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響乒乓

第一章 山上有個乒乓球場

城市南部有一座山，山上遍植樹木，林間空地有一個露天乒乓球場地，錯落擺放三張乒乓球臺。場地受限，其中一張球臺一端頂著一棵樹。來這里打乒乓球的多是退休人員。張崇高和李大同都是退休職工，他們以前不認識，來這里打乒乓球才認識。他們兩個打乒乓球本領(lǐng)半斤對八兩，誰都多贏不了誰一盤。哪邊打一個擦邊球或者擦網(wǎng)球才多贏一盤，但對方往往不認可，他們就請大老馮當裁判。大老馮最近才來，他很會當裁判，對擦邊球或者擦網(wǎng)球看得清清楚楚，誰也別想蒙混。大老馮甚至會當教練，能指出張崇高和李大同打球中的問題，比如腰彎得不夠或腳后跟不抬等。張崇高和李大同一試，果然。但大老馮打乒乓球水平較差，大家愛請他當裁判或者當教練，不愛跟他打乒乓球。

大老馮每天早早到這里，先用笤帚把場地掃干凈，用抹布把乒乓球臺擦干凈，再打一段八段錦，就拿著乒乓球拍等人來。來一個他就能打幾個回合，來兩個他就在一旁當教練。

有一次，大老馮又早早去了。往常他上山后，一路上會碰到不少人，這次他一個人都沒碰到，只碰到5只貓。大老馮喂好5只貓，去到乒乓球場。照例先掃場地，又擦干凈球臺。沒有人來。接著又打一段八段錦，拿著乒乓球拍等人來。這時天很冷，山上背陰處還有一處處未化的積雪，巖壁上掛著冰凌。有風掠過樹梢，有小鳥在樹叢里鳴叫，還有松鼠在樹上攀爬。大老馮覺得凍耳朵凍腳，就捂耳朵跺腳，還圍著球臺跑圈。大老馮踮腳朝遠處張望，還是沒人來。大老馮又趴下做俯臥撐。他喘粗氣站起身，持拍揮動做抽球動作，覺得肩膀緊，還抬肘，想要領(lǐng)，再抽幾個，點點頭，已沒毛病。

這時那5只貓來了。一只白貓，一只黑貓，兩只花貍貓和一只橘貓。5只貓在場邊土坎上并排站立，看大老馮動作。大老馮停下。橘貓一躍，跳到乒乓球臺上。橘貓看看大老馮，腿一彈，從球網(wǎng)這邊跳到球網(wǎng)那邊，再從球網(wǎng)那邊跳到這邊，再跳回。大老馮抱著胳膊看。另外4只貓也躍上乒乓球臺。它們也從球網(wǎng)這邊跳到球網(wǎng)那邊，又跳回來，再跳過去。5只貓在球臺上起伏跳躍，錯落有致。大老馮忽冒一念頭。他拿球拍站到球臺一端，隨著貓?zhí)?jié)奏，正手反手，抽球推擋，有輕有重，有疾有緩。大老馮一個扣殺，一只貓?zhí)屡_子跑了。大老馮再去那邊，一個旋轉(zhuǎn)球，又一只貓跑了。他再來這邊，一個反手抽，貓沒有跑。大老馮搖搖頭，又到那邊，再一個反手抽，那只貓跑了。橘貓是最后跳下乒乓球臺跑的。大老馮打贏所有對手，光腦袋上熱氣蒸騰如包子出鍋，他意猶未盡。

大老馮汗消了，凍得實在受不了，嘟嚕著奇怪奇怪，人呢？只好下山回家。

走在路上，大老馮發(fā)現(xiàn)人來人往，喜氣洋洋。他正琢磨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有個熟人迎面而來，拱手對他說：“新年快樂！恭喜發(fā)財！”原來今天是大年初一，人人都忙著串門拜年，不上山。

大老馮回家后就感冒了，他吃藥發(fā)汗在床上躺好幾天。等視線清晰鼻腔干燥喉嚨絲滑已經(jīng)“破五”，他又去山上打乒乓球。山上人見大老馮，個個給他拜年。又說，從初二就等你總不見你來，是過年家里熱鬧吧。大老馮想把初一的事情說一下，但想想又沒有說。

第二章 大老馮很生氣

但也不是所有人所有時候都不愛跟大老馮打乒乓球，有人有時候就愛跟大老馮打乒乓球。比如張崇高和李大同。張崇高認真練習打乒乓球，他總想打敗對手李大同。李大同努力練習打乒乓球，他總想戰(zhàn)勝對手張崇高。張崇高這一盤打敗李大同，李大同下一盤就戰(zhàn)勝張崇高。張崇高輸了后想，我昨天還打敗他，今天卻輸，是不是退步了呢？李大同輸了后也這么想。

張崇高和李大同都對自己說，我應該檢驗一下。如何檢驗呢？他們同時想到一個人，就是大老馮。

張崇高來找大老馮打乒乓球，大老馮很開心。

大老馮掄臂扭腰做好準備活動，和張崇高打乒乓球。張崇高打贏了大老馮。

李大同也來找大老馮打乒乓球，大老馮很開心。

大老馮踢腿轉(zhuǎn)手腕做好準備活動，和李大同打乒乓球。李大同打敗了大老馮。

張崇高和李大同都放心了，他們并沒有退步。

張崇高和李大同只要對自己沒有信心，就找大老馮檢驗一下。

大老馮好久沒撈著打，他牙關(guān)敲得很響，縮著脖子走到張崇高身邊，對他說：“張崇高同志。”

張崇高等李大同把球打瞎，說：“嗯？”

大老馮說：“待會你是不是跟我打一盤？”

張崇高看大老馮，心想，我和李大同打得特別順手，喝水時我進行總結(jié)，我發(fā)現(xiàn)我抽球十分厲害，抽過去對方就接不住。我馬上繼續(xù)練習抽球，使抽球更厲害，便不能陪大老馮打。

張崇高搖搖頭。

大老馮又敲著牙關(guān)走到李大同身邊，對李大同說：“李大同同志。”

李大同等自己把球打瞎，說：“嗯？”

大老馮說：“待會你能不能跟我打一盤？”

李大同看大老馮，心想，我和張崇高打得不順手，擦汗時我總結(jié)，我發(fā)現(xiàn)我接抽球不算厲害，對方抽過來我就接不住。我馬上要練習接抽球，使接抽球厲害起來，便不能陪大老馮打。

李大同搖搖頭。

大老馮看看李大同，再看看張崇高。

張崇高和李大同看大老馮。

他們發(fā)現(xiàn)大老馮脖子漸粗，直至粗如樹干，青筋暴漲似藤條纏繞，臉頰咬肌如狼在囚籠中蠢蠢欲動，禿腦門紅光閃爍。

二人大驚，心想，大老馮這是怎么啦？

一只橘貓跑過來，圍著大老馮轉(zhuǎn)，用脖子和尾巴蹭大老馮褲腿。大老馮蹲下去，摸摸橘貓。嘶嘶一陣響，如輪胎撒氣。

大老馮站起來，人又恢復原樣。

大老馮皮笑肉不笑，說：“走了！”

大老馮嘟嚕著走出幾步，又停住腳，他回過頭來。

大老馮對張崇高和李大同說：“喂！”

張崇高和李大同看他。

大老馮說：“雖然我現(xiàn)在打不過你們，但我過去打得相當好。”

張崇高和李大同決定安慰大老馮，一個說你很會當裁判。一個說，你很會當教練。兩個說，你既會當裁判又會當教練。

大老馮說：“你們還別不信！”

兩個人說：“咦？”

大老馮說：“我能打過韓大海！”

張崇高和李大同心想，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大老馮說：“韓大海打不過我！”

張崇高和李大同把這個名字想起來了，韓大海是一位乒乓球教練，張崇高的孫子和李大同的外孫都跟他學習打乒乓球。

大老馮說：“我打一次贏一次！”

張崇高和李大同互相看。

他們想，大老馮這么說，可以說明兩個問題。

張崇高想，如果不是韓大海退步退得厲害。

李大同想，就是大老馮特別會吹牛。

兩個人想，我們傾向于第二點。

第三章 不把說過的話收回

這天張崇高走過去，對大老馮說：“大老馮，咱倆打一把。”

大老馮閑好長時間沒撈著打，看人家打正饞得慌，聽張崇高要和他打，十分高興，活動一下筋骨，和他比賽。

李大同當裁判。

張崇高與大老馮打了三盤。張崇高贏了三盤。

張崇高不罷手，他對大老馮說：“應再打三盤。”

大老馮說：“因為什么？”他想，一般是輸?shù)貌涣T手，他正不想罷手。

張崇高說：“剛才三盤你是頂風，怕你找理由，現(xiàn)在換過來，你打順風。”

兩個人交換場地。

又打三盤。

大老馮又輸三盤。

張崇高打完，李大同要和大老馮打。

張崇高當裁判。

李大同和大老馮打了三盤。大老馮輸了三盤。

李大同不罷手，要和大老馮再打三盤。

大老馮說：“這次因為什么？”

李大同說：“剛才那三盤下雨，怕你不服氣，現(xiàn)在雨過天晴，再打一次。”

李大同和大老馮又打三盤，大老馮還是輸。

大老馮擦汗，喝水。他對張崇高和李大同表示感謝，感謝他們和自己打乒乓球，他以為今天就撈不著打了，因為他數(shù)了三遍，來打乒乓球的人是雙數(shù)而不是單數(shù)。

張崇高和李大同對大老馮說：“不必感謝！”

大老馮說：“又是因為什么？”

張崇高說：“大老馮，你說你是不是打不過我們？”

大老馮說：“打不過。”

李大同說：“與我們比是不是有差距？”

大老馮說：“與你們比有較大差距，將繼續(xù)努力。”

張崇高和李大同聽大老馮說，他打乒乓球能打敗韓大海，他不但能打敗韓大海，而且打一次贏一次。他們把這件事情分別給兒子和女婿說了，他們的孫子和外孫都在乒乓球館跟韓大海學習打乒乓球。兩個爸爸聽后很氣憤，他們告訴爺爺和姥爺，我們家長要維護韓大海教練聲譽，不能使之隨便遭詆毀，否則將影響到家長和孩子信心。

張崇高于是對大老馮說：“你打乒乓球與我們比有較大差距。而我們打乒乓球與我們兒子或女婿有很大差距。”

李大同說：“我們兒子和女婿則打不過他們兒子。”

張崇高說：“我們孫子和外孫跟韓大海學習打乒乓球。”

李大同說：“但你說你打乒乓球能打敗韓大海，而且打一次贏一次。”

張崇高說：“這毫無道理！”

李大同對大老馮說：“請將你說過的話收回。”

張崇高說：“不要吹牛！”

李大同說：“尤其不要吹有鼻子有眼的牛。”

張崇高說：“最好什么牛都不吹。”

大老馮心想，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大老馮對張崇高和李大同說：“我沒有吹牛，也不把我說過的話收回。我過去打乒乓球能打贏韓大海，而且打一次贏一次！”

張崇高和李大同都看大老馮，眼睛滾圓。

大老馮到底有沒有吹牛呢？張崇高和李大同決定不再拐彎抹角，他們約大老馮去見韓大海。大老馮倒不推辭，他們一起去了韓大海的乒乓球館。

張崇高和李大同把韓大海叫過來，指著大老馮說，就是他，就是這個大老馮，說你打不過他，你和他打，打一次輸一次！

韓大海皺眉看大老馮。

大老馮笑瞇瞇看韓大海。

韓大海看了一會，忽然叫起來：“咦，馮主任！”

大老馮伸手，兩個人握手。

張崇高和李大同互相看看，又看他們兩個人，心想，他們竟然真的認識！

第四章 打籃球和踢足球

大老馮并沒有吹牛，他有段時間的確能打敗韓大海，而且確實是打一次贏一次，沒有二話。

要說說大老馮的過去。

大老馮過去不叫大老馮，他過去在一個單位當領(lǐng)導，大家叫他馮主任。馮主任水平高，工作有想法有辦法，作風正派，注意傾聽意見，在群眾中很有威信。到年終同志們給他提意見，多集中一條，就是不注意自己身體。馮主任開始沒有在意該意見，后來在意了，因為他漸漸感到有些力不從心，飯量減少，經(jīng)常失眠，甚至影響工作，馮主任遂決定鍛煉身體。馮主任去下屬單位檢查工作，見一些人在籃球場上打籃球。馮主任想，我可以去打打籃球，我小時候也愛打籃球，三步上籃是我拿手好戲。馮主任走過去說：“帶我一個！”擼起袖子就上場。打籃球的都很高興，他們想，馮主任和我們一起打籃球，與我們同樂，使我們開心。他們把籃球傳給馮主任。馮主任張開巴掌舉起籃球，閉上一只眼睛，瞄準一下，踮腳屈膝送腰一投，籃球應聲入筐。大家都給馮主任鼓掌。

馮主任參加一方比賽，隊友搶到籃球傳給馮主任，馮主任把籃球放到眼前一瞄，舉手投進籃筐，得兩分。如果距離籃板稍遠，馮主任接住傳球并不直接投籃，他拍球往前邁步至適當距離，然后跨一步，跨兩步，總共跨三步，舉手把球投進籃筐。大老馮想，這叫作三步上籃。馮主任一得分，場上場下便響起熱烈掌聲。

馮主任很自豪，他邊拍球邊想，老底子猶在，我進了許多球，得了很多分，比小時候打籃球得分多多啦！一舉手，又得一分。

但馮主任漸漸發(fā)現(xiàn)問題，他進球多一方面是他投球準，另一方面是沒有人來干擾他。他三步上籃時，大家都讓開一條胡同，看著他從胡同中間拍球通過。對方有個大個子，足有兩米高，防守在籃下。馮主任遠遠望去，心想，這一關(guān)不好過。馮主任橫下一條心，閉眼咬牙，數(shù)好步數(shù)使勁一跳。大個子把腦袋一歪，籃球擦著他左耳朵應聲入網(wǎng)。雙方隊員和場邊觀眾鼓掌叫好。馮主任帶球往前跑，他步子沒調(diào)好，把對方隊員撞倒。裁判員一聲哨響，馮主任原以為吹自己犯規(guī)，但裁判說對方阻擋犯規(guī)。

半場結(jié)束。馮主任一方遙遙領(lǐng)先。對方球員說，馮主任不能偏心，下半場應和我們一隊。

馮主任換了隊友。

全場比賽平局結(jié)束。

馮主任與雙方隊員們一一握手。

他對他們說：“你們就不能打得認真一點嗎？”

隊員們齊聲說：“我們打得非常認真！”

馮主任與裁判握手。

他對裁判說：“你就不能裁得公正一點嗎？”

裁判說：“我裁得十分公正！”

馮主任問自己，這樣打籃球究竟有意思還是沒意思？

他把籃球一丟，走了。

馮主任有一天路過體育中心，足球場上有人踢足球，馮主任就過去看。馮主任看著想，踢足球是一項重要的體育活動，全世界都喜歡，我小時候也踢過足球，我可以去踢踢足球。最主要是，這些人我連一個都不認識。打籃球就是因為都認識我，使我沒有繼續(xù)打，這次我要踢足球。

馮主任跟人家說一下，就上場去了。

馮主任在場上奮力奔跑，球往哪里去他往哪里跑。他連一次碰到球的機會都沒有。馮主任倒也不發(fā)愁，他對自己說，這些人踢足球踢得很好，奔跑能力強，身體強壯，傳球很詭秘，與他們踢足球相當于在球場里看比賽。馮主任正想著，一個球飛過來，落到他腳邊。馮主任伸腳停住球，他準備帶球過人。馮主任已看準，他只要過三個人，外加跑5步，就能起腳射門。馮主任也盤算好，射門時他將發(fā)一個大腳，踢球門右上角，守門員此時在球門左側(cè)，球到右上角他就鞭長莫及。馮主任深吸一口氣，正要起動，一個黑影斜著過來，馮主任橫著飛出去。

馮主任一瘸一拐去上班。他上主席臺給大家作報告。報告結(jié)束時，大家報以雙倍掌聲。馮主任把每個字都讀兩遍，每個人都一次聽了兩場精彩報告。馮主任去醫(yī)院做檢查，他得了輕微腦震蕩。

馮主任傷好后，又嘗試了跑步、游泳和啞鈴，還進行俯臥撐和跳繩。但這些活動都不合馮主任性格，馮主任不習慣獨自做一件事情，他希望和別人一起做事。

有人對馮主任提出建議，他說：“您可以打乒乓球呀。”

馮主任一拍腦門，心想，這個主意非常之好，我怎么就沒有想到呢？

第五章 馮主任去打乒乓球

單位有個乒乓球室，里面有兩張乒乓球臺。這天馮主任走進乒乓球室。打乒乓球的看到馮主任都停下來。

有人對馮主任說：“馮主任，您要不要打？”

馮主任說：“多年不打。”

大家聽出意思，忙把球拍和球塞到馮主任手里。

馮主任過去站好，捏著球拍笑道：“不知道還會不會打。”

馮主任發(fā)一個球。

球沒有發(fā)過網(wǎng)。

馮主任說：“還不好對付呢！”

人家把球撿起來，遞給馮主任。

馮主任就把球發(fā)過去。

大家鼓掌。

馮主任揮拍和對手打，開始他感覺有些生疏，球老是瞎。身上開始冒汗后，球瞎得就少了。

大家不斷為馮主任鼓掌。

馮主任把球拍還給人家，說，獻丑獻丑！大家說，馮主任一看就會打。馮主任說，小時候打，多年不打。大家說，功夫猶在。馮主任說，打乒乓球是一項很好的運動，強健身體，鍛煉反應。大家說，馮主任多來打。馮主任說，球拍有些不順手，我用正貼膠皮。大家說，我們幫您配一副球拍。馮主任說，錢照付！

他們?nèi)ンw育用品商店，給馮主任買了乒乓球拍，還買了運動服、球鞋、頭帶和護腕護膝。

馮主任再去乒乓球室時，大家把買來的東西交給他。馮主任說，發(fā)票！有人說，算了。馮主任說，不行！有人把發(fā)票給他。馮主任看看發(fā)票上金額，掏錢付了，再把發(fā)票撕掉。馮主任換上運動服，把護腕護膝套上，系上頭帶。他黑發(fā)濃密，紅頭帶一箍，很瀟灑。馮主任說，武裝到牙齒。

馮主任來了沒幾次球就比較熟練了。

馮主任這天說：“打一盤！”

一個就上去，和馮主任打。

馮主任左邊一下，右邊一下，中間一下，得分。旁觀者看著熟悉。

這一個沒有打過馮主任。

又上去一個。馮主任同樣。他又沒打過馮主任。

再上去一個。還是沒有打過馮主任。

馮主任打一個贏一個。

馮主任就經(jīng)常來。

馮主任打乒乓球后，睡眠好了，飯量也增加，作報告中氣十足，工作起來不知疲倦。

第六章 請來一位高手

有一次幾個球友一起聊天。他們說，馮主任打乒乓球的水平已不限于本乒乓球室，咱們陪不了馮主任了，需要有一個高手來陪馮主任打乒乓球。

馮主任認為這個建議很好，他對自己說，我屬于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其他人打不過我，是由于我比他們有一點基礎(chǔ)，并不是我比他們厲害到哪里去。像做任何事情一樣，既然打乒乓球，就要高標準嚴要求，不能取得一點成績就止步不前固步自封，那是沒有出息的，應該多向高手請教。

大家就物色乒乓球高手。

某天，他們對馮主任說，韓大海從小打乒乓球，先進校隊又進業(yè)余體校再進專業(yè)隊，參加過各種比賽，甚至參加過國際比賽，拿到過許多冠軍及亞軍，就不一一列舉。

馮主任聽后，說：“很好，請他有空過來。”

韓大海那天就來了。

馮主任握著韓大海的手說：“歡迎歡迎啊。”

馮主任的手又大又溫暖，一股暖流傳遍韓大海全身，他決心好好教馮主任打乒乓球。

韓大海從如何握拍講起，一點一滴糾正示范馮主任，指出側(cè)身和跨步時應先邁哪條腿，發(fā)球時球應拋多高否則屬于違例，抽球發(fā)力要從腳指頭開始，對方打過來各種球應分別用什么方法接，等等。但不管用什么方法接，接過去應使對方難受……

馮主任都一一記住，盡力去做。

按韓大海說的做對馮主任有難度，但馮主任不怕難，他知道熟能生巧的道理，于是反復練習，并且處處練習。

韓大海發(fā)現(xiàn)馮主任一個孤僻動作，就是他正手抽球時持拍手肩關(guān)節(jié)不放松。韓大海告訴馮主任，肩膀一定要放松，就像什么東西都沒拿那樣。馮主任便時刻牢記。有人發(fā)現(xiàn)，馮主任過去上臺作報告，總是右手拿茶杯左手拿稿子。現(xiàn)在上去時左手拿茶杯右手拿稿子。又有人注意到，過去馮主任打電話時，總是右手握聽筒放到右耳朵上和對方說話。現(xiàn)在他打電話是左手握聽筒，把左臂繞過胸前，左腕翻轉(zhuǎn)，用右耳朵與對方溝通。他們想，馮主任是不是右臂出問題，如果出，應勸他早點治療。

可是根本不是這么回事。

馮主任笑著說：“我抽球時右邊肩關(guān)節(jié)太緊，影響發(fā)力。我經(jīng)研究發(fā)現(xiàn)是久遠養(yǎng)成的習慣，我下鄉(xiāng)時用右肩膀挑水，用右手拿鐮刀割麥子，用右胳膊掄大錘開山碎石，右肩關(guān)節(jié)自然繃緊。韓大海教練給我建議，我就隨時糾正。”

馮主任經(jīng)過一段時間努力，右肩關(guān)節(jié)就不緊了，抽球果然使上勁，得到韓大海肯定。

右肩關(guān)節(jié)放松后，馮主任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收獲。馮主任作報告時，喜歡手勢助語氣，時時抬手左邊一下，右邊一下，講到關(guān)鍵處，右臂直出，右手拇指按住無名指和小指，食指中指做劍指，抖手腕往斜下一戳。之前馮主任雖然也使用劍指，但力度有限，不能充分顯示決心和意志。現(xiàn)在劍指一出，如霹靂雷擊，與會者無不警醒或者鼓舞。

第七章 鼓掌不能亂鼓

韓大海陪馮主任打乒乓球時，單位里很多人都去圍觀，他們?yōu)槊恳粋€球鼓掌叫好。韓大海想，打球時有觀眾鼓掌叫好，對于球員是一種鼓勵，球員往往勇氣倍增，但我發(fā)現(xiàn)他們有個問題。

結(jié)束后，韓大海把自己發(fā)現(xiàn)的問題告訴馮主任。

馮主任聽了，心想，倒沒有注意到！

馮主任再打乒乓球時，大家又來看，大家為每一個球鼓掌叫好。

馮主任卻一把把球抓住，他目光炯炯看大家。

大家心想，馮主任這是怎么啦？

馮主任說：“大家來看我打乒乓球，使我很受鼓舞，我沒想到你們這么熱情。”

大家說：“我們愛看打乒乓球。”

馮主任說：“觀看比賽時應該為選手打的球叫好，但為每一個球鼓掌叫好就有問題了。”

大家想，什么問題呢？

馮主任說：“我打一個好球，大家鼓掌叫好，這是對我的鼓勵，我知道打了一個好球，下次還要這樣打。但我打一個壞球，大家依然鼓掌叫好，這樣一來，我就不知道自己打的是一個好球還是一個壞球。我就有可能把壞球當好球，還繼續(xù)這樣打，就打出越來越多的壞球，我就成了一個專門打壞球的乒乓球選手。大家說對不對呀？”

大家覺得馮主任說得很對，紛紛點頭。

馮主任繼續(xù)說：“打乒乓球還是小事，如果這件事情放到工作中，我做出對的決策大家叫好并執(zhí)行，這沒有問題。但我做出錯誤決策大家也叫好也去執(zhí)行，那有可能對我們工作造成損失，后果堪憂。大家應該多動腦子，多思考，分清楚優(yōu)劣好壞，工作才能做得更好。”

馮主任伸出胳膊，手腕抖，劍指出。

大家心頭為之一振。

他們想，原來鼓掌不能瞎鼓，叫好也不能亂叫。鼓掌叫好應對事不對人。

大家再看馮主任和韓大海打球就不隨意鼓掌叫好，他們要分辨馮主任打的究竟是好球還是壞球，再決定是不是鼓掌叫好。有時實在分不出是好球壞球，他們就一起研究討論。討論不出結(jié)果就找內(nèi)行請教，甚至回家去問會打乒乓球的孩子。

大家也把馮主任說的話用到工作中，他們再碰到問題就多動腦子，想想自己處理得對不對。有的同志甚至去找馮主任，指出他的決定中哪方面存在缺陷，應如何解決。馮主任覺得有道理，就加以吸收，完善自己的決策。

通過這件事情，馮主任很欣賞韓大海，認為他能通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就表揚他。

韓大海想，其實也沒什么，打乒乓球的都知道。

有一天，馮主任又把球抓住，他皺著眉頭看大家。

大家想，這又是為什么呢？

馮主任對大家說，我聽出來，掌聲很稀疏，并不怪大家，因為大家只為我鼓掌。但只為我鼓掌不為對手鼓掌，這是本位主義表現(xiàn)，應予摒棄。希望大家不光為我鼓掌，也要為對手即韓教練鼓掌。

每個人聽了也都皺眉頭，他們想，這又是難題。

不過大家鼓掌叫好還是越來越多，乒乓球室里經(jīng)常掌聲叫好聲不斷，因為馮主任和韓大海打球越來越不瞎，值得大家不停鼓掌叫好。

第八章 為什么打不過馮主任

其中打乒乓球比較突出的有三個人，他們是老甲、小乙和大丙。韓大海來時也給他們做指導，有時間也陪他們練習，還給他們制訂訓練計劃。

韓大海對他們說：“你們就按我說的練，將取得更大進步。”

他們說：“我們以馮主任為榜樣。”

韓大海說：“你們也會超過馮主任。”

他們說：“不可能！”

韓大海問：“為什么呢？”

老甲說：“馮主任抽球很厲害，我接不住。”

小乙說：“馮主任發(fā)球發(fā)得好，我看不出旋轉(zhuǎn)。”

大丙說：“馮主任會放高球，他放起高球來我夠不著。”

韓大海想，馮主任雖然會抽球，但只要球過去得稍微有些歪，他就抽不到。馮主任雖然會發(fā)旋轉(zhuǎn)球，但發(fā)球動作不隱蔽，拍子往下就是下旋，往左往右就是側(cè)旋，看清楚反著接就好。對付馮主任的高球也不難，只要跳起來扣。

韓大海說：“你們來聽我告訴……”

但三個人把耳朵一捂，表示不聽告訴。

韓大海說：“但你們打乒乓球總該有個目標吧。”

老甲、小乙和大丙說：“我們打乒乓球都有目標，請幫我們實現(xiàn)。”

韓大海說：“你們說說看。”

老甲說：“我的目標是打敗小乙和大丙。”

小乙說：“我的目標是打敗大丙和老甲。”

大丙說：“我的目標是打敗老甲和小乙。”

韓大海看著他們想，他們每個人的目標都是打敗另外兩個。

經(jīng)過韓大海點撥和他們個人努力，老甲、小乙和大丙每個人都實現(xiàn)了自己的目標。

韓大海問他們：“現(xiàn)在你們都能打敗馮主任了吧？”

三個人齊聲說：“沒有！”

韓大海說：“啊？”

韓大海很疑惑，他想，這怎么可能呢？憑我的經(jīng)驗和觀察，三個人水平已在馮主任之上，卻為什么打不過他呢？

第九章 請理解與關(guān)照

馮主任倒是越打越好，和韓大海打起來，球不瞎。旁邊看他們打乒乓球的，眼睛跟著球走，頭跟著眼睛走，回家后，往往要用熱毛巾敷脖子。

這天馮主任來打乒乓球。他跟韓大海說：“今天打一下比賽怎么樣？”

韓大海愣一下。

馮主任指那邊。

老甲、小乙和大丙正打乒乓球。

馮主任說：“都不愛和我打啦。”

韓大海說：“為什么？”

馮主任說：“怕影響進步，說我應該和強手打。”

韓大海想，馮主任說得雖然有道理，他打乒乓球取得進步，和我練球也不瞎了，也能打敗老甲、小乙和大丙，但因此有了驕傲苗頭，這對于他不好，我應及時提醒。

韓大海同意比賽。

有人做裁判。

都圍過來觀看比賽。

馮主任對他們說：“要給我們加油喲！”

大家說：“加油！”

比賽開始。韓大海腳也不挪動，胳膊也不掄，只抖幾下手腕，就把馮主任打敗了。

喊加油的就喊了一次加油，后面一次加油也沒喊。

馮主任抹著汗，喘著粗氣，對韓大海說：“這就是差距！”

韓大海幫馮主任分析剛才的比賽，告訴他差距在哪里，問題是什么，應如何應對。

馮主任頻頻點頭。

打完球韓大海回家，他和馮主任一起走一段路，分手各自走。

韓大海走著走著，從拐角處黑影里跳出三個人來，攔住他去路。

韓大海嚇了一跳。

韓大海一看，竟是老甲、小乙和大丙。

老甲、小乙和大丙說要和韓大海談?wù)劇?/p>

韓大海說：“談?wù)劸驼務(wù)劇！?/p>

老甲說：“今天你把馮主任打敗了。”

韓大海說：“是呀。”

小乙說：“你贏得十分輕松。”

韓大海說：“并不值得驕傲。”

大丙說：“所以要談?wù)劇！?/p>

韓大海想，什么意思？

老甲、小乙和大丙把為什么要和韓大海談?wù)f了。

他們說，馮主任早先十分愛看足球比賽，但看完足球比賽第二天就臉色鐵青，說話聲音嘶啞，作報告時以批評為主。大家只要看到他鐵青著臉作報告批評人，就知道馮主任昨晚一定是看足球了，都挺為他擔心的，怕他身體吃不消。

韓大海說：“那就叫馮主任看乒乓球比賽呀。”

三個人一齊拍大腿，說：“韓教練和我們想到一起去啦！我們就告訴馮主任以后不看足球比賽，改看乒乓球比賽。大家只要看到馮主任臉色紅潤，說話聲音柔和，作報告時以表揚為主，就知道他昨晚一定是看乒乓球比賽了。大家對他的身體就不擔心了。”

韓大海想，聽了這些話，對我們搞乒乓球的也是很大鼓舞。

老甲、小乙和大丙告訴韓大海，馮主任爭強好勝不甘落后的性格人人皆知，韓教練以后打乒乓球時應予以考慮。

第十章 除辛苦還有險情

韓大海又去打乒乓球，他提出再和馮主任比賽。

馮主任球拍掂球，笑著說：“差距較大，一時望塵莫及，仍需繼續(xù)練習基本功，不必輕言比賽。”

老甲對馮主任說：“差距并不大。”

小乙說：“比比嘛。”

大丙說：“我們也學習一下。”

馮主任看他們，說：“既然如此，做個反面教材。”

老甲、小乙和大丙皆鼓掌。

又比賽。

馮主任已做好輸球準備，他想，輸球也是一種寶貴財富，和做工作一個道理，只要吸取經(jīng)驗，就能為后來的改進提供依據(jù)。但比賽出乎所有人意料，馮主任打得非常順手，他把韓大海打過來的球一一接回去，而他打過去的球韓大海往往接不回來。最后馮主任居然贏了比賽。

馮主任很開心。他想，這還是要感謝韓大海，那天我輸球后，他給我仔細分析輸球原因，還手把手教給我怎樣接他打過來的球。我就是按照他說的，今天就打贏了他。

從此，馮主任和韓大海經(jīng)常比賽。

馮主任和韓大海比賽，馮主任打一次贏一次。

通過和韓大海比賽，馮主任取得了更大進步。

馮主任越打越老練，他的球路也越來越刁鉆，動作是往東打，球卻去西邊，看著打個長球，卻過去一個短球，本來要搓下旋球，卻弄出一個上旋球……

打得韓大海應接不暇。韓大海在球臺那邊東奔西跑，前仰后合，把過來的球一一救回，有時候一個魚躍甚至翻個跟頭才能救到球，但往往就坐在地上，看著球從對面又回來，齊著自己眼睛在臺上噠噠跳。

觀眾掌聲叫好聲一浪高過一浪。

韓大海每次和馮主任打完都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下來大口喝水大把抹汗。比賽時還有險情，有一次韓大海為救球撞到墻上，把頭上撞出一個大包，馮主任喊來救護車把他送到醫(yī)院做檢查。還有一次韓大海奔跑救球崴腳不能走路，馮主任買了水果派小乙到他家里去慰問。

韓大海對老甲、小乙和大丙說：“和馮主任打球，比我參加任何一次比賽都辛苦且危險。”

老甲、小乙和大丙與韓大海握手。

第十一章 木偶戲

老甲、小乙和大丙經(jīng)過一段時間練習，要出去參加比賽，他們請韓大海當教練。

韓大海很會當教練，他根據(jù)對手情況排兵布陣，給隊員布置相應戰(zhàn)術(shù)。比賽過程中，他用手勢和表情隨時指揮，該暫停及時暫停，交換場地時進行指導。老甲從來沒有參加過正式比賽，上場前很緊張，球拍拿在手里像過篩子，腿肚子也轉(zhuǎn)了筋。韓大海蹲下給老甲揉腿肚子，叫他不要緊張。老甲咔噠咔噠說，我管不住。韓大海說，給你說馮主任。老甲說，為什么說馮主任？韓大海說，馮主任問過我，比賽時怎樣才能不緊張。老甲說，他竟會緊張？韓大海說，誰都會。我問馮主任什么時候最不緊張。馮主任說，去醫(yī)院查體最緊張，作報告最不緊張。韓大海說，我說您就想作報告。馮主任咳聲嗽上去，左一下，右一下，中間一下，下來說，一想果然不緊張，打出去的球像念出去的字，個個鏗鏘有力。老甲你想想你什么時候最不緊張。老甲想，作報告我是不會的，我只會聽報告。我最不緊張的是……

老甲想好，他站起身，咳聲嗽，扯開嗓子唱一句，“包龍圖打坐在開封府哇”。老甲喜歡唱戲，聯(lián)歡會上這是他的保留節(jié)目。大家都扭頭看老甲，還有人叫一聲好。老甲就不哆嗦了，腿肚子的筋也轉(zhuǎn)過來了。他邁著四方步上場，生龍活虎比賽，一舉戰(zhàn)勝對手。

整個比賽最后還是輸了。小乙輸給對手。大丙與對手打得難分難解，最后兩分惜敗。

對手戰(zhàn)勝老甲他們后，都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又叫，看得老甲他們搖頭眼紅。對方教練跑過來，雙手握住韓大海的手使勁搖，說榮幸呀榮幸，居然碰到韓教練隊伍，沒想到啊沒想到，竟戰(zhàn)勝！還拿出本子請韓大海簽名。其他幾個隊員也圍上來請韓大海簽名，有的請韓大海簽在本子上，有的請韓大海簽在球拍上，有的請韓大海簽在球衣上。小乙掏出一支筆要往人家背上簽，人家大吼一聲。然后簇擁韓大海合影留念。每個人都笑容滿面，好像韓大海是他們的教練，要不然就是因為韓大海他們才打贏。老甲他們在旁邊看，他們朝老甲做V的手勢。

老甲去找馮主任匯報工作。他們談完工作又談?wù)劥蚱古仪颉?/p>

老甲說：“馮主任，您現(xiàn)在打乒乓球一天比一天好。”

馮主任說：“不能驕傲。”

老甲說：“看到您和韓大海打乒乓球，使我想起小時候。”

馮主任說：“為什么使你想起小時候呢？”

老甲說：“小時候看過木偶戲。”

馮主任說：“木偶戲很好看，我小時候也愛看。”

老甲說：“請教馮主任，木偶戲真正的演員是哪一個？”

馮主任說：“當然是操縱木偶的。”

老甲說：“我到后面看過，師傅手里提著線，他手指頭動一動，前面的木偶就做各種動作。”

馮主任說：“連跟頭都會翻。”

老甲說：“我看馮主任和韓大海打乒乓球，馮主任您站在臺子前面，稍微動一下手，韓大海在那邊就要奔跑或者跳躍。馮主任您一動手，他就要翻跟頭。于是我想……”

馮主任做個手勢說：“打住！老甲我要批評你，你這個比喻相當不貼切。”

老甲很慚愧。

馮主任告誡老甲，說：“虛心使人進步，咱們才剛剛開始練習打乒乓球，沒有驕傲的本錢，剛才的話不要對別人說。”

老甲說：“明白。”

第十二章 馮主任覺得手癢

馮主任到醫(yī)院做了體檢。上班時，醫(yī)院來電話，通知馮主任去復查。醫(yī)生發(fā)現(xiàn)馮主任臟器有些情況，就留他住院，要做手術(shù)。

馮主任去單位處理工作，他很抱歉地告訴老甲、小乙和大丙，他暫時不能打乒乓球了，等出院再和他們一起打，并鼓勵他們繼續(xù)練習，取得更大進步。

老甲他們都很感動，都請馮主任一定安心住院，并祝手術(shù)成功，早日康復。

馮主任回家一趟，收拾住院用的物品。他拿起乒乓球拍，比劃幾下姿勢，把球拍塞到書櫥里。

馮主任這個手術(shù)很大，手術(shù)后進行化療放療，他住了很長時間院。住院期間，上級領(lǐng)導去看望他，鼓勵他配合醫(yī)生，積極治療，戰(zhàn)勝病魔，早日重返工作崗位。馮主任感謝領(lǐng)導信任，他說，這次一病，即使恢復，精力體力都將受影響，為長遠考慮，應選擇一位年富力強的同志接替，對事業(yè)發(fā)展更有利。馮主任對此有深思熟慮，他想，譬如打乒乓球，發(fā)球好很重要，發(fā)球好往往直接得分，或者為得分創(chuàng)造機會，但發(fā)球好不僅僅是你發(fā)球好，而是因為你有機會發(fā)球，你沒有機會發(fā)球就不會發(fā)好球。同理，別人有機會照樣也能發(fā)好球。你發(fā)球再好也不可能老發(fā)下去，你發(fā)過就該輪到別人發(fā)，機會均等。謹記。

組織上認真考慮馮主任的建議，認為他高風亮節(jié)，顧全大局，就接受了他的請求。

馮主任出院后在家安心養(yǎng)病。到了退休年齡，馮主任就辦理了退休手續(xù)。

馮主任閑來無事，有一天，忽覺手癢。便鋪開紙，拿起毛筆蘸上墨寫字。馮主任聽說不少老同志都寫字，寫了字送人，還辦展覽。于是想，我也可以這樣做，我寫字還不賴，過去以簽字和批示為主，寫書法卻陌生。馮主任每天練字。他主要練習寫三個字，“精氣神”。

馮主任手不癢了嗎？

沒有，馮主任還是覺得手癢。

馮主任想，不是寫字的原因。

馮主任又去打門球打臺球，又養(yǎng)花養(yǎng)鳥，又抱著大樹噼噼啪啪拍樹干……

但馮主任手依然癢。

馮主任甚至去醫(yī)院，看醫(yī)生拍片子，醫(yī)生檢查手笑說愛情線短生命線很長，片子上手部骨骼清奇，均沒發(fā)現(xiàn)造成手癢的原因。

這件事情讓馮主任很焦慮，他想真見鬼，居然不明不白，但這個問題已影響到睡眠和飲食，進而將影響身體。

馮主任繼續(xù)查找原因，不解決他不罷休。

功夫不負有心人，馮主任終于找到造成手癢的原因了。

這一天，馮主任收拾書櫥。

眼睛忽然亮了。

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書格里的乒乓球拍。

馮主任把乒乓球拍拿出來，拂去上面的灰塵，攥住把兒，比劃幾下姿勢。

馮主任突然覺得手不癢啦！

第二天，他把乒乓球拍裝進兜里，換上球衣和球鞋，帶上保溫杯。

馮主任站到墻前面，他仰臉看一看，墻上掛著他寫的字，“精氣神”。

馮主任出了門。

第十三章 雄風猶在

馮主任走進原來單位。

熟悉的都來握手問候。

有人去報告現(xiàn)在的領(lǐng)導，說馮主任來了。現(xiàn)在領(lǐng)導是徐主任。徐主任趕緊過來，他握著馮主任的手，說：“您來也不通知一下，使我們猝不及防。現(xiàn)已下班，請老領(lǐng)導到會議室先坐一下，我馬上召集有關(guān)人員，給老領(lǐng)導匯報一下我們的工作，也請老領(lǐng)導給予指導和批評。”

馮主任把手一揮，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們?nèi)ッδ銈兊模胰ゴ虼蚱古仪颉！?/p>

徐主任說：“好啊好啊，單位乒乓球運動開展得非常好，還是您留下的傳統(tǒng)，我有時候也去打，鍛煉身體，要不然頂不住。”

徐主任要陪馮主任去乒乓球室，馮主任謝絕。

馮主任自己去了乒乓球室。

大家都在打乒乓球。

馮主任沒有驚動大家，站在一邊看。

他發(fā)現(xiàn)有些打乒乓球的年輕人已不認識。

有人撿球時細看兩眼，發(fā)一聲驚叫，說：“呀，馮主任！”

大家都看過去，果然是馮主任。

大家上去圍住馮主任，問候握手。

大家仔細看馮主任，心想，怪不得沒認出來，他們想起那時的馮主任，頭發(fā)烏黑濃密，臉上胖胖白白沒有皺紋，眼睛明亮，下巴堅毅，現(xiàn)在他成禿腦袋，人也瘦了黑了，臉上爬滿皺紋，脖子上皮也松弛，看上去像沒裝滿的口袋。

有人眼睛里沁出淚花。他們想，看見馮主任這個樣子，我們有些傷心。

老甲、小乙和大丙看到馮主任特別激動，他們簇擁馮主任走到對面，那里擺有獎品櫥，里面陳列著許多獎杯和獎牌，獎杯獎牌熠熠閃光。

老甲說：“都是我們比賽得的！”

馮主任湊上去仔細看獎杯獎牌。

小乙說：“我們還將繼續(xù)得！”

大丙說：“馮主任曾經(jīng)答應過與我們再打一場。”

馮主任說：“我當然記得，這不是來了嗎？”

馮主任把球拍從兜里掏出來。他站到球臺前面。大家都圍過來，并且鼓掌。

馮主任說：“獻丑啦！”

老甲走到臺子對面，對馮主任說：“我先打，我是老甲！”

大丙說：“我來當裁判。”

小乙說：“我做準備。”

馮主任先和老甲練球。

馮主任久不打，球有些生。他和老甲練習一陣，手就熟了。

馮主任對裁判說：“可以開始。”

比賽開始，馮主任打丟幾個球，先輸幾分。

裁判咳嗽幾聲，再報分。

馮主任看看大丙。

裁判說：“感冒未好。”

之后馮主任就越打越順手，贏下比賽。

老甲跑過來，握住馮主任手說：“雄風猶在，甚至漲球！”

馮主任說：“漲球倒不可能，但對球有新理解。”

大丙說：“怪不得，發(fā)球很隱蔽。”

小乙又上來。裁判一次也不咳嗽。

馮主任又打贏。

小乙過來握住馮主任手，說：“抽球依然兇悍！”

大丙再上來。老甲當裁判。馮主任更順手，很快打贏。

大丙握住馮主任手，說：“搓球相當轉(zhuǎn)，一抽就瞎。”

馮主任說：“哦？”

第十四章 心平氣和

馮主任有沒有經(jīng)常回去打乒乓球呢？

并沒有。

馮主任再也沒有回去打乒乓球。

馮主任那天回家后心情不錯，他把乒乓球拍從兜里拿出來，放到書櫥里。

在洗換下來的運動服時，他邊搓邊想，打乒乓球令人愉快，打乒乓球令人愉快是因為體內(nèi)分泌出多巴胺，這東西刺激大腦使人開心，這是我上老年大學聽老師說的。打乒乓球也使我想起過去的日子，那些日子火熱而激動人心，我親身參與單位發(fā)展，也與同志們建立起感情。這次回去，看到他們身體好，精神好，團結(jié)也好，使我欣慰，這是做好工作的基礎(chǔ)。我和他們說了話，也打了乒乓球，他們依然生龍活虎，雖然水平提高有限，但只要堅持，還能進步。

馮主任越想心情越好，他把洗好的衣服晾上，嘴里哼著小曲兒，到廚房里下了面條，唏哩呼嚕喝了一大碗。

馮主任都收拾停當，上床睡覺。

馮主任先吃上每天要吃的一把藥，他想，今晚將睡個好覺，怕明天醒不過來，所以要定鬧鐘。

馮主任晚上是不是睡了一個好覺呢？

他沒有睡一個好覺。

他甚至沒有睡著覺。

馮主任關(guān)上臺燈，把頭放在枕頭上，手墊在腦袋下，閉上眼睛，今天打乒乓球的情景像過電影似的一幕一幕從眼前過去。

電影過完一遍，馮主任把被子拉到下巴處，心里說，好了，不想了，睡覺！

可馮主任翻著身子，還是睡不著。

馮主任這回就不是光想下午打乒乓球了，他想了更多事情。他干脆掀起被子下床。馮主任黑著燈在屋里來回踱步。像有一雙手伸進他腦袋，在里面翻箱倒柜，把陳芝麻爛谷子都扒翻出來。

畫面在他眼前閃過。

話語在他腦海里穿梭。

忽然有一句話箭一樣射過來，正扎在馮主任心上。

這句話是老甲說的。

那天老甲說起木偶戲。

馮主任想，現(xiàn)在看，恰恰相反，韓大海才是一位好演員，我才是那個木偶，而且是個笨木偶！

馮主任一哆嗦。臉上熱辣辣的。

鬧鐘丁鈴鈴響起來，把馮主任嚇一跳。

馮主任過去拉開窗簾，此時已晨光熹微。他打開窗戶，使勁呼吸一口，讓早晨的空氣灌滿肺。接著到衛(wèi)生間，用涼水洗一把臉。他把所有事情都想清楚了。

馮主任走到書櫥前，把乒乓球拍拿出來，扔進垃圾桶。吃過早飯，準備下樓去倒垃圾。他看到他的乒乓球拍，馮主任躊躇一下，又把乒乓球拍拿出來。他擦掉乒乓球拍上粘的污物。

馮主任想，我還是舍不得丟掉它。

馮主任找個地方把乒乓球拍放起來，便沒有再去打乒乓球，繼續(xù)在家里寫字。

他把“精氣神”那三個字從墻上扯下。

第十五章 怎樣才能心平氣和

馮主任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每天寫毛筆字。

他寫四個字，“心平氣和”。

馮主任邊寫邊對自己說，我通過寫這四個字，使自己心平氣和。馮主任揮揮灑灑，把四個字寫得又黑又大。他寫完把字貼到墻上，自己退到后面看。頭左歪右歪看，字看上去總是歪的，就像大風刮散的瓜架子

馮主任回到桌邊，站直身子，定定神，端正執(zhí)筆，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一筆一畫寫字。但不管怎么寫，四個字看上去都是歪的，像抽柴抽亂的柴火垛。

馮主任不氣餒，不停寫。

一根根毛筆頭都寫禿了，墨汁寫光好幾瓶，地上鋪滿寫過的紙，打眼看過去，就像雪地里踩出一片臟腳印。

馮主任嘆口氣，把筆一丟，不寫了。

馮主任在家憋著，不出門，買菜買必需品才偶爾出個門。有一次他在菜場碰到小乙。

小乙說：“馮主任您好。”

大老馮說：“哦，小乙啊，買菜呢。”

小乙抬抬手說：“對啊，雞蛋打折，買一提溜。”

馮主任說：“雞蛋還打折？”

小乙說：“要砍。對了馮主任，我們徐主任說，請您去單位打乒乓球，隨時歡迎。”

馮主任說：“不必！”

他提著一個蘿卜兩根蔥回家，關(guān)在屋里繼續(xù)憋。

馮主任到書櫥里找一本書看。馮主任從前是愛看書的，他上學那會，還有下鄉(xiāng)那會，以及剛工作那會，都愛看書。下鄉(xiāng)時點著油燈看書入迷，油燈燎了頭發(fā)滿屋糊氣味也不放下書。只是當領(lǐng)導后忙于事務(wù)，只看文件，抽空看報紙，不看書。馮主任決定看看書，像從前一樣，讀書忘掉煩心事，世上唯有讀書高。馮主任書櫥里書很多，有政治的哲學的歷史的經(jīng)濟的，還有文學的。馮主任抽出一本小說，他以前想看但一直沒看，心想把它看完。

他戴上老花鏡，坐在沙發(fā)上，開始讀。

馮主任初還讀得進去，但讀了一會，就覺得書上的字動起來。他想，到底眼睛不行了，就揉揉眼睛。再讀。又讀了幾句，字動得更厲害，竟一個個跳起來。字跳來跳去。有的跳得高，有的跳得矮。有的跳得快，有的跳得慢。有的往前跳，有的往后跳。有的轉(zhuǎn)著跳，有的跳著轉(zhuǎn)。有的往左邊轉(zhuǎn)，有的往右邊轉(zhuǎn)，有的抱在一起轉(zhuǎn)。有的字跳到書頁外面，有的又跳回來……

馮主任閉上眼睛休息一下，睜開眼睛再看書，那些字還是這樣。

馮主任放下書。

他搖搖頭，想，從前一去不復返，書是看不下去了。

馮主任又想，也可以聽聽音樂。他知道聽音樂對心情有好處。馮主任過去打開音響，先放京劇。他很喜歡聽京劇。但聽了一會，覺得鑼鼓點鐃鈸聲鬧得慌，與心情不符。馮主任想起過去坐車時，他一閉眼打盹，駕駛員從后視鏡看到就打開設(shè)備，放些西洋古典音樂，他聽著聽著就睡著了。等一覺醒來，駕駛員又換一個現(xiàn)代搖滾音樂，滿車里哐哐響，駕駛員不打瞌睡，馮主任也精神抖擻，下了車就作報告。馮主任選了一首西洋古典音樂。

開始還好，曲調(diào)悠揚，旋律舒緩，如泣如訴。但聽了一會，馮主任從音樂里聽到了風聲雨聲，聽到了馬嘶牛吼，進而還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

馮主任的心亂了。

馮主任起身把音響關(guān)掉，他拍拍腦門，心想，音樂也不能讓我心平氣和。

第十六章 山上的發(fā)現(xiàn)

這一天，馮主任坐上公交車，來到城市南邊的一座山下，拐上一條小路。小路漸漸上行，有風從馮主任臉上抹過，像有只手撫摸他的心情，一點一點把皺褶捋平。

馮主任沿路上山。

這座山名叫毓秀山。馮主任站在家里的陽臺上，能看到山的一角。馮主任剛才看到后，忽然想爬山，就來了。雖許久不來，但熟悉此山，他小時候常來，學校組織來春游或秋游，夏天也結(jié)伴來捉螞蚱逮蛐蛐兒。

毓秀山是南邊群山余脈，山到此為止。早先是石頭禿山，經(jīng)多年綠化遍植樹木，一派郁郁蔥蔥。樹種多為側(cè)柏和黃櫨，也有欒樹和構(gòu)樹等。樹多鳥便多，喜鵲和灰喜鵲，還有珠頸斑鳩和黃雀等，在樹間飛翔嬉鬧。麻雀在林下灌木荊叢里跳躍覓食，還能看到頭戴羽冠威風凜凜的戴勝鳥。春天陽光和煦清風拂過，山就蘇醒了，鳥鳴花開，草綠山青。待到夏天艷陽高照，黑樹干的柏樹上灑下陣陣蟬鳴。構(gòu)樹張開三叉戟形狀葉子，葉下懸垂紅色刺果，鳥們圍繞啄食。再晚一些，欒樹便熱鬧，它們這邊一簇那邊一團，高擎枝頭金色火炬朝天外炫耀。秋天一到，秋風漸勁，吹紅黃櫨和楓樹葉子，遠遠望去，像有人撒潑顏料，漫山鮮艷，引來很多人拍照。到了冬天，北風呼嘯，一場雪下來，白皚皚一座銀山，城市邊一個巨人擁雪臥眠酣睡，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毓秀山已成為居民休閑游覽的好去處。

馮主任踏石階往山上走。他邊走邊看，欣賞景色，尋覓記憶。馮主任迎面遇到老人，他們點點頭，打個招呼，各自往前走。旁邊山坡上，有年輕戀人在樹蔭下偶偶私語。有學生模樣的，手捧書本認真讀。有年輕父母帶著孩子在林間空地戲耍。兩棵樹之間掛著吊床，有人躺在上面酣睡。

馮主任離開石階，沿小路佝腰向上攀登。轉(zhuǎn)過一個坡，他看見5只貓。一只黑貓，一只白貓，兩只貍貓，一只橘貓。5只貓蹲踞在石頭上，瞪著圓眼睛看馮主任。

馮主任也看貓。他想，這是5只好看的貓，可惜沒帶東西來喂它們。馮主任朝5只貓揮揮手。5只貓轉(zhuǎn)過身子，進林子深處。

馮主任又往前走。

林下有空地，辟一塊健身場。馮主任停下。場地上擺放著健身器材和器械，器材器械多是自制，材料用角鋼、鐵管、鐵錠、預制水泥塊或者輪胎皮條。有固定的有移動的，固定的埋在地里或綁在樹干上。健身的人或光膀子或穿小背心各自練習。馮主任看過去滿眼鼓鼓的胸大肌，粗壯的二頭肌三頭肌，肩膀上面三角肌，方方正正是腹肌，四頭肌連縫匠肌，烏龜殼附身背闊肌……馮主任過去挨個兒試試，覺得那些器械設(shè)計制作十分巧妙，用起來頗具趣味，如同去一趟兒童游樂場。只一會兒，馮主任氣喘吁吁汗也下來了。場地上有一棵老樹，老樹橫出一枝，光膀子黑小伙攀住橫枝起浪，一枝動百枝搖，老樹葉子嘩啦嘩啦響，連帶樹干都晃動。馮主任過去看，喝聲彩，說，好身板。馮主任閃過黑小伙飄忽身形，拍拍他的屁股說，下來下來。黑小伙蹦下來問干什么。馮主任說，你這么搖，搖久了毀了樹。黑小伙翻馮主任一個白眼，說，管得著嗎？馮主任說，愛護樹木人人有責。有個光頭穿燈籠褲的漢子過來，對黑小伙說，這位大哥說得有道理，得聽。馮主任與之握手。心想，叫我大哥！

馮主任離開健身場，又往上走。

石堋上圍著一圈人，馮主任好奇，湊過去伸頭從人縫里看。地上擺著棋盤，兩個老頭正下象棋。一圈人給他們出主意。有的指點跳馬，有的指點支士，有的指點拱卒。這個老頭抬頭說：“觀棋不語真君子！”有人不當真君子，他走一步，那些人又指點，這個說該出車，那個說，該打橫炮，還有一個說，你們臭棋，必拐老將。老頭又抬頭說：“河邊無青草，不要多嘴驢！”那些人偏嘰嘰喳喳多嘴。把老頭惹急，他把棋盤一掀，氣呼呼走了。大家哄堂大笑。馮主任擠進去，說：“我下一盤行嗎？”有人問：“你會下嗎？”馮主任說：“正在學。”便有人想，這是高手，謙虛。

馮主任坐下，和對手開始走棋。

旁邊那些繼續(xù)支招。

對手走一步，好多人都給馮主任說該怎么走。

馮主任也不急，認真傾聽，然后落子。

最后竟然把對手將死了。

大家都對馮主任挑大拇指，說他很會下棋，居然贏了那老頭，老頭從沒輸過，見人下巴頦朝天。

馮主任對大家拱拱手，擠出人堆走了。

馮主任聽到后面一片贊嘆聲，憋住笑，心想，我哪里會下棋呀，我光知道馬走日象走田炮打一溜煙，小卒子過河不回還。但我為什么能贏那個高手呢？我通過觀察，見周圍看棋的都會下棋，我想起那句話，叫做三個臭皮匠合成一個諸葛亮。我就認真傾聽他們意見。這個說，應該支士，那個說應該跳馬。支士和跳馬哪個是最佳方案呢。我再聽他們爭論，支士的說然后對方拱卒，我再跳馬，他一定提炮。跳馬的說，對方就出車，我就對車，對方又支士，我就拱卒。我算了一下，后者比前者多看一步，我就選擇這個方案，跳馬。我在工作中的體會是，兼聽則明偏聽則暗，我多聽大家意見，叫大家講話，天不會塌下來。其實是三個諸葛亮幫助我一個臭皮匠。那個老頭天就塌了，我就贏了。

馮主任又走，半山坡上有一座飛檐翹角的亭子，他走到一個亭子前面。

亭子前聚著人，人分兩伙，各據(jù)一邊。這邊是唱的，那邊是演奏樂器的。馮主任先到這邊聽唱的。聽著聽著，唱的唱跑了調(diào)。又到那邊聽演奏的。聽著聽著，演奏的也散了架。跑調(diào)的跑調(diào)，散架的散架，聽上去就像進了集市。唱跑了調(diào)的站起來，瞪那些奏散了架的。奏散了架的認為唱跑了調(diào)的這么瞪他們很不禮貌，就說，你們唱得十分難聽，都跑了調(diào)，還好意思用眼睛瞪我們。唱跑了調(diào)的說，你們奏散了架，因而使我們找不到調(diào)，所以才唱跑了調(diào)，當然要用眼睛瞪你們。奏散了架的說，一看你們就是外行，奏的都是跟著唱的奏。唱的說，你們才外行，唱的都要先等過門奏完再唱，而沒有唱完才奏過門的。

馮主任仔細聽，他笑起來。

兩邊人見馮主任笑，就一起轉(zhuǎn)過身子來，問他，為什么笑？有什么好笑？是看我們笑話對吧！

馮主任說：“并不是，我可以給你們捋捋這件事情。”

兩伙人就說：“那你給捋捋！”

馮主任走過去，叫兩伙人分別排好隊。

馮主任先走到唱的隊伍前面，抓出一個來，叫他坐到亭子里的石頭欄桿上。馮主任又走到奏的隊伍前面，抓出一個來，叫他坐到那個唱的旁邊。馮主任又去唱的隊伍里抓出一個來，坐到奏的旁邊。馮主任又抓出一個奏的來，坐到唱的旁邊。馮主任一個一個把人抓出來，插花坐好。

馮主任揚手對大家說：“都看我的拍子，我起個頭，大家預備——齊！”

唱的和奏的都看馮主任手勢，跟著馮主任拍子節(jié)奏，唱的唱，奏的奏，他們進行一場大合唱。他們歌聲嘹亮，曲調(diào)悠揚，吸引很多人來圍觀。

觀眾都伸出大拇指，夸他們是一支優(yōu)秀的合唱隊。

馮主任告別合唱隊，繼續(xù)往前走。

馮主任心想，其實很簡單，我過去開會時經(jīng)常強調(diào)，做工作最怕各吹各的號，各唱各的調(diào)。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步調(diào)一致才能得勝利。我只是把過去積累的經(jīng)驗用到這里，問題隨之迎刃而解。

馮主任心情越來越好。

馮主任又走了一段。一陣風刮過來，他似乎聽到些聲音，住了腳。馮主任仔細聽，聲音又沒了。馮主任想，魔怔了吧。馮主任又走幾步，聲音又有了。馮主任再停下聽。他的心一跳。

馮主任加快腳步走過去。馮主任站在坡上一伸頭，看見了坡下打乒乓球的露天球場。

第十七章 不愿看到又不想丟掉

馮主任心情大好。這天回家后，拿起毛筆，在紙上寫字。他寫四個大字，“心平氣和”。

馮主任今天寫的字，個個周正，字字工整，看上去有力度，又不失圓潤。馮主任寫完，把字貼到墻上。

他左看右看，十分滿意。

馮主任抱著膀子看字，他對自己說，悟出一個道理，并不是寫“心平氣和”就能心平氣和，而是心平氣和才能寫“心平氣和”。

馮主任又去了毓秀山。他在山上走時，影影綽綽聽到聲音，頗熟悉，脈搏便同頻共振。他循聲來到打乒乓球的露天球場。馮主任在那里呆了好一陣，使心情達到最佳境界。

回到家，馮主任走到書櫥前，要拿乒乓球拍。

馮主任拉開書櫥門，卻不見乒乓球拍。

馮主任想，不對呀，我記得把乒乓球拍放在這里的呀，我總是把乒乓球拍放在這里。

馮主任以為自己疏忽，沒有把乒乓球拍放對位置，就把書櫥門都拉開，挨著格子找。

他豎著看，橫著摸，起來蹲下，都沒有找到乒乓球拍。

馮主任又在其他地方找。他拉出寫字臺抽屜找，打開衣櫥門扒翻，摞著的舊報紙一份一份掀，枕頭底下褥子下邊掏，都沒找到。他又到衣柜頂上摸，摸得滿手灰。鉆到床底下找，出來頂著一頭蜘蛛網(wǎng)。但還是沒找到。

馮主任汗都下來了。

他坐在椅子上，挓挲兩只手，呼呼喘粗氣，心想，乒乓球拍會到哪里去呢？

他猛一驚，是不是被我丟掉了呢？

馮主任又到垃圾桶里扒拉。當然扒拉不到。他想，丟是不會丟掉的，我怎么能把乒乓球拍丟掉呢？它是我的心愛之物呀。

那乒乓球拍究竟去了哪里。

馮主任仔細思考。

他對自己說，我不可能把乒乓球拍丟掉，但又找不到，看似詭譎，但其中可以理出頭緒，頭緒是什么呢？嗯，一定是我既不愿看到它，但又不想舍棄它。我按這個思路想一下，看家里有沒有存放符合該條件物品的地方。如果有，乒乓球拍一定在那里。

馮主任一下子想起來，家里確實有這么一個地方。

馮主任從墻上掛鉤摘下鑰匙，下樓，打開儲藏室門，走進去。

一股發(fā)霉氣味撲面而來，馮主任忍不住打一個噴嚏。

馮主任開燈，從雜物堆里繞過去。他拉過東西墊腳，從架子上舉下一個箱子。

箱子蓋滿灰塵。馮主任用手擦一下，打開，乒乓球拍果然在里面。馮主任拿起乒乓球拍。他再看一眼，箱子里裝著小孩玩具和用品，有玩具汽車，有塑料恐龍，有書和本子，還有望遠鏡等。

馮主任拿起一個“霸天虎”，吹吹上面的灰。“霸天虎”小腦袋滿身鎧甲，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馮主任喉嚨梗一下，趕緊把“霸天虎”放回箱子。

馮主任把箱子蓋好，小心翼翼舉到架子上。

箱子里就是馮主任不愿看到又不能丟掉的東西。

這件事情要說一下。

馮主任有一個兒子，這些玩具和物品就是他的。那個變形金剛霸天虎是兒子最喜歡的玩具，整天拿在手里跑來跑去。馮主任兒子很聽話，模樣也好，嘴也甜，大家都喜歡他，見了就抱他。那個時候馮主任正處于事業(yè)上升期，他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無暇照顧兒子，都是他愛人操持家里事情，照顧孩子。馮主任愛人工作也很忙，有一次，她要出差，交代馮主任照顧孩子幾天。馮主任那幾天邊上班邊帶孩子。有一天馮主任單位發(fā)生事故，馮主任忙于處理，他交代孩子自己在家玩，不要出門。馮主任出去后，孩子在家玩膩了，就出去找小朋友在街上踢球。踢著踢著，把球踢到馬路上，馮主任兒子去追，一輛汽車開過來……

失去兒子馮主任很悲傷，他愛人更悲傷，怎么都解脫不出來，不久就離他而去。馮主任把兒子的玩具和物品鎖進箱子，記憶埋進心底。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力圖忘掉這一切，他要用汗水沖淡淚水。

第十八章 我叫大老馮

第二天一早，馮主任乘坐公交車去毓秀山。

馮主任順著坡道往山上走。

馮主任轉(zhuǎn)過一個坡，又見到了那5只貓。它們蹲在石頭上，瞪著圓眼睛看他。馮主任手伸進包里，掏出一個塑料袋。馮主任把貓糧堆在石頭上，5只貓湊過去，先是聞聞貓糧，又抬頭看馮主任。低頭吃起來。

馮主任出院后，朋友勸他養(yǎng)一只貓，告訴他養(yǎng)貓的種種好處。馮主任問清楚一只貓能活多長時間，決定不養(yǎng)。馮主任已想好，他來養(yǎng)這5只貓。貓不能陪伴他，他就來陪伴貓。貓的眼睛告訴他，它們已接納他。

馮主任繼續(xù)走。

馮主任拐個彎，走到健身場。健身的練得正歡，器材哐哐響，吼叫聲聲高。有人正在蹲杠鈴，他對馮主任大聲說：“健身不練腿，遲早要后悔！”

馮主任認出這是那天攀樹枝的。

馮主任看看那根粗樹枝，上面搭著衣服和毛巾，紅的藍的綠的白的一串，風吹過來，刷刷擺動，看上去像軍艦上的桅旗。

馮主任掏出乒乓球拍揚一揚，說：“我去打乒乓球！”

大家說，再見！

馮主任再往前走，來到亭子前。

馮主任停下來，聽他們歌唱和演奏。馮主任邊聽邊對自己說，旋律優(yōu)美，歌聲高亢，節(jié)奏和諧，令人享受。

大家看見馮主任，就停下來。

一個說：“請給我們指揮吧！”

另一個說：“有您指揮，我們的音樂更動聽！”

馮主任掏出乒乓球拍揚一揚，說：“我打乒乓球去！”

大家說，再見！

音樂響起。

馮主任又往前走，看見那些下棋的。

下棋的也看到馮主任，他們互相說，高手來啦！高手來啦！紛紛起身，有的要讓給馮主任下棋，有的要找馮主任下棋。

馮主任掏出乒乓球拍揚一揚，說：“我打乒乓球去！”

有人說：“您下棋下得好，您打乒乓球一定也打得好。”

馮主任說：“我下棋下得不好，打乒乓球也打得不好！”

有人說：“高手往往謙虛，值得我們學習！”

馮主任說：“我說的是實話！”

有人說：“越發(fā)謙虛！”

大家說，再見！

再往前走，就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了。

馮主任加快腳步。

馮主任那天走到這里，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這聲音引著他往前走。

馮主任上上下下走到一個土坎。他伸頭往下看，看見一塊林間空地。空地擺三張乒乓球臺，有人在打乒乓球。

馮主任繞下土坎，來到乒乓球場地上。

他看他們打乒乓球。

馮主任看一會，就問：“可以來打乒乓球嗎？”

一個說：“隨便，也不用交費。”

馮主任說：“也不管會打不會打？”

另一個說：“不管，會不會都可以。”

又一個說：“不管男的女的，不管年輕的年老的，不管刮風還是下雨，都可以來打乒乓球。”

馮主任說：“我也可以來打嗎？”

有人說：“當然可以！您也會打？”

馮主任想想，說：“會一點。”

一個人問：“您怎么稱呼？”

馮主任想想，說：“叫我大老馮好了。”

第十九章 進行一次比賽

毓秀山上有一塊空地，空地上放著三張乒乓球臺，這是一個露天乒乓球場。愛打乒乓球的來打乒乓球，乒乒乓乓的聲音伴著喊聲笑聲在樹林溝壑間回蕩。大老馮他們每天都來打乒乓球，風雨無阻。大老馮會看天，知道刮不刮風下不下雨。他看看天上，看看地上，說明天帶傘來，第二天大家就帶傘來，果然下雨。有個魏服務(wù)卻從不帶傘，下雨照樣拉著人打。這天下傾盆大雨，對手也去躲雨，魏服務(wù)就自己在雨中對著臺子練習發(fā)球。別人叫他躲雨。他對別人說，我有短處需彌補。別人打著傘問，什么短處？魏服務(wù)光著頭說，下大雨時發(fā)球相當難，類似用筷子在湯里搛豆子，我尚不熟練。別人問，有必要嗎？魏服務(wù)說，從難從嚴從實戰(zhàn)出發(fā)。別人問，有實戰(zhàn)嗎？魏服務(wù)說，有備無患。

張崇高受魏服務(wù)激勵，也對自己加大難度。三張乒乓球臺其中一張一端抵著一棵樹，在球臺這邊打球，擊球接球很受影響，打球時大家都不愿選這邊。張崇高則專選這邊，他在樹干后面接球擊球，雖說困難重重，但他樂此不疲。

這天李大同對張崇高說：“我們每天這樣打來打去，鍛煉了身體，融洽了感情，豐富了老年生活。”

張崇高說：“但總有一點感到不滿足。”

李大同說：“我們都是自己打，不和別人打，就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水平。”

張崇高說：“如果和別人比賽一下就清楚。”

李大同說：“但是誰愿和我們比賽呀？”

這些話正好叫大老馮聽到。

大老馮想了想，拔腿就走。

大老馮走到亭子前面，他大喊一聲：“老甲！”

樂聲和歌聲戛然而止，老甲走了出來。

需要說一下，老甲年齡已到，前段時間也退休了。大老馮路上碰到他，問他退休以后做什么。老甲咬牙說，在家憋著，閑得五脊六獸。大老馮說，那就到山上，和我們一起打乒乓球。老甲說，不行啦，膝蓋已磨損，醫(yī)生不叫劇烈活動。大老馮說，那嗓子沒有問題吧。老甲說，嗓子不磨。遂唱一嗓子。大老馮就拉老甲上山，把他交給那些唱歌拉琴的。

老甲問大老馮找他做什么。

大老馮告訴老甲，請他抽空去轉(zhuǎn)達原單位乒乓球隊，說大老馮要帶球隊去跟他們比賽。

老甲把大老馮的話帶給原單位。

原單位回話，歡迎老領(lǐng)導去比賽。

第二十章 比賽輸了

這一天，大老馮帶著隊伍去比賽。隊員有張崇高、李大同和魏服務(wù)。他們來到乒乓球室。單位領(lǐng)導徐主任已在那里迎接。

徐主任與大老馮握手，說：“歡迎馮主任蒞臨指導。”

大老馮說：“既不是主任，也不蒞臨指導，就是來賽球。”

老甲走后，單位乒乓球隊新增加了阿丁。小乙、大丙和阿丁與張崇高、李大同和魏服務(wù)熱烈握手親切交談。還領(lǐng)著張崇高他們看獎品櫥，介紹那些獎杯獎牌的來歷。令張崇高他們贊嘆不已。

徐主任陪大老馮說話，他對大老馮說：“您開創(chuàng)的乒乓球活動已蔚然成風，連我也打乒乓球，請老領(lǐng)導檢閱。”

徐主任換了衣服，他和一人打乒乓球。小乙對大老馮他們說，這是新請的教練。

兩個人打乒乓球打得眼花繚亂，旁邊看得不停鼓掌叫好。把魏服務(wù)都看呆了，直吐舌頭。

徐主任打了一會，擦汗穿衣服，對大老馮說：“我有個會，不能陪您，你們打完比賽，我請大家吃飯。”他吩咐招呼好老領(lǐng)導，就去開會。

魏服務(wù)想，幸好這個徐主任不參加比賽，本已可怕，不然更加可怕。那個教練那么會打，可是徐主任站著不動，就把教練打得疲于奔命，進行一次魚躍，翻了兩個跟頭，擦了三次汗。

然后進行比賽。

大老馮做教練，指導張崇高、李大同和魏服務(wù)比賽。

大老馮發(fā)現(xiàn)，小乙、大丙球技比過去有較大進步，那個阿丁也令人刮目相看。大老馮找出對手弱點，布置戰(zhàn)術(shù)，指導自己隊員該怎么打。該使眼色使眼色，該叫暫停叫暫停，該擦汗便遞毛巾，該指出擦邊和擦網(wǎng)都及時指出。

盡管那個徐主任沒有上場，但雙方實力相差懸殊，大老馮的隊員每個人都輸了。

比賽結(jié)束，大老馮和小乙、大丙他們握手告別。

小乙他們說：“徐主任說回來請你們吃飯呢。”

魏服務(wù)說：“吃不吃？”

大老馮說：“不吃！”

他帶著隊伍走了。

張崇高、李大同和魏服務(wù)都有些沮喪，他們對大老馮說：“對不起呀大老馮！”

大老馮說：“恰恰相反，是我對不起你們，我做教練沒有盡到責任。”

他們?nèi)齻€說，大老馮您不能這么說，您給我們指導的都是對的，我們沒有按照您說的打。您叫我們抽球，我們總是抽不上。您叫我們把過來的球打回去，使他們接不住，我們總打不回去，就是打回去他們還是能接住又抽回來。如果我們抽得上，如果我們把過來的球都打回去他們接不住，我們就贏了。

大老馮聽了，心里感動，覺得隊員們真好，他們把輸球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他對自己說，其實我明白，我們輸球，是因為我們與他們相比，水平還有較大差距，輸球是題中應有之義。但我們就此認輸嗎？如果就此認輸，將極大挫傷隊員們的積極性，甚至對他們今后打球都會產(chǎn)生影響。大老馮想啊想……

第二十一章 主客場

小乙、大丙他們?nèi)フ倚熘魅巍?/p>

徐主任說：“你們找我有什么事呀？”

小乙說：“大老馮，哦，就是馮主任打來電話。”

徐主任說：“馮主任說什么？”

大丙說：“馮主任提出一個要求。”

徐主任說：“我們應尊重老同志，愛護老同志，他們是我們的寶貴財富，老領(lǐng)導提出的要求，只要是政策和規(guī)定允許的范圍，都應當盡力去幫助解決。”

小乙說：“馮主任說，要和我們再進行一次比賽。”

徐主任說：“不是比過了嗎？為什么要再進行一次呢？”

大丙說：“馮主任說，為了公平起見，應實行主客場制。”

徐主任想，足球籃球倒都是。

小乙說：“上次比賽我們是主場，他們是客場，所以再比賽一次，換過來。”

徐主任說：“馮主任這個要求是合理的，我看沒有什么不好，請答復他我們同意。”

小乙和大丙說：“謝謝徐主任。”

徐主任把他們叫住，說：“我把小寧派去給你們做教練，其實不派小寧去也可以，但為了對馮主任他們表示尊重，就派一下。”

小乙和大丙說：“好！”

徐主任又把他們叫住，說：“送你們一句話，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喲！”

小乙和大丙說：“我們明白！”

這就是大老馮想的辦法。

那天大老馮想來想去，決定和小乙、大丙他們再打一次比賽，這次比賽這里做主場。他把這個辦法一說，張崇高、李大同和魏服務(wù)都叫起來，搖頭加擺手。他們想，我們通過上次比賽，發(fā)現(xiàn)對方實力非常強，我們與之差距極大，輸?shù)梦覀兇蚱古仪蚨际バ判模覀兩踔劣X得自己不是打乒乓球的料，吃飯睡覺全不香。要是這次再打，那就不但把信心打沒了，連自尊心都會打沒。

大老馮聽了，微微一笑，也不多說話。

大老馮對大家說：“你們都聽我的，這幾天好好練球，迎接比賽。”

大家愛聽大老馮的，就好好練球，準備比賽。

第二十二章 有導航也不好找

這樣過了好幾天，大老馮天天和大家一起打乒乓球。張崇高、李大同和魏服務(wù)練球時心想，雖說心里敲小鼓，但決定了就要認真，臨陣磨磨刀還是必要，他們就請大老馮給他們做做準備，布置個戰(zhàn)術(shù)啦，指出需注意的地方啦，有針對性地訓練啦，什么的。

大老馮說：“沒必要。”

他們說：“啊？”

大老馮打乒乓球時常停下來，看看天上。響晴的天一絲云彩都沒有。看看地上，螞蟻在樹蔭里忙活。

小乙他們一直沒有等到大老馮電話，心想，大老馮他們是不是改變主意啦？他們的確應改變主意。他們現(xiàn)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張崇高想，都過去這么些天了，大老馮還沒有叫人來比賽，他是不是忘記這件事情啦？如忘記最好，我們通過練習自己跟自己打，自信心在一點一點恢復，不要半途而廢。

這一天，小乙他們接到大老馮電話，確定了比賽時間。

大丙請大老馮告訴他們具體比賽地點，他們開車過去。

大老馮說：“不好找。”

小乙說：“有導航。”

大老馮說：“有導航也找不到。”

大丙說：“竟有這種地方！”

大老馮說：“我來告訴你們怎么走。”

大老馮告訴他們，從單位出來，坐19路公交車，坐三站，到西市場下車；換7路公交車，坐五站，到馬槽下車；換2路BRT，坐七站，到冒泡泉下車；再換38路公交車，坐三站，到底為止。

小乙怕記不住，他叫大丙拿紙筆，他復述大老馮的話，大丙都記上。

小乙他們想，這是一個神秘所在。

第二十三章 到了地方

下午就要比賽，張崇高、李大同和魏服務(wù)早早來練球。

今天樹上知了叫得格外響，樹蔭格外濃，一絲風都沒有，是打乒乓球的好日子。

大老馮早到，他已經(jīng)把場地打掃了，把球臺擦干凈了，招呼大家練球。

張崇高他們問：“主要應練哪種？”

大老馮說：“隨便。”

小乙他們看著紙上的字，一趟一趟換公交車，終于到地方。

下了車，他們心里忐忑，心想，大老馮就說到底為止，后面怎么辦？

他們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除了眼前一座山，什么都沒有。

正躊躇，聽山坡林子里窸窸窣窣響，鉆出一個人，給他們打招呼。

定睛一看，竟是老同事老甲。

老甲說：“跟我走。”

他領(lǐng)著大家繞過林子，順著山道往山上走。

小乙、大丙他們邊走邊看邊贊嘆邊想，大老馮他們主場居然建在這里，景色優(yōu)美，滿目青翠，蟬鳴聲聲，鶯歌燕舞，實在美不勝收。在這種地方打乒乓球，怕是連汗都是香的，好一個神秘所在！

他們一路走。路過下象棋的一群老頭，老甲跟他們打個招呼。啪的一聲脆響，傳出一聲，將！路過健身場，一群光膀子或穿背心的漢子跟老甲打招呼，有個說，鍛煉要趁小，別等老時惱。有悠揚歌聲樂聲從那邊傳來。老甲說，帶你們繞幾步。他們爬上坡，穿過小樹林，看到一座亭子，亭子里有人演唱彈奏。他們看到老甲，都叫老甲快來，該他唱了。老甲對他們說，稍等。老甲對小乙他們說，他天天在這里唱歌，不辜負一副好嗓子。老甲張嘴吼一嗓子，果然高亢，把林中鳥都嚇飛了。

老甲領(lǐng)著大家往前走。

風景越來越好，知了叫得更響，蜻蜓就在眼前飛來飛去，伸手似乎能抓住。有人叫了一聲，原來草叢里竄出一條小蛇，嚇大家一大跳。老甲說，平常很少看到。

小乙他們問：“怎么還不到？”

老甲說：“很快，轉(zhuǎn)一個彎。”

又往前走，轉(zhuǎn)一個彎，老甲往下一指，說：“到啦！”

大家探頭往下一看，“啊”地叫了一聲。

第二十四章 主場一部分

土坎下有塊空地，空地上擺著三張乒乓球臺，有人在熱熱鬧鬧打乒乓球，原來這就是大老馮的主場！

大老馮他們停下練習，仰脖朝上看。大老馮招手說：“下來！”

小乙他們順旁邊小徑蜿蜒而下。大老馮他們與小乙他們一一握手。

大老馮說：“歡迎呀，向你們學習！”

小乙他們忙看場地，心想，大老馮他們主場完全出乎意料！

教練員小寧拍拍乒乓球臺，上下左右看看周圍，還用鞋底搓搓地面，心想，在這種場地打比賽，我還是第一次。不過應該沒有什么可擔心，除了沒有房頂和四面墻，其他也差不到哪里去。

大老馮他們把球臺讓出來，請小乙他們練球。

小乙、大丙和阿丁上去練球。

他們打球時，感覺也不錯，跟在他們乒乓球室里打沒多少區(qū)別。只有一點異樣，蜻蜓們追著乒乓球上下翻飛，樹葉飄飄落在身上，鳥在頭頂上嘰嘰喳喳，均很有詩情畫意。

開始比賽。

大老馮不上場，他做教練兼裁判。大老馮又看看天。他派張崇高第一個上場打頭陣。張崇高嘆口氣。

大老馮把他叫過去，對著他耳朵說話。

張崇高眉頭舒展，臉上浮現(xiàn)微笑。

大老馮兩臂張開，雙方猜球。

小乙猜中，小乙禮讓，請張崇高先選。

張崇高不選發(fā)球選邊。

張崇高走向另外一張球臺。

小乙看看大老馮，說：“行嗎？”

大老馮說：“可任選一邊。”

小寧找大老馮交涉，他希望公平競賽，不愿借助場地。

大老馮說：“這是主場一部分。”

小乙看著對手想，也好，只是委屈了他，他那邊有一棵樹。

比賽開始，小乙把球打過去。他看不見對手，只看見一棵樹。樹干后有球拍左右揮舞，把他打過去的球一一打回來。小乙打得觸目驚心，心想，他不是和人打，是和樹精打。小乙頭皮發(fā)麻抓緊結(jié)束，等換那邊再好好打。小乙輸了這一局。

換邊再打。

小乙卻更加難受。他站到樹這邊，對手張崇高把球往樹那邊打。他站到樹那邊，張崇高把球往樹這邊打。小乙站到樹后邊只看到樹干，張崇高就把乒乓球噼噼啪啪往樹干上打。小乙想起看打仗的電影，心想，憑什么要躲。從樹后面出來。循環(huán)往復。小乙覺得是在和樹精捉迷藏。

小乙又輸了。

張崇高一跳三尺高。

張崇高打乒乓球時，大老馮也不指導，他不看張崇高，他往天上看。大老馮還伸出右手食指，先在嘴里捅一捅，又伸直胳膊往天上指，嘴里念念有詞。

張崇高打完下來時，陽光已經(jīng)隱去，天上烏云滾滾奔騰，那些蜻蜓也都不見了。

第二場李大同上。大老馮又對著他耳朵說幾句。

猜球李大同猜到。李大同禮讓。對手大丙不客氣，選邊。

小寧想，大老馮他們將輸定。

比賽開始，起風了。

大丙跳起來把球扣過去，他對自己說，我扣一個開花球！

可球并沒有落地開花，球飛過去，到半空中又自己飛回來，就像一只不愛離開籠子的鳥。風越刮越大。大丙正好是頂風。

大丙扭頭去看教練。小寧攤開手，他從來沒有打過這樣的比賽，不好亂說。

大丙的球都打不過去，李大同的球都能打過來，大丙輸了。

交換場地。

大丙接受教訓，以搓球為主，他用球拍把球輕輕一搓，球像箭一樣射出去，開弓沒有回頭箭。

李大同不怕頂風，他打出的球像英勇無畏的小闖將，不畏艱險朝前沖，越是艱險越向前。勝負立現(xiàn)。大丙垂頭喪氣下來。

小寧對大老馮說：“我的隊員不會刮風打球。”

大老馮說：“仍是主場一部分。”

這時風就停了。

小寧教練把阿丁叫過來。

他對阿丁說：“現(xiàn)在就看你的了。你的對手是其中最弱的一個，上次比賽我注意過，他連球都發(fā)不好，你又特別會發(fā)球，你只要把球發(fā)好，保證贏他。只要你贏了，就有翻盤希望。”

阿丁說：“放心吧，教練！”

阿丁與對手魏服務(wù)握手，兩個開始比賽。

按照小寧教練的預測和布置，阿丁發(fā)過去的球魏服務(wù)都吃，而魏服務(wù)發(fā)的球阿丁一個不吃，都打回來，魏服務(wù)就接不住。阿丁比分領(lǐng)先。

小寧教練叫小乙和大丙做準備活動，準備上場比賽。

魏服務(wù)看大老馮。大老馮把兩只手掌往下按，意思是沉住氣。

正在這時，一道閃電劃過，接著咔拉拉雷聲響起，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下來。

小寧教練趕緊過去，對比賽裁判兼對方教練大老馮說：“這下子該停了吧，地上都冒煙啦！”

大老馮說：“還是主場一部分。”

比賽繼續(xù)進行。

阿丁問小寧教練有沒有好辦法。

小寧教練抹一把臉上的水，說：“沒有好辦法，又不是神仙，往天上吹一口氣，說，停，雨就停了。”

他看看對面大老馮，心想，大老馮像個神仙，他看看天，把手指頭捅進嘴里，又往天上指指，嘴里念念有詞，風就來了，雨也來了。

小乙他們沒有帶雨具，張崇高他們把雨傘和雨衣拿來給他們用。

阿丁下雨不會發(fā)球，他覺得就像用筷子在湯里搛豆子。魏服務(wù)下雨會發(fā)球，他覺得就像用勺子在湯里舀肉丸。勝負又現(xiàn)。

這時雨住風停，天也晴了。

教練員小寧走過來，對張崇高說：“有一事請教。”

張崇高說：“請說。”

小寧說：“你站在樹后打球，怎么能看見？”

張崇高說：“不是靠看，是靠聽。”

小寧嘶吸一口涼氣。

小乙說：“非一日之功。”

李大同說：“張崇高天天這么練。”

魏服務(wù)說：“久久為功。”

送走對手，大老馮與張崇高、李大同和魏服務(wù)擊掌慶祝。

這就是大老馮想出的戰(zhàn)勝對手的辦法。

那幾天他不看天氣預報。他早晨起來，推開窗戶看東邊。東邊彩霞滿天紅一片。早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走在路上他往天上看，天上懸掛一朵鉤卷云。天上鉤卷云，地下雨淋淋。上山他看到蜻蜓低飛，看到蛇竄出草叢。蜻蜓低飛蛇過道，必有大雨到。這些都是大老馮下鄉(xiāng)時聽過的農(nóng)業(yè)諺語，老百姓千百年智慧結(jié)晶。他心里有數(shù)了，就確定比賽時間。比賽開始后，云彩稍被耽擱，大老馮早有預案，派張崇高先上場。他把手指頭伸進嘴里蘸唾沫，再把手舉高，他感覺到手指頭一邊有涼意，心里就有數(shù)。果然風很快就到，雨也到。他們一舉拿下對手。

大老馮請張崇高、李大同和魏服務(wù)到小吃街吃烤串喝啤酒。

張崇高他們舉起酒杯敬大老馮，說：“我們已信心十足！”

大老馮說：“須再接再厲，可更上層樓。”

第二十五章 又要打一場

小乙和大丙他們又去找徐主任。

徐主任問他們有什么事情。

小乙說：“大老馮，就是馮主任打來電話。”

大丙說：“提一要求。”

徐主任說：“我已說過，一以貫之，不再重復。”

阿丁說：“馮主任說，再打一次比賽。”

徐主任說：“咦，不是已經(jīng)打過嗎？你們打了兩場比賽，一次主場，一次客場，你們贏了一場，輸了一場，一勝一負。”

小乙說：“所以馮主任提出再打一場。”

大丙說：“分出個勝負。”

徐主任說：“呵呵呵，這個馮主任，還是老脾氣，我十分了解，他過去就這樣，不爭出個勝負是不甘心的。我看可以嘛，可以再打一場……”

徐主任頓一下，他想了想，又說：“那究竟怎么個比法呢？我看公平很重要，不公平的比賽要不得！”

小乙、大丙和阿丁互相看看。

大丙說：“問題就在這里！”

再進行一場比賽，的確是大老馮提出來的。張崇高、李大同和魏服務(wù)聽了后，也問了與徐主任同樣的問題。

大老馮笑笑說：“其實很簡單，就是我和他們徐主任打一場，我們打一場決勝負，誰贏了他那一方就贏，反之也同樣。”

張崇高、李大同和魏服務(wù)又互相看看。

他們再看大老馮。

大老馮問：“這個辦法好不好呢？聽你們意見。”

張崇高說：“您這個辦法較好，但我們有疑問。”

李大同說：“并有一點擔心。”

大老馮說：“你們疑問和擔心什么？”

魏服務(wù)說：“他們那個徐主任……”

張崇高、李大同和魏服務(wù)想起徐主任打乒乓球。

大老馮笑著說：“我知道你們想的是什么，但我以為，徐主任雖然十分厲害，但也是我學習的機會，不應該放棄，要樂觀。”

張崇高他們想，到底是大老馮，境界高。他們沒有話說，就同意。但又想，不樂觀。

那邊徐主任聽了大老馮建議，他沉吟一下，對小乙、大丙和阿丁說：“馮主任其實將了我一軍，你們說，我應該不應該接受挑戰(zhàn)呢？”

小乙說：“徐主任，您應該和大老馮打一場比賽。”

徐主任看小乙，說：“哦？”

大丙說：“可以打。”

阿丁說：“我們滿懷期待。”

徐主任說：“你們都贊成，那我就責無旁貸。不打無把握之仗，要和馮主任比賽，為你們爭光添彩，責任重大，你們說，我有沒有機會取得勝利呀？”

小乙說：“徐主任，我們就是認為您能取勝，才來給您說。”

徐主任說：“那說說理由看，不能因為我是你們主任，就盲目夸贊，那是很害人的。”

大丙說：“我們經(jīng)過分析研判，得出肯定的結(jié)論。”

徐主任說：“舉例！”

小乙說：“因為小寧！”

小寧就是那位乒乓球教練。小寧過去也在專業(yè)隊當運動員。他打乒乓球很厲害，他入專業(yè)隊比韓大海晚一批，水平比韓大海高，技術(shù)比韓大海先進，韓大海比賽成績不如他。小寧后也退役，徐主任拍板，把他招到單位里，在工會工作。有如下好處，組織單位職工體育活動，使活動有聲有色，增強單位活力。給單位乒乓球隊做指導，重要比賽親自披掛上場，他一上場，比賽就拿下，為獎品櫥里增加很多新的獎杯和獎牌，也使單位品牌更加響亮。還有一條，就是陪徐主任打乒乓球。

小乙說：“馮主任過去和韓大海打乒乓球，他能打敗韓大海。”

大丙說：“徐主任現(xiàn)在您和小寧打乒乓球，您能打贏小寧。”

阿丁說：“而韓大海打不過小寧。”

得出結(jié)論，大老馮打不過徐主任，徐主任能打過大老馮。

徐主任仔細聽，也掰著手指頭算，覺得小乙他們分析得有條有理，結(jié)論無懈可擊，就同意應戰(zhàn)。

第二十六章 三重境界

到了比賽這一天，大老馮帶著張崇高、李大同和魏服務(wù)到了。

徐主任熱情握手，又抓緊練球熱身。

張崇高、李大同、魏服務(wù)看徐主任和小寧練球。他們頭皮一陣陣發(fā)麻。他們發(fā)現(xiàn)，徐主任球技又有突飛猛進的發(fā)展。徐主任球路更加多變，落點更加刁鉆，打得小寧左支右絀，應接不暇。徐主任球風更加穩(wěn)健，小寧不管打什么樣的球過來，他都能穩(wěn)穩(wěn)反回去，還能瞅準機會，防守中起大板，打小寧一個冷不防。小寧為救一個出其不意的球，一猛子扎到擋板外面。球回過去卻正在徐主任手底下，徐主任順便輕放一個短球。乒乓球在臺子上彈跳多下滾下地，小寧坐在地上眼睜睜束手無策，徐主任做一鬼臉，周圍響起一片掌聲和叫好聲。

張崇高、李大同、魏服務(wù)看大老馮，心想，不僅不樂觀，怕是兇多吉少。

張崇高要陪大老馮練習。大老馮說，算了。

張崇高他們想，也對。

徐主任和大老馮握手，又分別走到各自臺前。

比賽開始。

完全出乎張崇高他們意料，大老馮打得十分順手，比賽一邊倒。

徐主任教練小寧多次叫暫停。

小寧遞毛巾給徐主任，指導說：“您應該看準來球再接，現(xiàn)在您往往跑反，球落到這邊，您偏往那邊跑，哪里接得住！”

徐主任擦汗說：“我明明看著他往這邊打，準備在這邊接，球卻落到那邊。”

大老馮心想，我屬于歪打正著，我想往這邊打來著，可球出去卻到了那邊，反而得分。

小寧遞水給徐主任，指導說：“您應該把球往那邊打，對方在這邊正等著接，球到了那邊他就接不住啦。”

徐主任喝一口水說：“我是要把球往那邊接的，可球過去卻到了這邊，我有什么辦法。”

大老馮想，我正準備往那邊跑，可是球卻到了這邊，我不麻煩順手接住。

張崇高、李大同和魏服務(wù)看得手舞足蹈，他們對大老馮十分佩服，沒想到他打球竟然如此神出鬼沒，叫對手摸不著頭腦。

教練小寧對自己說，簡直沒法指導，兩人都是罕見選手，這個不能把球打到想打的地方去，那個總跑到不該跑的地方來，于是該得分的得不了分，不該得分的卻得分，這種教練當起來會把頭當昏的。

但很快小寧就想通了。

小寧看著場上，自言自語說，他們一個是徐主任，一個是馮主任！

比賽結(jié)束，大老馮獲勝。張崇高、李大同、魏服務(wù)上去和大老馮擊掌。他們問大老馮為什么能輕松獲勝。

大老馮說：“我是過來人。”

大老馮和徐主任他們握手告別。

大老馮把徐主任拉到一邊，對徐主任說：“有幾句話。”

徐主任說：“請指教。”

大老馮說：“讓球有三重境界。”

徐主任說：“愿聞其詳。”

大老馮說：“第一重境界，內(nèi)行能看出讓。”

徐主任說：“哦。”

大老馮說：“第二重境界，外行看不出讓。”

徐主任說：“嗯。”

大老馮說：“第三重境界，對手都看不出是在讓。共勉。”

大老馮朝小乙、大丙、阿丁他們揮揮手，帶著張崇高他們走。

大老馮邊走邊對自己說：“其實還有一重境界……”

張崇高他們問大老馮在嘟嚕什么。

大老馮說：“連讓的自己都不知道是在讓！”

第二十七章 雨污分流

這一天，他們正在打乒乓球，忽然來了幾個人，架著儀器，跑來跑去搞測量。他們把測量好的數(shù)據(jù)記在本子上，還指指畫畫研究議論。大老馮他們好奇，放下球拍去問這是做什么。測量的人告訴說，要在山上鋪設(shè)管道，進行雨污分流。就是說，下雨時把雨水從山上引下去，通過專門管道送走，流入護城河。測量的人說，過去雨水和污水都流入一根管道，送去污水處理廠處理后排掉。現(xiàn)在雨污分流，既降低污水處理成本，又不造成二次污染，雨水再利用將有助護城河景觀，是利國利民的好政策。

大老馮說：“好，應該支持，說明城市管理越來越科學。”

大老馮與測量人員一一握手。測量人員繼續(xù)測量。大老馮要繼續(xù)打乒乓球，但張崇高和李大同卻說，有一事。

大老馮說：“什么事？”

張崇高說：“經(jīng)詢問，管道路線正好從乒乓球場經(jīng)過，要把這里地面刨開，敷設(shè)水泥管道。”

李大同說：“還要橫挖很深的排水溝，上面蓋上井箅子，蓄接山上下來的雨水，再由豎井接口流入管道。”

大老馮說：“那可以暫時不打乒乓球，咱們做一點犧牲，為城市建設(shè)讓路，也是應該的。等施工完畢再打乒乓球，來來來，先打乒乓球，預祝雨污分流建設(shè)早日成功。”

大老馮來回路上又碰到一些事情。

大老馮走到亭子前面，樂聲停下，大家叫他。

老甲指著腳下，他對大老馮說：“聽說這里要挖開地面埋設(shè)管道。”

大老馮說：“進行雨污分流，城市管理日益改善。”

老甲說：“但那些樹要刨掉。”

老甲他們唱歌的地方有許多樹，主要是黃櫨、柏樹和欒樹，還有幾棵高大的銀杏樹。他們天天在林中樹下放歌演奏，他們不舍得這些樹。

大老馮看一下，也覺得可惜，嘆一口氣，說：“恐怕要做一些犧牲。”

大镲哐的一聲。

大老馮走到下象棋的地方，人們把他叫住。

大老馮說：“我要趕去打乒乓球，改日向你們學棋。”

下棋的說：“不是這個意思。”

大老馮說：“請說。”

下棋的說，聽說這里要挖一條溝，上面蓋上井箅子。

大老馮說：“是為接蓄雨水，實現(xiàn)雨污分流。”

下棋的說，我們不愿在下水道上下棋。我們過去在馬路邊下棋，棋盤下面就是下水道，所以來這里。

大老馮說：“不是下水道，是下雨水的道。”

下棋的說，一個意思。

啪的一聲響，將！

大老馮又往前走，走到健身場，那里人把大老馮叫住，他們也聽說了雨污分流施工的事情。

大老馮說：“這是一件好事，咱們應該支持。”

健身的人對大老馮說，那它們怎么辦，它們將因此而損壞。

指的是那些健身設(shè)備。大老馮知道，器材和器械都是他們利用廢舊材料，自己加工制作，再一點一點運來安裝，逐步形成現(xiàn)在規(guī)模。如果進行施工，這些設(shè)施將被拆除毀壞，即使施工結(jié)束，有的也不可能恢復了。

大老馮搖搖頭，嘆一口氣。

喜歡攀樹枝的過來，大老馮知道他叫黑三。黑三對大老馮說：“我們將捍衛(wèi)我們的場地。”

黑三一身黑皮蹲襠扎馬步，雙臂下繃，胸大肌轟然隆起。蜷一臂，二頭肌如老鼠蹦跳。又轉(zhuǎn)身，后背如覆蓋一張鱉蓋。黑三再跨一步，扯出一條縫匠肌。

周圍響起一片喝彩聲。

大老馮過去拍拍他，說：“黑三呀，不要沖動。”

大老馮又往前走。

他碰到那5只貓。

大老馮掏出貓糧喂貓。

5只貓卻并沒有像往常那樣，過來埋頭吃貓糧。它們排成一排，瞪圓眼睛看大老馮。

大老馮心想，它們這是怎么啦？為什么不吃？

大老馮彎腰摸摸橘貓。

他對它們說：“先吃飯，然后想辦法。”

橘貓蹭大老馮褲腿，吃起貓糧來。其他貓跟著埋頭吃起來。

大老馮心想，憑以往經(jīng)驗，如果事情碰到很多質(zhì)疑或疑慮，那就要慎重思考一下，看看究竟問題出在哪里。

正好張崇高和李大同有事情找大老馮，他們?nèi)齻€就說起話來。

第二十八章 建議被采納

后面幾天張崇高和李大同不打乒乓球，他們在山上轉(zhuǎn)。

大老馮打乒乓球時時停下來，手搭涼棚往山上看。看到張崇高和李大同拉卷尺測量，在計算器上計算，往本子上寫畫。還湊到一起交談，時有爭論，甚至拂袖而去，后又握手和好如初。

張崇高和李大同來找大老馮，一起說話。

張崇高指腳下說：“該山一帶，分布古生界下、中奧陶系海相沉積碳酸鹽地層，下統(tǒng)為白云質(zhì)灰?guī)r，上部含燧石結(jié)核和條帶。”

大老馮直皺眉頭。

李大同對張崇高說：“你簡單扼要。”

張崇高說：“就是透水的石灰?guī)r啦！”

大老馮說：“明白。”

張崇高手一指說：“由此往北，到本市北部大河一帶，則為第四系統(tǒng)沉積，巖性為亞粘土、亞砂含石灰礫石，厚度往北變厚，百米左右。第四系統(tǒng)之下，隱伏久負盛名的輝長巖體。”

大老馮又皺眉頭。

張崇高說：“就是不透水的花崗巖啦。”

大老馮點頭。

張崇高退休前是一位地質(zhì)工程師。

張崇高說：“本市地形南高北低，河泉水文條件為寒武、奧陶系碳酸巖層分布密集地帶，大氣降水滲入地下，形成裂隙巖下溶水。由南向北朝低洼處潛流，受輝長巖體堵截后，水涌地面形成泉群。”

李大同說：“就是說，地下水由高向低從南往北流，流到花崗巖那里流不動就涌出地面，成了泉子。”

大老馮說：“我們的泉水天下稱絕。”

張崇高說：“下面李大同說。”

李大同退休前是城市規(guī)劃設(shè)計師。

李大同說：“這座山以石為主，本市降雨量不大，年均在600毫米左右，完全不必擔心夏天降雨產(chǎn)生塌方等自然災害，歷史上尚無此記錄。雨水滲入地下補充地下水，地下水又成為泉水主要來源。鑒于此，并無必要在山上敷設(shè)管道引走雨水，這樣做反而使地下水失去重要補給源。”

大老馮聽得認真。

李大同繼續(xù)說：“山水流動自有規(guī)律。沒有形成徑流前慢慢滲入地下。當雨量足夠形成徑流后，水先沿小溝小壑，匯流入大溝大壑，再流向平地。”

大老馮認真思索。

李大同說：“摸清山體下方周圍主要泄水溝口位置，在此建造蓄水溝渠和豎井，接入管道連接入管網(wǎng)，既解決雨水接蓄和再利用問題，又不妨礙利用山體補給地下水源。”

張崇高說：“補充一點，在山上截水，井箅子難以阻擋樹葉尤其是針葉樹葉及雜草進入，久而久之勢必堵塞管道，清理十分困難。而這些東西滯留山上，分解成為土壤養(yǎng)料，對植被生長大有好處。”

李大同說：“在此之前，還會形成美景。無邊落木蕭蕭下，黃葉鋪地很好看。”

大老馮不停點頭。

張崇高說：“溝口位置我們已摸清，請李大同繼續(xù)說。”

李大同說：“我們通過測量計算，在山上開挖和鋪設(shè)管道，該工程材料和人工等費用，匡算需要287萬。”

李大同說：“尚不包含偶發(fā)因素產(chǎn)生的費用。”

張崇高說：“節(jié)約這筆資金完全可行。”

張崇高和李大同說完，大老馮與他們二人握手，說：“你們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應感謝你們！”

張崇高和李大同聽了，互相看看，開心地笑了。

他們問大老馮，下一步該怎么辦？

大老馮請張崇高和李大同回去整理材料，越詳盡越好，所有數(shù)據(jù)都補充完善。

張崇高和李大同又對數(shù)據(jù)進一步核實，寫成材料，交給大老馮。

大老馮為慶祝此事，要和李大同、張崇高打一場。李大同和張崇高想，這段時間一直忙于此事，沒有練球，肯定打不過大老馮。但他們都打敗大老馮。

大老馮在材料上簽了自己名字，他請張崇高和李大同也簽上名字。

張崇高說：“可以請大家都簽上名字。”

李大同指一圈說：“漫山遍野大家都愿意簽名。”

大老馮說：“不必，就是寫個請示匯報，不需要人多勢眾。”

大老馮工作時認識很多人，他查通訊錄聯(lián)系一個，把材料交給他，請他轉(zhuǎn)交給有關(guān)方面負責同志。

大老馮和張崇高、李大同他們每天打乒乓球等消息。健身的、唱歌演奏的和下棋的人也時常來打聽進展情況。5只貓吃東西前都盯著大老馮看，大老馮摸摸它們，它們才開始吃。

終于等到反饋消息。有關(guān)單位來人在山上找到大老馮、張崇高和李大同，他們與三人熱烈握手，首先感謝大老馮他們提出寶貴意見，他們說，有關(guān)領(lǐng)導在材料上做了批示。他們馬上組織人員討論該建議，并會同有關(guān)專家進行論證，認為這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建議材料，有分析有依據(jù)有計算有解決方案，真知灼見令人感佩。

大老馮指著張崇高和李大同，說：“二位都是學養(yǎng)深厚的專家。”

來人與張崇高和李大同握手，說，將對原設(shè)計進行修改完善，下一步根據(jù)新方案組織施工。他們再次對大老馮他們表示感謝。

為慶賀，老甲他們排練一場演出，請大家觀看。演出有合唱、獨唱，有器樂合奏和獨奏，老甲清唱一段包龍圖打坐在開封府，聲音高亢入云，贏得一片喝彩叫好。

第二十九章 有了新場地和新器材

這一天，乒乓球館教練韓大海到山上來，他好久沒有見到大老馮，想來看看他。韓大海看大老馮他們打乒乓球，還對他們進行指導與示范。說他們水平有很大提高，尤其是頂風順風各得其妙。大家聽了很開心。

大老馮又帶韓大海在山上走走。他們?nèi)タ蠢吓笥牙霞祝犓麄兂柩葑唷Ｈチ私∩韴觥Ｈタ蠢项^下象棋。大老馮和他們打招呼說話開玩笑。韓大海對大老馮說，你的朋友依然多。大老馮說，他們個個好。

韓大海想起一件事，對大老馮說了。

韓大海說，他有個隊友退役后在體彩中心工作。他們發(fā)行體彩票募集資金，其中有一項是支持群眾體育活動，包括給群眾活動場所配備體育器材。

韓大海說：“看這里體育器材比較簡陋甚至缺乏，馮主任你們可以寫一個申請，爭取支持。”

大老馮說：“那太好了。”

韓大海陪大老馮去體彩中心，見了他那位隊友，說明情況。

那位隊友隨大老馮和韓大海去現(xiàn)場看，認為很符合他們的要求，就指導大老馮寫配備體育器材申請書，按照程序遞交研究。

申請書很快被批準，并來人進行考察落實。

其他地方都沒有疑義。他們看了大老馮他們打乒乓球的地方，提出建議，該處有三張乒乓球臺，有一張一端抵著大樹。張崇高說，不礙事。人家說，看到打乒乓球的人很多，需等較長時間才能打上，有人在涼風中簌簌發(fā)抖，很容易因此而感冒。如果再增加兩到三張乒乓球臺就好了，可惜場地不夠。

大老馮聽了后，就與張崇高、李大同他們研究。

張崇高和李大同觀察踏勘地形地貌，他們扯卷尺測量，在紙上畫圖，用計算器計算。他們對大老馮說，場地東北角有一處塌陷，可以在此處筑一道拐角石堰。塌陷上方山體已出現(xiàn)滑坡，可對滑坡處進行清理，再筑一道石堰。清理出的土石用來填平塌陷處，既攔阻山體繼續(xù)滑坡，又增加場地面積。已計算過，填出來面積恰可擺放三張乒乓球臺，還能將那張乒乓球臺移離樹木。

張崇高和李大同說：“需要石材。”

魏服務(wù)說：“這個不必擔心。”

魏服務(wù)老家在本市南部山區(qū)，那里出石頭，也出石匠，魏服務(wù)說，這些由他解決。

大老馮說：“所需資金一概由我出。”

李大同說：“那不行，大家的事情，大家平攤。”

大老馮朝場地劍指一出，說：“這個不要和我爭，我說了算！”

魏服務(wù)說：“有一點問題。”

大家說，說！

魏服務(wù)說：“石材可以用卡車運來。但卡車只能開到山腳下，卸車處距離這里不近，石頭如何運到山上？”

大老馮點點頭，心想，用計步器算過，1.78公里。

老甲也在這里，他說：“不必！”

老甲老家也不遠，他看看黑三他們說，他們老家有驢。

說干就干。卡車把石頭都運到山下。一隊毛驢等在那里，黑三他們把車上石頭卸下，再裝進驢背上的馱簍里。老甲亮開嗓子，喊一聲駕！他牽著領(lǐng)頭叫驢的韁繩，驢們一個個銜尾而接，魚貫上山。驢走山路如履平地，脖子上鈴鐺叮叮當當響，穿過樹林，繞過斷崖，攀上山坡。老甲小時候就是使驢好手，現(xiàn)在也不忘，叫驢往哪兒就往哪兒。有爬山小孩忽與驢相遇，他們沒見過驢，公園里有熊貓老虎，無驢，他們看見驢豎著長長耳朵，有一雙好看眼睛，吧嗒粉紅色大嘴唇，東咬一口，西啃一嘴，牽驢的又吼又叫，覺得好玩極了，都跟著上山下山一路看驢。他們家長打電話，叫其他家長帶孩子趕緊過來看驢。小孩看驢，驢看小孩。小孩們和驢一起照相。叫驢嘔啊一叫，嚇他們一跳。

石匠們拿著錘子和鑿子，叮叮當當一陣響，拉線壘砌，兩道石堰很快筑好。

大家拿銑使鎬，干得熱火朝天，把地平整出來。

中間出了一點事情，大老馮卷起袖子和大家一起干，他搬石頭時，忽覺頭昏，腹部一陣絞痛，石頭從手里脫落，差點砸腳。旁邊人趕緊把他扶住。

大家把大老馮扶到樹蔭涼里，給他喝水，用毛巾給他擦汗，用帽子給他扇風。

過了一會，大老馮緩過勁來。他看看周圍，說：“到底缺乏鍛煉，僅干這幾下。下鄉(xiāng)那會，挑100多斤擔子走10里山路都不帶喘的，好漢不提當年勇。”

大家說，大老馮您現(xiàn)在依舊。

大老馮蹦起來，說：“干活！”

申請的體育器材運來了，上面噴著“中國體育彩票捐贈”字樣，工人們把它們安裝起來。

健身場安上單杠和雙杠以及吊環(huán)，還有真正的擴胸拉力器和劃船機、腹肌板。黑三他們想，胳膊很快粗三厘米。

下象棋處安裝漫步機、扭腰器、下腰架和轉(zhuǎn)輪。大家下棋下累了進行放松，頭腦清醒有助于下棋。

乒乓球場地上又增加三張乒乓球臺，那張抵樹的也挪開。打乒乓球的人除了是單數(shù)，都不需要再等。

第三十章 裁判長查看場地

毓秀山上有個乒乓球場，乒乓球場名聲在外，很多人慕名而來，有來打乒乓球的，有來看打乒乓球的。他們打完或者看過打乒乓球，又發(fā)現(xiàn)有唱歌和演奏的，就去聽唱歌和演奏，有的加入一起唱奏。有的看到下象棋的，就去下兩盤或者支幾招。有的繼續(xù)往前走，看到健身的，就留下來健身。

山上老朋友很歡迎這些新朋友，大家也都成了好朋友。

一段時間以來，城市里人從四面八方去毓秀山。有人問他們，你們興沖沖去干什么呀？去的人說，去看就知道。于是更多的人往山上跑。

大老馮乘坐公交車有深切感受，過去坐這一路公交車的不算多，到終點的更少。現(xiàn)在車廂里滿滿當當，大家都到終點。他們頭發(fā)不多胡子多，個個臉上紅撲撲，個個腰板挺挺直，個個臉上微微笑。誰也不用給誰讓座，誰讓了誰也不坐，大家干脆都不坐，座位都空著，大家都在過道里擠著，隨著公交車晃動一起搖擺。駕駛員面帶笑容，一路小心駕駛，把大家穩(wěn)穩(wěn)當當送到山底下。

來山上打乒乓球的也有在其他露天場地打球的人，他們慕名而來，來和大老馮、張崇高、李大同、魏服務(wù)等交流切磋球藝。他們留下聯(lián)系方式，邀請張崇高他們到他們那里去打球。張崇高他們也去打球，取長補短，學到一些新技術(shù)，比如風雨實在太大時，可以把乒乓球換成網(wǎng)球，或者改打門球，或者躲到樹底下喝點小酒，同樣能達到練習或者娛樂效果。

大老馮看在眼里喜在心頭，他腦子里有個念頭一閃。

大老馮把張崇高、李大同他們叫過來，說：“我倒有個想法。”

大家問，什么想法？

大老馮說：“我們可以發(fā)起一次露天乒乓球錦標賽。”

大家一聽，都說這是一個好主意。

大老馮他們經(jīng)過調(diào)查了解，本市共有16塊露天乒乓球場地，分布于城市東南西北中。他們一個一個場地跑，去和那里打乒乓球的溝通。大家都對這個提議拍手叫好。一致同意舉行這個比賽。

大老馮把這個事情告訴韓大海教練，請他給予支持。

韓大海說：“責無旁貸！”

韓大海聯(lián)系市乒乓球協(xié)會，乒乓球協(xié)會領(lǐng)導是趙主席，他會見大老馮他們，對他們?yōu)橥茝V乒乓球運動做的工作表示贊賞，并詢問有什么困難需要解決。

大老馮說：“比賽自己數(shù)著恐怕不行。”

張崇高說：“往往翻臉。”

趙主席說：“裁判由協(xié)會負責解決。”

趙主席當即指定裁判長。趙主席說：“該裁判長是國際級裁判，在國內(nèi)和國際重要比賽中經(jīng)常當裁判或者裁判長，會三門外語。”

大老馮說：“這個倒不必。”

大老馮和裁判長通了電話。

裁判長說：“須預先查看比賽場地和設(shè)施，全面了解有關(guān)情況，比如乒乓球臺球網(wǎng)是不是正規(guī)廠家生產(chǎn)，燈光流明數(shù)達不達國際乒聯(lián)標準，場地面積是不是足夠，連裁判椅和記分牌桌子擺放位置也有要求。只有做到萬無一失，才能保證比賽公平順利進行。”

大老馮說：“您來吧您來吧，請來檢查吧。”

大老馮接到裁判長，陪他去看場地。

他們領(lǐng)著裁判長爬幾個坡，下幾條溝，攀幾道土坎，鉆進樹林，從樹林里出來，大老馮往下一指，說：“到了。”

裁判長抹汗喘粗氣，說：“啊？”

第三十一章 比賽組織工作有條不紊進行

裁判長了解清楚情況后，心想，我組織過各種各樣的乒乓球比賽，但從來沒有組織過這種乒乓球比賽。但這也難不住我，我將竭盡全力組織好這次比賽，完成趙主席交給我的任務(wù)。

裁判長根據(jù)實際情況，建議把本次比賽分為預賽和決賽兩個階段。預賽按照各支球隊球場位置，分成東西南北四個賽區(qū)，預賽時各賽區(qū)球隊實行大循環(huán)賽制，決出前兩名。集中到毓秀山乒乓球場地進行決賽，排出名次。

大老馮他們頻頻點頭，心想，到底是國際級裁判。

裁判長眼睛朝天上看，認真思索，說：“還有一事。”

大老馮說：“請吩咐。”

裁判長說：“如因刮風下雨造成爭議，應如何解決要事先明確，規(guī)則上沒有先例。”

大老馮把手一揮，說：“順風擦邊不算，頂風擦網(wǎng)不算，下雨發(fā)球失誤不算，其他按通行規(guī)則。”

張崇高他們說：“已達成共識。”

裁判長趕緊掏本子記下。

裁判長說：“那就沒問題了。”

乒乓球協(xié)會的趙主席又反饋消息，他們經(jīng)過認真研究，已將這項群眾自發(fā)性體育活動納入?yún)f(xié)會整體工作計劃，給予大力支持。這次比賽作為第一屆，以后年年進行。

大家聽了熱烈鼓掌。

山上的人聽說乒乓球比賽的事情，也都為大老馮他們高興。大家也要為這個比賽出力。

老甲說：“開幕式我們包了，將排練一臺新節(jié)目，開幕式時獻演，給乒乓球比賽助興。”

大家又鼓掌。

下棋的說：“我們可以多準備一些棋盤和棋子兒，打乒乓球的打累了，就過來下棋。打乒乓球的打輸了，我們就叫他贏。打乒乓球的打贏了，我們就叫他輸，一切在我。”

大家再鼓掌。

健身的說：“屆時本山一定人山人海，維持秩序的事情由我們負責。”

大老馮說：“那倒不必。”

健身的說：“我們總要做點貢獻吧。”

大老馮說：“你們可以提供場地和器材。”

健身的說：“我們提供場地和器材干什么？”

大老馮說：“我們走訪時發(fā)現(xiàn)一個情況，有的地方打乒乓球的先健身再打乒乓球，而有的地方健身的先打乒乓球再健身，我們判斷不出他們究竟是打乒乓球的還是健身的，所以必須做好準備。”

大家繼續(xù)鼓掌。

還有一些企業(yè)聞訊趕來，提出對比賽進行贊助。大老馮說明比賽性質(zhì)，大多數(shù)企業(yè)走了，留下幾家制造老年用品的企業(yè)。大老馮記下他們的電話和聯(lián)系方式，后續(xù)再進一步溝通。

大老馮與張崇高、李大同、魏服務(wù)他們做了分工，各自去落實。

乒乓球比賽組織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

但是這時出了一件事情。

第三十二章 大老馮住院了

大老馮住院了。

大老馮的病復發(fā)了。那次搬石頭后，他感覺就不太好，他了解自己的病情，他想，時不我待，抓緊把事情做完，就一直忙著籌備乒乓球比賽。直到實在忍不了了，才去醫(yī)院。醫(yī)生一檢查，馬上留他住院。

聽說大老馮住院，許多人都去探望。山上的朋友去得尤其多。有老甲他們那些唱歌和演奏的，有黑三他們那些健身的，有下棋的那些老頭，張崇高、李大同和魏服務(wù)他們打乒乓球的更是時常去看望。大老馮病房里擺滿大家送的鮮花。大家圍著大老馮說說笑笑，都希望大老馮早日康復，像以往一樣天天在山上碰面。這天徐主任帶著小乙、大丙和阿丁去醫(yī)院探望。他們給老領(lǐng)導送上鮮花，還帶去營養(yǎng)品。小乙說，不是公款，徐主任和我們AA制。大老馮表示感謝，俯身從床頭櫥里掏出一卷東西，交給徐主任。徐主任打開，是一幅字。上面寫“知己知彼”四個字。徐主任見字寫得橫平豎直剛勁有力，對大老馮說：“如醍醐灌頂，回去后作為座右銘，時時自省。”大老馮笑著說：“不必，就是打乒乓球。”

張崇高他們來，大老馮不忘詢問乒乓球比賽籌備情況。他們告訴大老馮，比賽籌備工作很順利，現(xiàn)各個賽區(qū)選手都在抓緊訓練，爭取在比賽中取得好成績。

大老馮說，還是要堅持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原則。

大老馮又叮囑，贊助比賽的廠家要把關(guān)，必須選擇優(yōu)質(zhì)產(chǎn)品作為獎品，不可魚目混珠。參加比賽選手多是老人，最好選擇實用型產(chǎn)品，如大米和食用油。每位參賽選手都應有紀念品，所以獎品不宜豐厚，一方面照顧到每位參賽選手，一方面不要給廠家增添負擔。

張崇高他們說，放心！

張崇高他們出門時，大老馮又把他們叫住。

張崇高他們問，什么事？

大老馮說：“別忘喂貓！”

尾 聲

一場大雪，毓秀山成了銀白世界。大雪封山，去山上的人少了。待到春風乍起，冰消雪融，人們又去登山。

有人喂貓，發(fā)現(xiàn)少了一只貓，5只貓變成4只。少的是那只橘貓。人們遍尋不見。過數(shù)日，有人又去喂貓，4只變成7只，多了3只小貓，2只黑白花的，1只黑條紋的。它們頭也不抬地吃貓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