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等職業學校生存環境的調研報告

郭素森 ，劉 玲 ，沙 雷

（1.濰坊原點教育科學研究所；2.濰坊職業學院；3.山東海事職業學院學院，山東 濰坊 261000）

為深入調研中等職業學校的生存現狀與發展問題，厘清中職學校的發展方向和思路，筆者針對當前中職教育的發展狀況、存在的問題及職教發展的政策措施，做了一番調研和分析，以期對中國職教理論界提供參考。

一、當前中職教育的整體發展勢態分析

當前，國家對中等職業教育的政策導向是“大力發展”，中職教育招生規模年年擴大，與普通高中大體相當的任務早已完成，畢業生供不應求，就業率遠遠超過普通高校。事實怎樣，還需要深入調查研究。

(一)發展規模

報表上的數字有時候并不能完全說明問題。職業學校在校生人數與普通高中大體相當，指的是初中畢業生的分流比例，一半的初中畢業生進入普通高中學習，另外一半進入職業學校學習?，F在很多地方也是按照一定比例下達高中段招生計劃指標，而實際上，應屆初中畢業生進入普通高中和進入職業學校的人數比例為6∶2左右，即每年進入職業學校的應屆初中畢業生應該在25%到35%之間。至于最終出現在報表上的“大體相當”，實際上還包含招收往屆初高中畢業生、農民工、下崗職工、復轉軍人等數字。

此外，隨著職業學校升格辦高職、布局調整，中職學校數量不斷減少，而普通高中發展迅速，此消彼長，嚴重失衡。在如此失衡的辦學條件下，中職學校是不可能承載起“半壁江山”的教育重任的。

(二)教育質量

從就業情況看，中等職業學校畢業生就業率高達98%，遠高于普通本科和高職高專畢業生；從技能大賽成績來看，很多中職學生獲得過全國、全省職業院校技能大賽金牌、銀牌。但業內同仁都清楚，在全國“用工荒”的大形勢下，就業率是不能說明問題的。事實上，職業學校畢業生就業質量并不高，大多成為企業廉價勞動力。而國家、省、市各級職業技能大賽的參賽選手，都是千挑萬選，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專門打造的，其水平遠高于職業學校的整體培養水平。

由于缺乏科學的考核評價體系，學生和家長對職業學校的教育質量不認可，企事業單位對職業學校人才培養質量認可度也不高，職業學校人才培養不能滿足行業企業的需求，也不能滿足受教育者發展的需求。中職教育質量不高的原因很多，有觀念理念的問題，有設施設備的問題，有師資的問題，有生源的問題，等。

二、中職教育面臨的困難

筆者曾經在初中畢業生中做過一次升學意愿調查，98%的學生首選普通高中，考不上普通高中再到職業學校學習的只有15%，第一志愿選擇到職業學校學習的幾乎為零。85%的學生認為到職業學校沒出息，城區家庭千方百計讓孩子讀高中考大學，不惜花錢擇校甚至上高價民校，即使學習成績不理想，也要通過“藝術高考”等方式拿到大學本科文憑。職業學校在校生中，大部分是沒考上普通高中，無可奈何來到了職業學校，很多學生即使來到了職業學校，對學校也不認可，流失嚴重。

當前職業教育發展的困難集中體現在招生難上，事實上學校也把招生作為生存發展的“第一生命線”。很多職業學校實行全年招生、全員招生，分指標、壓任務、發獎金、扣工資，使教師們高度緊張，壓力巨大。有些老師為了完成任務拋開師道尊嚴，極大損傷了教師的職業自豪感，教師們談“招”色變。即使這樣，進入職業學校就讀的學生與經濟社會發展對人才結構的需求相比，仍然嚴重不足。

以前，我們談職業教育發展，基本上都著眼于滿足經濟社會發展對技能人才的需求，對滿足人民群眾接受職業教育的需求認識不足、重視不夠。其實，教育的本質還是應該回歸到育人上，解決好受教育者的教育需求，為受教育者提供更好的成長發展動力。片面強調滿足經濟社會發展對人才的需求，過分強調教育直接服務經濟發展的功能，忽視受教育者的教育需求，這都是制約職業教育發展的實際問題。

現階段，職業教育對受教育者缺乏足夠的吸引力。人們接受教育的根本目的是為了得到更好的發展，生活得更好。職業教育培養的是技能型人才和一線勞動者，而技能型人才和一線勞動者的社會地位和經濟收入不高，生活環境不好。這是職業教育缺乏吸引力的關鍵因素。再比如職業教育內部機制、體制、觀念、理念、師資、設施等方面的問題，導致職業學校教學質量不高，不能為受教育者日后更好地發展和生活提供充分保障，人們的教育投入(包括時間和金錢等各個方面)得不到預期的回報，接受職業教育的積極性自然不高。

此外，謀劃教育結構除了考慮經濟社會發展對人才的需求，也應該充分考慮人們接受教育的需求。職業學校與普通高中規模大體相當這一要求，可能考慮經濟發展對人才結構需求多了一些，考慮人們接受教育的需求少了一些?，F階段，孩子接受完普通高中教育后再選擇接受職業教育或者普通教育，比初中畢業后直接選擇職業學校，對個人發展更有利，對社會發展貢獻更大。因此，職業學校與普通高中的比例結構，應該分類指導，因地制宜。

三、中職教育現有支持政策

近年來，從國家到地方，從領導到群眾，對職業教育工作都非常關注。各級黨委、政府連續召開職業教育工作會議，出臺了很多支持職業教育發展的政策和措施。每年兩會期間，與職業教育有關的提案、議案和建議案，都占很高的比例。《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發展規劃綱要》也對下一步職業教育改革發展進行了論述。

筆者認為現行的職教政策支持力度還是不夠。地方政策大多是重復國家的政策，鮮有創新。而國家政策，都是面向全國的，各地有各地的具體情況，發展情況不平衡，需要的支持也不一樣，有些政策落實起來難度很大，有些政策雖然得到了落實，但對本地職業教育發展起不到應有的支持作用。

比如中職學生資助政策。政策的初衷應該是解決貧困家庭經濟困難無法接受職業教育的問題。政策的設計意圖在西部欠發達地區是否得到了充分體現，尚不清楚；但在沿海發達地區，卻沒有充分發揮應有的作用。雖然有因家庭困難讀不起職業學校的孩子，但為數極少。職業學校招生難，更多的是因為職業學校辦學條件差，培養質量不高，畢業生出路不好。一所三四千人的學校，國家和地方政府每年用于學生資助的經費大約是三四百萬元。這些錢發到學生手中，很大一部分被學生胡亂花掉了。如果政府把這筆經費撥給學校，學校拿出一部分用于資助真正需要資助的學生，把大部分用于改善學校的辦學條件，肯定會大大提升學校的人才培養質量，進而增強學校的吸引力。

再比如中職教育改革發展示范校政策。教育部制定的基本備選資格條件是校園占地面積一般不少于100畝，建筑面積一般不少于7萬平方米，年均學歷教育在校生規模原則上達5000人以上等。此條件一公布，著名教育學者熊丙奇先生就提出了“中職教改示范校示范什么”的質疑。除了熊先生的疑慮，有些職教工作者更擔憂爭創示范校會引發新一輪的布局調整，合校并校，最終損傷職教資源。改革示范校工程，國家將投入巨資，能否真正發揮示范帶動作用，不得而知。職業學校之間的借鑒與學習，更多的是觀念、理念、機制、體制之類的東西，而經費支持的最大作用是改善基礎條件，這是不同的。

再比如國家、省市每年都有不少職業教育發展項目，投入不小，引得學校上竄下跳爭項目。項目啟動前，缺乏充分的評審論證；項目下達后，往往沒有及時開展項目跟蹤，整體投資效益不高。而對影響和制約職教發展的一些機制體制方面的政策，包括上下貫通的職教體系問題，條塊分割的管理體制問題，科學合理的生均撥款機制問題等，卻一直沒有大的突破。

四、中職發展的方向與思路分析

針對當前中職教育存在的困難和問題，筆者認為，下一步發展的出發點和落腳點，都應該放到全面提振吸引力上，采取各種措施，優化外部發展環境，深化體制機制改革，提升辦學條件，提高培養質量，最大限度地滿足人民群眾接受教育的需求和經濟社會發展對人才的需求。

(一)優化環境，完善體系，提高受教育者的收益

現階段，一個孩子進了職業學校，他的發展前途基本就定了，大多是畢業后成為一名收入不高、社會地位不高的一線勞動者。提高職業教育受教育者收益的根本辦法是從國家、政府層面，制定政策措施，調整收入分配結構，不斷提升一線勞動者的政治和經濟地位，在全社會逐步形成崇尚技能、尊重勞動、尊重勞動者的社會氛圍。這是解決職業教育吸引力低下的根本，但短時間內難以根本解決，只能是逐步加以改善。

在一線勞動者政治和經濟地位短期內難以得到迅速提高的現階段，要通過建立中高職立交橋，盡快建立健全中職、高職、應用型本科、研究生全面貫通的職業教育體系，真正改變職業教育是“終結教育”的狀況，盡快實現職業學校畢業生就業有崗位，升學有渠道。

(二)改革辦學體制，促進教育與經濟社會融合

職業教育與經濟社會脫節，社會需要的院校培養不了，院校培養的社會不需要，這是制約職業教育發展的又一大問題。下一步，要通過改革辦學體制，探索董事會(或者理事會)領導下的校長負責制、企業學校一體化辦學、職業教育集團化發展等校企深度合作辦學模式，逐步建立企業行業全面參與職業教育辦學過程的辦學體制，實現教育與產業融合發展，滿足經濟社會發展對教育的需求。

(三)提升基礎能力，深化教學改革，提高人才培養質量和水平

就教育內部而言，職業學校校園、教室、設施、師資等方面辦學條件不足，教育教學工作滯后產業發展，人才培養質量不高，也是職業教育吸引力不高的一個重要原因。故要通過加大投入，深化改革，不斷提升職業教育的基礎能力，全面提高人才培養水平和質量，滿足受教育者和經濟社會發展兩方面對職業教育的需要。

筆者曾經與一位多年從事職業學校教學管理工作的校長進行了一次深談，他感慨中職學校身上壓著三座大山：教育質量、政府投入、生源狀況，這“三座大山”互相影響、互相作用，甚至環環相扣、山山相連，制約著中等職業教育的發展?？梢缘贸鲞@樣的結論：徹底完善中職學校的生存發展環境，決不能頭疼醫頭、腳疼醫腳，需要政府、社會及各行業、各部門的大力配合，即需要宏觀綜合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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