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語蒙
少年風流,壯年坎坷,而今已是兩鬢斑白,心,也淡然了。聽風聽雨,回首一生,或傷懷,或激昂,或灑脫……
他曾是一國之君,“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他曾擁有富庶繁華,“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而他卻親手斷送了這一切,聽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林花謝春紅,太匆匆。他從萬人之上淪為階下囚。原本的綿綿春雨卻成了凄風苦雨,刺痛他最柔軟的傷口。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夜來風雨聲,他看不見心心念念的故國,窗外風雨飄搖,獨留他一人,飽受煎熬。
也許就是這樣寒風苦雨的漫漫長夜,他用血鑄下生命的里程碑。“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這闕聲淚俱下的絕筆詞,結束了他的南唐后主生涯,卻重生了一代詞宗。
猶記得當年的他高吟著“三萬里河東入海,五千刃岳上摩天”,何等的氣魄,何等的豪邁!而今的他,僵臥孤村,卻仍是“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雨卷狂瀾,澆不滅滿腔熱血,征途漫漫,阻不斷他拳拳之心。山風怒吼,暴雨傾盆,仿佛在替他訴說心中的憤懣。“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這是他一生的追求,至死不渝。
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他老了,再也不能提韁上陣,為國殺敵了。夜來風雨聲,他唯能在夢里馳騁疆場,一展抱負。戎馬一生,末了,卻是凄風苦雨撫傷痕。
是誰,漂泊一生,憂民一世?是誰,胸懷家國,浪跡天涯?他想做一只閑云野鶴,卻仍“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他不顧自身貧困潦倒,只欣慰于“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夜來風雨聲,他不屑于春雨是否濕了他的被褥,只是欣然一嘆“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是怎樣的信念讓他如此執著?是怎樣的毅力讓他如此堅定?寒風冷雨沒有抹去他的愛國之情,反而使他更從容,更剛毅。
自古騷人墨客,為官揚名的寥寥無幾。但他們褪了色的青衫似乎蘊藏著無限的魔力,手握禿管偶爾涂抹過一句詩句足以使他們名垂千古。他們歷經風風雨雨,嘗遍世間冷暖,卻始終沒有倒下,而是把一片赤誠寄托于那一陣寒風、一瓢苦雨,并締造出一段傳奇。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這風中有歡欣,有哀愁,這雨中有雅趣,有禪思。風吹雨打,不是為了過去,不是為了未來,卻一直存于我們心中,淅淅瀝瀝,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