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阿姨救了我的家

家遭不幸，媽媽遠走高飛

我出生在一個并不富裕的家庭。我的爸爸是一個老實厚道的農(nóng)民。媽媽比爸爸年輕幾歲，頗有幾分姿色，尤其是她那雪白的肌膚，就像城市里的女人一樣嬌嫩。從我開始記事起，就發(fā)現(xiàn)家里家外的事情全是爸爸、爺爺和奶奶操勞，媽媽極少沾手，她整天在外面與人聊天，要不就是打麻將。但是，爸爸對媽媽從來沒有一聲怨言，因此，家里的日子過得還算平靜。

在我上小學(xué)二年級時，身體一向健康的爺爺在一次挑擔子時不小心跌了一跤，被村子里的人發(fā)現(xiàn)抬送回家時已口不能言，手腳不能動彈。沒等到第二天天亮，爺爺就撒手西去。

50多歲的奶奶因承受不住突如其來的打擊，悲傷過度，患了精神分裂癥，目光呆滯，胡言亂語。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爸爸一夜間蒼老了許多。辦理爺爺?shù)膯适虏粌H花光了家里的積蓄，還變賣了一頭肥豬。爸爸對媽媽說想到外面借點錢給奶奶看病，媽媽一聽，立即沉下臉。爸爸最終不顧媽媽的反對，向別人借了1000多元帶奶奶到縣醫(yī)院治療了半個多月，看到奶奶的病有所好轉(zhuǎn)，再加上借來的那點錢用光了，爸爸只得帶奶奶回家。

沒多久，奶奶的病又復(fù)發(fā)了，整日手舞足蹈，瘋瘋癲癲，把家里鬧得很不安寧。

媽媽十分氣惱，手指著爸爸的腦門尖聲罵道：“我說過你多少次了，這瘋病不好治，你偏不相信，這下好了，1000多元扔到水里去了！”媽媽罵完還不解氣，不停地數(shù)落爸爸。爸爸本來就木訥，在媽媽咄咄逼人的目光和尖刻的指責聲中，更是有話說不出。爸爸的沉默和忍讓反而讓媽媽覺得爸爸不像個男人。

媽媽不答應(yīng)照管奶奶，爸爸沒有別的辦法，白天下地干活時，只得把奶奶關(guān)進一間小屋里，用一把鎖鎖住。

后來，媽媽外出的次數(shù)日漸頻繁，有時還幾天不回來，每天描眉涂粉。沒多久，關(guān)于媽媽的一些風言風語傳到了我們的耳朵里，人們說媽媽在外面有了野男人。對于媽媽的變化和人們的各種傳聞，爸爸雖然心知肚明，但是，憑他那軟弱的性格，又怎敢過問媽媽半句呢？

最終，媽媽在一次外出之后再也沒有回來。我清楚地記得，那是1995年冬天，我們那個家在短短不到一年間就變得支離破碎。

尋找媽媽，爸爸遭遇屈辱與毆打

媽媽一去不回，爸爸這下慌了神，我和弟弟也在喊媽媽。盡管媽媽平日對我和弟弟并不怎么溫柔關(guān)愛，但血濃于水，她畢竟是我們的親媽媽啊！

爸爸到媽媽經(jīng)常去的地方尋找，但沒有媽媽的蹤影，后來，爸爸扔下地里的活兒，特地跑了一趟縣城，但尋遍了縣城里的大街小巷，仍然沒有媽媽的下落。

后來不久，爸爸聽說媽媽出走與外公外婆有關(guān)，便帶上我和弟弟到外公外婆家。在外公外婆面前，爸爸特意拉著我和弟弟的手，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爸，媽，看在你們兩個外孫的份上，請告訴我小薈的去處，好嗎？孩子不能沒有媽媽啊！”

見爸爸那副低三下四的樣子，我和弟弟也撲通一聲跪倒在外公外婆面前，流著眼淚懇求道：“外公，外婆，請告訴我們媽媽到底去了哪里，我們好想媽媽啊！”

對于我們的百般懇求，外公外婆始終無動于衷。外婆斬釘截鐵地對爸爸說道：“小薈她不愿意再跟你過了，你即使找到她也沒用。你看看你那個破破爛爛的家，想想你那瘋瘋癲癲的老母親，你就忍心讓她跟你受一輩子的苦嗎？小薈已經(jīng)給你生育了一對兒女，算對得起你，對得起你們王家了。”

外婆連珠炮似的一番話讓爸爸神情憤怒，他在外公外婆面前一向不敢大聲說話，此時卻激動地說：“既然你們這樣說了，那么，小薈去了哪里你們是完全知道的，你們這樣做，是有損良心的！”

爸爸義正辭嚴的話讓外公外婆臉色鐵青。

這時，大舅和小舅不知從什么地方竄了出來，見了爸爸就怒目而視，小舅不分青紅皂白，沖上來朝爸爸臉上就是重重一拳，然后，大舅也對爸爸拳腳相向，立刻，爸爸的嘴角和鼻孔滲出血來。我和弟弟嚇得直哭，對爸爸說：“爸爸，我們不找媽媽了，我們回家。”

爸爸見我和弟弟滿臉淚痕、驚魂未定的樣子，擔心我們被嚇壞了，忍著疼痛抹去臉上的血水，艱難地離開了外公外婆的家。

我打心底里開始憎恨媽媽，如果不是因為她，爸爸就不會遭此毒打。

因為貧窮，特別是因為媽媽，爸爸成了村里人嘲弄和取笑的對象，我們在村子里一直抬不起頭來。我和弟弟走在放學(xué)的路上，也總會遭到其他孩子的捉弄，或被他們打得青一塊，紫一塊，回到家卻不敢告訴爸爸，怕爸爸知道后更加傷心難過。這種境況直到我和弟弟相繼上了中學(xué)才得以終止，它給我和弟弟幼小的心靈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我在心里對媽媽又平添了一層仇恨。

在媽媽離家不到兩年的時間里，外公外婆家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先的平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雪白的漂亮樓房，而且，大舅亦開起了嶄新的運貨大卡車，小舅則在縣城開了一家服裝店。人們議論紛紛，說媽媽給外公外婆家里寄來了許多錢。

我在鎮(zhèn)上念初一的那年，媽媽曾來找過我。

那天，當我下課步出校門口時，一聲輕輕而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青兒！”

誰在喊我？我詫異地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燙著卷發(fā)、一身時髦打扮的年輕女人出現(xiàn)在我面前。雖然我和媽媽多年不見，但我依稀記得媽媽的模樣，眼前這個嘴角有著一顆黑痣的女人，就是拋棄了我們的媽媽。

雖然我曾經(jīng)在心底里無數(shù)次地呼喊過媽媽，憎恨媽媽和對母愛的渴望時常折磨著我，但真正見到她，我竟然沒有絲毫的欣喜與激動。

見我眼里閃著淚花，媽媽低下頭，對我說：“青兒，我知道你恨媽媽，媽媽欠你們的。現(xiàn)在，媽媽不知該怎樣面對你們，我有一樣?xùn)|西想送給你。”媽媽說完，從手提袋中掏出了一個精美的紅盒子，神情有些不安地將盒子送到我眼前。

一陣強烈的好奇心使我接過了紅盒子，我打開一看，躍入眼簾的是一條金光閃閃的項鏈，項鏈下放著一疊百元鈔票。媽媽送給我的竟然是金錢！她給爸爸以及我和弟弟帶來的陰影和傷害，難道可以用金錢來彌補嗎？此時此刻，媽媽仍然執(zhí)迷不悟，認為我們需要的只是錢。

媽媽的行為無疑再次傷害了我，我奮力將紅盒子扔在地上，對她說道：“媽媽，我們真正需要的不是這些東西，你明白嗎？”說完，我不顧媽媽詫異的表情，獨自跑開了。

打工路上，好心阿姨勝親娘

2002年，我剛滿16歲，也剛好初中畢業(yè)。就在那年的一天，爸爸在地里干活時，奶奶弄破了小屋里窗子上的木條，然后破窗而出。爸爸干活回來沒見到奶奶，急忙到外面去找，后來在村子里發(fā)現(xiàn)奶奶跌下十幾丈深的懸崖，早已氣絕身亡。

奶奶遭此劫難，爸爸又是一番痛苦與悲傷，他時常獨自流淚，總是責怪自己沒有照看好奶奶。

縣里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已經(jīng)發(fā)了下來，我的心情卻十分矛盾。一直以來，讀重點大學(xué)然后穿上白衣天使的衣裳是我的希望和夢想，可是這些年來，為了照顧奶奶，為了我和弟弟上學(xué)，為了全家人的生存，沒有誰比我更了解爸爸的苦，40多歲的人，看起來像有50多歲。我考慮再三后，毅然將通知書撕掉，把爸爸上山砍柴和下田捉黃鱔換來的學(xué)費做路費，踏上了開往廣東的車子。我要去打工，掙錢為爸爸減輕肩上的負擔。

我去了新會，在街頭流浪兩天后，進廠做了一名車鏈工。我的錢早用光了，是同鄉(xiāng)紅姨出錢給我買飯票，見我沒有幾件換洗的衣服，紅姨又拿出她自己的衣服給我替換，還給了我一些生活用品，我覺得這個地方一下子充滿了陽光。

紅姨的聲音是那樣輕柔，充滿了慈祥的母愛，一陣陣暖流涌進了我的心田。我與紅姨只是萍水相逢，可她給予我的，卻是我的親生母親所不能做到的。

那個晚上，我和紅姨站在廠宿舍的陽臺上，我淚流滿面地向她傾訴了我的一切。而紅姨告訴我，她也是一個苦命人，她和她丈夫結(jié)婚多年都沒有生育孩子，后來，她丈夫拋棄了她。為了生存，她只好外出打工。因為年齡偏大，又沒有文化，她只得在這間廠里做了一名剪線工。剪線是廠里最不起眼的活兒，所以工資也不高，可紅姨不敢隨便跳廠，有這份工作，她很知足了，她在這個廠已經(jīng)做了三年。

紅姨說完她的經(jīng)歷后，不禁感慨道：“你媽媽有你這樣一個好女兒，為什么不知道珍惜？若是我也有像你這樣好的孩子，那該多好啊！”看到紅姨眼里閃爍著淚花，我心里一動，對紅姨說：“紅姨，若你不嫌棄，以后我就做你的女兒吧。”

紅姨面露喜色：“真的嗎？我平白無故地撿了一個好女兒，真高興呀！”

以后，我和紅姨相處得更像一對母女，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們真是親母女呢。

半個多月后，爸爸也來到新會。爸爸在家鄉(xiāng)時曾給別人起過房子，所以，他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找到了一份建筑工，而弟弟則留在家鄉(xiāng)讀書，他已升入初三，能夠照顧自己了。

意料之外，媽媽突然現(xiàn)眼前

爸爸住在建筑工地的工棚里，由于沒有食堂，大家都是自己開伙食，節(jié)假日，我會拉上紅姨到爸爸那里，紅姨會親手做幾道簡單而又美味的家鄉(xiāng)菜，我們?nèi)藝谝黄鸪裕瑲夥杖谇ⅲ瑑叭灰患胰恕?/p>

日子在無聲無息中悄然流逝，轉(zhuǎn)眼已是2004年春天。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就在我們的打工生活過得十分平靜的時候，媽媽突然找到了我。

那天6點鐘下班后，我步出廠門口，只見一個女人正伸長脖子朝廠里張望，見我出來，她頓時朝我走了過來。我定睛細看，天哪，這個女人竟然是媽媽！頓時，我心里既驚訝又困惑，我不知道媽媽怎么會知道我在這里，她又來找我做什么。

媽媽激動地連聲喊著我的小名。

見到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這個只給過我生命卻不管我死活的女人，想到我們?yōu)樗馐艿耐纯啵绕涫窍氲綉K死的奶奶，我心中曾經(jīng)對媽媽的不滿與氣恨頃刻間又涌上心頭，她枉為人妻、人母，這輩子，我不能原諒她！

我心中又悲又恨，不顧廠門口有許多人，朝媽媽喊道：“你不是不要爸爸和我們了嗎？你走吧！”

媽媽的臉色由白變青，然后暗淡下來，但她還是張開口努力對我說：“青兒，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今天見到你，我已經(jīng)十分滿足了。我走了，但愿你以后生活得開心、幸福。”媽媽說完，慢慢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步地漸漸走遠。

紅姨在旁邊目睹了事情全過程，她見我木然地站在原地，又見媽媽離去的痛苦表情，第一次責備我道：“青兒，你怎么能夠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媽媽呢？你太不懂事了。”

見紅姨生氣，我不甘心地說：“我無法原諒她。”說完，我不想再聽紅姨的話，返身回到廠里的宿舍。

那晚，紅姨很晚才回到宿舍。原來，紅姨不忍心看媽媽離去時那凄涼的背影，于是跟了上去，她告訴媽媽，說她是我的老鄉(xiāng)和同事，還說她把我當成女兒一樣看待，如果媽媽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訴她，她會轉(zhuǎn)告我。看到紅姨誠懇、善良的眼神，媽媽向紅姨說出了她所做的一切。

原來，當初媽媽離開我們，的確是外公外婆從中作梗。外公外婆讓他們村子里的劉七把媽媽帶到了廣東，因為劉七在廣東呆了幾年，據(jù)說掙了不少錢。外公外婆對媽媽說，劉七會給她找一份好工作。媽媽信以為真。劉七把媽媽帶到廣東后，把媽媽介紹進一家發(fā)廊做事，后來，劉七因為犯罪，被公安機關(guān)逮捕，判了8年刑。不久，媽媽憑自己的姿色傍上了一位老板，離開了發(fā)廊，在豪華的別墅里過起了無憂無慮的生活。

但是，那個老板在三年后拋棄了媽媽。媽媽過慣了富足的日子，不久，她又跟上了一個有錢人，每天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

后來，媽媽在一次身體不適中去醫(yī)院檢查，才得知自己患了子宮癌，并且已是晚期。媽媽曾經(jīng)四處求醫(yī)問藥，但病情一直得不到好轉(zhuǎn)。媽媽病魔纏身，那位有錢人無情地拋棄了她，這讓媽媽看透了世態(tài)炎涼。在病情越來越嚴重，沒有任何希望的時候，媽媽惟一的心愿就是再見上我和弟弟一面。經(jīng)過多方打聽，媽媽終于知道我和爸爸在新會，于是趕緊從南海到新會來找我。

紅姨告訴我這些后，說：“青兒，雖然你媽媽做過許多對不起你們的事，但她畢竟給了你生命，就憑這一點，她永遠是你的媽媽，你應(yīng)該去見她。”

我聽從了紅姨的話，拿著她給我的地址去找媽媽。一路上，我思緒萬千，記得當年媽媽到學(xué)校來找我時，她是那樣精神煥發(fā)、年輕貌美，而今天，她的模樣和當初比起來竟有天壤之別，臉色是那樣蒼白枯黃，并且身體有些臃腫。媽媽患了絕癥，難道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

我心里再也沒有先前的怨恨，而是一種無法名狀的沉重。

媽媽住在一家小旅館里。一見到我，她的神情頓時興奮起來，她站起身，顫抖著聲音說：“青兒，你終于來看媽媽了，媽媽真高興啊！”

我與媽媽相擁而泣，那是我們母女有生以來第一次深情交流。我當時激動地想，如果媽媽沒有病多好啊，那她就可以重新回到爸爸和我們身邊，我們?nèi)胰擞挚梢韵嗑哿恕?/p>

晚上臨睡前，我給媽媽端來了洗腳水，給她洗腳，然后，我們母女一起躺在床上，說了許多話，媽媽說著說著又哭了。我知道媽媽心里在想什么，我輕聲安慰她：“媽媽，你不要擔心，我會守在你身邊的，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們。明天，我去告訴爸爸，讓他到這兒來看望你，我相信，爸爸也會原諒你的。”

媽媽制止了我的話，她滿懷內(nèi)疚地說：“青兒，別告訴你爸爸我在這兒，也不要告訴他我的事情，見到你，我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這輩子，我做了許多不應(yīng)該做的事，再也沒有臉面去面對你爸爸。”看到媽媽哀求的神色，我點點頭答應(yīng)了她的要求。

媽媽，我和爸爸帶你回家

我去廠里請假，有紅姨在旁邊解釋，廠里的領(lǐng)導(dǎo)被我照顧病母的真情感動，竟然批了我兩個月的長假。

第二天中午，爸爸很快找到了我和媽媽，原來，紅姨把一切都告訴了爸爸，于是，爸爸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爸爸的出現(xiàn)令媽媽非常羞愧和不安，她一再說：“你不該來看我，不該來，有青兒在就足夠了，我不值得你來看望。”

爸爸真誠地對媽媽說：“小薈，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人生在世，誰能無過？我們沒離婚，我還是你丈夫，我來看望你，是應(yīng)該的。”

想到住旅舍要花許多錢，并且也不方便，爸爸于是在離他做工不遠的地方租了兩間房子，堅持把媽媽接了過去。

紅姨每天下班后都會來看望媽媽，每次都帶上媽媽愛吃的水果和一些東西。我知道，紅姨掙錢不多，叫她不必這樣，可她仍然一如既往。

紅姨盡情地陪媽媽聊天，她叫媽媽放松心情，不要有什么思想負擔。紅姨在媽媽面前夸我是個好女孩，媽媽有我這樣的女兒，真是莫大的福氣。媽媽聽了這些話，顯得很開心，很幸福。媽媽比紅姨小一歲，她們倆便以姐妹相稱。

就在媽媽來到新會的第十天，她突然昏迷過去，我急忙打電話叫來了救護車，將媽媽送到人民醫(yī)院。爸爸知道消息后，急忙從工地趕到醫(yī)院。

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搶救，媽媽終于又一次從死神的手中逃了出來。但醫(yī)生悄悄地把爸爸叫到一邊對爸爸說，媽媽的子宮癌已是晚期，癌細胞已四處擴散，生命最多只能維持一兩個月，他叫爸爸要做好思想準備。

幾天后，媽媽要求出院，她對我們說：“你們不要瞞我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呆在這兒也是浪費錢，你們就讓我出院吧。我不想讓自己的生命終結(jié)在異鄉(xiāng)，我有一個請求，趁我現(xiàn)在還有點力氣，你們帶我回家鄉(xiāng)吧。”媽媽眼神里充滿了乞求與期待。

我和爸爸流著淚水答應(yīng)了媽媽的要求。我哽咽著說：“媽媽，你放心吧，我和爸爸一定帶你回家。”

紅姨硬塞給我300元，我死活不肯收，她就說：“我知道這點錢不多，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媽媽日子不多了，回到家鄉(xiāng)后，你們要好好照顧她。”見紅姨話說到這個份上，我才收下她的錢。

紅姨真誠地對媽媽說：“妹子，你比我更加幸運，因為你有一個好丈夫，一對好兒女，人生在世，有什么比這些更珍貴的呢？你回到家鄉(xiāng)后，多保重自己的身體。”

我和爸爸帶病重的媽媽返鄉(xiāng)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似的傳遍了周圍村莊，人們議論紛紛，有人說爸爸太傻，以前媽媽那樣對他，他還這樣疼愛媽媽。有些人的說法更讓人氣憤，他們說爸爸這樣做，還不是為了媽媽的錢，媽媽外出那么多年，一定有許多錢。聽了那些話，我真為爸爸打抱不平，但爸爸卻對我說：“青兒，別管別人怎么看咱們，咱們只要無愧于心就行了。”

每天，我和爸爸一起帶媽媽去四周走動，讓媽媽看看久違的山山水水，呼吸家鄉(xiāng)清新的空氣。媽媽情不自禁地說：“還是家鄉(xiāng)的山水好啊，我真后悔當初盲目離開這里啊！”

我們以為外公外婆和大舅小舅知道媽媽回來后會過來探望媽媽，但媽媽回來了許多天，他們卻沒有一個人來。為了安慰媽媽最后的生命，我和爸爸悄悄地到外公外婆家，可是，我們的請求遭到外公外婆無情的拒絕。外婆甚至蠻橫地說：“她那是自作自受！”

一個月后，媽媽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紅姨，謝謝您再次圓了我的家園夢

安排好媽媽的后事后，我和爸爸又收拾行李，準備返回廣東。這時，我在媽媽的枕頭下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個白色信封，拆開一看，里面是一封信，幾行簡短的文字躍入我和爸爸的眼簾：

有光：

感謝你和青兒這段時間對我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與照顧，你不計前嫌以德報怨的行為讓我羞愧難當。我真后悔，當初為什么要離開你。如果有來生，我一定還要再做你的妻子。

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向你們說明，紅姐是一個很好的女人，她善良溫柔，我走之后，我希望她能夠走進這個家，與你們共渡以后的日子。

小薈絕筆

看完那封信，我和爸爸的眼淚禁不住再次流了下來。

現(xiàn)在，我們?nèi)匀辉谛聲蚬ぁＮ乙延梢幻胀▎T工升為車間主管，而弟弟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進了武漢大學(xué)。爸爸和紅姨在2006年的國慶節(jié)舉行了簡樸的婚禮，這兩個命運相似的苦命人，在異鄉(xiāng)的城市里走到了一起。

2007年，紅姨為我們家添了個小妹妹。

我想，好人終會有好夢。我在心里默默地祝愿紅姨永遠開心幸福！

責 編：雪月

題 圖：石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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