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越語言中的常見副詞對比研究

黃薇 彭杰

摘 要：漢語虛詞是對外漢語教學中的一個重點和難點，尤其是在虛詞中占很大部分的副詞，是非漢語母語的學習者使用偏誤頻出之處。本文將對漢語和越語中的一部分常用副詞從意義、用法兩個角度作簡單的對比，從而觀察漢越兩種語言中副詞的意義、用法、搭配及入句條件等方面有何異同，希望對越南學習者習得漢語副詞以及對越漢語教學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關鍵詞：漢語 越南語 副詞 對比

一、現代漢語副詞研究綜述

現代漢語副詞自從1898年馬建忠的《馬氏文通》中被以“貌動靜之容者，曰狀字。”提出，無論是有關漢語副詞的性質、范圍和分類等熱點問題，還是一些常用副詞的功能、特征和用法等具體問題，都始終是漢語詞類研究中問題最多也是頗具爭議的類別。這同漢語本身的類型特征和漢語副詞的性質特點有關。漢語是一種形態特征很不發達的分析性語言，許多在印歐語言中分別由動詞等實詞的屈折形式承擔的語法任務，在漢語中往往要靠副詞、助詞等虛詞來完成。副詞本身就是介于功能詞（function word）和內容詞（notion word）之間一個復雜的集合（set）：既具有實詞的某些語法特點，比如可以充當句法成分，部分具有指代功能，有些還可以獨用或成句；又具有虛詞的某些個性特征，比如黏著、定位、虛化、封閉，個性強于共性，語法意義突出，詞匯意義相對空靈（張誼生，2004）。副詞在言語交際活動中使用頻率高、范圍廣，用法復雜，語法意義不容易掌握，內部成員差異較大。

二、現代越語副詞研究綜述

越南語在語系上的歸屬問題至今尚無定論，有學者認為它屬于南亞語系孟—高棉語族，越—芒語支，與屬于漢藏語系的漢語有遠親關系，這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證明。但可以確定的是，越南語也是一種孤立語，動詞沒有形態變化，因而虛詞有著特殊的語法作用。越南語的詞與詞、句與句之間的語法關系，語言的表層結構與深層結構之間的關系，在很多情況下是通過虛詞的意義和功能體現出來的。副詞也是個很復雜的詞類，各家對定義、虛實歸屬、范圍、分類等也持有不同意見。葉光班《越語語法》認為副詞是用來附著實詞（動詞、形容詞）的；黃敏中、傅成劼認為用來修飾動詞和形容詞，表示程度、時間、范圍等的詞叫副詞。（李鴻卿，2006）

現代越南語的詞類劃分標準，各家也不盡相同，但大都根據這幾條標準：語法意義、詞匯意義、充當句子成分的能力及語音。目前越南國內比較權威的《實用越語語法》（阮志華，2006）是根據語法功能，并兼顧詞匯意義，把詞類劃分為實詞和虛詞兩大類。實詞都有實在意義（詞匯意義），能作句子成分。在一定的語言環境下，實詞加上語調就能獨立成句。虛詞不表示實在的意義，一般不能單獨作句子成分（副詞、嘆詞除外）。它的基本用途是在句子里表示某種語法意義和語法關系，配合實詞造句，它們都沒有實在的詞匯意義，只有語法意義。虛詞包括副詞、關聯詞、語氣詞和嘆詞。越語副詞很復雜，定義、分類到目前也沒有統一的意見。按照《實用越語語法》的觀點，副詞內部的分類如表1所示：

表1：越南語副詞分類

分類標準 類別

按副詞結合功能 輔助謂語的副詞 輔助整句的副詞

如deu（都）、cung（也）se（將）con（還）、roi（了）、rat（很）、lam（很）。 如qua nhien（突然）、co le（也許）。

按副詞在句中的位置 謂語前副詞 謂語后副詞

如van（仍然）、da（已經）chi（只）、khong（不）、cung di（一起） 如lam（很）、mai（永遠）、roi（了）等

按副詞意義 8類：時間、程度、否定、情態、頻率、比較、祈使、結果副詞

在越語中，副詞只能為實詞服務或聯合、組合實詞。從詞匯學來看，副詞無實在意義，本身無組成句子的功能，不能作句子的主要成分。如：主、謂、賓，有“謂語標志”的功能，表示時間、程度、范圍等意義。

三、漢越常用副詞對比分析

漢語副詞和越語副詞都是各自語言中相對復雜的詞類，定義、分類、功能等相關問題到目前都沒有一致的說法。本文采用的分別是兩國語法界當前相對一致的觀點。我們通過下表來作一些大致的對比，并從漢、越語副詞小類中挑出一些常用詞從意義和用法兩方面作具體的對比。

表2：漢越副詞對比

漢語 越語

定義 用在動詞、形容詞前面起修飾、限定作用的詞。 用以修飾動詞和形容詞，表示程度、時間、范圍等的詞。

虛實歸屬 虛詞 虛詞

數量 304個（呂叔湘，1999） 400個左右（《現代漢越詞典》，2006）

分類 （七類）時間副詞、程度副詞、否定副詞、情態副詞、頻率副詞、范圍副詞、語氣副詞 （八類）時間副詞、程度副詞、否定副詞、情態副詞、頻率副詞、比較副詞、祈使副詞、結果副詞

語法功能 ①主要是充任狀語，修飾動詞和形容詞；

②一般不單獨使用，在回答問題時，副詞要和所修飾的動詞、形容詞一起出現； ①經常做狀語，一般不能作主語、謂語和補語；

②除一些用名詞作謂語的句子和時間名詞外，一般不修飾名詞；

③除少數副詞外，一般不能單獨回答問題；

④可以修飾整個句子。

位置 ①副詞+動詞/形容詞，如非常高興、都來了

②形容詞+副詞，如高興得很、美極了

①副詞+中心詞：cung都 vua剛 moi才 rat很

②中心詞+副詞：lam很 nua再 ngay立即

③補語+副詞：lam很 nua再 roi了

④副詞+句子：qua nhien果然 co le也許

漢越語言中有五類副詞名稱相同，因此具有比較的意義，以下是對這五類副詞在意義、用法上的比較：

（一）時間副詞對比

漢越語言中的時間副詞都表示正在進行的狀態。漢語時間副詞不能用于過去的時間，而有些越語副詞可以。

表3：漢越時間副詞對比（正在、dang）

意義 主要用法 位置 例句

漢語“正在” 表示正在進行的狀態，強調動作發生與持續 不能用于過去的時間 正在+動詞 ×昨天我一直正在等你，你怎么沒來？（過去）

越語“dang” 表示正在進行的狀態 可以用于過去、現在或將來時間 Dang+中心詞 √Hoi ay，toi dang cong tac o nong thon.當時我正在農村工作。（過去）

二者用法上的區別還有：漢語中“正在”后面可以跟單個動詞、介詞“從”，還可以用“呢”。如：

（1）那本小說我正在看，看完了就還你。

（2）太陽正在從地平線上升起。

（3）我現在正在上課呢。

越語中的“dang”還可以直接放在表示時間的名詞前面，漢語則沒有這種用法。如：

（4）Hoi ay，dang thoi ky khang chien，…… （當時，正是抗戰時期。）

正在 時期 抗戰

（二）程度副詞對比

漢越語言中的程度副詞都是相對封閉的，內部成員不多。漢語中的程度副詞可以用來對形容詞、表心理活動的動詞進行修飾，對其程度進行定量。而越語中的程度副詞則經常修飾形容詞，表示性質、狀態的不同程度，用來修飾形容詞或者表示心理活動的動詞，作表示程度的狀語。

表4：漢越程度副詞對比（很、rat、lam）

意義 主要用法 例句

漢語“很” 表示程度高 ①很+形容詞/動詞

②形+得+很 今天天氣很冷。

我最近忙得很。

越語“rat、lam” 表示程度高 ①rat+中心詞

②中心詞+（補語）+Lam Buong nay rat sach. 這間屋子很干凈。

Toi thich xem phim ay lam. 我很喜歡看那部片子。

Rat相當于漢語中的“很”，它必須放在形容詞或動詞的前面，它可用于書面語和日常口語之中。

Lam也相當于漢語中的“很”，它必須放在形容詞或動詞的后面，如果形容詞或動詞帶有補語，則lam要放在補語的后面，常用于日常口語。

經過對比發現，漢語和越語的程度副詞從意義上來看，沒有顯著的差別，但從句法功能來看是有差別的。漢語中的程度副詞一般不能修飾名詞，但越語中有極少數副詞可以修飾名詞。如“rat”（很），名詞有改變事物性質、現象的趨向。如：首相范文同評價胡志明主席的詩“vua rat tho，vua rat thep.（又很詩，又很鐵。）”（李鴻卿，2006）

漢語、越語副詞“很”還有一個顯著的區別是在和否定副詞“不”的連用上。漢語中有兩種格式：A.不+程度副詞+形容詞/動詞；B.程度副詞+不+形容詞/動詞。而越語中的“很”和“不”連用的時候只能放在句尾，不能放在“不”的前后，這時“很”是用作補語。如：Toi khong（不） thich nhac co dien lam（很）.我很不喜歡古典音樂。（李鴻卿）

漢語中可以帶“得、不”的結構作補語，但越語不能。如：

（5）這幾天熱得很。（May ngay nay troi nong lam.）

另外，漢語中的“很”作補語的時候不能重疊，而越語中的“很”可以重疊，加強語氣。如：

（6）Cam on lam lam.（太感謝了。）

感謝 很 很

（三）否定副詞對比

漢越否定副詞都是表示否定語氣，都可以用在動詞、形容詞的前面，表示對行為或性狀的否定。

表5：漢越否定副詞對比（不——khong、沒（有）——chua）

意義 主要用法 例句

不 表示否定 ①單用，回答問話

②不+動/形/副 我不喜歡吃西餐。

khong 表絕對否定 ①單用，回答問話

②放在動詞之前是否定行動本身

③用于疑問句中co…khong Thay giao khong giang ngu phap.老師不講語法。

沒有

否定動作或狀態已經發生 ①沒有+動/形

②動/形+沒有？

沒有+動/形+嗎？

③單用，回答問題 我沒有收到回信。

衣服干了沒有？

他走了嗎？——沒有。

chua 表相對否定 ①用于疑問句中da… chua

②chua是否定行動已經發生或完成，即表示行動尚未發生或尚未完成。

③單用，回答問題 Thay giao chua giang ngu phap.老師還沒講語法。

Anh da an com chua？---Chua.

你吃飯了沒有？——沒有。

越語中khong和chua都表示否定，但二者又不同，khong是對行為或性狀的絕對否定，表示某一行為不發生，或某一性狀不出現；chua是相對否定，表示某一行為未發生，或某一性狀未出現，但將來有可能發生或出現。Chua相當于漢語中的“沒有”。

漢語中“不”只有在特殊格式中才能放在名詞前面，一般只能放在動詞、形容詞、副詞前面，而越語中“khong”還可以直接放在名詞前，表示“不具有”義。如：

（7）Khong com khong ao.（沒有飯吃，沒有衣穿。）

（8）Khong cha khong me.（無父無母。）

越語中“chua”可以直接用來修飾名詞，但漢語不能，如果用在名詞前就變成了動詞，后面的名詞是賓語。如：

（9）我沒有妻子沒有孩子。（“沒有”是動詞，而不是副詞。）

（10）Chua vo chua con.（無妻子無孩子。）（“Chua”是副詞。）

另外，“沒有”“Chua”都可以用在疑問句末尾，并且“Chua”還可以放在其他句式末尾，強調同情或責怪的意思。如：

（11）Con gai ma an noi nhu the， dep mat chua！ （女孩子這樣說話，太難聽了。）

（四）頻率副詞對比

漢越語言中的頻率副詞都用來表示重復、頻率。一部分頻率副詞涵蓋的語義范圍不同，如“再”和“nua”。

表6：漢越頻率副詞對比（再、nua）

意義及用法 例句

漢語“再” ①表示重復或繼續

②表示一個動作將在某一情況下出現

③再+形，表程度增加

④和否定詞合用 ① 我還要再去一次長城。

② 等天晴了再爬山吧。

4 他們兩好得不能再好了。

5 我再也不回家了。

越語“nua” ①表示重復、繼續，可譯為“再”

②表示另有所補充，可譯為“還”

③加強反問語氣 ①Hat mot lan nua 再唱一次。

An bat nua di. 再吃一碗。

②Dongchci con mua gi nua khong？你還買什么嗎？

③May da biet roi con phai hoi gi nua.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還問什么呀？

越語中“nua”的語義包括兩方面，可分別譯為漢語的“再”和“還”。

四、結語

漢越語言中的常見副詞在意義、功能、句法上的異同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漢語、越語副詞的意義基本上一樣，但有一部分越語副詞在意義表達上比漢語更加豐富，如：越語中的“已經”除了表示一種行動已經完成、正在行動或將要進行未完外，還表示勸讓、邀請、疑問，強調肯定色彩。如：Hay o lai choi da！留在這玩吧！

（二）漢越副詞的句法功能基本上是一樣的，都是作狀語來修飾動詞和形容詞。但有一部分副詞有所區別。如程度副詞“很”和否定副詞“不”連用時，越語中的“很”必須放在句末，不能放在“不”的前后。又如副詞作補語的問題，越語中有一部分詞可以直接作補語，而漢語中需要借助其他詞來配合使用，越語沒有這個限制。另外，越語中的一些副詞可以重疊使用，表示強調，而漢語中沒有這種用法。

（三）越語副詞在句子中的位置比漢語更自由。除了和漢語一樣可以放在中心詞之前以外，還可以放在中心詞之后，常用的有lam（很）、mai（一直）、nua（再）、roi（了）等，這一點在漢語中很少見。有些越語副詞放在中心詞前后都可以，而漢語副詞只能放在中心語之前。越語中有些副詞一般要放在補語之后，漢語中很少出現這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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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阮志華.實用越語語法（第2版）[M].越南：河內國家大學出版社，2006.

（黃薇 云南蒙自 云南紅河學院國際合作與交流處 661100；彭杰 紅河學院外國語學院 661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