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芝泉
胡錦濤總書記2008年6月在人民日報社考察工作時的講話中強調,“互聯網己成為思想文化信息的集散地和社會輿論的放大器,我們要充分認識以互聯網為代表的新興媒體的社會影響力。”輿論是社會的皮膚,輿論導向因其在整合社會思想、保持社會穩定、推動社會進步中的特殊地位和作用,歷來受到政府的高度重視。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2010年發布的《第26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10年12月,中國網民規模達到4.57億,較2009年底增加7330萬人;互聯網普及率攀升至34.3%,較2009年提高5.4個百分點。中國社會的全民新媒體時代已經來臨,孕育、滋養、產生輿論的“語言環境”已經發生變遷。新媒體的自由匿名等特點使得新時期的輿論難以掌握,但是分析新媒體時代的輿論,表現出有利有弊的二元特點,需要分類引導。
“公共空間”里的輿論
輿論“既不是銘刻在大理石上,也不是銘刻在銅表上,而是銘刻在公民們的內心里” ,在一般情況下,輿論的社會功能表現為輿論對社會生活積極的反作用,給一定社會環境中人的活動提供一種導向的優勢動力,使社會呈現出良性發展態勢。由于新媒體及時互動、開放匿名的特點,因此它賦予了受眾充分的話語權空間,放大了這種導向作用。法蘭克夫學派的代表、德國著名思想家哈貝馬斯1962年在其著作《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中開創性地提出了“公共領域”的概念。哈貝馬斯認為:國家和社會之間可以存在一個公共空間,市民們假定可以在這個空間中自由言論,不受國家的干涉,這便是公共領域。他認為,公共領域是大眾傳媒運作的空間之一,大眾傳媒自身就是公共領域的一部分。 然而,隨著大眾傳媒商業化的發展和政治霸權的介入,大眾傳媒理性批判的立場喪失殆盡,傳媒權力被少數的精英所控制。然而新媒體的誕生似乎預示著傳統媒體“輿論特權”的消解,普通民眾得以發聲參與公共事件的討論,民眾可以突破時間、空間的限制抒發意見,甚至影響事件的發展軌跡。從“公共空間”的角度看新媒體輿論具有積極意義。
開放的新媒體輿論是社會的“安全閥”。新媒體是完全開放的,每個人都有機會成為信息的發布者,每個人都有選擇網絡信息的自由,網民通過BBS,新聞點評和博客網站,可以立即發表意見,下情直接上達,民意表達更加暢通。由于互聯網的匿名特點,多數網民會自然地表達自己的真實觀點,或者反映出自己的真實情緒。因此,新媒體輿情比較客觀地反映了現實社會的矛盾,比較真實地體現了不同群體的價值觀念和情緒心態,真正形成了“觀點的自由市場”,成為自由言論的有效出口。正如研究者調查所見,41.1%的被訪者認為,網絡是最能表達民意的平臺,近70%的被訪者曾利用新媒體即時發布信息,這樣的數據清楚明確的傳達給研究者這樣一個事實:新媒體的廣泛使用使得公民利益訴求更加自主,更加深入。
民主的新媒體輿論是社會的“監視器”。按照哈貝馬斯的分析,在公共領域中討論者獨立于市場力量之外,具有思考的主體性,因而討論具有批判性,批判性的結果就是能形成公共輿論和表達公眾的聲音。近年的新媒體傳播實踐表明,中國的網絡輿論已顯現了強大力量。在這個層面上,公正民主的新媒體輿論無孔不入,撥開社會的“陰霾”,增加社會能見度。例如云南省晉寧縣看守所的“躲貓貓”事件、武漢市經濟適用房“六連號”事件、河北容城縣“艾滋女”閆德利事件等等。這些事件都起源于基層矛盾,但網民們對這些個體的人身安全和正當權益造成侵害的行為義憤填膺,于是積極地參與討論,層層抽絲剝繭,策劃輿論“議程”,擴大事件的影響力的廣度,形成輿論合力,以推動事件的解決。“天價煙”“天價吊燈”“最年輕市長”等社會時政事件的社會關注,也引起了廣泛關注,“網民議政”也成為最熱詞匯。民主的新媒體輿論是監督公權力的利器,有官員曾感慨:“新媒體輿論就像一壺燒開的水,揭開有可能燙傷手指,但是不揭開可能連壺底都燒穿。”
烏合之眾的輿論
法國著名社會心理學家勒龐曾指出,當一群人聚合在一起,構成所謂的“心理群體”時,此時他們不再是原來的自我,也不是個體的簡單累加,他們會表現出迥異于個體的特征。勒龐把這樣的群體稱之為“烏合之眾”。個體對這種來自群體的影響,缺乏免疫力,也因此越來越多的個體進入到群體內部,“他不再是他自己,變成了不受自己意志支配的玩偶”,而新媒體虛擬、匿名、開放空間仿佛是滋養“烏合之眾”的溫床。
“灰色”的新媒體輿論—是“眾聲喧嘩”。新媒體輿論往往信馬由韁,網民可以在不受任何干擾的情況下預先寫好言論,隨時通過新媒體途徑(博客、播客、手機、論壇帖子)發布,發表后的言論可以被任意評論和轉載。進入這個擬態世界低俗的一顆“小石子”似乎也能激起輿論的“千層浪”。其中最為典型的是網絡流行語的傳播,能在短時間內形成輿論合力,成為危害社會的“重磅炸藥”。2009年6月,在百度貼吧里,一個只有標題“賈君鵬,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沒有任何內容的空貼,在短短一天時間內點擊數百萬次,回帖數十萬條,引發了一場網友們紛紛參與的輿論狂歡。
非理性的新媒體輿論——“群體極化”。“群體極化”這一概念是美國當代哲學家、芝加哥大學法學院講座教授凱斯?桑斯拍在《網絡共和國—網絡社會中的民主問題》一書中提出的。他認為“群體極化”是指“團體成員一開始即有某些偏向,在商議后,人們朝偏向的方向繼續移動,最后形成極端的觀點。”“在網絡和新的傳播技術的領域里志同道合的團體會彼此進行溝通討論,到最后他們的想法和原先一樣.只是形式上變得更極端了。” 新媒體輿論是個人情緒與群體情緒相互作用的一個結果。有時它是真實意見的反映,有時也會與人們原有的意見產生一定程度的偏離。值得注意的是,情緒化言論很容易得到眾人響應,從而引發有害輿論,具有很強的煽動性和破壞性。群體的心理具有三大基本特點。一是感染性。在輿論場的作用下,群體成員之間的行動和語言容易相互感染,并在特定的氛圍中情緒沖動,不自覺地融入到群體所營造的氛圍之中。二是趨同性。“群體中的個人會表現出明顯的從眾心理”,“在群情激奮的氣氛中的個人,又會清楚地感到自己人多勢眾,因此他們總是傾向于給自己的理想和偏執賦予十分專橫的性質。” 在互聯網上非常容易造成人多勢眾,這給偏激者以一種力量感,這是非理性輿論難以控制的重要原因之一。三是情緒化。群體中的情緒主要由“輿論領袖”引導,而無主見的群體成員容易輕信,這是群體的一大弱點。互聯網上的信息高度豐富,觀點多種多樣,那些極端的、奇特的、激烈的觀點容易受到關注,這是一些人語不驚人誓不罷休的原因所在,而任何偏激的觀點都可能有人輕信和認同,于是他們會共同發力,通過相互之間的“優勢互補”,使偏激觀點更加邏輯化、系統化,掩飾非理性成份,在互聯網這一高效輿論增倍器的作用下,使非理性輿論凸顯出來。
群體極化現象的負面影響首先在于,過于極端化的小團體極易造成過于同質化的圈內輿論,并且很容易把他們的主張推向不受理智束縛的邊緣,從而使社會失去對他們的控制,產生網絡批判現實主義和網絡民族主義兩種傾向的極端表現,進而危及社會的穩定。目空一切、不辨真偽的盲目仇視與批判等非理情緒極易推波助瀾,演化為全民嗔怒的鬧劇。其次群體極化會滋生謠言、蠱惑人心。謠言是利用各種渠道傳播的對公眾感興趣的事物、事件或問題的未經證實的闡述或詮釋。奧爾伯特(Allport)與波斯特曼(Postman)給出了一個決定謠言的公式:謠言=(事件的)重要性×(事件的)模糊性;他們在這個公式中指出了謠言的產生和事件的重要性與模糊性成正比關系,事件越重要而且越模糊,謠言產生的效應也就越大。 由于“沉默的螺旋”存在趨同的心理,謠言的重要性被放大,傳播過程中的信息遺失或是“噪音”的干擾作用,模糊性漸甚,傳播得以蔓延、作用力更強,新媒體成為滋生謠言的溫床。
新媒體改變了人們的生活,同時“開放、平等、協作、分享”的互聯網精神也深深的影響了人們的精神。人們在自由、開放的新媒體平臺上發揮著自己的主動性和善意,打發著無聊和寂寞,有意或者無意的推動了事件的進程。因此,新媒體的開放互動是一把“雙刃劍”,既是民主的“公共空間”的話語場,又是網絡“烏合之眾”的斗秀場。如何解開這個二元悖論則需要政府、新媒體從業人員的有效引導與控制。
(作者系中國傳媒大學媒體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