意義重大的田獵活動，在北宋初年飽受爭議。漢唐時皇家狩獵如軍事戰役，而宋代僅獵獲狐兔雉鳥等小型動物，且由百姓驅趕進場，逐漸形式大于內容。“宋學”主張戒奢戒武，至仁宗時田獵被廢。“牧豚”則更合宋風，兼具仁政與低調。宋徽宗大修壽山艮岳，畜養大量珍禽異獸。據《汴京遺跡志》載，汴梁被圍時曾投禽鳥十余萬入河，宰鹿千頭犒軍。然記載中猛獸極少出現。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當屬“猛獸愛好者”明武宗朱厚照。后人指責正德皇帝所做的出格事有兩件，一是違背祖制的出京巡游，再就是長年住在宮外“豹房”。

武宗朝養獸之風極盛。豹房一土豹竟需“役勇士二百四十名，歲廩二千八百石，占地十頃，歲租七百金”。這般奢靡自然招致非議，但美國學者蓋杰民提出新解：這支隊伍實為馴豹出獵的護衛隊，豹房實乃武宗的政治軍事中心。

朱厚照個性自幼好動，少年即位，初期受權臣轄制，長大成人又要面對一干文臣的勢力，十分壓抑。與猛獸為伍，給了他不一樣的感知，馴豹斗虎獲得快意的同時，也讓他看到抑制文臣、彰顯武功的希望。

朱厚照任內的幾場戰事，為他贏得了“武”的謚號，他甚至曾親上戰場，在混戰中手刃過一名蒙古騎兵，這都與他馴豹斗虎、磨礪膽氣與尚武精神分不開。

當堂堂天子與一只禽獸成為形影不離的朋友，又或者太平盛世的帝王偏要頂盔摜甲、駕鷹攜豹，“寵物是禍水”的聲音便會隨之響起。然而太多的細節被發掘以后，似乎可以證明——皇家養“寵”是一種需要，也是一種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