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成 黃愛英
摘要:意識形態的分歧是中蘇論戰的起因及深層根源,國家利益的沖突是引發論戰最重要的內在原因。另外,中蘇之間民族傳統的差異及其影響下的個人因素無疑也起到了重大作用,再加上其他多種因素的綜合作用,最終引發了激烈的中蘇論戰。
關鍵詞:意識形態;國家利益;民族傳統;中蘇論戰
中圖分類號: K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2529(2006)04-0050-04
我(本文第一作者何一成)與巫春庚在《湖南師范大學學報》2005年第5期發表的《意識形態分歧掩蓋下的國家利益之爭——對中蘇論戰的一些新剖析》,認為國家利益之爭是中蘇論戰的實質和重要原因。然而,除此之外,意識形態分歧、中蘇民族傳統差異及其影響下的個人因素對于中蘇論戰的發生亦起著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對此,我認為有必要作進一步探析,以深化對這一問題的研究。
20世紀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的中蘇論戰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的重大事件,它不僅導致中蘇關系的破裂,而且造成世界共產主義運動的大分裂及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低潮局面。
這場論戰的發生有著其特有的時代背景,它與當時的國際形勢及中蘇兩國的國內形勢的深刻變化密切相關,是多種因素、多種矛盾相互交織、相互作用的產物。透過紛繁復雜的矛盾斗爭和歷史事件,我們認為意識形態的分歧、國家利益的沖突、民族傳統的差異及其影響下的個人因素這三個方面,對于論戰的發生有著重大的作用,并且在其他一些因素的交織作用下,最終引發了激烈的中蘇大論戰。
一、意識形態的分歧
中蘇論戰首先起因于中蘇兩黨之間意識形態上的分歧,而這一意識形態的分歧最初是從蘇共二十大赫魯曉夫批判斯大林的錯誤開始的。但中共中央和毛澤東卻認為,“無論從無產階級專政的歷史說,或者從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歷史上說,斯大林一生的活動都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1](P646),而赫魯曉夫卻全盤否定了斯大林。兩黨在如何評價和對待斯大林的問題上產生了分歧。然而在最初幾年內,雙方基本上能正確對待分歧,彼此通過正常的途徑交換意見而取得一致,即使無法獲得共識,也允許保留意見。因此一開始并未使中蘇關系惡化。但是,隨著形勢的發展,在越來越多的涉及國家利益的問題的交織作用下,雙方意識形態的分歧越來越大,涉及的領域也越來越廣。同時中蘇雙方都改變了以往比較謹慎、就事論事與心平氣和的做法,而采取了固執已見、強加于人、無限上綱的武斷態度。這樣,意識形態分歧的深度和廣度就在一種惡性循環中逐步加深和擴大。中蘇意識形態的分歧是產生于兩國對各自社會主義道路的探索過程中,雖然這些分歧涉及方方面面許多問題,然而分歧的核心就是對社會主義的認識問題,其中主要包括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等重大理論問題。
對于中國的“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蘇聯有其不同的看法,這體現了中蘇兩黨在社會主義建設道路問題上的不同意見?!按筌S進”和人民公社曾一度被毛澤東視為理想中的社會主義實踐模式,然而卻遭到赫魯曉夫的批評和嘲諷。對這一運動的是與非,歷史早已做了結論,不管是對還是錯,它畢竟是中國的內政,似乎不應當影響中蘇關系。然而,由于中國是一個大國,屬于社會主義陣營中的一員,“大躍進”和人民公社運動又涉及到如何建設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問題,因此它不可能不引起蘇共的極大關注。一開始,赫魯曉夫以“沉默”態度暗示其不同的意見。隨著“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的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并且中國的這一做法對其他一些社會主義國家也產生了影響,赫魯曉夫就不得不發表公開講話,含沙射影地批評中國的人民公社。這一講話很快引起了全世界的注意,幾天后,美國《紐約日報》立即將其轉載,并評論赫魯曉夫的這番話是迄今為止一位蘇聯領袖對公社的想法所作的最直率的公開批評,“可以認為是暗指中國共產黨人去年秋天的一些說法而言的”[2](P363)。毛澤東認為赫魯曉夫的這一講話是在指桑罵槐,攻擊中國。中蘇兩黨在這一問題上的分歧在當時雖然并沒有發展為公開的爭論,但它引發的風波卻對中蘇關系產生了極大的影響,這件事給兩國領導人留下的都是嚴重的“惡感”,使已經緊張的中蘇關系變得更加緊張。
關于“和平過渡”,從最初提出起,中國就不贊同這種觀點,并且隨著兩黨關系的惡化,雙方在這一問題上的分歧表現得越來越嚴重。這一問題是中蘇兩黨在資本主義進入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道路和方式問題上的爭論?!昂推竭^渡”這一觀點是赫魯曉夫在蘇共二十大報告中提出的,認為在國際形勢有了很大變化的情況下,資本主義國家的無產階級完全有可能通過合法的議會斗爭奪取政權,和平過渡到社會主義,而不必再通過暴力革命的途徑,而中共卻不贊成這一觀點,認為它違背了馬克思列寧主義關于暴力革命的原則。不過,當時中共并未就此問題公開表態,也未同蘇共公開爭論。直到1957年11月莫斯科會議上,由于蘇共起草的《宣言》重提和平過渡問題,中共才正式提出自己的不同看法,認為要提“和平過渡”與“非和平過渡”兩種可能,不能單提一種,而且過多地強調“和平過渡”是有害的,容易松懈無產階級的革命意志,在思想上解除自己的武裝,因此要求對《宣言》進行修改。在雙方都作出一些讓步達成協議之后,中共又向蘇共提交了一個備忘錄性質的《關于和平過渡的意見提綱》。隨著雙方的分歧和爭執越來越多,特別是在公開論戰期間,中蘇雙方對此爭論采取了上綱上線的尖銳態度。蘇方攻擊中國是教條主義,中方則指責蘇共提出和平過渡是公開修正馬克思列寧主義關于國家與革命的學說,背離了無產階級國際主義。
在關于南斯拉夫是不是社會主義國家的問題上,中蘇也進行了激烈的爭論。這是中蘇爭論的主要問題之一,也是中蘇對什么是社會主義、如何建設社會主義問題進行爭論的集中體現。南斯拉夫模式是對斯大林模式的否定,也不符合馬克思、恩格斯對社會主義的設想,當然受到中蘇等實行斯大林模式的社會主義國家的批判。蘇共雖然批評南斯拉夫有“資產階級民族主義立場”,但仍堅持南斯拉夫是社會主義國家。而中共認為,南斯拉夫的做法違背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基本原理,是對馬克思主義的修正和背叛,是現代修正主義。在《三評》,即《南斯拉夫是社會主義國家嗎?》一文中,中共在對南斯拉夫的經濟進行分析之后認為,南斯拉夫無論在城市還是農村,資本主義的因素都在迅速發展,并且南斯拉夫領導人在國內復辟資本主義的同時,在國際上投靠帝國主義,出賣國家主權,破壞社會主義陣營[2](P497-498)?!度u》最后斷言:南斯拉夫共產主義聯盟已經蛻化為資產階級政黨,南斯拉夫的國家政權已蛻化為資產階級專政,資本主義已經在南斯拉夫復辟。[2](P498)然而實踐證明中共當時的觀點實際上就是否定南斯拉夫試圖擺脫蘇聯模式的束縛,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運用于本國社會主義建設的理論和實踐。
論戰中,中蘇爭論最多的莫過于戰爭與和平問題及和平
共處問題。這是雙方在社會主義建設的國際環境問題上的觀點分歧,具體表現在關于國際形勢、時代主題及社會主義國家如何處理與資本主義國家關系問題上的爭論。蘇共強調世界戰爭可以避免,認為現在的情況不同于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前,那時防止戰爭的力量弱小,不能迫使帝國主義放棄戰爭,而現在情況已經根本改變,出現了強大的社會主義陣營,擁有了核武器這一不可忽視的新手段。而中共強調世界戰爭有爆發的危險,批判蘇共在這一問題上是在步第二國際修正主義的后塵,實際上是取消反對帝國主義侵略和保衛世界和平的斗爭,不是最大限度地孤立世界和平的主要敵人,而是最大限度地孤立世界和平力量,從根本上適應了帝國主義“全球戰略”。蘇共從對國際形勢的估計出發,為緩和國際緊張局勢,將和平共處原則確立為自己外交政策的基礎,對美實行緩和戰略。而中共認為蘇共實際上是把最初由列寧、斯大林提出的和平共處政策變成了階級投降政策,這是對馬克思列寧主義明目張膽的背叛,迎合了美帝國主義的需要,其根本目的是為了實現蘇美合作主宰世界。[2](P500)
除以上幾個主要方面,圍繞對社會主義的認識問題,中蘇間意識形態的分歧還具體表現在許多其他問題上,如民族解放運動問題;社會主義國家之間的關系問題;國際共產主義的團結問題等等。然而,中蘇其實都是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為指導思想的,只是由于兩國具體情況不同,如黨的經歷、國內國際環境、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水平等,面對新形勢新問題,在意識形態上就不可避免地會產生一些分歧。然而雙方都過分強調意識形態上的一致性,而忽視了客觀存在的差異性,并進一步把這種意識形態分歧上升到馬克思主義原則的高度來看待。自馬克思主義誕生以來,一直存在著一個所謂“馬克思主義的正統性”問題,也就是如何運用和發展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問題。中蘇兩黨都很看重這一“馬克思主義的正統性”,并依據自己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來評判對方的內政外交。蘇共把二十大以來的綱領作為列寧主義的正統,看作是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繼承和發展,而中共認為馬克思列寧主義關于暴力革命和無產階級專政的理論才是馬克思主義的正統。雙方都認為只有自己的理論觀點和政策才是符合馬克思主義的,在論戰過程中,中共批判蘇共搞修正主義,蘇共則認定中共是教條主義。并且雙方都自稱是在捍衛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然而論戰之后幾十年的實踐證明,他們所捍衛的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實際上只是各自理解的并被嚴重曲解的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
二、國家利益的沖突
中蘇論戰最初源于中蘇兩黨意識形態的分歧,然而以上種種意識形態問題卻是與兩國各自具體的國家利益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從而使中蘇論戰呈現出意識形態斗爭與國家利益沖突相互交織、相互影響的局面。新中國剛剛宣告成立,蘇聯政府便宣布承認新中國。因
此,中蘇兩國便正式建立起一種新關系,并迅速開展了廣泛的合作,雙方關系進入了后來被稱為“蜜月時期”的友好合作新階段。在這段時期內,兩國的國家利益基本一致,雙方又基本上都采取了互相支持、互諒互讓、友好合作的政策,因而兩國關系處得相當好。然而,中蘇兩國的國家利益也并非完全一致,還是有著一些差別和矛盾,并由此引發了一些磨擦。為維護國家的獨立和主權,徹底改變舊中國的屈辱外交,建國后不久,中共就確立了獨立自主的外交方針,要求廢除舊中國時期的一切不平等條約。在1949年年底,毛澤東開始了莫斯科之行,目的在于與斯大林舉行最高級會談,一方面廢除中蘇兩國在1948年簽訂的不平等性質的《中蘇友好同盟條約》;另一方面另立新約,進一步發展中蘇之間的友好合作關系。斯大林起初以必須遵守《雅爾塔協定》為由予以拒絕,實際上是不愿放棄已經獲得的特權。后來由于毛澤東的努力,加上國際輿論的影響,斯大林最終同意廢止該條約。而從新簽訂的《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來看,該條約并非中蘇間完全平等的友好合作條約,它實際上損害了中國的國家利益。當時兩國國家利益的不一致也反映在其他一些問題上。在恢復經濟、開展經濟建設時期,由于中國經濟文化十分落后,缺乏經驗、資金和技術,因而急需蘇聯的援助。蘇聯雖然愿意援助中國,但因受財力、物力所限,不能完全滿足中國的要求,致使中蘇之間在經濟援助問題上不時發生一些小磨擦,中國抱怨蘇聯不夠大方,蘇聯則覺得中國要得太多。而在中蘇經濟貿易的結算方面,采取的不合理的結算方法極大損害了中國的經濟利益。在抗美援朝時期,中國要求蘇聯出動蘇聯空軍,以掩護中朝兩國的地面部隊,并與美軍爭奪制空權。但蘇聯擔心卷入戰爭而予以拒絕,致使中國志愿軍在沒有掩護的情況下入朝作戰,造成了許多不必要的傷亡。以上事件表明,即使是在友好合作的“蜜月時期”,中蘇在國家利益上的差別和矛盾依然存在。
然而,從1958年開始,中蘇之間在國家利益方面的矛盾和爭執不僅越來越多,而且逐漸演變為嚴重的沖突。1958年4月,蘇聯聲稱為了便于聯絡其太平洋艦隊,提出在中國領土上共同建設一座長波電臺,毛澤東等中國領導人認為蘇聯的建議和要求實際上侵犯了中國的主權并有控制中國的企圖。雙方就此磋商了好幾個月,不僅未能達成協議,而且雙方都因此深感不滿。隨后7月,蘇聯又向中國提出建立聯合潛艇艦隊的要求。毛澤東認為蘇聯的這一要求不僅有損中國的主權,而且企圖以“軍事合作”之名控制中國。因此,他的反應非常強烈,不僅毫不客氣地拒絕了蘇聯的要求,而且嚴厲批評蘇方是在援助中國的同時,向中國提出政治條件。盡管經過會談,蘇聯基本上放棄了建立聯合潛艇艦隊和長波電臺的要求,但發生的爭執卻使已經出現裂痕的中蘇關系蒙上了巨大的陰影。隨后,中蘇之間又發生了一系列新的爭執,同年8月下旬,為了打擊不斷進行軍事挑釁的蔣介石集團和干涉中國內政的美國人,中國開始炮擊金門。蘇聯一方面對中共沒有事先通報炮擊金門的計劃而表示不滿,另一方面認為,金門炮戰實際上是在破壞蘇聯的蘇美緩和戰略。1959年初,蘇聯明確了以和平共處、和平競賽、和平過渡為核心的對美緩和戰略,并強制推行這一國際戰略,由此導致了一系列嚴重損害中國戰略利益的事件。首先是這年6月,蘇聯單方面終止1957年中蘇簽訂的《國防新技術協定》,拒絕給中國提供原子彈樣品和技術資料。隨后8月,由于印度方面的挑釁,中國不得不在中印邊界進行自衛反擊。但當時赫魯曉夫正積極準備訪問美國,他認為中印邊境事件破壞了蘇美會談前的和平氣氛,因而不顧中國的一再說明和反對,以塔斯社的名義發表聲明,不支持作為盟友的中國的立場,反而偏袒印度,從而助長了印度政府的領土要求,致使中印邊境糾紛更加復雜化。以上兩個嚴重事件,都發生在赫魯曉夫訪美前夕,它使蘇聯在西方國家的眼里與中國拉開了距離,為赫魯曉夫訪美鋪平了道路,然而卻都是以嚴重損害中蘇同盟和中國利益為代價的。戴維營會談之后,赫魯曉夫訪問了中國,出于其蘇美緩和戰略和蘇美共同主宰世界的目的,要求中國
也做出努力緩和同美國的關系。而當時的現實是,美國在臺灣駐兵,又大力支持蔣介石集團,并極其敵視新中國,因此當時的中國不能不把美帝國主義視為最兇惡的敵人,也不能不同美帝國主義進行堅決的斗爭。而赫魯曉夫要求中國緩和對美關系,實際上就是要求中國放棄本國利益來服從蘇聯的國際戰略。這與中國領導人的“以邊緣政策對邊緣政策”的戰略方針[3](P63),可以說是南轅北轍。關于對美戰略的問題,中蘇雙方進行了長期的爭吵。
1958年到1959年這兩年間涉及國家利益的矛盾和爭執與“蜜月時期”相比,不僅數量大增,而且性質也嚴重得多,矛盾和爭執已發展為嚴重的沖突,內部的爭論已演變成公開的爭吵。而到了60年代,隨著意識形態分歧的尖銳,國家利益的沖突又進一步加劇。1960年7月,蘇聯單方面撕毀了援助中國的所有合同和協定,撤回了所有在中國幫助建設的蘇聯專家。當時由于毛澤東發動了“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中國的經濟建設正遭受著前所未有的挫折。因此蘇聯的這一做法無異于落井下石,給中國的經濟發展帶來巨大損失,也使中蘇關系進一步惡化。1963年7月,為了阻止中國擁有核武器,蘇聯改變了過去一貫堅持的立場,和美英兩國簽訂部分禁止核試驗條約。這一事件對中國國家利益的損害比1960年撤專家、毀協議更為嚴重。正是在這一背景下,中國決定同蘇聯分道揚鑣,中蘇關系完全破裂。從1963年9月起,中共相繼發表九篇文章(即“九評”)全面批判蘇共綱領,中蘇由此進入了最大規模的公開論戰階段。
三、民族傳統的差異
除意識形態的分歧、國家利益的沖突之外,中蘇兩國民族傳統的差異及民族傳統影響下的領導者的個性、風格、思想等,也是引發中蘇論戰的一個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
兩國民族傳統的不同最主要表現在其文化和歷史背景上的巨大差異。蘇聯的前身俄羅斯,是一個領土擴張野心很強的軍事帝國主義國家,也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瓜分中國狂潮中的帝國主義列強之一,并從中獲得巨大利益。而中國則深受其害,它給中國人民帶來的創傷是極其深刻的。而在蘇聯時期,從斯大林開始,蘇共一貫以“老子黨”、領導黨自居,自以為是“領導中心”、“指揮中心”,把自己的理論和經驗視為“共同規律”和“共同經驗”。在處理與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關系上,蘇共不斷表現出大國主義和大黨主義作風,對他國內部事務橫加干涉,并且把本國的國家利益置于兄弟黨和國家的利益之上,都要維護蘇聯的國家利益。誰要是過分強調本民族的特殊性,強調本國的國家利益,就是對蘇聯權威的“大不敬”,就是民族主義。這樣不僅嚴重損害了兄弟黨和國家的利益,而且嚴重制約了社會主義國家之間正常關系的發展。赫魯曉夫上臺后,雖然承認并批判了蘇聯在處理同其他社會主義國家關系方面所犯下的錯誤,卻沒有從根本上觸及產生錯誤的真正根源,以至蘇共二十大以后,蘇共的大黨主義、大國主義作風再度抬頭,繼續強調蘇聯模式對社會主義國家的共同意義,為推行蘇聯所謂的“共同經驗”,不惜干預別國的獨立探索。而就中國來說,在中國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就得到蘇聯和共產國際的很大幫助,然而中國革命的勝利同時也是和中國領導人堅決抵制蘇聯模式及蘇聯過多的干涉,探索適合自己國情的革命道路密不可分的。革命勝利后,毛澤東領導的社會主義建設,同樣也是建立在實事求是、獨立自主探索符合本國國情和民族傳統的道路的基礎之上,這就與蘇聯的大國沙文主義民族傳統形成了強有力的對抗。赫魯曉夫和毛澤東各自作為蘇聯和中國的領導人,其產生于不同民族傳統之下的不同的個人性格、領導作風及革命理念,對于中蘇論戰發生無疑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赫魯曉夫作為一個社會主義大國的領導人,并非真正懂馬克思主義,并且在領導方面存在著素質缺陷,表現出強烈的個人專斷和主觀主義,作風粗暴,獨斷專橫,對一些重大問題決策草率,話說隨意性很大。在外交活動中,赫魯曉夫經常表現出輕率的冒進和無原則的妥協,特別是在處理與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關系上,表現出的大國主義、大黨主義作風極為嚴重。在處理與中國的關系上,赫魯曉夫同樣推行的是大國沙文主義,并企圖設法控制中國。蘇聯提出的建設長波電臺和聯合艦隊的建議,就明顯反映出在軍事上控制中國的意圖。隨后在關于臺灣問題的金門炮擊事件中,蘇聯完全不顧中國的利益,對中國施壓,企圖使中國服從蘇美緩合的國際戰略。到60年代初期,由于意識形態分歧的擴大,蘇聯變本加厲地推行大國沙文主義,無原則地撕毀合同,取消各方面的援助,給中國以災難性的打擊。蘇聯的這種大國沙文主義的做法,不但背離了無產階級國際主義的原則,也違反了起碼的國際關系準則,最終加劇了中蘇關系的惡化。而毛澤東卻是始終以實事求是、獨立自主的精神,來對待中國的革命與建設,面對蘇聯的大國沙文主義,必然不會妥協屈服,而是堅決予以反擊。然而,50年代中期以后,毛澤東卻把馬列主義觀點教條化,以致思想越來越左,認為國際共運中出現了現代修正主義,把赫魯曉夫及其追隨者稱作是“修正主義者和半修正主義者”[4](P210),赫魯曉夫上臺是修正主義上臺,把蘇聯的美蘇緩和戰略視為向帝國主義投降的表現,是修正主義本質的暴露等等。因而,中蘇兩黨的分歧,被看成是馬克思主義與修正主義的分歧,中蘇論戰在中共看來,也成了一場為“捍衛”馬克思主義真理而進行的,具有積極意義的論戰。在這個方面,中國也有不可推御的責任。在論戰的方法上,中蘇雙方都不能正確看待出現的分歧,不能互相尊重,求同存異,都認為只有自己的看法符合馬克思主義,力圖將自己的看法強加給對方,并不斷把對方的錯誤上綱上線,予以指責批判,其結果是分歧不但難以解決,反而日益對立。赫魯曉夫和毛澤東兩人在文化素質、思維方式等方面存在著差異,并且通過各自的認識和行為表現出來,使得他們之間不可能建立起良好的個人友誼,進而影響兩國的關系,在論戰中的某些時候,這一因素甚至起到了關鍵的決定作用。以上三個方面是中蘇論戰發生的最重要的因素,然而導致中蘇論戰的原因是復雜的、多方面的。中蘇論戰是由多種因素、多種矛盾,相互交織、相互影響、綜合作用的結果。研究中蘇論戰的原因,對于我們目前發展中俄友好睦鄰關系仍具有極大借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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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校:彭大成)
收稿日期:2005-05-25
作者簡介:何一成(1947-),男,湖南江永人,湖南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黃愛英(1982-),女,湖南湘潭人,湖南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中共黨史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